官媒婆起初还当何氏在谦虚,可是细瞧她神色,却决非作伪,这妇人倒是个实诚性子,实实拒绝女儿嫁到高门去。她心中思虑着,也不知是怎生人才,竟然教将军府的小将军瞧上了眼,非要聘来做正头娘子。

正思虑间,门帘被掀起,从外面走进来个绝色小娘子,连官媒婆也禁不住在心里暗赞一声:真个天然妙目,正大仙容。

她常在高门大户走动,寻常官家小姐似乎还没她这般清雅端丽,生成这样颜色,难怪被楚小将军惦记着。

“这小娘子可是…三姐儿?”

“这正是我家三姐儿。”

林碧落瞧这架势,再瞧那妇人身上打扮,衣饰华丽,开口便站了起来,拉着她的手儿细瞧,满口蜜语,将她夸了又夸,与最近上门来的媒婆如出一辙,便暗想,难道是官媒婆?

她虽然丝毫没有羞臊之意,可是这种场合,按理说她应该避开才对。便与那妇人问了好,又与何氏道:“不知道阿娘这里有客,我还有事就先出去了。”

“去吧。”

何氏遣退了三娘子,这才向官媒婆致歉:“妈妈也瞧见了,我家三姐儿就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也不是我非要一心拒绝妈妈,而是…前几日也有人来提亲,我已经口头应下了人家。不瞒妈妈说,那户人家的哥儿与我家三姐儿是同窗,自小一起长大,过几日便要换庚帖,直等三姐儿及笄,便要嫁过去了。”反正这事儿她与周大娘商议再三,也觉并不违义安郡主对女儿的期盼。

嫁到了邬家去,倒能保证三姐儿的日子过的平平顺顺,若是嫁到了楚家,万一楚小将军喜新厌旧,娘家是一点力也使不上的。

此刻拿邬家来堵官媒婆的口,再好不过。

楚夫人听得官媒婆来报,林家三姐儿已经许了人家,不日便要换庚帖,心中郁闷可想而知。

早知道她便早两个月提亲了。

她这里悔不当初,想着找时机告诉楚君钺一声,却不知楚君钺另有消息来源,早从十二郎口中听到了此事。

他是暗叹造化弄人,最后竟然被个毛头小子给打败,十二郎却是悲伤自己从此要终生“身在曹营心在汉”了。主仆两个一样愁绪难遣,倒在秦钰的小院里喝了个酩酊大醉。

何氏自拒绝了官媒婆之后,想着要尽快坐实了此事,便寻了个空子,将林碧落留在房里说私房话。先从接待媒婆的苦讲到来提亲的各色人家,从家境到门第皆对比了一遍,最后才提少年郎。

“这些人家里,门第最好的便是楚小将军,虽然年纪大了些,到底是官宦之家。三姐儿觉得如何?”她小心翼翼的观察林碧落的脸色。

林碧落每日忙的陀螺一般,团团乱转,哪有空考虑终身大事?

不过听到楚君钺竟然真派人来提亲,顿时一呆,说不准是什么感觉,只是理智告诉她,此事不妥。

“阿娘…楚家门第是不是有些太高啊?咱家…咱家可是商户啊…”配个官家似乎不太合适吧?

三娘子心里想着,嫁人都想着高嫁,也不知道何氏是怎么想的?也许她对楚家这门亲事看好呢?

本朝婚姻讲究父母之命,此事还是要与何氏好好沟通。说到底,她家阿娘还是个很开明的家长。

母女俩个存了一样的心思,都在试探对方。

“我也觉得…楚家这门第有点高,咱们家有点攀不起啊!”何氏应了一声,与女儿一对视,到底多年母女,默契早有,顿时笑了起来。

林碧落笑的拍着胸口直朝后跌:“阿娘就会拿这事来吓我,我还当你应下来了呢!真是吓死我了!”

何氏将她拉了起来,才将后面的话全讲了出来:“楚家来提亲,我怕得罪了楚夫人,便道阿娘已经将你许了人家…”

“啊?阿娘你不是来真的吧?”林碧落紧张的坐直了,眸子直逼到何氏脸上去,“阿娘你在开玩笑吧?”

以她十二岁的稚龄,要直面婚姻,这真是需要特别有勇气的事情。

何氏端正神色,尽量表现的严肃一些,以期不要给三姐儿造成“开玩笑”的错觉:“我与你周大娘商量了许久,皆属于邬家二郎。阿柏虽然门第不高,但是个厚道孩子,你邬家伯母又是个憨厚的,断不会为难你。妯娌又是你阿姐,定然只会让着你,日子过的保准顺心顺意。”

“阿…阿娘…”

林碧落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要她嫁给邬柏…这真是风中凌乱了!

虽然邬柏似乎比她大着一两岁,但是…她从来没将他当做未来的伴侣来关注过啊!

况且,她还真没想过这些事情,扒拉开她的脑子,里面存了无数种赚钱妙计,唯独没有一招半式是如何选择良人的。

姐姐们出嫁,她的计策一条接着一条,可是真轮到自己了,她才发现那通通是纸上谈兵,没有一条适合自己的。

“那就…全凭阿娘做主吧。”至少邬柏知根知底,又好拿捏。让他往东,他应该不会故意去往西。

身为这个时代的一员,假如她想要特立独行的不嫁人,誓要做个女强人,想来太难容于社会了。

至少她长这么大,只听说过有恶疾不能出嫁的,或者清名有损的女子,要么在家静养,就跟坐牢一样,要么被送到尼姑庵里去,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真正想要融入社会,还是只能屈从于主流社会的规则,偶尔打打擦边球,小打小闹一番,尽量在规则之内让自己过的舒服自由一点,而不是一心要打破旧世界的枷锁,最后反被旧世界的枷锁锁住了一生,再无挣扎的余地。

何氏见她应了,只觉一桩心头大事落定,向晚便与周大娘提了提此事。过两日,又通过别人的嘴露了个口气,果然谷氏便寻了来,进门便向她道歉:“亲家,我真没向旁人提过,聘了三姐儿做二儿媳。可是昨儿遇上黄大婶,她竟然向我恭喜,说我家柏哥儿定了三姐儿,就差换庚帖了。你要信我,这真不是我向人夸耀的…我就有那个想头,你不点头我也不敢向外提啊!”

谷氏局促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何氏拉了她的手坐下:“亲家,这事怨我。前几日楚将军府上请了官媒来提亲,我不想让三姐儿嫁到高门大户去,便跟人家提,已将三姐儿许了给柏哥儿,只是还未换庚帖。你瞧着这事儿…”

谷氏顿时眉开眼笑:“我这就去请魏妈妈来一趟,亲家…这可是大喜事啊!我家柏哥儿那傻小子是个傻实在,一心将三姐儿挂在心上,不然我也不敢觍着脸来求你家的三姐儿了。这可真是好事儿啊!”

她一面说着,便风也似的走了,过午魏妈妈便上门了。

没过几日,两家便交换了庚帖,算是将此事定了下来。

 

第82章 蠢事

楚君钺与美人儿失之交臂,他的贴身护卫们皆义愤填墉,不明白门第高贵又立有军功的少将军哪里败给了捕头家的二郎,各个摩拳擦掌,要为自家主子讨个公道。

楚六认为,非常时期,应该采取非常手段,抢亲的只要入了洞房,邬家二郎也只能徒呼奈何。

——他家祖上是水匪出身,后来被楚老将军收服,成了楚家家奴,他这才成了楚君钺的身边人。

别瞧楚六模样就像路人甲,但行事颇有乃祖之风,不言不语支狠招。

对于他无视律法以及楚小将军的清名,居然想出这个烂招来,被兄弟们一顿嘲笑。

模样儿白胖长的像只大肉包子的十一郎笑起来无害,主意却非比寻常的凶残:“不如少将军使个美人计,将林三娘子骗了来,待生米煮成了熟饭,邬家二郎难道愿意戴这顶绿帽子?”殊途同归,最终美人在怀,只不过是提前入了洞房而已。

这一位,祖上乃是海边专事拐卖妇女的,不知做下多少孽事,后来落在了楚老将军手里。那时候楚老将军还是十九岁的少年郎,一举将拐卖妇女的犯罪团伙给剿灭,独留了那犯首六岁的独生女。罪不及无辜,况这独生女也是被拐来的女子逼奸所生,向来不受犯首重视。

案子结了之后,小女孩儿被送到附近渔家抚养,长大之后嫁了个渔家少年,丈夫出海遇难,这女子郁郁而终,独留下十一郎,只能跟着楚老将军麾下讨一碗饭吃。

楚七郎楚八郎想象一下三娘子那单薄的小身板儿,深感十一郎这主意丧尽天良,将他压在地上一顿胖揍,白胖的大包子倒成了个紫猪头。

紫猪头被楚十郎当凳子坐着,在他身下发出微弱的抗议:“…我又不是说现在!林三娘子要成亲总得及笄之后了,还有两年多,什么事儿成不了啊?!”

——他还是没改变自己那个馊主意。

这些都是在窝里起哄的,皆不及十二郎出手快。

十二郎找了个好日子,将邬柏堵在了回家的路上,一顿胖揍,这就好比杂牌军遇上正规军,邬柏想当然败北,被揍的鼻青脸肿,还不明白三娘子家的小厮这是发的哪路神经,跑来找他的麻烦。

最要命的是,这小厮武力值太高,他都怀疑武馆的二师兄碰上了十二郎,恐怕都要被揍扁,何况是他。

难道是三娘子对这门亲事有所不满?

话说换庚帖这种事情也用不着他出面,邬家只是往武馆捎了个信,给他订了一门亲事。邬柏当时听到订亲了,就跟傻了一般,一想到此后再也不能找借口去见三娘子,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正愣神着,家中老仆便笑他:“太太说了,若告诉了二郎,二郎必得傻了。你也不问问为你订的是哪家的小娘子?”

“哪家的?”

“太太挑的,那还能有错啊?可着咱们那一片儿,就没有这么能干的小娘子。说起来还跟咱们家有亲呢,就是大奶奶的三妹子,如今是姐妹俩都成了咱们家的人…”那老仆絮絮叨叨,还待再说,邬柏却已经大喊一声,一把将他举了起来,转了两圈,只惊的那老仆忙喊:“二郎…快放我下来…小心我的腰…”

邬柏这才觉出自己的失态,忙将老仆放了下来,又替他整衣拍打,讨好的笑:“刘伯,你说的…可是真的?阿娘真给我订了三姐儿?”朝思暮想,难道成真了?

老仆试了试自己的腰,安全无虞,这才笑的一张褶子脸成了菊花,“是林家的三姐儿。”

邬柏瞬间觉得天清气朗,鸟语花香,浑身使不完的劲,那日与师兄弟们切磋拳脚,一路打趴下了好几个,连武馆师傅也好生夸赞了他一回。

哪知道在回来的路上就被伏击了,还败的特别惨。

败虽败了,邬柏却不是个认输的性子,拖着十二郎一路回了林家,进门便要寻林碧落问问清楚。

十二郎怒打邬柏,是为了前主子泄愤,可不是为了现主子打抱不平。换句话说,现主子的婚事也轮不到他操心。他不过是觉得回归楚家无望,三娘子有眼无珠选邬家而弃楚家,这才做了件不经大脑的蠢事。

事情闹到了何氏面前,何氏见着邬柏这一脑袋伤,听得他的来意,自己也有点不确定了。三姐儿胆子一向比较肥,当初问起她亲事,她便兴致缺缺,连点女儿家的害羞都没有,莫非是她真对这门亲事不满,这才暗中授意十二郎行凶?

林碧落被何氏从半闲堂叫了回来,负责主持公道。

这是二人订亲以来,首次见面。邬柏对自己以猪头形象示人顿觉失算,好歹也要等长好了再来——只是到时候证据消失,万一这小厮不认帐,说他诬赖怎么办?

林碧落见了邬柏这狼狈模样,掩唇一笑,又觉这行为实在有失厚道,强自绷住了,倒让何氏以为她这是遣了十二郎行凶,又急又怒,瞪着她直恨不得拍她一巴掌,好将她拍醒:“你这丫头,怎么做出这种事来?”

“我做什么了?”林碧落一脸的莫名其妙。待搞清楚了事实,顿时哭笑不得。

“阿娘,男孩子们爱打架,偶尔打一架也没什么了不起嘛。”邬柏不过才十三岁,这个年纪又学武,不打架真是浪费大好时光。不过被十二郎打了,这多少有点抹不开面子,不然他也不会跑来追问她,对他有什么意见?

林碧落踮起脚尖,狠狠在他青了的脑门中敲了一记,:“你做什么坏事了,怕我对你有意见?”

邬柏惨叫一声,捂着脑门后退了一步,却对着林碧落傻笑。

少年郎的脸上,没有一点点阴霾,笑的阳光灿烂,引得何氏不住摇头:“你这孩子!”连林碧落也被他的笑容感染,骂一声:“傻样!”

何氏拿了伤药来,交给了林碧落,要她替邬柏上药。自己却拖着十二郎出去了,边走边训他:“你这孩子,今儿是犯什么毛病?”

十二郎:“…”

他也受伤了好吧?虽然伤的地方比较少,但也有疼的地方,怎么就得不到一点关爱?!

林碧落替邬柏上了药,只见他一双眸子盯着自己一眼不眨,倒似怕自己飞了一般。她是过来人,少年郎眼中的情谊太过熟悉,只能板起脸来凶他:“你盯着我瞧什么瞧?难道我被人打的脑袋像猪头了?”

“三姐儿就算是猪头…也是最好看的猪头!”

林碧落:“…”这算是夸我还是贬我啊?手下重重在邬柏脑袋青紫处按了一下,听得他哎哟一声,这才瞪他一眼:“这下清醒了吧?以后别对着我说梦话!”转头去收拾伤药白帛却只觉好笑,偷偷笑了起来。

——这傻小子!

虽然两个人未见得有男女之情,但至少有自小长大的同窗情份,她也不讨厌邬柏,相处起来应该不难。在一个遍地是包办婚姻的世界里寻求自由恋爱,除非她脑子长残了。

邬家全家人,包括面前的这个憨厚少年,都是很好相处的人。自从两个姐姐嫁出去以后,认清现实的林碧落早已经放弃了在这个世界寻找爱情,不过是彼此偎依着取暖,度过漫长人生。

比起爱情来,人的一生之中还有许多种感情值得她去好好经营,比如亲情友情。她会好好生活,在这个世界努力生活下去,有一个温暖和乐的家,有一个好脾气容易相处的丈夫,还有一大堆可爱的孩子们,热热闹闹的走下去。

因为太过清醒,清醒到容不下一丝丝对爱情的幻想,所以才选择了最务实的一条路。

晚些时候,十二郎被林碧落叫了来,塞了张身契在他手里。

“三娘子…这是什么意思?”

林碧落一笑:“这些日子多谢你,也多谢你家少将军!当初跟你家少将军要你的身契,也并非是想将你拴在林家一辈子,当牛做马。只是因为使唤你太顺当了,你家少将军将你调教的太能干了,我借来暂时一用。这会儿店里都顺当了,再留你在这里便有些大材小用了,你拿着身契还是回楚家去吧。”

十二郎:“…”

他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留在林家似乎还好些,要是回去了,也许会水深火热也不一定!

不过想要尽快回到楚家的迫切心情压倒了一切,他与林碧落倒了谢,又与何氏道了别,去了前院收拾完了东西,便趁着夜色回到了楚家。

林碧落站在房里良久,只等暮色四合,房里黑漆漆一片,唯有窗外还有些青朦亮光,似乎生活之中便是混沌一片,唯有那点光在前方。

房门吱扭一声打开,何氏立在门口,看着沉静的女儿,低低问她:“三姐儿,你是不是…喜欢上了楚小将军?阿娘…是不是做错了?”

黑暗之中,她看不到三娘子的眼神,自十二郎走了之后,三姐儿便将自己关在了房里。她听到林碧落轻声问她:“阿娘,你年轻的时候,有没有梦想过,有一天嫁一个英姿勃勃的少年郎?”

何氏一怔。

那时候她年纪还小,可是纵然年纪小,却也知道像她这样的奴婢,将来的婚配都是主子说了算的。

至于英姿勃勃的少年郎,哪怕做梦,都觉得高不可攀。

可是她家的三姐儿,假若家道不败落,漫说是英姿勃勃的少年郎,便是候门权爵之家,也轻易而入。

“是阿娘委屈了你!”

房间里传来她低低的轻笑声:“阿娘,不过是梦罢了!你也并没委屈我,能平平安安的过下去,才是福气!”

何氏脑子里隐约有个念头,却不敢说出来。

三姐儿,别是真的喜欢上了楚少将军吧?所以才拒绝的这般坚定!

她小时候,跟着林保生上街去,看中了喜欢的东西,可是因为价格太贵了,便坚定的拒绝了,并且板着小脸一本正经的教训林保生:“阿爹就知道胡乱花钱,有买这个的,还不如回去给阿娘打二两头油。我瞧见阿娘的桂花油没有了。”

那时候林保生回来,不无感慨的与她私底下议论,这孩子贴心的不像话。

因为知道喜欢的东西价格太贵,所以才更坚定的拒绝,哪怕等林保生牵着她与林楠的手走过去,她也只会偷偷留恋的朝后张望,可是只要林保生的目光往她身上一扫,她立刻移开了眼神,像做了亏心事一样。

何氏只觉得心头一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第83章 心软

重阳节前一日,虞世兰亲自来半闲堂邀请林碧落,只不过邀请词不太客气。

“明儿我要跟同窗出去玩,我阿娘非要我来带着你也出去玩。”

“你这是吃了我的东西太多次不付钱,心虚了吧?我可没空,店里的生意你来管?!”

虞世兰恨的牙根痒痒:“…见钱眼开的丫头,除了赚钱你还知道什么啊?”

“我还知道兰郡主吃东西光赖帐!”

“你…再不走我让外面的小厮们来绑了你,免得阿娘以为我没诚心请你!”

“你绑匪出身啊?!”

林碧落跟着虞世兰出了门,便被她拖上了门外停着的一辆马车上。

她进去的时候发现,马车里还有一个小娘子,娇娇柔柔,声如黄莺出谷:“妹妹坐我这边吧,阿姐向来不喜与人同坐的。”说着便伸出手来,要拉林碧落坐到自己边上。

不想被虞世兰一把打开了她的手,将林碧落拉到了自己身边坐下,冷笑:“阿爹又不在身边,你做什么戏啊?”指着那小娘子道:“这是虞世莲,我家阿爹的庶女。”

虞世莲眼眶之中的难堪一闪而逝,面上神情却极为温婉委屈:“阿姐不说,人家也知道我是庶女。只是再怎么说我也是你阿妹,当着客人的面,阿姐对我撒气不要紧,若是让这位妹妹以为阿姐是骄横跋扈的性子,可怎么好?”

林碧落年纪瞧着小,阅历却不浅,见虞世莲这几句话暗含机锋,将自己的委屈与虞世兰的骄横尽诉,但凡有点脑子的,恐怕都会对这委屈求全的少女心存好感,而会疏远不好相处的虞世兰。哪怕面子上抹不开,心底里也定然不喜虞世兰所为。

比起虞世兰的一根筋,面前这朵到底是小白花还是食人花,有待考证。

“小郡主本来便是骄横的性子,我早都知道,小娘子多虑了。”说着还瞪了虞世兰一眼,“你方才抓的我胳膊都头了,手上怎么力气那么大?”

虞世兰回瞪她:“你这是找揍吧?!”嘴里说着,却伸出爪子来在林碧落的脑袋上揉了一把,把她的头发都揉乱了。

林碧落忙着整理头发,余光中瞧见虞世莲惊愕的眼神,心里顿时呵呵了。

——这一位不会常打着温婉善良的旗子暗中孤立虞世兰吧?

可以想象,就凭虞世兰这横冲直撞不知收敛的性子,有几个闺蜜能容得下她这般娇横的脾气?倒是身边有个这样“贴心”的庶妹,时不时帮她向众人表达歉意,又要承受她的怒火,人气高涨那是必然的。

林碧落所料一点没错,虞世莲还确实就是这样的女孩子。

她自小对虞世兰各种不满,凭什么只因为亲娘出身不同,虞世兰便要生生高出她一头来?于是无论什么情况下,她都要想法设法的压虞世兰一头。就算有义成郡主那样一个强硬的靠山,能够打压府里所有小妾通房,确立正式夫人的地位,但虞世兰还是会吃暗亏。

许嬷嬷当年便说过,“郡主你也太厚道了些,早应该将这些小孽障们给收拾了。”她那是看着郡主府的庶子庶女一窝窝出生,心中替萧锦不平。

义成郡主精心描画着黛眉,漠然瞟她一眼:“不过是府里养着的小猫小狗,就当是看景儿了。不然日子这么长,如何打发?”

待得庶子女长大了些,虞世兰有时候吃了虞世莲的暗亏,义成郡主也冷笑:“就算是养个小猫小狗,有时候也会朝着主子挠一爪子,疯犬的下场可不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