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觉把着了少将军的脉,便兴奋了起来,“这种事情也急不得的,大不了这次没摸到,下次再摸!”打仗都还有屡败屡战之说,摸个小手也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儿!

楚君钺想到林碧落被他讽刺的羞惭的表情,考虑到摸小手这一艰巨的任务,冷冷瞟了一眼屏声静气围过来的众护卫,心头一阵烦躁,“是谁让我不要上赶着搭理的?”

楚八郎诺诺冒头,不明白这又是哪里惹到自家主子了。

楚君钺也是心中憋着一把火,实在无人倾诉,索性将今儿之事一并告之。

听得他将众学子与助教打发走,单独教林碧落骑马,从护卫皆夸赞:“高!高!二人独处最易得手!”

又听得他将林碧落举到了马上,十一郎咂嘴:“光明正大的摸摸小腰…主子高明!”

众护卫也觉渐入佳境,哪怕自家主子话头硬了些,那也是求亲被拒有几分恼意,维护自己的尊严,这完全能够理解,可是听得三娘子从马背上掉下来,他居然没有去接,皆发出遗憾的叹息声!

十一郎甚至不甘心的追问:“少将军你真的…真的没有接三娘子?让她从马上直接跌到地上了?”瞧瞧自家主子的神色,十一郎恨不得掀桌:“多好的机会啊?三娘子跌下来的时候少将军你就该接到怀里啊…多接几次哪怕没有摸到小手,只怕她也会对你心存感激了!”

难得众护卫有致一同的点头,一致谴责楚君钺的行为:“主子你怎么能这样啊?”大家群力群策助您追媳妇儿,您倒好…

楚君钺被众护卫谴责的目光给弄的一阵烦躁,连他自己也在回来的路上无数次的懊悔…怎么就做出这种事情来?

追小娘子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实在属于比较陌生的领域,比之带兵打仗要难上许多。起先打定了主意要将林三娘子娶进家门的时候,他倒是非常有自信的。至少京中少女仰慕的目光给了他这种自信。可是在与林碧落日渐熟悉的过程之中,楚君钺的这种自信在一点点减少。

与之相反的却是对林碧落的关注越来越多,越来越势在必得的心!

如果这个世上还有女子能让他想要娶进家门,他从认识的所有女子里挑选,一定要挑选个合自己心意的,最后的人选便只剩下了林碧落!

他选妻的标准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就有的,似乎是到了最近才发现,原来他想要娶的就是这样的女子,果敢坚定,镇定从容,哪怕面对最不堪的境地,也能奋力与生活搏击…而不是每日打扮的花样玉容,吟诗作赋,但有磨难必定哭哭啼啼六神无主。

——可惜三娘子选择的人不是他!

林家与邬家订亲之后,他一度失落,全然不明白自己差在哪儿。

极度自信的人被打击之后,最容易自我否定。

这时候楚君钺便想起林碧落某次对他的评价了:“…你家少将军除了会打仗,还会什么?成亲过日子又不需要兵法战术,要来何用?他既不会说甜话儿讨女儿家欢喜,唯一的长处是长着一张俊脸,本来也算赏心悦目,可是整日板着,冷冰冰的,大夏天倒有消暑的功效,瞧见便让人心头一凉,冬天就算了。就连送礼也送的跟强盗一般,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抢劫,这样的男人天生属于外面的世界,嫁了放在家里过日子,跟没嫁有什么区别?花前月下良辰美景就别想了…”

楚君钺在自信心全面崩盘之后,又不期然的想起这些话,虽然心中暗恼林碧落不留情面,全盘否定了他,可是他又跟着了魔似的一遍遍将这些话细想,想的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一种洗脑功效,竟然觉得…她这些话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于是难得强势的楚少将军在追妻这种事情,少了一开始的运筹帷幄,难得听取了一点从护卫们的建议,只是操作不得当,出现了失误。

楚家主仆在房里开会,门口偷听壁角的秦钰骤然狂笑,忍不住捶墙,只觉这一堆主仆加起来打仗倒是攻无不克,可是追起小娘子来却是一顿蠢蛋!

门口立着的楚五郎原本身兼警戒及偷听二职,瞧见秦钰也只当没瞧见。实在是这院子便姓秦。他家主子霸占了人家的宅子就算了,他们做护卫的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将主人往外赶。

秦钰三天两头也住在这宅子里,蹓蹓跶跶过来听了这出好戏。

房里的一众护卫与楚君钺听得这狂笑之声,皆冲了出来,在楚君钺含冰积雪的眼神威胁之下,秦钰却依然笑的不能自己。

“蠢蛋!活该打光棍儿!”

“你倒是娶一个回来给我瞧瞧!”

楚君钺恼羞成怒,对面前这终于在自己面前找回自信心的秦家二郎真是恨不得揍一顿。

秦钰洋洋得意:“这有何难?!我不但能自己娶一个回来,还捎把手能帮你把媳妇儿娶回来!”

楚君钺的一众护卫皆朝他露出仰慕的目光。

林碧落当晚回到郡主府,饭都没吃便睡了,门房却收到了一个少年郎送来的盒子,指明是送给林家三娘子的。

如今她也算得郡主府的红人,二姐儿虞世莲因为对她得郡主青眼而不满,被向来宠爱她的尚书大人罚跪到了祠堂里,哪怕卫姨娘使出多少次美人计,二姐儿依然在祠堂里关着,就足以说明她这位郡主府养女的地位了。

不但是郡主看重,小郡主待她比待庶妹虞世莲还要亲,便是连老爷也不肯怠慢,其余人等哪里还敢将她不当一回事?因此不到一刻钟,那盒子便被丫环直接送到了林碧落房里。

香草是个细心的,替她收了起来,待林碧落睡了一觉,端了清粥小菜来吃完了,这才将盒子奉上。

之前她回来便睡了,郡主问过了小郡主,得知是因为御艺课上摔了几跤累了,便遣了丫环送了跌打伤药来,又叮嘱香草务必让她泡个热水澡,再将伤药沿着身上青肿之处揉了,明儿便会好些。

“她这是学的晚了些,当初我与你姨母都是六岁就上了马背。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多摔几回就习惯了,学骑马哪有不摔的?”

义成郡主见女儿兴致不高,还当她担心林碧落,便如是安慰。

康王乃是领兵起家,况本朝出过大长公主萧若眉这样的巾帼英雌,大家女子练习弓马简直算是必修课,每年冬狩便是少年男女的重大活动。

虞世兰吃过了饭,来瞧林碧落,才进了院子便听得她的呻吟声,这声音颇为熟悉,她自己当年学骑马也挨过摔。

院子里的丫环瞧见了她,忙行了礼掀了门帘请她进去。室内温暖如春,还燃着炭盆,虞世兰绕过屏风,便

瞧见林碧落趴床上,香草弯腰替她搓着药膏,房间里一股药味儿。只是这药味儿似乎不是她阿娘吩咐丫环送过来的。

“这是什么药?怎的我没闻到过这味儿,竟不是阿娘让香芸送来的?”

林碧落将脸整个的埋进枕头里,心中暗恨楚君钺,逼着她骑马便算了,冷嘲热讽也就算了,反正她也接受了他不少馈赠,又得他援手才盖好了半闲堂,替家里找着了生计,最后却毫不留情的拒绝了他的求亲,偶尔被救命恩人说几句风凉说也还能忍得。可是这种明明做出疏远的样子拉开了距离以师生的身份相处,却又在她摔惨之后遣人送药…这算是什么意思?

早有这份好心,干嘛不在她摔下来的是时候接她一把?哪怕减少缓冲让她少疼一点她也感激不尽了!

她心中翻来覆去想着楚君钺这行为,忽又想到,他这般要与她保护距离,还说什么怕坏他清名累他姻缘,到时候要找她负责…这话听着倒像威胁,现在又送药来,难道不是私相授受?

香草在义成郡主身边久了,见多识广,打开盒子,将上面附着的一张便笺递给林碧落,又将木盒里面放着的小圆盒打开,只觉药味冲鼻,与郡主送来的伤药稍做比对,便知眼前这伤药比之郡主送来的跌打伤药要更好。

林碧落展开便笺,见上面铁划银勾写着一个楚字,心中愤恨,将那张纸团成个团儿扔到了床上,听香草提议,只道这药效果好,她这会儿身上疼的厉害,刚泡过了热水澡,哪肯与自己的身子过不去?便由着香草将楚君钺送来的跌打伤药往身上涂。

不妨虞世兰进来了,又闻的这伤药不对,追问香草哪里来的伤药,香草又哪里知道。林碧落将那张纸团住扔床上,她也没胆子瞧,只暗暗摇头,却听得林碧落的声音从枕头上闷闷传来:“还能是谁?”

举凡是个被人追的女孩子,哪怕是与那男子未成情侣,却也总会升起点身为女性的虚荣心。林碧落理智上知道自己应该与楚君钺拉开距离,可是被他连着数次出手相助,在她今世以稚龄养家糊口的这四年里,这种无偿援手几乎不曾接受过,次数多了连她自己也不自觉的对那张冰块脸有了那么一二分依靠。

虽然知道这种想法与行为是不对的,可是人在逆境之中,接到这样雪中送炭般的援助,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因此哪怕受他几句冷言冷语,她也觉得尚在承受范围。

——难道这便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本来她不小心生出依赖之心的人,忽然之间拉开了距离眼瞧着她一遍遍狼狈的从马上跌下来,一点伸出援手的意思都没有,林碧落忍不住生出委屈之心,情绪复杂的自己都有点难解。

她到底阅历并不止这十二年,现在回想楚君钺冷着脸说出一本正经划清界限的话来,这会又送来伤药,倒真像个情商不高与女友闹别扭的小男生。

林碧落被这想法吓了一跳,猛的起身,却又“哎哟”一声趴了下去。概因香草正用尽全力揉搓着她身上青瘀之处,好让瘀血散开,明日便少受许多罪,却不防她起身,二者力道相抗,伤处加倍的疼,只能惨叫一声又跌回了床上去。

虞世兰本来心中不太高兴,但见她这惨样,心中略平。在铜盆里净了手,挥手让香草下去,自己上手去揉,所过之处,林碧落惨叫连连——比起揉伤技巧,香草与虞世兰的水平实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香草在旁看不过眼,这哪里是在揉伤处,分明是在谋杀!香草好几次欲言又止:“小郡主,不若让奴婢来?”

虞世兰翻了脸:“怎么还不下去?我说的话不好使?这才跟了几天便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香草吓的脸色大变,心中对林碧落歉意连连,却又对虞世兰不敢有违,只能从房里退了出来,站在院子里听得林碧落惨叫。

虞世兰还不解恨,边替她揉开瘀血边狠狠打击她:“该!以为楚三郎对你有多怜香惜玉,我瞧着也不尽然!”

林碧落被她数落的心里一酸,只觉自己方才的念头有些骇人:她如今可是与邬柏订了亲的!

可是心底里莫名升起的委屈却不知道该向谁诉,只觉鼻间有些塞,许是背上摔伤的地方被虞世兰揉搓的疼的厉害,话音里都带上了幽幽哽意:“阿姐…我已经与邬家二郎订亲了!”

“你说什么?”虞世兰停了手,还当自己听岔了,“哪个邬家?我怎么没听过?”

林碧落将脑袋使劲埋进枕头里,全然没瞧见虞世兰变色的脸:“就是…我们家附近的邬家。我大姐姐夫家的二弟。”

“胡闹!”

虞世兰气的鼻子都歪了,伤也不揉了,指着林碧落便骂:“你脑子进水了吧?你是什么身份自己不知道?怎么要嫁个捕快家的小子难道真是没人要了?就算应了楚家求亲,也不必非要嫁给个小吏之子吧?!”

“阿姐…我没觉得嫁到邬家去有什么不好。”人总是要知足。她方才起的念头连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她气的胸脯一耸一耸:“邬家有什么好的?你那养母倒大胆,竟然敢胡乱将你许了出去?!我这就告诉阿娘去,看谁敢胡乱将你许嫁?”

林碧落一把拉住了她:“阿姐阿姐…你做什么?你忘了我是什么身份了?我阿娘阿爹如今还流放边疆,你能不能别给姨母添乱?”

虞世兰眼里几乎要冒火:“你是什么身份?!你从前的身份就算不提,如今也是郡主府的义女,瞧在阿娘面上,难道谁还敢轻看了你不成?”

林碧落万没想到虞世兰竟然是这种想法。她原是怕虞世兰知道了楚君钺送药来,翻脸骂人,闹将起来,她也不好在郡主府住下去。没想到这莽撞的少女这会儿恼怒的却是她要嫁到邬家去。

她心中感动,拉住了虞世兰的手,连连求她:“阿姐,你听我说!阿姐,中意谁不中意谁,全然由不得自己。可是嫁到邬家去,却是我自己同意了的。我深知郡主将我接了来,实则埋着隐患,因此我在郡主府不会长久的留下来。至于借着郡主府这门第攀一户好亲,更是从未想过。终有一日,我要回到市井人家,过平民百姓的生活。不引人注目,不让人知晓过往身世。也只有邬家最适合我!”在虞世兰怔然不解的目光里,她轻轻一笑:“阿姐,能得你与姨母庇护,我心中实则感激。可是我不想因为自己的身份给郡主府带来不好的影响。我还想…终有一日,能够去边陲探望阿爹阿娘…”

虞世兰盯着面前这张浅笑的脸,“郡主府不好吗?”

多少女子前仆后继缠着她阿爹不放,都只为了郡主府的富贵荣华。眼前的表妹哪怕从前在小户人家生活,可是如今也在郡主府生活多日,锦衣玉食呼奴唤婢,这样的生活难道真的毫无留恋吗?

林碧落笑着摇了摇她的手,“郡主府的生活很好啊,可是这些都不是我的,不是我能心安理得一直生活下去的理由。阿姐,我会嫁到邬家去的!”像是说给虞世兰听,亦或只是说给她自己听。

虞世兰只觉心头一团乱麻。

情爱从来不由已,可是婚姻却必须是要适合自己的吗?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这种事。

她只执意认为,与心爱的人双宿双飞应该是最好的归宿。

她一意孤行的追逐着楚君钺的脚步,在那个男子眼神也吝啬于给她的时候,她却独自沉迷在自己的痴梦之中,从未想过假如真的有一日能与他结为秦晋之好,他会如何对待自己。

他会对她小意体贴,无微不至,千依百顺?还是会如阿爹对待阿娘一般,府里永远会有别的女人跟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夫妻之间永远为了别的女人或者别的女人与他生的孩子而吵架?

虞世兰打了个冷战,她不敢想!

亦或是,她只将一腔痴爱热情全数捧到了那个人面前,便如楚君钺将自己的心意捧到了林碧落面前。哪怕这是她梦寐以求的,哪怕这对表妹来说也是难能可贵的少年郎的垂青——将门虎子瞧中了贫贱的商户女怎么也算是上京城中贵族圈子里的新鲜事——可是表妹还是冷静的拒绝了楚君钺。

她拒绝的理由太过理智,理智到不带一丝情感。

她说,那不适合她。

楚三郎就真的适合她吗?

虞世兰自问。

她自己的心意被无数次践踏,楚君钺诚心诚意奉出正妻之位,却也被表妹践踏,说起来这简直可算做一件非常丢脸的事情。

虞世兰心中许久以来求而不得的愤懑不平忽然之间便淡了下去。

所谓的一报还一报,那高傲的楚三郎原来也有今天?!

她说不上自己心里是难过多过痛快,还是痛快多过难过,又或者许久以来的想法被林碧落一席话给完全打翻,全无头绪…她需要好好想一想。

她出来的时候,林碧落扯着她的袖子求她:“阿姐,邬家的事情你先别跟姨母说…我找机会跟她说。”

长久以来,虞世兰都跋扈任性惯了,她想要做的无不由心随性,可是在林碧落的恳求之下,她竟然出乎意料的妥协了:“你自己找机会跟阿娘说吧。”

房里静悄悄的,林碧落拉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将之前扔到床上的那张纸团找出来,抚平了,瞧着上面笔力锋锐的楚字,仿佛瞧见那人冰雪般凛烈的眉眼。

她怔怔瞧着那个楚字,良久之后,心烦意乱的拉过被子蒙住了头脸。

92 监视

林碧落痛苦的学生生涯在持续,第二日起床,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散了架,拢巴拢巴组合重装,便能直立行走了。

虞世兰见她实在可怜,便替她支招:“其实你不学射御课,也有的是法子,只要阿爹或者阿娘出面,亲自向山长证明你体弱,不堪负重射御课,山长便会吩咐书院的先生们特殊待你,便可免了这两门课。”她家祠堂里跪着的那一位便是用这种法子逃避射御课的。

不过这话到了虞世莲嘴里,与学校她那些追随者们谈起来,却又是另一种说法了:“阿爹阿娘心疼我年纪小,身体弱,舍不得我上射御课。”说这话的时候,她完全就是一副爹宠娘爱的贵族淑媛,与家里那个泪水涟涟哭着求虞传雄亲自去向阎真讲明她不适合上射御课的少女截然不同。

她这般说话,追随者们自然满口奉承:“阿莲身子骨娇弱,经不得摔打,万一从马上跌下来,可不让人担心死了!”

过得两日,待虞世莲从祠堂里出来,听得林碧落跟着虞世兰一起去东林书院读书,心中顿时嫉恨不已。

——她在祠堂里吃苦头,没想到这卑贱商户女却在书院里混的如鱼得水。

当然这只是表面现象,真实的场景远比虞世莲臆想之中的要痛苦许多。射艺课上,楚先生教学子们挽弓搭箭,射向五十步开外的靶子,某插班生却连弓箭都不会握。

虞世兰急的跳脚,正准备亲自教,楚三郎便信步踱了过来。他这次倒没说什么话,只是露出个了然的表情来,亲自向林碧落示范,全然一副先生的派头。

这却是众护卫集体谴责之后,重新出炉的楚先生。

楚八郎的原话是这样的。

“主子,你不会说甜话儿,索性就不要说话得了,免得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伤了人家小娘子的心。”这是一众护卫殷殷期盼自家主子能够潇洒倜傥的赢得小娘子的心,但后来发现这对于楚三郎来说有点难度,只能对他降低要求。

众护卫深觉楚八此话言之有理,皆表示赞同。

特别是今日他不再挖空心思说话,行为又恢复了正常,便是虞世兰也挑不出毛病来,回想自己当初学射箭,先生也是这般教的,索性走到一边去专心练习。

十月以后,冬狩便要开始了,今年她极想搏个好彩头。

许是林碧落那番话影响到了她,她如今倒能以稍微正常点的目光来对待楚君钺,连王益梅亦觉得奇怪,在旁与她私语:“小郡主,喏楚先生——”你中意的情郎来了,机会绝佳,你怎的不肯上前去说话儿?

不止王益梅有如此疑问,便是其余同窗,几十双眼睛皆用余光留意虞世兰的举动,见她出乎意料的摆出与楚三郎井水不犯河水的姿态来,稳稳拉弓,一箭正中靶心,皆怀疑她将那草靶当作了楚三郎。

——求而不得因爱生恨乃是典型的恋爱综合症。

这些同窗初次在东林书院的校场之上见到楚君钺,心中便存了看好戏的心思。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可楚三郎这层纱太过结实了,虞世兰怎么捅也捅不破。结果他跑到东林书院来任教,顿时跌破一众学子的眼眶,暗中怀疑楚三郎是不是被小郡主痴心打动,回头寻仇觅恨,欲与她上演一出鸳鸯记?

偏生小郡主记恨他之前待己冷淡,出于女儿家的矜持,这才与楚三郎保持了距离?

射艺课后,便是午饭时间。

一众学子收拾弓箭三三两两准备回去,旁边有新上任的秦助教统计学子成绩,对着林碧落空空的草靶呆呆出神。

“这…”记零分?

哪怕好歹射中一二箭,他也好从中作个弊啊!可惜林碧落不争气,放了一堂课的空箭,非常丢脸。

“林碧落留下,再练习半个时辰。”

楚先生发了话,虞世兰与王益梅向她附赠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率先离开了训练场。

楚三郎也不肯假公济私,指派秦钰:“秦助教监督林碧落练习。”说完自己走了。

林碧落松了一口气。

她倒怕楚三郎留下来亲自教导她射箭。

走了真是两相便宜。

秦钰目送着一众学子与楚君钺离去的背影,十分怀疑楚三郎这是逃跑了。

不就是在御艺课上眼睁睁看着人家小娘子摔倒了几次,没有报以援手嘛?他倒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今日他初次任职,便被他毫不义气的丢在了训练场上。

秦钰能进东林书院任教,完全得益于他有个好娘舅。

书院山长阎真乃是秦钰阿娘嫡亲的长兄,往日秦钰最怕阎真唠叨,昨日亲自找上门来,阎真还当这外甥如今洗心革面,决心不再做纨绔,准备重新做人了。只能非常遗憾的告诉他:“你这个年纪,真不太适合来东林书院读书了。”当年在书院上课的时候,也没见他有这么积极。

“阿舅,我是自荐来书院当先生的!”

阎真将他上下打量,“你除了吃喝玩乐,还会什么?跑到书院凑什么热闹?”

秦钰急了,扯着阎真的袖子不放:“阿舅,我当年在书院读书的时候,琴艺课连董先生都夸赞呢。”这倒不是假话。

“是啊,董先生赞你琴曲缠绵,你苦练琴技,不就是为了书院的小娘子吗?只可惜你这小子朝三暮四,到如今还在外面胡混,不肯成家。有到书院来凑热闹的,不如回家去乖乖听你阿娘吩咐,娶个媳妇儿回来…”

秦钰被阎山长数落的头疼,可是大话说在了前面,他如今身负重任,自己的终身先放在一边,楚三郎的婚事可着落在他身上了。

楚家那帮子护卫当面激他:“秦二郎,你若是能帮我家主子如愿以偿,我们兄弟几个对你心悦诚服!”

这帮子水匪!

住着他的院子,吃着他家的饭,还要时不时对他当面嘲弄,正好趁这个机会,教他们都见识一下他秦二爷的厉害!

存着这样的心思,秦钰死活不肯撒手,顶着阎真的唠叨,扯着他的袖子非要在东林书院谋得个职位。阎山长被磨的没办法了,这才给了他个助教的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