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护卫几乎是双目放光的瞧着自家主子。

折腾了这么久,不但没抱着美人,还要奉旨亲自送她去边疆…少将军这是自尊心受挫,要向着变态的方向进化吧?

什么“得不到她我心里难受她也别想好受”之类的心态。

那会儿楚君钺当着即将要出发的众贴身护卫,语气里不乏恨意:“就枷她一辈子!”

众护卫心声:这一辈子也太短了些吧?

而且当日楚君钺便弃马登车。十二郎跟过去,得了句话:“这笔帐我先给你记着!”

十二郎:啊啊啊啊啊——

他也想像三姐儿那样抓狂大叫!

若是没有他这招,将军昨晚能温香暖玉抱满怀吗?如胶似漆拥一夜吗?还有今日二人准备腻在马车里的这种行为…会有吗?!

真是不识好人心!

无论十二郎心中有多少想法,都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主子在大家面前秀恩爱,二人时不时同乘一车,又或者下车来共骑一马,哪怕行程紧急,都不妨碍他们谈天说地的间隙,他还能接受到来自少将军的责备之意。

到了最后他都恨不得跪在少将军脚下认错:知道吓坏了您的心肝属下知错了还不行吗?!

不过也许,少将军迟迟没有处罚他,便是因为哪怕三姐儿吓破了胆子,此后住客栈还好,但凡留宿荒郊,她都死活不肯自己睡,非要挤到楚君安的帐篷里去。

于是…大家错过宿头留宿荒郊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偶尔少将军还会挽起袖子,亲手烤肉给三姐儿吃。

一只兔子他们能吃的甜甜蜜蜜让众护卫难以下咽。

——“我的眼里只有你”这种戏码真是有伤风化有碍观瞻啊!

日子再甜蜜,也有分开的一天。

五月十五,他们这一行人终于到达了边陲,又因为之前周大娘已经说过了详细的路,甚至没怎么问路,他们一行人便赶到了四合村。

他们到达四合村的时候正是上午,前一夜他们便宿在镇子里。林碧落特意洗了个澡,洗去了一身的疲乏,又特意梳洗打扮过了,坐在马车里便有几分忐忑,在想这素未谋面的爹娘…见了面之后她该如何。

四合村向来安静,不止是因为这里的人少,只有三五户人家,而是这里住着的全是政治犯,当年今上没有下令砍头,流放到这遥远的边陲,哪怕这里有凤子龙孙,众人也活的非常安静,安静到…恨不得没人想起来这里还住着几户人家。

马蹄声远远响起的时候,四合村里的人们都不约而同的推开了院门,立在了大门口。

谁也不知道这队人马意味着什么。或者是又一次的灾难降临…

年长的将目光放到天真无邪正好奇的打量着远远而来的马队的幼儿身上,在远处马队身上银甲刺目的光里,心中充满了悲悯。

这队人马虽然只有十几人,但是瞧那纵马而来的姿态,似乎还带着战场之上残留的凛然杀意。待得马队到得近前,长辈们已经将身边幼儿的眼睛蒙住…他们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义安郡主将幼子牢牢搂在怀中,容绍又将妻儿揽在怀中,一家三口立在家门口,眼见得那马队径自到了自家门口,马上的年轻将军利落的翻身下马,上前来行了一礼,“可是容将军?”

容绍搂着妻儿的手一僵,目光与年轻男子相触,估量着自己能胜他的可能性,却意外的察觉出这年轻男子似乎并无什么恶意,遂点点头:“正是在下!”

那年轻男子却扭头朝着马队后面的马车喊了一声:“阿落,到家了。”

义成郡主惊愕的与容绍交换个目光,有什么人能到了她家门口,被称“到家了”?她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却觉得纯粹白日做梦,怎么可能?

众军士皆下了马,拉着马儿让出道来,马车缓缓到了近前,车帘掀开,露出一张鲜妍明媚的脸孔来,义安郡主惊讶的捂住了嘴,生怕自己叫出声来,惊吓了马车里的少女。这面孔太过熟悉,熟悉到就像看到了十几年前的自己。

那年轻男子大跨两步走了过去,伸出手来,马车里的少女将纤细玉白的手放在他手里,由他将自己扶下了马车。她一步步走过来,姿态优雅从容,面上还含着笑意,可是对面的夫妇却都震惊的望着她,好像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务一般,又或者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就好像被定在了原地。

少女到了她们面前,端端正正的跪了下来,跪倒在尘埃里,月白色的裙角很快染上了泥土,她的额头紧贴在地上,声音清脆镇定:“不孝女向阿爹阿娘问安!”

夫妻两个都有几分恍惚,只傻傻立在原地,还是义安郡主怀里的小儿觉得这场景有些奇怪,局促的拉了一下义安郡主的衣角:“阿娘——”悄悄从义安郡主怀里挪了出来,藏到了她身后。

太奇怪了!面前跪着的这个阿姐太奇怪了!阿爹阿娘也太奇怪了!

义安郡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一下软软坐了下去,坐倒在了跪着的少女面前,一把将少女拉到了自己怀里,“大姐儿——阿娘的大姐儿——”送走的时候,她还没有名字。

她死死搂着怀里的少女,哭的昏天暗地。哪怕泪流成河,却仍要极力的大睁着双眼,去瞧面前这张鲜花着锦一般精致的面孔,去极力的细细瞧那眉眼…

曾经无数次的在梦里梦到的孩子,以为今生再也见不到的孩子…她的大姐儿!

容绍小心的蹲了下来,伸出双臂来,将妻女一并搂到了自己怀里,仰头去看天空,但见天空高远辽阔,远处有几片白云,很快那白云在他的视线里也变得模糊了起来,模糊的变了形。

被阿爹阿娘扔在一旁的小儿似乎被这场景吓坏了,怯怯靠了过来,伸出小手努力的去够仰着头的阿爹,用袖子去拭他眼角流下的泪。

他虽然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阿爹阿娘都哭的这般伤心,他只觉心里也好难过。

远处的几户人家皆站在那里,既不曾靠过来也不曾离去。

他们都是在政治斗争中饱尝过流离辛苦的,已经习惯了默默观望与默默关怀,而不是出了事便一窝蜂的涌过来,问长问短。

与上京城中那些活的恣意的人全然不同,他们的存在,乃至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被紧紧搂在义安郡主怀里,又被容绍搂着的林碧落虽然眼眶有几分酸涩,可是却没有流下泪来。

不得不说,当遥远的骨血亲人切切实实的在她面前,她竟然诧异的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多的泪水来欢庆重逢。她心中无数次感恩生父母,可是若论起思念之情来,恐怕还及不上义成郡主思念妹妹。

她只是有感于义安郡主与容绍的激动,以及那种爆发式的喜悦与眼泪,只心中有几分感动。

——这一对父母,委实太过陌生。

只不过哪怕是陌生人,她也很自然的偎依着他们的怀里,感觉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温暖,心中一片安宁。

终于到家了!

良久,容绍将小儿拉到了自己怀里,他站了起来,目光紧紧盯着依旧被义安郡主搂在怀里的少女。

她很安静。

这是容绍得出的结论。不过想到这女儿从出生起便被送走,隔了十四年回到他们身边,陌生总是难免的,他心中既难过又欣慰。

她并没有推开他们或者露出不悦的目光,只是一感觉到脱离了容绍的怀抱,便伸手轻轻拍着萧怡的背,安抚义安郡主。

义安郡主哭的嗓子都哑了,也终于有几分接受现实了,虽然天上掉下这块馅饼好大好大,砸的她一时晕头转向,可是发泄过后,她还是很快就清醒了过来,拿手拭了拭自己面上的泪,又伸手替林碧落整理被自己弄乱的头发,手上的泪水糊到了少女滑腻的脸上,她才觉出几分不好意思来。

她连忙从怀里掏出帕子,往女儿脸上去擦的时候,粗布帕子靠近了她白晳的面孔,顿时又缩了回来,带了几分局促之意:“阿娘…阿娘真是…”对方很自然的接过她手里的帕了,将自己脸被糊的泪水拭干净了,又很自然的替她擦眼泪。

“阿娘,你这是不准备让我起来了?就让我一直跪着么?”她带着笑,温柔的注视着在义安郡主。

义安郡主又想流泪了…

她拉了女儿的手,将她拉起来,见她干净的裙子已经跪脏,便要弯腰去替她拍土,却被林碧落抓住了手,感觉到自己握着的粗糙的手,林碧落心中一酸。

“阿娘,不要紧的。”

她想起了养尊处优的姨母义安郡主。

萧锦的手保养的极好,与十八少女的手无异。

“好!好!”

容绍眼眶亦红,又将自己怀里站着的少儿推到了林碧落面前,声音里含着说不出的喜悦激动:“谦儿,这是你阿姐!你阿娘一直跟你提起过的阿姐!”

小儿黑葡萄般的眸子在林碧落面上扫了一遍,见她笑的极为温柔,遂朝着她行了一礼:“谦儿见过阿姐!”被林碧落拉了起来,他顺势牢牢握住了林碧落的手,感觉到这个阿姐嫩滑的手指,身上传过来的馨香,又仰头瞧一眼她雪白的面孔,如画眉目,心中暗暗得意:原来这就是我阿姐!

这个阿姐我好喜欢!

他心中如此做想,不想林碧落松开了义安郡主的手,在她不解的眸光里,弯腰将小儿抱了起来,抱到了怀里,在他额头响亮亲了一记:“阿弟真可爱!”

小儿的小脸刹时红透!

义安郡主强忍着泪意引了林碧落进院子,容绍招呼了楚君钺进房,其余护卫拴好了马,便站在门口守着。

这院子比起林家两进的院子,以及郡主府来,真算得是简陋不堪。

义成郡主边引了女儿进家门,便小心观察她脸上的神色。

方才她是真哭昏了头,多年思女成灾,这会儿才想起来,这孩子是在上京城中长大,哪里见识过这等荒凉之地?况且这些一路护着她来的军士们又是哪里来的?种种疑问都涌到了脑子里。

小儿在林碧落怀里一动不敢动,伸出小胳膊来搂住了林碧落的脖子,心道:这个阿姐可比不得阿爹的身板儿,万一将我摔了可怎么好?可是他又舍不得自己主动下来,只觉阿姐身上的味道十分好闻,长的又美,又是自己一个人的阿姐,心中真是欢喜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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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前面有人提过,作者君把容绍爹跟儿子的名字弄混了,我昨天已经改过了,容绍爹叫容辰,儿子叫容谦。

104 希望

容绍看着闺女亲亲热热抱着儿子,与妻子相携进屋,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一时里看住了,直到楚君钺轻咳一声,他才回来神来。

“小将军请坐。”

院子里放着的石桌石凳,天气晴好,况屋中窄小贫寒,容绍索性将楚君钺相请到了院子里坐下。

“小将军此次送了大姐儿前来,不知她…”是前来探亲还是长居

楚君钺遂将圣上发现了林碧落,着他押解流放林碧落至此的事情道明,又道:“闻得先太子在此,晚辈既然已经来了,不如容叔带我去与先太子见个礼?!”

容绍听得他这提议,顿时心中便有了几分警惕。原来他还想着,单只流放大姐儿,倒用不着这么大阵仗,着两差私役押解至此便行,何至于要劳动面前的年轻将军带着护卫前来?

原来是为了先太子吗?!

难道是当今圣上不放心先太子,还怕他在边陲做乱,特意派了这年轻的小将军前来动手斩草除根?

这么多年过去了,今上倒还是改不了多疑的毛病。

他面露戚容:“小将军来的不巧,先太子殿下两年前便已经不在了,你若是有心,我倒可以带小将军去先太子墓前上烛香!”

先太子其实在流放的路上便因思虑过重而染上了病,到得边陲之后,病入沉疴,一直缠绵于病榻,又因生活困苦,无钱就医,全凭容绍懂得的一点皮毛医术来维持,在外面采些普通草药熬煮,两年前终于支撑不住,撒手西去。

楚君钺的神色里带上了凝重之意,忽起身来向着容绍行了一礼,“容叔,有件事情您久在边陲不知,当今圣上至今膝下尤虚,此次末将前来,一则是送府上大姐儿,另一则却是带了圣旨前来,从先太子儿子之中择一贤明聪慧的王子,带回京中继承大统!”

容绍见得他面上恳切之色不像作伪,又想到今上无子之事,回头自可向自家闺女探查,连同眼前的年轻男子的来历也可一并查问,遂拉了他坐下:“小将军也别急,先太子倒只有当初太子妃生的皇长孙一个,其余的…当初流放的路上,孩子们太小,都夭折了。”

其实当初太子的妻妾里,不止是夭折了个女婴,还有个半岁的小儿郎到得四合之后便奄奄一息,没过几日便去了,唯有现在活着的皇长孙,比之林碧落大了两岁多,病了一阵子才缓了过来,后来还是跟着容绍学功夫,身子骨儿才好了起来。

楚君钺听得先太子还遗有一子,总算长出了一口气。

为着此事做的隐秘,怕各地藩王心中有不好的念头,或者采取什么行动,今上这才在去年召集各地藩王携子进京,一方面做出对诸世子亲近的态度来,另一方面暗中令楚君钺尽快起身,前往边陲将先太子的子嗣择一带回。

今上还当先太子子嗣颇丰,哪知道先太子也仅留有一子,也不知是不是天意。

当年他不顾兄弟情义,赶走了长兄,夺得了宝座,如今后继无人,却只能回过头来求助于长兄,真是天理循环。

容绍关心的问题也是义安郡主所关心的问题。

义安郡主牵着女儿进了房之后,但见房内家徒四壁,如今倒是添了桌椅,又及房内多了个原木做成的屏风,做工极为粗糙,将房内右手边隔开一个空间,里面支着张小床,却是容谦的坐卧之处。

林碧落先时被义成郡主搂在怀里痛哭,心中倒还好,此刻站在房内却忍不住鼻端泛酸。她是在义成郡主府生活了一年的人,深刻的体会过身为郡主的优渥的生活。同样身为郡主,义安郡主的生活简直是连上京城中寻常百姓家的生活都不如。

义安郡主见她抱着幼子站在房内,神情黯然,心中只道她不惯见这样贫穷的生活,也有几分局促难堪:“大姐儿——”她的女儿本应该是金尊玉贵的长大,只是因为她当初的选择,而影响了一双儿女的生活。

作为亲娘,她不是不惭愧的。

可是哪怕再惭愧,却也并不后悔。

她不能够想象没有自己的日子,容绍该如何在这荒凉的四合小村里苦捱过这一十四年的时光。哪怕她在京中荣华依旧,恐怕此生都良心难安。

“阿娘,我渴了呢。”

林碧落一抬头便看到了义成郡主抱愧的眼神,她并非无知小儿,立刻便想到了这抱愧的眼神从何而来,故用别话岔开。

“是是…你看我,都高兴的晕了头,都忘了给大姐儿倒碗水喝。”又去拉搂着林碧落脖子的小儿:“阿谦,你还不下来,你阿姐走了这么远的路,别累着了她。”

小儿在林碧落怀里窝的正舒服,闻言颇有几分不情愿。不过他向来懂事听话,到底还是小心挣扎着要从林碧落怀里往下跳。林碧落见他这不情愿的小模样,揽紧了他往凳子上一坐,逗他:“阿弟叫谦儿么?阿姐不累,你是想到地下去还是让阿姐抱一会儿?”

“我…我想让阿姐抱着!”小儿双目亮亮的盯着林碧落,倒引得她轻笑一声,在他左右脸蛋上各亲了一口。

“谦儿好乖!”不但乖,还一点也不认生。

义安郡主倒了碗水,林碧落见得她端过来的碗也是粗瓷大碗,比之她家仆人用的还不如,心中更是酸涩。许是血脉天性,哪怕面前妇人容颜残老,可是那殷殷期盼的目光里满溢了欣喜关切,她将碗里的水一口饮尽,将碗放到桌上,又拉住了义安郡主的手:“阿娘你坐!”

“大姐儿,你回来…住几日?”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义安郡主心中是极为不舍的。

但是瞧着大姐儿这般回来,也不似流犯,唯有探亲。她已经十四岁了,明年便可出嫁了,说不准便是在成亲之前来瞧一瞧亲生爹娘。

一想到这点,义安郡主的眼眶便红了。

连小儿也侧头打量着她,目中眷恋不舍甚浓,小心的将林碧落的脖子环紧:“谦儿不要阿姐走!阿姐留下来陪谦儿!"

“好。既然谦儿喜欢阿姐留下,那阿姐就留下来。不过…阿姐也没地方睡啊,要不让阿姐睡谦儿的小床?”

小儿连连点头:“嗯嗯!”

她见得义成郡主又想亲近又忍不住伤感的模样,握着郡主的手一笑:“我才进了家门,阿娘便要赶我走吗?我被圣上流放到了四合,阿娘就算要赶我走,我又能去哪呢?看来只能在隔壁盖间屋子来住了.”

义安郡主忙低头拭泪,抬头之时眼中满是泪花,只是面上却带着笑意:“傻丫头!阿娘怎么会赶你走呢?阿娘盼你还盼不来呢!”怎么想如今都像做梦一样。

又问她被圣上流放是怎么一回事。

林碧落便将她被义成郡主接回去养了一年,不成想此事被捅到了御前,这才有了流放之事,只不过隐去了楚君钺当殿求亲一节。

“阿姐她…到底还是知道了。”义安郡主思及姐妹俩最后一次见面,心中诸多伤感。

“你姨母她可好?”

“挺好。”林碧落想一想,哪怕义成郡主府后院诸多女人,但是姨母她自己不在意,便算不错吧?

“阿娘你不知道,姨母去年还添了个小表弟呢,如今是儿女双全。”

义安郡主还当这些年义成郡主定然生了许多儿女,哪知道统共才一儿一女。

“我记得阿兰也不小了,应该已经出嫁了吧?”

想起虞世兰那莽撞样儿,如今还不知同秦二郎怎么磨呢。林碧落更是笑了起来:“我离开的时候,兰表姐她还没订亲呢,也不知道这会儿订亲了没。我可就不知道了。”

又问了些她流放路上的事情,听得她提起的尽是哪座城池有特色,哪里的某种小吃味道极好,义成郡主决非傻子,她自己当初流放途中受了多少罪,如何不知,立即便从中嗅出了不寻常:“外面那位少年将军…他是何人?”

若不是押送人员恂私枉法,自家大姐儿哪可能这么舒服的来到边陲?

林碧落无奈,只得将楚君钺家世来历一一道明。原本是简单的几句话,可是她近来与楚君钺极为亲密,不觉间讲起此人来口气便有几分亲昵,义安郡主是过来人,哪怕瞧出端倪,可是想到楚君钺前程似锦,而大姐儿此后唯有留在四合,二人千里相隔,身份上又是天差地别,唯有心中黯然,愈加替女儿伤心,却也是不肯将这层伤心表现出来。

母女俩坐着说了许多话,义安郡主恨不得将林碧落十几年间成长点滴一时之间说尽了。

问起林家养父母来,林碧落便赞他们宅心仁厚,又道这么多年从不曾被偏待。只是提起林保生便生出悲伤之意,道他已过世数年。

“我记得他年纪还轻,可是得了恶疾?”

当初何氏成亲之后,还带着林保生去给她磕过头。义安郡主记得那年轻男子很是憨厚的模样。

林碧落只得将林保生之事讲了一遍。

提起这些,义安郡主便想起了当初收到大姐儿托人捎来的银两衣物,便又问到:“当初你托了人捎来的银两,说是自己赚的,难道你在做生意不成?”

这可是说起了林碧落的得意之处。她自问在东林书院学琴棋画之类,到了最后也只是略通皮毛,大约这辈子都不可能在这几艺里面拨尖了。可是若论起做生意养家糊口来,旁人却也比不过她。

于是她便将自己当初开铺子之事一股脑儿讲了出来,但见义安郡主在她的讲述之下露出惊讶赞叹的目光,也不知怎的,在义安郡主这种目光之下,她便有一种小孩子真心要炫耀自己所长的心理来。大约是义安郡主这种毫无保留的欣喜慈爱又极有兴致的目光鼓励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