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两母

混乱之中,林碧月挨了何氏一巴掌。

她当即便愣了,完全不曾想到过何氏会对她动巴掌。

林碧云还好些,到底是亲姐姐,还敢上前去拦着她,倒是弟媳妇包氏,对上彪悍的二姑姐,拦不拦都是问题,只能在一旁相劝,不敢上手去拦。

何氏是真的气狠了,人都哆嗦了起来,打完了林碧月犹在生气:“这么些年,你日子过的不如意,从娘家里搬东西,拿着钱替庄家养小妾庶子,我可有说过你什么?打量现在三姐儿有了身份,便想着去攀附?你知道你阿娘我是什么人吗?说到底我当年就是三姐儿她家的奴婢,主子开恩,这才将我放了出来。我不过是个出身低微的奴婢,代为抚养,难道还敢去当三姐儿阿娘不成?”

林碧月捂着脸呜呜哭:“可是…三姐儿她也是你拉扯大的啊,叫阿娘也叫了十几年呢!”她到底不死心。

怎么说都是一个家里长大的,哪怕不是亲生的,可是也没亏待她不是

林碧月自成亲这几年,也只生了两个姐儿,庄氏母子日日不满,终在前年给庄秀才纳了个小妾,不成想那小妾一举得男,若非如今庄家还指望着从林家得些好处,哪里会将她放在眼里?

林碧月日子过的不如意,与庄秀才夫妻两个中间再有个小妾,还有个婆婆挑唆着,哪里还能一条心呢?

何况她的嫁妆都全赔了进去,庄秀才起先能从她手里拿到银子,对她到底也还算和颜悦色,况且那时候她颜色尚好,可是自生过两个闺女之后,容色便大不如前,手头也据拮了起来,丈夫的脸子便不那么好看了。

她唯有厚着脸皮从娘家搬东西回婆家,这才能换来庄秀才的片刻笑脸与温存。

明知道这是个无底洞,可是旁边还有高高在上的婆婆,虎视眈眈的小妾,她的处境委实算不上多好。

“你猪油蒙了心了一脑子糊涂念头!便是如今咱们家里也不能再叫她三姐儿了,她如今有名有姓又有封号,亲娘是郡主,亲爹是国公爷,自己又是御赐的郡主,以后嫁的也必定是高门大户,你还指望着跑去认这个妹妹不成?纵她跑来认你做阿姐,你可敢认?多大脸啊!你觉得公主会让她女儿认你做阿姐?”何氏哭的声嘶力竭,她从来没想过有一日哪怕母女连心,却中间已经隔着天堑鸿沟,再回不到当初。

她这些日子憋闷的厉害。

纵容妍已经来过了,旧情不改,可是容将军官拜枢密使又赐爵国公爷,义安郡主封为义安公主的消息在坊间传闻颇盛,连带着慧福郡主与楚少将军得今上赐婚,人人只道天赐佳偶,再错不了的,闭上眼,她便仿佛瞧见了呀呀学走路的三姐儿,睁开眼便觉伤心难禁。

林碧月被骂的说不出一句话来,只不住放声大哭。

何氏边落泪边道:“从今儿传下话去,以后咱们家里没有三姐儿,若是…若是慧福郡主真来了,便呼封号,或阿妍或容大姐儿,她再不是林家女儿了。纵心里疼她,也不能教她为难。若是还三姐儿长三姐儿短的,传到公主耳里,让公主怎么想?当年公主待我有恩,我抚养三姐儿原也是拿过银子的,你们当我与你阿爹有多大本事,能买得起这宅子?连这宅子也还是当年公主出资买的。我虽抚养郡主一场,可咱们家得到的远远要比付出的多太多,以后谁若还起那贪心的糊涂念头,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她这话等于直接宣称,不许跑去国公府寻慧福郡主求报。

伤心者,唯她一片慈母心肠,无处安放而已,这却无关身份称呼乃至金银钱财了。

林家正闹成一团,国公府却派了婆子来请何氏过去。

前来请何氏的不是别人,正是周大娘,她如今总领着国公府内宅事务。义安公主回来之后,便将义成郡主府里的仆人给退了回去,自己上手打理国公府。

周嬷嬷今日穿的颇为体面,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身边还跟着四个小丫头子,提着谢礼。

早有仆人进来通传,林家母女几人忙忙梳洗了预备迎客,她却已经走了进来,进门见到林家母女哭肿的眼睛,大奇:“这可是娘俩抢什么东西不公哭起来了?”

周嬷嬷与何氏也有数年交情,相处融洽,见了面儿便忍不住打趣。

林碧云与林碧月以及包氏上前见礼,何氏勉强一笑:“大娘又打趣我,是二姐儿不听话,我说了她几句罢了。”

周嬷嬷何等样人,服侍人服侍了半辈子,最会察言观色,又熟知林碧月性格,当即便知这母女俩定然是为了慧福郡主起冲突了。她便装作不知,只笑嘻嘻道:“公主回来这些日子,府里忙乱,又有亲朋旧友要见面,原本很想早早接了你去说话儿,怎奈一直脱不开身。今日得空,这才让我特特来接你去国公府。”

何氏也知这一趟避免不过,便又重新换衣梳妆了,这才坐了国公府里的马车去了。

到得国公府门前,仰头瞧见正门门楣上的牌匾已经换成了容国公府,内心顿觉唏嘘。何氏身份低微,自然是不能从中门进去的,马车绕到了一侧,从偏门进了国公府,又换了轿子,一路坐到了公主院里,这才停了下来。

义安公主已得了丫环传报,从房里破格出来迎何氏,直惊的何氏直道当不起,二人携手进了房,何氏便要给义安公主磕头,被义安公主拉住了,却仍是敛衽行了一礼,这才坐了下来。

又有丫环上了新茶糕点来,义安郡主道:“这些都是圣上昨儿才赐下的,宫里御膳厨房的手艺,你也尝尝。”

房里布置的富丽堂皇,又有丫环在旁服侍,打扮的都很是体面,林家这几年纵赚了些钱,可是何氏终觉十分拘谨,只拿起一块梅花状的点心来小小咬了一口,只觉入口犹有花香,却怎么都咽不下去,大约还是心里堵的难受。拿茶水冲了冲,才咽了下去。

“奴婢…”

义安公主抬手制止:“还称什么奴婢呢?早多少年前的事儿了。”

也许,不来国公府,不见义安公主,她心中还只是个大概想法,可是对着义安公主,她才更为绝望的觉得身份上的差异,以及…不得不失去女儿的悲痛难遣。

“本来早应该去请你的,只是我这里一直不得空儿。当年多谢你替我将大姐儿养大,你不知道我心中有多感激你!”义安公主不无感慨,拉了何氏的手轻拍了两下。

也不知是国公府这房屋太过阔大,亦或到了国公府,何氏更容易想起在王府里当奴婢之时的旧事旧规矩,总之她进了王府之后,无不是缩手缩脚的。乍然被义安公主一拉手,整个人都有些僵了,连手脚都无处可放的模样。

义安公主长叹一声,到底是身份不一样,哪怕她诚心感谢,恐对方也觉惶恐。

彼此相处起来都有几分尴尬。

正说着话儿,容秀在乳母的带领下跑了进来,口里叫着阿娘,人已经扑到了义安公主怀里,又探出个小脑袋来瞧何氏。

“阿娘有客人?”

义安公主张了张口,发现竟然不知如何向容秀介绍眼前的何氏。

“她是…照顾了你阿姐…你阿姐是吃这位妈妈的奶长大的…”

何氏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里,不知道是放任义安郡主来承认她是慧福郡主的养母呢还是自己率先以奴婢自称呢?

她觉得既惶恐又难过。

所幸容秀是小孩子,心性单纯,闻言立刻接口:“我知道了,这是阿姐的乳母了。”

她身边自小没有乳母,最近回来之后,义安郡主才张罗着给她寻了乳母,虽不吃奶了,到底也是生养过的妇人照料的周到细心些。

容秀话一出口,义安公主与何氏皆几不可察的松了一口气。

等于是她这句话替两个人同时解了围。

气氛便轻松了起来,何氏又细打量容秀,面上便有了几分笑意:“姐儿跟慧福郡主小时候有几分像呢,都是美人坯子,长大了定然更美。”

没有亲眼看着女儿在身边长大,这是义安公主心里长久以来的遗憾,这会儿请了何氏来,除了表达谢意,未尝不是想听听容妍小时候的趣事。聊起这个,何氏便彻底的放松了下来,边微笑着边回忆容妍小时候的事情。

义安公主边听边笑,心中却渐不是滋味,甚至有几分妒忌能够一直陪在容妍身边的何氏,又不无辛酸的想到,若是没有何氏,也不知道阿妍还能不能保得住呢?

她心中矛盾万分,心情亦十分微妙,却不知何氏心中也与她有几分相似,只不过不是妒忌,只是不无辛酸的想到,此后她再不能够陪在容妍身边,以母女相称相处了。

两个当娘的,心中各有思虑。

正聊着,只听得外面丫环来报:“郡主回来了。”

门帘子被打起,容妍已经一脸笑意的跨了进来,先喊了一声“阿娘,我回来了——”语调平缓温柔,待抬头瞧见已经微微起身的何氏,面上便绽出了惊喜的笑脸,连声音也带着掩不住的喜悦,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来,拉着何氏便笑:“阿娘,你怎么来了?我这一向忙,也没时间过去,阿娘你是不是想我了才过来瞧我的?”

何氏见到她这笑模样以及这称呼,眼泪都差点流下来。

129 乳母

容妍这声阿娘叫出来,原是习惯使然,但听在义安公主耳里,面上便不好看了起来。连带着她身周侍立的奴婢皆屏声静气。

还是紧随着容妍脚步进来的周嬷嬷听到这话,顿时咳嗽一声,陪笑道:“郡主这是一向不见林太太,心中挂念吧?”

她是想提醒容妍,当着义安郡主以及府中奴婢的面,一口一个阿娘的叫着何氏,不但伤了义安公主的心,连何氏也心中难安。

果然,何氏已经惶恐的站了起来,连忙陪笑:“郡主这是说哪里话?你阿娘在那里呢,我…我就是奶过你几年,算是公主替郡主找的乳母。以后可千万不兴再叫我阿娘了!”她心中又心痛又欣慰。

心痛的是母女情虽在,但终不能再以母女相处,欣慰的是慧福郡主到底还是个重情义的孩子,当着义安公主与府中奴婢的面儿,也敢当面叫她“阿娘”,这已经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

孩子为着自己着想,自己却不能不为着孩子着想,教她在亲生娘亲面前为难。

容妍听得这话,立刻转头去瞧义安公主,她心中头一个念头便是,难道是阿娘逼迫何氏自承是乳母的?

不过她的眼神扫过去,窥着义安公主的脸色,便立刻后悔自己的莽撞了。大约是这样的关系太过尴尬,义安公主也没想好要怎么对待何氏,何氏这番话说完,她神色间还有一丝愣怔。

若是严禁容妍与何氏来往,这几乎是可以想见的不可能的事情。

义成郡主曾经提过,付给林家多多的财物,然后不再来往便是了,却被义安公主拒绝了。

她心中总觉于心不安,可是让自己贵为郡主的女儿去认个奴婢出身的商户妇人做阿娘,不但是她心中不痛快,便是整个上京城中的贵族圈子里恐怕也会沦为笑谈。

——当真是为难的很。

何氏主动解围,那就再好不过了。

就连周嬷嬷也觉得,何氏表态颇为及时,当即笑着去拉何氏,又不动声色朝容妍使眼色,那意思是还不快去哄哄你阿娘?

“郡主与你乳母才多久没见?我可是听说你回来之后还去了你乳母家一趟,以后来往的日子可长着呢。”

容妍心中很是别扭,可是瞧一瞧方才她叫过阿娘之后,房里静悄悄那样,好像被按住了静声键,这会儿即刻便有丫环婆子凑趣:“咱们郡主呀,还多亏了乳母悉心照料。”

连义安公主的目光也瞧了过来,似乎都等着她坐实了这句话,承认何氏乃是乳母。此情此景,她再是个傻的,也知以后想要在人前大大方方承认何氏是养母,叫声阿娘恐怕极难。

她心中颇为难受,可是又不能露出端倪来,唯有坐到了义安公主旁边来,拉着她的手笑道:“阿娘今日请了乳母过来,是叙旧啊还是想听我小时候淘气的事情了?”又用另一只手捏了一下容秀的小脸蛋。

容秀小孩子,心思有几分懵懂,不明白方才她长姐进来之时那尴尬的一瞬,从义安公主身上爬下来,直接钻进了容妍的怀里:“阿姐,你今天都去哪儿了?我听阿娘一早就在准备你的嫁妆单子,你是去瞧未来姐夫了吗?”

“小孩子家家你懂什么?”容妍捏了下容秀的小鼻子,反被小丫头抱住手指头啃了一口,差点叫出声来,只能板着脸数落:“你属狗的啊?”

义安郡主将容秀从容妍怀里捞过来,搂在自己怀里,教训容秀:“你阿姐才从外面回来,又同洗手又没换衣掌裳,你也敢咬她的手指头了?也不怕生病肚子疼。”又训容妍:“多大个孩子了,还要跟小毛孩子一般见识。”

容妍讪讪摸鼻子,她本来便有几分不自在,被训了之后偷偷朝容秀做了个鬼脸,容秀又回她个鬼脸,姐妹俩低头偷笑,倒自在不少。

何氏瞧她们一家母女三人和乐,至少容妍在国公府生活的颇为自在开怀,又不必整日为生计操劳,又能许嫁高门,这却是件大大的喜事,那面上笑意便荡了开来,禁不住问义安公主。

“听说郡主许了人家,可是楚少将军?”

提起容妍的婚事事,这却又是当娘的心头大事,又加之两人都曾经长时间思考过,颇有共同语言,很快便谈到了一起。容妍见这情形,她再呆下去也不合适,便抱了容秀退下去了,临走之前又留何氏用饭,只道她洗漱过后便过来。

义安公主催促她:“还不快去,把这小淘气鬼也拎走吧。”

眼见得姐俩嘀嘀咕咕出去了,义安郡主又令丫环拿了她准备的嫁妆单子过来,与何氏过目。

何氏瞧了瞧那上面的东西,不禁咋舌,到底权贵豪门之家嫁女,与平民百姓之家大是不同。好不容易看完了嫁妆单子,她倒颇腼腆:“说出来不怕公主笑话…我也替小郡主准备了一份嫁妆,不多,也就三千两银子,只因不知要买些什么,便只准备了银票。”说着话儿从袖里掏出个封好的大红封儿,奉了上去。

义安公主眼眶都要红了,拉了她的手道:“我心里都记着你的好呢!只是…阿妍以后是要嫁到楚家去的,认了你做乳母,以后也好名正言顺的在人前来往,旁人也道不出什么不是来。我是瞧得出来,这孩子与你感情深,自小儿养在身边,可见你疼她,她才恋着你,不然她岂能见到你就笑的那般开心?!”她心中,不是不惆怅的。

到底自己的孩子认了旁人做娘十多年,到最后对旁人反比对自己还亲热。

她收了红封,转手交到了周嬷嬷手上,“总归这是你的一片心,我便替她收了起来,以后也好让她能在你跟前常来常往不是?”

这便是给何氏安了一颗定心丸,教她以后可与容妍正常来往,不必顾虑太多了。

何氏面上也欢喜了起来,她原只是想着来见过了旧日主子,往后…身份所限,大约便不能再来往了。

没想到结果完全出人意料,公主竟然让郡主认了她做乳母,还可常来常往,能偶尔见到慧福郡主,她心中岂有不满意的?

义安郡主又留了饭,何氏也欣然应了。席间容妍问起林楠,听得他如今还在书院苦读,准备明春考试,便笑道:“我回来之后还未见过阿楠呢,他可有长高?”

何氏比划了一下他的身高,容妍瞠目:“他小时候…不是与我一般高么?怎的现在比我高出这么多来?”这孩子是吃什么长的?

林保生与何氏的身高可也是普通人的身高,他竟然要高出许多来。

何氏也笑:“高是高了,就只是太瘦,也不知道是不是读书太过辛苦了。”

一顿饭吃的倒融洽。

饭后何氏便要告辞,义安公主让周嬷嬷替她准备了不少东西,她一再推辞,最后被周嬷嬷亲自送了回去。

家中两个女儿连同包氏都惴惴不安,见得她满载而归,面上还有残留的笑意,整个人倒都舒展开来,不似这些日子的失魂落魄,包氏先自松了一口气。

婆母紧绷着弦,她做人媳妇的得时时小心,哪怕婆母脾气再好,可也马虎不得。

待国公府马车走了,何氏才将国公府里的事情略微讲了一下,表明以后她成了慧福郡主的乳母,又叮嘱林碧月不许仗势,到处嚷嚷慧福郡主是她阿妹。

“乳母不过是下人,你要记着自己的身份,别想那些没用的东西!”

这对林碧月来说,损失也不大。她想要的不过是国公府这张大旗,以及慧福郡主的名头来压一压庄家。心中虽如此想,到底还生着何氏的气,毫不客气在国公府送来的礼品里挑拣了些点心与两匹锦锻,准备回去。

“待我拿了这些东西回去,看那老虔婆还敢说什么话儿不成?!”

她一早便想好了,庄母若是再多嘴挑唆,便将这些东西都砸到她脸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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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处理完了这件事儿,下面便是成亲了,还有养父的事情。

——————说句题外话,其实关于养母这事儿,按现代论,生母不如养母大,但是在阶级分明的古代,说句不好听的话,义成郡主的做法才是贵族们的普遍做法。旧仆抚养了孩子,给她些银子酬谢,以后断了关系便好。真要何氏与义安公主平起平坐,两边都叫娘,那太不现实了。

哪怕容妍心中如是想,可是大环境不会允许的,阶级这个词不是说着玩儿的。

不止是义安公主面上不好看,整个国公府也许还会遭人非议,甚至容妍也会面临各种压力,就是何氏也不敢坦坦然应一声,坦然让容妍在公开场合叫阿娘。

说到底是身份问题。

所以,容妍的为难之处也在这里,她的潜意识里并没有两个母亲一高贵一低贱的想法,皆是同样疼她,但在世人眼中,生母与养母的身份却是区别极大的。

假如她非要一脑门子为何氏抱不平,在公开场合不管什么时候,都阿娘长阿娘短,不但是国公府面上不好看,就是将来的楚家面上也不好看。

难道要让楚夫人将何氏当正经的亲家来走?

实在牵扯过多,所以何氏与容妍都认了这名份,认了何氏是乳母,是屈从于现实,以及目前最好的选择。

这就是身处高位的悲哀。

130 学科

楚家与容家结亲,都是大龄剩男剩女,且不说楚君钺如今已经二十六岁了,便是容妍年后都十九了,因此赐婚的圣旨下了没多久,两家长辈就巴不得他们尽早成婚,最后将成亲的日子订在了十月初六。

还有短短两个月时间,容妍手头的事情也忙的告一段落了,便亲自前去秦家拜访虞世兰,顺便央她跟王益梅邓九娘等人陪礼,姐妹相聚。

她先向秦夫人请过安,陪着她寒喧了几句,这才跟着虞世兰回房。

秦夫人早听过慧福郡主许多传闻,这阵子关于容国公府里的传闻就没停过,连她房里的丫环婆子们听来的是慧福郡主,也在边上多瞧了几眼。

——就想知道慧福郡主有什么不同之处。

瞧模样儿,倒与自家二少夫人略有相似,只不过二人气质迥然不同。

一个是自小金尊玉贵养大的,神色间矜贵许多,另外一个多年为生活奔波,又走过许多地方,神色更为谦和从容。

况容国公如今炙手可热,哪怕秦家是文官一系,与枢密院关联不大,秦夫人也不会怠慢容妍。同朝为官,各官员眷属之间也讲究搞好关系,必要时候还可以走内眷交际。

秦夫人与容妍闲话一时,这才放了她与虞世兰回房叙话。

虞世兰的儿子秦小郎在秦家孙子这一辈里排行第三,秦府官方称呼是三小郎君,但到了秦钰房里,众仆便直呼小郎,年纪与容秀差不多,辈分上却差了一辈儿,收到了容妍送的表礼,十分开怀,跟只猴子似的直往容妍怀里扑。

小家伙对这位模样长的与自己阿娘有几分像的姨母十分自来熟,兼着容妍很会逗孩子开心,拿出逗容秀的本事来,不多时便将小家伙收拾的服服贴贴,窝在她怀里问长问短。

虞世兰鲜少瞧见过秦小郎这般乖巧模样,大约这小家伙继承了父母的不安分因子,精力十人充沛,整日闲不下来,跳来跑去,十分闹腾,常让虞世兰觉得十分头疼,难得见到他乖巧的一面,顿时大为惊奇。

鉴于容妍认错态度良好,虞世兰亲自出面请了王益梅与邓九娘,四个齐聚一堂。

邓九娘夫家早出了孝期,业已成亲,且生了一女。让容妍吃惊的反是王益梅,她嫁给了东林书院的律学先生阎文,与虞世兰成了姻亲。

阎文是秦钰舅家表兄,王益梅竟然成了虞世兰的表嫂,容妍委实不曾想到。

更让她想不到的是,等王益梅将她好一顿揉搓,素来温婉端庄的邓九娘也用言语谴责了她当年的不告而别之后,虞世兰指着容妍笑道:“阿妹既然回来,阿梅你合该请一顿谢媒酒的,若无阿妹,你们这亲事也成不了!”

邓九娘也在一旁抿嘴笑,末了附合:“阿梅很该封个媒人红封给阿妍的。”

倒搞得容妍莫名其妙:“这关我什么事儿?”

王益梅瞪她一眼:“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年不是你将他弄到半闲堂去开养生课吗?”

容妍遍搜记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瞬间精神大振:“后来呢?后来他就对你动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