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青临一手提着个袋子,进了门换了鞋,才发现涂南醒了。

彼此互望。

他换了衣服,里面穿了件白t恤,外面套着风衣,敞着,随意至极,完全没有平时穿西装的那种精英味,就像是居家的状态。

她第一次见他这样,挺新鲜的。

石青临把袋子放在流理台上,冲她笑一下,“醒的正好,梳洗一下,吃点东西。”

※※※

袋子里放着刚刚外卖送过来的粥。

石青临昨晚在手机里翻了半天,找了本城评价最好的一家澳门粥庄点的,定好了这个点送过来,猜想她昨晚睡得早,今天肯定也起得早。

清清淡淡的皮蛋瘦肉粥,不知道合不合涂南胃口,他全凭感觉点的。

他住的这所公寓比较高档,管理严格,外卖不让进,所以只好自己下楼去拿。

拿了外卖,又不急着上楼了,顺带去街边商店给她买洗漱用品,还买了包烟。

涂南说过不介意他抽烟,他也就无所谓了。其实也不是有瘾,就是想到楼上睡着个人,又想到自己在她睡着期间的表现,连自己都觉得自己陌生了,排遣一下罢了。

他站在楼下的花坛边抽了一支,几分钟的时间,一幕一幕回味自己的所作所为,好笑,又想叹气。

老爷子以前骂他,天天忙,就知道忙,等哪天喜欢上个姑娘了就知道厉害了。

他现在知道了,真的是厉害,能把人变个样的那种厉害。

烟没有抽完他就掐灭扔了,早上风大,吹久了袋子里的粥可能就凉了。

上楼的时候他就在猜涂南会不会已经醒了,开门一看,果然,真是心有灵犀。

涂南本来已经打算走了,所以他把毛巾牙刷递过来的时候,她没有接。

石青临说:“你想就这么出门?”

她一想,前前后后睡了近十个小时,恐怕是很难见人,才接了过来,进了洗手间。

镜子里映出她的脸,她摸了摸,还真是,睡太久了,脸都睡浮肿了。

这样子叫他瞧见了,也有点丢人。

她抄着水拍了拍脸,才拿出牙刷,天蓝色的,新毛巾的花纹也是格子型的,果然是他会买的东西,都带着他的风格,完全不女性化。

洗手池边摆着的全是单人用品,她拿起那只白瓷杯,明知道是石青临用过的,也只能硬着头皮用了。

等她洗完出来,粥已经倒在了碗里,摆在了茶几上。

石青临在流理台那儿煮咖啡,低着头,看起来挺专注的。

涂南坐在沙发上,拿起勺子,心想吃完就走。

她真饿了,都饿两顿了,本来作画就耗费体力。

一个人在那头站着,一个人在这头坐着,彼此都没出声,只有咖啡和粥的香气混在一起。

吃完最后一口,涂南想把碗送去水池,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石青临看着她。

他哪有煮咖啡的心情,不过就是找点事情做罢了,看似认真,其实早就看着涂南,看着她把一碗粥都喝完了。

“味道还好?”目光接触的时候,他说。

“还好。”涂南开了口才发现嗓子也睡哑了,清了清嗓子,走过去,把碗放进池子里。

两个人在厨房间狭路相逢,她转过身,瞄到了他的左手,发现他指关节是青紫的,肿着。

起初没想起来,紧接着她才记起地铁上的事情。

之前不还大大咧咧地托起了她,还以为没事呢,原来有这么严重?

不过仔细一想,当时她在地铁门上那一撞都听到了闷响,肯定是不轻的。

她忍了一下,还是没忍住,说:“你得贴膏药。”

“嗯?”石青临回头看她,他其实听清了,不过是有点不确定,不确定她是不是还在生气。

涂南盯着他的手指,简洁明了地说了三个字:“贴膏药。”

“有必要?”石青临抬起那只手,五根手指蜷起,又张开,“你上次手腕不舒服不就是揉揉就好了,要什么膏药?”

“那不一样。”

“那要怎么贴?”他漆黑的眼盯着她,“你帮我?”

涂南抿唇,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这三个字说的语气都不一样,她转头看周围,故意忽略过去,“医药箱呢?”

石青临去置物柜里取出来,放她面前。

她低头在里面找了半天,才找出一张伤痛筋骨贴,都不知道放多久了。

“还要什么?”他问。

涂南总觉得他在笑,“剪刀。”

石青临找来剪刀给她。

她把那张膏药剪开,一条一条的,正好符合关节的宽度,撕开一条,对着他,“伸手。”

他伸出手,很配合。

五根手指,修长有力,除了拇指外都有伤。

涂南把膏药绕上去,仔细沿着关节贴了一圈,抹一下,贴服帖了。

换个手指,又贴一圈。

没人说话,她低头慢慢贴,石青临就倚在台边看着,看她垂下眼时认真的脸,看自己被她碰到的手指。

他的手指没动过,虽然很想动,甚至想干脆一把抓住她的手得了,哪有多严重,就是将计就计的苦肉计,让她心软了,或许就不生气了。

他觉得自己有时候也挺坏的。

终于贴完,没觉得舒服,反而像受了场煎熬。

他翻了翻那只手,笑了,“你是不是故意的,这样让我怎么出去见人?”

涂南把东西收起来,背过身,一股脑塞进医药箱,不禁抿了下唇角,心想活该。

作者有话要说:我一直在看时间,还以为是七点五十,一看,是八点五十了…

久等,依然散落~~

第四十章

台面上,煮着的咖啡香气已经浓郁得过了头。

石青临关了火, 转头看见涂南把刚才放在水池子里的粥碗勺子都给洗了。

她把湿抹布拧干, 铺在一边, 碗搁在上面, 又洗了把手,关上水。

这几个动作像是在宣告,这里再没什么事情了。

她转过来,看他一眼, 抿唇。

“要喝吗?”石青临问了句, 指一下咖啡壶。

问出口时他就知道答案, 涂南不喜欢喝这种东西, 只是因为察觉到她想开口,他才抢先了一句。

涂南果然摇头,“不用。”

两个人相对站着,但没什么话好说的了。

该回去了。她只是在想怎么说,睡了他的床,吃了他的粥, 或许该道谢?她刚才注意到了他拎进来的粥袋子, 看起来只是一碗粥, 但那个店她多少知道, 价格不菲。

这种情况下, 好像连正常的交流也变得困难。可她再回想一下,造成现在这种情况的是谁,不就是石青临自己吗?所以还是他活该。

涂南想明白了, 说:“我…”

门忽然被人敲响了,“要走了”三个字被打断。

她看一眼门,又看一眼石青临。

石青临也没想到,他已经做好准备涂南开口了,门却在这时候被敲响了。

外面的人又敲了两下,改成了拍门,喊:“青临,是我,还没起?”

是薛诚。

涂南忽然快步走出厨房,直接进了最近的洗手间,一把合上了门。

她这下的反应奇快,石青临都意外,甚至想笑,他把被她缠成粽子的手收在口袋里,走过去开门。

门开了,果然是薛诚在外面。

“这么早来敲我门干什么?”石青临身体抵着门沿,一只手扶着门框,差不多只开了一半。

“经过这儿就上来了,”薛诚说:“今天不是周末吗,你工作都做完了,一起出去high一下?”

“high什么,没兴趣。”石青临作势关门。

薛诚用脚抵住门,“你这有点重色轻友了吧,私人时间就不能分点给我?难得新资料片的项目进展顺利,抽个空培养一下兄弟感情也可以吧?”

听到“重色轻友”的时候,石青临头稍转,朝洗手间的方向看一眼,离得远,涂南应该听不见。他把薛诚的话分析一遍,觉得也有点道理,不是把私人时间分出去有道理,只是觉得也能带上涂南参与,也许是个不错的建议,“今天不行,下次。”

“这还像句话。”薛诚搓一下手,他出来的早,只穿了件单薄的外套,有点凉,朝门里看,嗅到了味道,“煮着咖啡?怎么不请我进去喝一杯?”

“想喝自己去买。”石青临推门,笑着说:“我真有事,下次再约。”说完直接把门关上了。

薛诚倒没纠缠,就是在他门上捶了一下,像是控诉他的无情。

确定人走了,石青临才转头走去洗手间。

※※※

涂南两手撑在洗手池的边沿,对着镜子皱了一下眉。

这举动,其实有点不妥,但来的是陌生人还好,偏偏是薛诚,被他撞见她在这里就有些说不清了。

门被敲了一下,石青临推开了门。

他没进来,就站在门口看着她。

洗手间并不小,算得上宽敞,但他站在门口,涂南突然就产生了拥挤感,仿佛连走路的地方都没了,只剩了他们彼此间的这点空间。

“人走了?”她只能问这个。

“嗯,”石青临说:“他就是来说几句闲话,没发现什么。”

不说这句还好,说了反而尴尬。涂南不语,垂眼,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她还穿着自己的鞋,石青临却穿着拖鞋。他虽然独居,但家里地板干干净净,也没要求她换鞋。

她抬眼,只看到他的下巴,往他身侧走,想出门。

就要错身而过的刹那,男人的手臂忽然在眼前一横。

涂南停住,石青临的手臂撑在门上,挡住了她的路。

她转眼,看着他。

石青临拦着门,身体微倾,凝视她。

他最近总在看她,涂南似乎都习惯了,但这时候还是觉得不自在,他有时候盯着她,会给她一种全世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的错觉。

“涂南,”他低声说:“今天是周末的最后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