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

“你是我想一直作伴的人啊。你若不愿恕我,一心要杀我,我就是将性命送上也无妨。”

这世上有谁的情话会比这更动人?

是谁说过,爱情就是笑饮毒酒,肝·肠·寸·断,却永·不·言·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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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扑上去,揪住他的衣领,大喊大叫:“云离!去找云离!他在城北山崖上等我回话,去找他!他一定有解药!”

我眼泪奔涌,模糊得什么都看不见。

我不要活了,我不要云离那颗解药了,为这个人死掉,又何尝不是一种莫大幸福?

如果这个人被我害死了,我才是一辈子不能原谅自己。

下一秒,我给人抱在怀里,耳旁劲风呼啸而过。

视线开始清楚时,慕容已经站在我所说的山崖上,云离笑吟吟的拿柳回风当支柱靠着,从容不迫以逸待劳。

慕容很直接的伸出手:“解药。”

云离也干脆得很:“没有。”

他肯定是在骗人。

像是看出到我目光里充满不信任,他微微一笑:“留人醉没有解药。”

慕容脸色刷白,单手按住心口。

我有些不解,记忆中隐隐约约曾看过这个名字,当我终于想起起来时,我的心冷得好似坠入了冰雪。

留人醉不是什么毒药,可是正因为它不是毒药,才更可怕。

服下此药的人,先是喘息,而后心脏绞痛,最后昏迷,醒来之后,他会丧失本性,无条件服从醒后看见的第一个人的命令。

书上说,这种药物已经失传很久,但是云离那里的希奇东西不少,能找到药方也不奇怪。

慕容抱起我转身就要跑。

他的手在颤抖。

我明白他的恐惧,他曾经被云离控制一次,曾经铸下无可挽回的惨痛,曾经……痛不欲生,宁可死亡也不愿意再遭受他人摆布。

留人醉味道浓重色泽幽深,很难诱骗他人不知不觉喝下,并且还要求服用者身体健康无病无伤,实用性远不如无色无味的毒药,这也是留人醉失传的原因之一,可是云离却借我之手让慕容心甘情愿的喝下这么可怕的东西。

他也许甚至算好了我会后悔,让慕容来找他要解药,这正好合了他的心意,让他省去了来找慕容的麻烦。

只要慕容喝下那碗药,便是他的提线木偶,云离想叫他怎么样就叫他怎么样。

云离不紧不慢的一句话叫他停了下来:“你还有不到半盏茶工夫逃跑……回风,准备拦下他。”

慕容是很有用的棋子,既能够支使他去杀人,又能借助他来牵制在正道联盟中有重要地位的慕容的师兄。

无处可逃。

慕容放下我,按住心口,痛得面孔有些抽搐扭曲。

“我不会让你摆布的……”他低声说,像是在说服他自己,也像是在确定什么。

他抬起头,冷冷看着云离:“我宁可赴死,亦不愿成魔!”说罢,他的身形高高跃起,凌空转折,扑向悬崖。

柳回风正要阻拦,被云离伸手拉住。

“让他去死。”他话音未落,慕容白色的身影就已经在崖边消失。

我肝胆欲碎,云离笑意盈盈。

“舍身取义,精神可嘉,我便成全他罢。”

我全身无力,跪倒在地。

那个人,那个说要和我一直作伴,愿意把性命交给我的人,是我亲手逼死了他。

我的双手,终于染上了鲜血,我的灵魂,终于背负起了人命。

“人皆有心魔。”像是在欣赏慕容赴死后的风景,云离悠哉的席地而坐,柳回风站在他身后,垂着脸,看不清面容。

他指着心口,对我眨眨眼,撇嘴诡笑:“你怕我,也怕死。这就是你的心魔。”他缓缓揭露事实的真相,“照实说吧,你根本没有中什么毒,可是你太害怕我,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为了保命连情郎也卖了。”

我几欲发疯,濒临崩溃,又见他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笑道:“慕容临水也有心魔,不过他不是怕我,他是怕再度被人控制,他吃过一次苦头,自然不想吃第二次。我和回风此次出来是为了办别的事,轻装简行,人只带了回风一个,毒药更是完全没有。昨天意外收到你们在附近的消息,而且慕容还有重出江湖的打算,我懒得浪费部下来杀他,就顺道去药铺抓了一副能让人先气喘后心痛的药,磨成粉交给你……他和你有一段怎么都揭不开的心结在,所以即便觉察到药有问题也会断然饮下,你这人心肠不够硬,必定会因不忍而带他来寻我,接下来再听说我用了留人醉,他便吓得什么都不管跳崖了,其实我哪来那么珍贵的奇药,我给你的那幅药材,喘过疼过之后对人没什么伤害,所需药材也平常得紧,只花了不到一两银子而已。”

他很轻松的微笑:“一两银子加上几句话便弄死一个江湖高手……嗯,还要多谢阿影你的鼎力襄助才行。”

我眼前一黑,失去意识前,我想我看见了慕容当日看见的地狱。

那真是一个会令人发疯发狂的世界。   

第三卷:这部一定结局

概括情节草草收尾(三)======================

接下来,又是简介鸟,请诸姐妹将波长调回第三人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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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影醒来之后,云离早已离去。

她失声惨笑,笑得几乎气竭,接着痛哭。

她浑浑噩噩,宛如行尸走肉,漫无目的的走,不吃东西,不睡觉,直到将体内最后一丝力气榨干,才放任自己昏死过去。

还是有人救了她,是一个卖豆腐的老汉,姓刘。

醒来后,阿影不再自我虐待,她慢慢的将食物往嘴里送,却觉得好像吃什么都是带着血腥味的。

不管吃什么,都好像在吃着慕容临水的血肉。

她吐了一次,接着泪流满面地又逼迫自己继续吃。

她还是舍不得这条性命,尽管她的双手已经肮脏,灵魂已然卑贱,人格不值一文。

尽管她已经不知道为什么要活在这世上。

可是她害怕死亡。

她不知道人死后会不会有灵魂,她害怕闭上眼睛后就完全消失了,她怕林轻影不复存在。

她还是害怕。

身体好了一些后,她在刘老汉家留了下来,帮助他卖豆腐。

一晃两年。

刘老汉有意让她给儿子做媳妇,阿影知道后微微一笑,暗暗盘算着什么时候应该走了。

左胸那个部位的器官还在跳动,可是她知道那其中的灵魂之火已经死了。

和慕容临水一同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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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是恢复第一人称,早就写好的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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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这里,再找另一个地方,住下,等到闲话四起的时候再离开。

接下来几年十几年,我也许都将这么渡过。

只是在找到安身之所的之前,我不知又要做多少时候的噩梦。

“这豆腐摊多少钱?”问话传来,有些沙哑的男声,听起来还算舒服。

我一愣。

他问的是……豆腐摊多少钱?我听错了吧。应该是问豆腐多少钱才对。

这么年轻竟出现幻听,真可怕。莫非是衰老的前兆?我一遍暗自摇头一边直起身子,看向客人,口中公式化的念着:“刘家豆腐鲜嫩可口童叟无欺,一文钱一块,这位英武的大哥,您要几……”视野中出现一个男子的身影时,我愣住了。

慕容临水。

他……还活着。

脑袋里“嗡”的一声,顿时失去了所有思绪。

我呆呆的看着他。

他苍老了很多,二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竟像是有三十多岁了,脸颊有些瘦削,头发间夹杂少许白丝,眼角有细小的纹路。

是来报仇的么?

我心中涌现的头一个念头是——逃,蓦然间又省悟过来:我还没逃够么,也该到面对的时候了。退一万步,我就算逃跑,也未必能敌过他的速度。

深吸一口气,我准备献上脖子英勇就义。

他淡淡一笑,眉目间凝聚的沧桑舒展开来,眼中多了不少从前没有的淡定和温情。

“我赶了八百里路来此,你就这么欢迎我么?”他的声音比从前沙哑了很多,每一个字的韵律都敲击着我的耳膜,将我凝固的意识敲醒。

他的衣衫满是尘土,几乎快要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而他的左袖,空空荡荡的,风一吹飘起来,在昭示着——里面,什么都没有!

我几乎可以想象他是如何活下来的。

那定是付出了惨烈的代价,经历了近乎地狱的磨难。

所以他的黑发才会出现一丝丝惨淡的白,所以他的眼角才会刻下苦难的痕迹,不到三十岁的人,竟出现了四十岁的沧桑。

可是他活下来了。

谢天谢地。

我咬咬下唇,不知道该说什么,鼻子有些发酸,嗓子眼发苦,双脚发颤又升起逃跑的冲动。

我无颜面对他。

他对我的反应有些不解,扬扬眉毛,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张张口,低下头。

他不是来问罪的。他的神色中看不到半点恨意,可我却无法原谅自己当初的背叛。

我背弃了他,软弱的屈从于敌人,陷害他,将他带往敌人的陷阱中,而后眼睁睁看他赴死。

这样的我,如何开口?

我该说什么?我能说什么?!

说恭喜慕容公子死里逃生?还是说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若我说出来了,我头一个扇自己嘴巴。

厚颜无耻也该有个限度。

好不容易找回了声音,我干涩的问:“你,来做什么?”话一出口,我扇自己的冲动更强烈了。

他却微笑起来,很开心的模样,甚至有点松了口气的感觉,好像我问了很好的问题。

低下头,他伸手进怀里摸出什么东西攥在手掌中,抬起头后对我局促的笑了一下。

他朝我缓缓伸出手,掌心平摊,那上面静静躺着一只戒指,流转着银白色的光芒。

他对我淡淡微笑:“你愿意嫁给我吗?”

……那是,那是我曾经告诉过他的,我们那儿的求婚方式。

鼻子迅速发酸,双眼朦胧,温热液体不断涌出,我哭了出来。

断续的哭声中,我听见他有些慌乱的声音:“喂,你告诉我……那个……谈情说爱一两年之后可以成亲了的……我算过约摸有超过两年了啊。”

我呆住,继而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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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和朋友看过一本漫画书,她问我,是否相信命运。

我说,我不信,人定胜天。

那时候我还很天真。

后来来到这里,云离亦曾问过我,是否相信命运。

我答他,我不愿相信。

是的,不愿。

即使曾经屈服,即使曾经绝望,可渡过难关之后,我依旧不愿相信命运,只是无聊的执著,因为如果信了,就好似认输了一样。

可是慕容临水站在我面前时,我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