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是让人看不起。

她开了抽屉,里面放着几种常备药品,还有纱布和碘酒、红药水。

林想手脚麻利的找出来。

她伸过去刚要递给田园,被突然往外冲的老太太撞了转了个圈。

林想眉毛一竖,就听老太太撇清似的嚷道:“这孩子是不是在家受了虐待啊,怎么这么大了站都站不稳,好好的还能撞桌子上,真是倒霉透了。算了算了,我老太太好心,虽然不是我亲孙子,给你一块钱买点鸡蛋给他补补吧!哎,可怜见的,贪上这么个妈…”

老太太扔下一块钱,唠叨着出去了,还不忘喊了一句,“三天后房主就来收房子,别忘了搬出去,省得到时候好像我们欺负你们孤儿寡母似的。”

林想心里暗自骂娘,一块钱?这老太太打发要饭的呢!

可能,在她的心里,这对母子二人还不如个要饭的。

田园哪里顾得上这些,儿子要紧,儿子就是她的命,她手忙手脚乱的简单处理了下伤口,穿上外衣就要抱起刘凡去医院。

可她身体太弱了,站起来时头晕得厉害,晃了好几下才勉强站住。

林想忙用自己那不太宽阔的小身板撑住她,伸脚踢了一下已经吓傻了的高原,“去外面看看有没有车,或者上邻居家找找有没有大人,求他们来帮个忙。”

这时代,还没到冷漠的互不来往的时代。

住平房的邻居们相互之前还算友好。

高原打了个激灵,就要往外跑。

田园叫住他,“去左面那家,找他家大人帮忙。”

她刚才是吓住了,现在清醒过来了不禁有些汗颜,自己一个成人竟然还不如一个孩子。

不过,这个孩子冷静的有些过份,还真是让人有些好奇。

高原是个懂事的孩子。

高原是个聪明的孩子。

他很快带来了邻居张玉芬夫妻二人。

这二人都是三十七八岁的年纪,男人长得很强壮,女人长得很富态。

男人进屋后看到额上贴着橡皮膏的刘凡,吓了一跳,也不多说,抱起他就往外走,女人紧跟着进来急切的道:“怎么回事,刚才那孩子说是刘凡的奶奶和大娘来了。还说小凡受伤了,也没说清楚,是他们打的?哎。你,你这怎么了。要不要我扶着你,看看,我就说再走一步吧你不听,这罪受的。”

她扶住摇摇欲坠的田园,“看你这难受劲的,快在家躺着吧,我和你大哥去医院就行了。”

她看了眼林想,有些迟疑的道:“小姑娘你是刚才那小孩的姐姐?”

“是的。阿姨,你放心去医院吧,这里我帮你看着。”林想听她说话就知道是个热心肠的人,而且话里话外,跟刘凡家关系很近。

而那男人虽然不言不语,但那作派却让人很放心。

“那就麻烦你了,我去去就回。”说着人就出了屋子。

林想扶着头晕目眩的田园躺下,“阿姨,我帮你盛点粥吃吧。”

“谢谢你了,我现在不想吃。”她心里又焦急又难过。哪里吃得下饭。

“吃了粥好吃药,这样才能好得快些。你不早日好起来,怎么照顾刘凡呢!”林想没多说。自去端了粥和包子进来,“阿姨,吃点吧。”

田园听到她提刘凡的名字,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喃喃自语道,“我没用,连自己的孩子都没保护好,大江…”

林想有些怜悯的望着她,为母则强。如果她不坚强起来,别人再怎么做也没用。

田园眼角流下一滴悲伤的泪水。

林想很同情她。自己的孩子被称为野种,马上就要被婆家扫地出门。她心里一定很悲伤、很难过、很愤怒。

可林想又觉得她太过软弱,但凡她态度能强势一些,也不至于被人欺负到如此地位。

她心里正胡乱想着,就见田园睁开眼,与之前不同,眼里闪过一丝狠辣和坚定。

“小姑娘,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林想,是高原大舅家的表姐。”林想拿了药喂给她吃,“躺下睡会儿吧,我看刘凡,应该没啥事。”

“林想,要是我去派出所告他们,你会不会帮阿姨作证?”田园满含期望的看着她。

“当然可以。”林想一听她这样说,反而很高兴,“他们把孩子推倒受了伤,连管都不管就跑了,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奶奶。”

她才不介意挑拨一下。

何况她说的可是事实。

对付这种人渣你绝不能软弱,一软弱就被人家骑在脖子上拉屎。

田园倚着火墙子,感激的抓着她的手,“你说的对,我应该照顾好刘凡,他们这么过份,这房子是他爸爸留给我们的,不能让他们这么得逞…”

她有些语无伦次的说着。

林想想了下问,“这房子有房照吗?是谁的名字?”

她既然自己要立起来,林想为了刘凡那可怜的娃也要帮她一把。

田园摇了摇头,“这房子没有房照。”

没房照?

那就不好办了。

“是你们没有还是这房子本来就没房照。”林想问的仔细。

“本来就没有。”田园神情有些恍惚,好像想到了什么伤心的事。“当初我们结婚,双方父母都不同意,被他家里人赶出来了。那时候我怀着孕,没有地方住,他的朋友帮忙就在这搭了小棚子住,后来来的人多了,这片就发展成这样了。”

林想听明白了,敢情这片就是违章建筑。

“没有房照的违章建筑,那人也敢买?不是骗人的吧!”林想沉吟着问。

田园面色古怪的看着她,这孩子说话沉稳,办事稳妥,比自己只强不弱,真是个奇怪的孩子。

“虽然没有房照,可这片也没人管,这小房一个月要出租的话,也能租个五六块钱,要卖的话,百八十的能卖上。”田园解释道。

林想一听无语了。

五块钱租一个月,可真是便宜至及。

不过想想,这么小的地方,真的像视里演的鸽子笼似的,最重要它是违章建筑,住在这片的大多都是外地来出苦力的。现在物价又便宜,五六块钱也不是小数目了。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搬出去还是不搬?”

“当然不能搬。这是小凡爸爸留给我们的,谁也不能抢走。”田园眼里掠过一抹倔强。

她抿了抿唇,让一个小姑娘为她担心,这情景着实有些好笑。

可她又有些心酸,为了自己之前的软弱,让儿子受了那么多的苦。

她很诚挚的道谢,“不用为我们担心,不会有事的。”

好吧,是自己的同情心又泛滥了。

第五十九章、爽直的女人

运动会之后,他们很快交齐了其余的房租,并简单的收拾了一下。

房子是没两年的新房子,应该是仿照楼房的设计,房间也很多。买了涂料,自己动手刷墙,房间也都收拾出来,作为他们的卧室。

客厅,只是买了简单的桌椅板凳,用做了快餐厅。

是的,他们决定在这房子开家快餐厅。

厨房里安上了煤气灶,院子里靠里侧搭了棚子,里面都是蒸包子的锅灶,中间安了一道门,外面同样是桌子椅子,夏天可以直接在外面吃饭。

规模扩大了,人手就变成急需解决的问题。

林想想到了刘凡的妈妈。

她把刘凡家的情况跟小姨一说,小姨立刻同意了。

林想利用中午抱完包子的时间去了刘凡的家里。

可是屋子已经换了人,林想站在门外,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她们母子到底是被赶出来了吗?

那天送刘凡去医院的两口子中的女人出来倒泔水,看到她有些惊讶,“小姑娘,是你呀,你是来找刘凡的?他们家已经搬家了,不住在这儿了。”

这人也是目标之一,林想那天看她,觉得她是个直爽的人,也不拐弯,直接问:“阿姨,他们是被撵出去了吗?”

“不是。田园自己把房子卖了八十块钱,在那片租了个小屋,搬过去了。”她指着不远处一片平房区。那可是有正规手续的平房,就像小姑家一样。

林想这才放心。问道“阿姨,我们家面食店想招面案,主要是蒸包子和其他一些面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干?”

张玉芬很诧异,昨天她刚刚炒了小餐饭老板,今天在家呆着,天下也能掉下份工作,真是人品大爆发呀!

不过。这活她能胜信吗?

“小姑娘,我原来倒是在餐馆打过工,不过干的都是刷盘子刷碗的活,这面案我怕干不好呀!”

林想一听更喜欢了。

这人实在。

“那你会蒸馒头这一类的面食吗?”

“这谁不会呀,我蒸的馒头可好吃了,又筋道又暄腾。正好,我家里正准备吃饭,你跟我进屋尝尝去。”张玉芬说着就拉林想进屋。

这雷利风行的劲让林想哭笑不得。

不过,尝一尝她做的面食,这是一个好主意。

林想跟着她进了屋。

屋子里两个半大小子正在吃饭。

那狼吞虎咽的劲。让人能不自觉的跟着多吃一个大馒头。

看到来人,年纪大些的那个抬起眼皮瞅了一眼,不过是个小丫头片了。低头继续吃。

年纪小的倒是有些稀奇的问:“妈,她是谁呀,为啥到咱家来吃饭?”

“去,少管闲事。来,小姑娘,别客气,尝一尝,这是我昨天才蒸的大馒头。这是我家的两个小子,半大小子。贼淘气。”张玉芬说着按她坐下,又给她拿了一副碗筷。“没啥菜,对付着吃一口吧!”

桌子上菜很简单。只有一盘子炒粉条和两样厨菜,玉米面粥,两掺大馒头。

虽然简单,但黄澄澄的粥,微黄的足有盘子大小的馒头,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

“这馒头是两掺的,条件不好,光吃白面吃不起。尝尝这苞米面粥,自家的苞米磨的面,比外面卖的香。”张玉芬是个热心的实诚人,要不然也不会那样照顾田园母子了。

林想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刚认识人家就留下吃饭,只是掰了一口馒头尝尝了,确实很不错,大锅蒸出来的就是好吃。

“挺好吃的。那个阿姨,我得回去了,要不我家人该着急了。这样,你要是觉得行,下午你直接去一中斜对面,有个刚挂牌的“原原快餐店”。还有,你问问刘凡妈妈,愿不愿意干,要是可以,你们一块。”

林想说完也不顾张玉芬的挽留,就要往外走。

这张玉芬太热情。

不过,她的这种热情不让人反感,是那种发自内心的,不像夏晓秋,透着股虚假。

张玉芬却用她那富态的身躯堵住了门口,“着啥急你这孩子,一会吃完饭你和我一块去小凡家,小凡妈妈那你亲自去说比较好。”

林想无语,要不是这么一会她就了解这人,都得以为她要绑架自己呢!

“阿姨,还不知道你贵姓?”既然走不了,那就了解一下吧。

“贵啥贵,我姓张,叫张玉芬,你叫我张姨也行,张婶也行,我家那口子也姓张。我儿子,老二叫张超、老大叫张越。”

张玉芬的话把林想逗乐了,不仅她笑了,张越和张超也笑得嘎嘎的。

“妈,你懂不懂啊,人家那是礼貌。还贵啥贵,你可乐死我了。”张超兄弟两个都长得很魁梧,远超同龄孩子。

“去,你妈没文化,不懂。小姑娘,还不知道你叫啥呢?”

林想抿着嘴笑道:“张姨,我叫林想,我弟弟,就是那天来找你们的小男孩,叫高原,是刘凡的同学。”

“你弟弟咋不跟你一个姓呢?”那张超大型自以为很小声的嘀咕着。

张越敲了他脑袋一下,“笨,不会是亲戚嘛!”也有可能是同父异母或同母异父。

不过后面这句他没说出来。

“也对啊,就像乔慧慧,是咱们的妹妹,实际上是二姨家的表妹。”张超自以为很明白的点点头。

林想低头,这个张超看样子是个憨厚的。

张玉芬往她面前推了推粥碗,“别客气,吃吧!”

林想干脆的吃起来,既来之则安之,走不了难道挨饿吗?

张越目瞪口呆的看着林想吃了一个大馒头。困难的吞咽了下口水,比划道:“你可真能吃,我这么大个子才吃一个馒头。”

林想现在在哪吃饭都不装假。既然吃了,干嘛装模作样。

“我饭量大。”吃饱了浑身都有力气。精神也足。林想估摸着这些饭都转化成了能量,供应给眼睛了。

张玉芬看了稀罕,“能吃好,张姨就喜欢能吃的孩子。”

林想谦虚的道:“哪好呀,干吃不长肉,我小姑都说我吃这么多白瞎了。”

这话有点欠扁,前世多少人想吃不敢吃,怕胖。

这段日子能吃不见长肉。可个子没少蹿。

张玉芬吃完,把饭碗往前面一推陈出新,吩咐两个儿子,“把这碗给我收拾干净了,我回来要是看你们没收拾,我就拿条帚削你们。”

林想觉得这个张姨真是个厉害的女人,不知道这种厉害会不会带到工作中去。

而且张玉芬是个善言的女人,说话直爽不做作,让人听了还很舒服。

这就是语气的问题。

不过几分钟,林想就知道了。张玉芬家是附近宁县农村的,丈夫以前当过兵,后来二人因超生被罚款。在老家实在穷的呆不下去了,这才出来打工。

后来在开阳站住了脚,把两个孩子也接了过来。

他爱人叫张绪义,现在发电厂做临时工。张玉芬原来在一家饺子馆洗盘子,昨天和老板炒了几句嘴,辞职不干了。

两个儿子大的张越今年十五,上初中二年级,老二张超十二岁,上小学六年级。

两个孩子在市里借读。每年还要交借读费,一家四口人日子过的紧巴巴的。

不过。张绪义能干,平时休息的时候还去外面卖苦力。拉三轮车挣钱,一天下来也能挣个十块八块的,倒也能贴补一下生活。

林想痛并快乐的听着。

快乐是张玉芬讲述的很有趣,本来吃苦受罪让她讲成了乐趣。

笑过之后,可以品味出生活的真谛。

看的出来,这是一个爱生活、爱家人的女人。

痛是她很纠结,怎么感觉张姨这个有点大嘴巴。他们的生意虽然没啥秘密,可想不想弄的人尽皆知。

张玉芬说完叹了口气,“闺女,这些事我也就跟你说,毕竟你信得着我,我也得对得起你这份信任。你放心,张姨不是那没数的人。”

得,是她小人了。

张玉芬领着她经过窄窄的巷子,推开一扇破旧的门,“他们在这租的房子,一个月十块钱。原来那房子干脆让她五十块钱给卖了,省得那老太太总来闹。”

林想愕然,这算不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不是要骂我的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