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经过抢救,已经奄奄一息的宋一终于被救回了生命。

望着病床上那个小脸黑瘦,眉宇却比前些日子更为坚定的孩子,林想出来后,跟安保国道:“安大哥,查一查这孩子的身世吧,还有打他的那两个人,就是咱们见到的那两个大人。”

她迟疑了一下问道:“安大哥,你说咱们要不要报警啊!”

要是以前碰到这种情况她会毫不犹豫的报警,可自从出了饭店的事以后,她对警察,不像以前那样信任了。

而且,林想心里隐约有种想法,宋一经历的这一切,可能跟他妈妈有关。

这也是她犹豫的原因之一。

“等他醒过来,征求一个他自己的意见吧。这孩子,是个明白的。”安保国虽然不懂林想的心思,但他知道,报了警也未必能抓到人,就是抓到了,也是关几天就放出来了,而这孩子以后面临的打击报复恐怕更变本加厉。

林想拿钱给安保国,让他去买些住院去的用品,这孩子伤成这样,得住几天院治疗。等安保国走了以后,林想才回到病房,武文静和高原原一直坐在旁边的空床上,眼睛不敢往宋一的脸上瞅,而林峰却站在床边仔细的盯着他看,从他的头到手到脚,即使心里怕的厉害,也不肯移开目光。

林想有些奇怪,走到他身边,拉着他的手问:“小峰,你这是怎么了?”

林峰抿抿嘴,抽了下鼻子小声的嘟呶道:“我做梦我没有家,你们都不要我了,我在外面要饭,被人打的好惨。”

他咬着唇眼里含着泪有些委屈的看着林想。“就像这个小朋友似的。”

林想心里一疼,抱着他慢慢的摇晃着,“傻孩子,那是梦,梦都是反的。”她伸手帮他擦掉金豆豆,取笑道:“别哭了,让你弟弟妹妹看了笑话你。”

林峰却更委屈了,他哽咽着道:“可我醒了,找你你都不理我,还有爸也是,都不搭理我。”

林想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有几天林峰闷闷不乐的,来找自己说话,她当时因为岳爷爷的话心里很不痛快,是没怎么搭理他。

“对不起了小峰,是姐姐不好,那几天姐姐心情不好,别生气了好不好?”林想轻柔慢语的哄着他。

“我才没生气呢,”林峰有些不好意思了,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林想一抬头,就看到武文静羡慕的看着他们。

林想招了招手,让她和高原都过来,伸开手臂把他们搂住,笑着道:“今天你们表现的都很好,救了这个小哥哥,晚上姐姐给你们做炸鸡翅做为奖励好不好?”

孩子都是好哄的,个个眉开眼笑的说好。就是林峰,小脸也不再紧绷着了,看向林想的目光缓和了许多。

她心里暗自摇头,真是一群小祖宗。

林想带着孩子们离开的时候,宋一的麻药劲还没有过去,安保国把万家兄妹找来了,和他轮班照顾这个孩子。林想走的时候可是发话了,医院里随时都要有两个人,确保一个人始终在病房里陪着那个孩子,免得一眼看不到又给他溜了。

看他脚下那双破棉鞋,手上脚上都生了冻疮,就知道他这些日子根本没有回家,而是一直在外面流浪。

林想可不相信,如果他回家了,他妈妈会让他过的这么惨。

不过,经过这两次,不管是什么原因,林想在心里都给宋一的妈妈打了个叉,这样不负责任,不配当一个妈妈。

回到家里,林桂秀不在,一问才知道出去打假去了。最近有人说是在好几个地方,看到林记卖的面食和熟食。

有人买了熟食,回家吃了坏肚子。还有人买了包子,说是里面的肉不像是好肉,因此,这几天,有不少人投诉的。

工商、卫生等部门来检查之后,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那些新出现的摊点,是假冒林记的产品。

因为人手不足,林记现在只进驻到农贸市场或是食品商场一类的地方,像一些偏远的居民区楼下自行形成的很小的市场,林记并没有进驻其中。

这回出现的假冒林记的食品,都是在这种自发形成的小区便民市场里,搬个凳子,上面摆上面食箱子,写上林记,旁边再摆个大盆,里面卖些熟食也说是林记的。

还美其名曰方便群众。

因为熟食的价钱比市场的便宜一些,有些人贪便宜,明知道有假也不在乎,买了回去一吃,结果当天晚上就跑肚拉稀。这才大骂,因为卖的人打的是林记幌子,又大骂林记。

林桂秀简直是忙的焦头烂额,高庆仁也一样,二人忙的脚不沾地,一个忙着生产,一个忙着到处打假。

林想琢磨了半天,在本上涂涂写写,然后送到美术店打印了许多宣传单和挂在车上的横幅,上面写着林记食品销售网点的电话和打假电话。

宣传工作做好了,林想又让夏季成联系了电视台做了一期打假的节目,林记食品一下子更是火了,好多包装好的成品开始销售到各邻近的各市县。

春节前竟然形成了一个大大的高峰期。

只是打假这个问题屡禁不止,当初卖那些过期的熟食的人也并不没有找到。经常有人在哪个居民区或是路口有看到标着林记的面食箱子。

有一次,高庆仁听说了找过去一看,结果对方不承认冒认他们的商标,反而振振有词的道:“我这哪是林记,你们看仔细了,我这是木木记。”

第二百零八章、宋一的身世

那个林字写的比较大,结构又松散,跟两个木字很像。明知道对方这是故意的,你能怎么办?

一箱馒头值多少钱?国内这种事执法力度又不够,别说你个馒头包子了,就是十几年后许多正规大商场里照样都是些改标的所谓品牌货呢。

所以尽管高庆仁整天跟陀螺似的转个不停,可效果不明显。还好大多数人都已经知道了林记的销售网点,有些愿意在外面买着吃的明显是想占便宜的人。

听着好听啊,人家问了,“你这买的什么啊?”

答“林记的熟食。”

“哟,你们家这生活够好的,这林记的熟食可贵啊!”

“嗨,尝个新鲜呗!”

听听,多有面子的事。

不过,林想却觉得这事有些不对劲,要说出现一家两家可能,可出现这么多家假冒的就不正常了。

要知道,面食这种东西,东北的妇女大多都会做,做的好吃的大有人在。

出来摆摊卖面食也好,卖熟食也好,特别是在这些不起眼的地方,完全没必要打着林记的幌子。自己卖自己的就是了,如果做的好,人家会认你的人,下次还来买。

当初林想他们不就是这样做起来的嘛!

第二天林想带着林峰去了医院,宋一已经醒了,正在喝粥,看到林想很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当初他跑了,可没想到没隔多久又让人家给救了。

林想装作没看到他的窘态,笑吟吟的道:“宋一,这是我弟弟林峰,你们小男孩能玩到一起去。认识一下吧!”

林峰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他床前,抿着小嘴认真的道:“我是林峰,你的名字好好记呀!”

宋一翻了个白眼,嘟呶道:“你就直说我名字难听得了。”

真是个别扭的孩子。

林峰摇摇头,认真的道:“我不觉得难听啊,我是真的感觉挺好记的。你想啊。你要是上学。或者做什么事,那么多人名,人家一眼就能看到你的名字。简洁,肯定对你印象就深刻。”

宋一一听高兴了,这小子会说话,管他是真是假。听着舒坦啊。“嗯,你跟你姐一样会说话。”

这算是夸奖吧!

林想看这二人说的挺热乎。倒真是有些意外,刚才在走廊里,万成可是说了,这孩子除了和安保国说几句话外。谁都不理。

可能是孩子们之间更有共同语言吧!

林想思忖着,招呼安保国出来,把打假这事跟他说了。“我小姑夫也忙不过来,这种事工商的出面一次。就不肯再出面了。再说,顶多是罚点款,也没啥大用。我琢磨着,这里面弄不好有事,有可能是各方面都不合格的黑加工点,冒着林记的名头,你们这些日子辛苦些,查一查这件事。这上面几个地址,是他们经常出现的地方。现在他们做的熟食吃了倒不坏肚子了,因此位置也固定一些了。”

安保国沉思了一会,“你放心,我指定能给你办好。只是,查出来之后你准备怎么办?”

林想无奈的道:“看情况吧,要是黑加工点,就举报吧,让工商和电视台来曝曝光,也能给咱林记正正名。”

“行,这事好办。不过,”他犹豫着道:“里面那孩子的事不好办,他不肯让报警,又不肯说他家在哪…”

林想想了下才说,“我让林峰跟他呆几天,等熟悉了套套他的话。”

真是头疼,救了人倒成了麻烦,总不能见一个孩子收养一个吧!

林想突然冒出一句:“你说,咱们要不要建个福利院,收留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

不等安保国回答,她又摇头否定了,“不好不好,建福利院必须有负责任并且善良的人来打理,否则跟社会上那些养老院、孤儿院有何区别。”

安保国没有接话,他刚工作没多久,对于林想还不是很了解,虽然她觉得建个福利院是好事,但他不能多嘴。

林想回到病房,看到两个孩子玩的很好,就跟林峰说道:“你在这跟他玩着,姐去公司了,到中午过来接你回家。”

林峰点头,随意的摆了摆手,“你去吧,不用管我。”

这小子,有了新朋友就把老姐我给忘脑后了。

林想弹了他后脑勺一下,不等他叫喊,已经一个箭步窜出病房。

林峰果然不负重望,去了三天,就从宋一的嘴里套出了话。打他的那些人,都是跟他一起乞讨的流浪儿。

因为他们每个人要求每天上交五块钱到十块钱不等,有时候自己要不到就抢别人的。

宋一和他们几个不和,打过几次仗,上次他跑了,没再回去,所以这次那些人见了他才往死里打他。

林想听着,心里觉得哪不对劲。

这钱上交给谁?上次他激动中喊的可是交给他妈妈的。

难道?林想的脑海里冒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难道这群流浪儿的头头是他妈妈?

不,不可能。

林想迅速的掐灭了这个想法。

天下哪有这么狠心的妈妈。

可是,她的心里有些不安,她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的踱了半天步,然后去了医院。

宋一见到她,没有太多的惊讶,“你来了,我正准备吃晚饭呢,你也一起吃点吧!”

“不用了,你吃吧,吃完咱们俩个谈一谈吧!”

宋一推开面前的碗,“现在就说吧,要不然我也吃不下啊!”

林想也不废话,直接了当的道:“宋一,我不想救了你之后,回头你再被人打死。”

这话说的太狠了,连一旁听着的安保国都有些不是意思。

宋一沉默了半天,才低低的道:“不会的,我会远离这座城市,走的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你到别的地方能干嘛?继续要饭吗?要一辈子饭吗?”林想不留情面的继续打击他。

这孩子她看出来了,心眼多,又倔强,不来次狠的他还不会说实话。他越是这样藏着掖着不肯说,林想越是怀疑他这一切都和他妈妈有关。

许是林想的口气太欠扁,一直很冷静很沉默的宋一恼了,大声的嚷道:“是啊,我要一辈子饭,当一辈子乞丐,你满意了吧!”

你要饭跟我有什么关系,这孩子怎么这么气人呢。

林想没好气的也大声道:“你喊什么?你有手有脚的当乞丐,你还有理了你?”

宋一气的抓起枕头朝她砸去,“要你管,敢情你有个好妈,要是你妈把你卖了,让你出去要钱,你试试去?”

他说完自己先愣了,林想和安保国也愣了。

林想的脸沉了下来,他落在今天的地步,果然与他妈妈有关。

宋一见说漏了,索性不吱声,平躺在床上,把被盖的高高的,闭上眼睛不去看林想。

哟小子,还装呐,再装我也听明白了。林想捡起地上的枕头,上前一把将被子掀开,拿着枕头照他身上轻轻的砸了一下,低声喝道:“起来,别装死。把话说明白了。”

宋一气咻咻的坐起来,嚷道:“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你不都听见了吗?”

林想坐到床边,平心静气的跟他说道:“宋一,这事不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有可能被拐卖的其他孩子。你要不说,他们就有可能骗了更多的孩子去要钱。如果要不到,时间久了,他们会不会把这些孩子弄残废了,来博取人们的同情心?你想一想,那时候会有多少可怜的孩子变成残疾,一辈子以乞讨为生。”

“宋一,我希望你能我弟弟一样,健健康康的过好日子,我不想我前脚救了你,后脚你就被人弄死弄残。你不想说,无非是怕我们报了警,你妈妈被抓呗。可你不想想,如果你妈妈真的做了犯法的事,我们放任不管,她在这条违法的道路上不是越走越远?”

“再说,你可以先跟我们说说具体情况,咱们视情况看需不需要报警。如果你不舍得你妈妈,咱们可以先把你妈妈弄出来,到时候就说她是被逼的,好不好?”

林想说的口干舌燥也不见这小子表态,心里不由的来了火气,简直就是个油盐不尽的,“算了算了,就当我没说过,你愿意咋的就咋的吧!”

林想有些失望,这已经是非不分了,管他干嘛。

她站起来就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宋一乞求的声音响起:“你等等,我说不不行吗。”

真是的,不得让人家考虑一下吗,这么大的脾气!

宋一心里很委屈。

林想转过身来,高兴回来摸了摸他的头,像摸小狗似的,开心的道:“你说吧,我听着呢!”

宋一这才不情不愿的讲起来,“这事,要从我的身世讲起。我妈,据说是被我爸给…那个的。”他抬头看着林想,“你明白我说的什么意思吗?”

林想翻了个白眼,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明白,就是说你妈是被你爸给强了。”

安保国听了直捂脸,这是孩子的对话吗,怎么他这个成人听着都有些不好意思,这两个孩子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宋一点了点头,“据说是这样的。我从小就没见过我爸,我妈说,他被抓起来枪毙了。”

林想听着心里突然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逼着他说这些是不是太残忍了。

第二百零九章、落网

林想听宋一讲述自己的身世,觉得自己真的是很幸福的。

宋一的母亲未婚生子,在那个年代她的压力可想而知。好在宋一的奶奶知道自家儿子造孽,把那娘俩接回家照顾。

而宋一的母亲因为恨孩子的父亲,觉得是他毁了自己的一生,她将这种恨转嫁到了孩子身上。

从小宋一就没吃过一口奶,他妈妈也没有抱过他一次,没给他做过一顿饭吃。反而是在奶奶看不到的地方,经常被妈妈掐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宋一的奶奶因为觉得愧对宋一的妈妈,对她的行为也睁只眼闭只眼,只是尽自己是大的能力来保护这个没有爹,妈又不疼的可怜孩子。

几年前,宋一的奶奶也去世了,从那以后,他就成了有妈的孤儿,每日饥一顿饱一顿的,后来他经常在外面流浪,有人看他可怜给他口吃的,他就带回去和妈妈一块吃。

今年春天,他妈妈认识了一个男人,并把那男人带回了家,过起了**的生活。

那个男人不知道从哪找来些流浪儿,每日规定这些人必须要交多少钱,是偷是抢是骗通通不管。

如果能交上钱,就能吃上一顿好的,甚至于那年成年的可以和宋一的妈妈上/床。

如果交不上钱,就是一顿胖揍,甚至有一个孩子被打残了,还把他扔出去乞讨。也有人想过逃跑,可被抓住之后打的更狠,久而久之就没有人敢生起逃跑的心思了。

宋一虽然流浪了几年,但他一直没张嘴要过钱,有时候实在饿狠了也只是要口吃的。虽然那个男人看在宋一的妈妈的面子上没有弄残他,但他为此也没少挨打。

而宋妈妈根本不管他,甚至于好几次当着他的面跟那个男人做些丑陋的事情。宋一虽然小,但他能感觉到他妈妈看他的眼神带着强烈的憎恨和报复的快意。

他知道这时候妈妈是将他当成了爸爸。

这个时候,他就会像只小猫一样蜷缩在角落里,默默的承受这一切。

上次林想他们帮了他,他看到这么干净的小女孩。那么善良的对他伸出手。突然就有些自形惭愧,觉得自己好像一滩烂泥似的,因此他逃了。再没回到那个家。

如果,那可以称之为家的话。

他一直躲避着那些人,也想过离开这里,可他从来没出过门。心里有些害怕,结果那天被那些人堵在车站门前。

如果不是林想又一次救了他。这次,他肯定是不死也得残,那样,就能要到更多的钱交给那个男人和他的妈妈了吧!

他自嘲的笑笑。苦涩的好像嘴里吃了黄连一般。

“林想,我不是不想说,可我妈妈也是受害者。如果当初。她没被我爸…她不会丢了工作,又被家里赶了出来。所有认识她的不认识她的人都说她不正经,她受了很大的刺激。因此她才会恨我爸爸恨的厉害,才会转嫁到我身上。她,她也是可怜的人。如果没有她,我也不可能来到这个世上,所以林想,能不能帮帮她?”

宋一带着期盼,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林想。

通过这些天的接触,宋一知道,林想是个有能力的人,不像她表面上显现的那么无害。

“我只能说尽力而为。你妈妈愿不愿意我们帮她这还是个未知数。”林想有些艰涩的道,她心里是不以为然的,那个女人,心理严重变态,别人伤害她一分,她立刻破罐子破罐,自己加倍的伤害自己九分,这样的人,不值得同情。

“你说的那个男人,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吗?他平常都呆在你家里不出去吗?”林想接着问道。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我听大家都管他叫札叔。”

林想听了心里砰然一动,“札叔”那不是去年拐卖她们的那伙人的头头吗?

当时,她记的这个札叔是唯一漏网的鱼,难道说,这个男人就是去年的那个人贩子?

林想的心砰砰的跳的厉害。如果他们是一个人就好了,这样一个坏蛋,就该抓起来枪毙。

安保国看出来她的激动,心里有些不解。

林想也没解释,而是盯着宋一问:“你家住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