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姿摇头。

陶苒捧着蛋糕回去的时候,三个少年都怔了怔。

蓝迅诧异道:“蛋糕?哪来的啊?”

“小姿照着教程做的。”陶苒把蛋糕放在桌子上,她坐在魏西沉旁边,冲他笑了,语调很温暖:“魏西沉,生日快乐。”

少年的黑眸漾开了涟漪,盯着她一言不发。

陶苒被他看得有点忐忑,反而不确定起来:“今天不是你生日吗?”

她看了眼旁边的闻凯,闻凯也一脸懵:“我不知道是不是啊。”

陶苒以为自己弄错了,心里有些懊恼。魏西沉却突然摸了摸她的头发,眼里尽是笑意:“嗯,谢谢你啊,陶苒。”

闻凯啧了一声,好奇道:“陶苒,你怎么知道的?我们都不知道。”

陶苒有点羞涩:“之前班上核对学生信息,传了一个表格。”从前桌依次传到后座,魏西沉的生日刚好是春节,当时她看到还有点惊讶,生在普天同庆的日子。

蓝迅睁大眼睛:“卧槽还真是魏哥的生日啊!我都没准备礼物。”

闻凯说:“老大也不稀罕你那点礼物。”

“既然是过生日,蛋糕都有了,那就快许愿。”蓝迅说,“生日可以许三个愿望。”他看上去倒是比正主都还急。

魏西沉看了眼那个蛋糕:“只有一个愿望。”

温凯问:“蜡烛呢?”

陶苒无奈道:“没办法临时做出来,我觉得没有关系的,心诚则灵。”

三双眼睛齐齐看向魏西沉。

他笑了:“那我许愿了。”他调子微微上扬,“心诚则灵。”

他闭上眼睛,蓝迅嘟囔:“许的什么啊?”

闻凯也有点好奇。

陶苒的神情呆了一瞬,餐桌下面,他的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她就是他唯一一个愿望。

他掌心炙热,陶苒想起来追着他跑的那一段往事,他脸上的表情很冷漠,眼里却像是有流光。魏西沉把她带来青瓷,她心里是极其不情愿的,一开始并没有想过要给他庆生。

可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他的期待,心里很难熬,于是中午偷偷找了小姿,问她能不能按照网络上的教程做一个蛋糕。

她说不清此刻是什么感觉。

有个人等着她,念着她,在她肆意畅快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有记忆。

但是她今年就得走了,去绘画班,告别以前的生活。像洒脱走掉的乔静妙,她总得离开他们的世界。

陶苒把手从他的掌心抽出来,魏西沉早就睁开了眼睛,眼里情绪不辩,始终看着她。陶苒不敢对上他的目光,她从荷包摸出那颗玉珠子,递给魏西沉:“生日礼物。”

他接过去,玉珠上还有她的温度。

明明是很喜庆的一个场景,闻凯不知怎么的,总看出了怪异和悲伤。他连忙道:“老大,返程的票已经买好了,明天就可以去锦城了。”

魏西沉看向陶苒,她听到这句话愣了愣,倒是没有明显的喜悦。

他握紧了那颗玉珠:“好了,吃饭吧。”

~

魏西沉他们走的时候,上百个少年少女来送,场面颇壮观。

但是场面都是喜盈盈的,没有谁表露出悲伤的情绪。处于变声期的少年粗着嗓子喊:“老大早点回来啊!”

“老大再见!”

“老大好好混,我们以后抱大腿。”

小姿挤过人群,拉了拉陶苒的衣角。她在青瓷长大,皮肤偏黑,但是小脸上的笑意很真诚:“陶小姐!”

“怎么了小姿?”

“你过来一下。”

小姿偷偷把陶苒拉到角落,脸上满满都是期待:“你会对老大好的对吗?”

陶苒沉默了片刻,如实告诉她:“我不知道,但是很大的可能,我并不会和他在一起。”

小姿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眼眶一瞬间红了:“陶小姐,老大真的好喜欢你好喜欢你的。三年前,你给我们捐了很多书,当时被镇长随机发给青瓷的孩子了。后来你走了,老大一本本找回来的,用东西和他们交换。青瓷的人不爱念书,要是你的东西落在他们手上,肯定就成纸飞机了。”

小姿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真的想说,陶小姐要是不喜欢老大,那老大怎么办呢?

陶苒想起之前在魏西沉那里看到的书,心里酸酸软软。那曾是她害怕的执念,以为他居心叵测,可是如今却不知不觉变了。

他按着那些书上,小少女不切实际一时兴起的愿望,在慢慢帮她实现。

她一瞬间也想哭了,心里堵得难受。

可是爸爸为什么会帮魏西沉?还是从几年前就开始布局,他要什么呢?魏西沉明明什么都知道,可是什么都不说,只是默默搬出陶家,他真的不会伤害带着目的的陶洪波吗?

她害怕啊,她的心关得紧紧的,要是真爱上一个人,就再也走不出去了。

陶苒掩盖住自己发红的眼眶:“小姿,回去吧。”

长达两天两夜的火车,他们又回到了锦城。

锦城已经在转暖了,天上艳阳高照,昭示着春天来了。

蓝迅和他们告别了就打车回家。

魏西沉和闻凯要回学校旁租赁的房子,陶苒打车回山上的别墅区。

魏西沉垂眸,眼神透着浅浅的温柔:“回家吧。”

她坐上出租车,心里的焦虑不安反复在翻腾泛滥。他可能不知道,这也许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新的学期开始,锦城高中不会再出现陶苒。

司机才发动车子走了半分钟,陶苒突然出声:“师傅你停一停!”

“小姑娘有什么东西没拿吗?”

她含含糊糊嗯了一声。

出租车停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那一刻怎么想的,往魏西沉的方向跑过去。

春风拂着她的脸颊,糅杂着她难言的少女情怀和难过。他站在原地,一直没有动,原本是想目送着她离开,结果就看见陶苒跑回来了。

陶苒撞进他的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腰。

有一瞬间,她不知道自己是想笑还是想哭。她带着鼻音喊:“魏西沉。”

他有些无措:“嗯,谁欺负你了吗?”

“没有。”所有情感千回百转,最后化作浅浅的怅然,她说,“我只是想起来,我还没有和你道别。”

他的心软成一汪水,喜欢一个人,胸腔之下软得一塌糊涂。

她终于开始舍不得他了。

魏西沉语调低下去,像是在哄她:“开学就会见面了。”

怀里的人没有接话,出租车司机纳罕,忍不住冲后面喊道:“小姑娘你还走不走啦!”

陶苒退开几步,冲魏西沉扬起笑容:“再见。”

“再见。”

她转过身,一步步往车上走。只有她知道,恐怕他这次要讨厌死她了。再也不想见了吧。

第39章 告白

寒假不如暑假那样漫长, 再开学的时候,陶苒收拾好东西去锦城的旧区学绘画。

锦城近几年发展很快, 新区的建立使高楼巍立,唯有旧区,还留着几分旧时的样子。从陶苒家的别墅到旧区那边, 要坐三个小时的车。

程秀娟亲自送她去。

程秀娟看着陶苒娇俏的侧脸, 终于还是舍不得。她以前老是说陶苒不学无术, 如今她终于懂得上进了, 她这个做母亲的心里却满是忧愁。

“到了那边多注意身体知道吗?要和室友打好关系, 不要吃得太辣。”

“我都知道的。”

旧区离家太远, 来来回回很不方便,所以陶苒选择了在绘画班住下来。程秀娟给她办好交接事项就走了。

陶苒在整理自己卧室的东西。和她合租的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叫做冯琦。人很伶俐也很热情, 因为比陶苒先来半个月, 所以叽叽喳喳地给她介绍锦城旧区的环境。

这个时候陶苒还没去绘画班报道,但是锦城高中已经开学了。

陶苒收拾衣柜的时候,冯琦就叫她:“陶苒, 你手机一直在响。”由于屏幕亮着,冯琦能看到上面显示的内容, “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 不知道是谁。”

陶苒走过来, 看了一眼手机,沉默着按了挂断。

“你干嘛挂了呀?”

“不认识,多半打错了。”

可是才挂了, 手机又疯狂地响了起来。在冯琦炯炯有神的目光中,她直接关机了。

冯琦:“……”总感觉室友好冷漠啊。

那天仿佛只是一个小插曲,接触下来,冯琦挺喜欢陶苒的,陶苒长得好看又活泼,聊什么话都很契合。

绘画班里大多都是女孩子,唯一两个男生在一众女孩子中显得格外扎眼。

陶苒才来了几天,冯琦对她的印象又改观了。她知道陶苒家境不错,可是陶苒比绘画班的所有人都要努力。

有时候大家都睡了,陶苒还在卧室画图。有一次晚上冯琦撞见她,一看都凌晨一点了,陶苒还在客厅倒水喝。

她终于忍不住问:“陶苒,你为什么那么拼啊?”

陶苒轻轻笑:“底子不好,以前学得也不认真,如今发现自己一无是处,可能连大学都考不上,有点心慌吧。”

“哈哈,正能量。”

但是只有陶苒自己知道,心里有块地方空落落的。她以前能笑得最开心,玩得最肆意,现在只能找点正经的事做,让自己什么都别想。

别想那通被她挂断的电话,也不要去想他温暖的怀抱。

魏西沉仿佛也彻底冷静下来了,他再也没有找过她。他好像彻底放弃她了。

追着她念着她的那几年,好像只是一场梦境。她离开青瓷,他就追到锦城,如今她离开锦城高中,他应该终于累了。她最后还给他笑着说再见。

陶苒觉得,世上再也没有比自己更惹人讨厌的女孩子了。

旧城就是一个文艺区,不仅有绘画班,还有音乐班和武术班。

武术班大多都是男孩子,用冯琦的话说,就是一个班的肌肉猛男。那个班好几个人还对陶苒有意思。

他们老是让冯琦给陶苒带小礼物,冯琦都拒绝了,用她的话说:“那些小崽子哪里配得上你啊,颜值就不搭。”

一整个春天都快过去了,陶苒从来没有过过这么平静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晚上,冯琦从超市买东西回来,脸上又兴奋又失落的,陶苒在看客厅电视:“你怎么了啊?”

“陶苒我给你说,我在楼下看到一个大帅哥!那脸蛋那身材,啧啧,真是秒杀整个旧区的人!”

陶苒脸上的表情凝滞了片刻,想到冯琦的性格:“你去打招呼了吗?”

冯琦立马换上很丧的表情:“去了啊,靠近才发现他一身酒味儿,浓得熏死人。眼睛里都是冰冰冷冷的,走路都走不稳的样子,我想扶一下他,结果被他退开了。那双眼睛太可怕,我就没敢勾……哎,陶苒你去哪里?”

陶苒已经下了楼,楼道里是声控开关,旧区的房子也很老。

她听见自己的脚步声,混着紊乱的心跳声,不知道是亢奋还是害怕。

旧区没有路灯,晚上也一般不会有人在这边开车。从楼道走出去,就是无边的黑暗与静谧。

模模糊糊能看到一个人影,楼梯内的光映在他的身上,他突然抬起了头。眼里带着三分朦胧,七分冰冷,视线准确地锁在她的身上。

陶苒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

然而下一秒,他的身躯直直倒下来。

陶苒觉得血液都凝滞了一瞬:“魏西沉!”

她跑到他的身边,还没靠近,一股浓郁的酒味就传了过来。冯琦说得没错,他醉得厉害。

陶苒去扶他:“你还好吗?摔着哪里没有?”她的手一碰到他,就被他紧紧握住手臂。那样大的力道,像是不把她捏痛不罢休。

他醉得厉害,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光线太暗,她分不清里面浓烈的情绪究竟是什么。咬牙把他扶起来,他整个人都靠在她的身上,一米八几的男人,压得她呼吸困难。

陶苒顾不得手上的疼痛,颤巍巍道:“你站稳,站稳,我快扶不住了。”

他根本没有听见她的话似的,没有一点配合的意思。

陶苒甚至不知道他现在还认不认得自己,她吃力地道:“我带你上楼洗一洗。”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某种咒语,他终于勉强开始配合,握住她手臂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但是步子却没有挪动分毫。

他眼里像是隔着一团雾,声音沙哑得厉害:“不许走。”

“带你去洗漱一下,给你倒点水喝,不是要走。”

他的眸子在黯淡的光线下却显得格外明亮,她没有应付醉鬼的经历,放软了嗓音:“魏西沉,你听话。”

台词像是颠倒过来了。

他神色还是冰冷,没有一分触动,陶苒听见他突兀地说:“我恨你,陶苒。”

她动作顿了顿,心里微微刺痛。嘴上却道:“那就好,你总算没那么傻了,以后好好做个正常人。”

恨她也比爱她好。爱才是世上最锋利的武器。

他看了她好半晌,突然又笑了,陶苒看他这不正常的模样,简直觉得毛骨悚然。魏西沉埋她颈窝里:“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心硬如铁。是我输了。”

不论爱恨,到了她这里,始终都是云淡风轻。

她知道这样煞风景不对,他在和她聊情啊爱的,但她还是想问:“你真的醉啦?”

他低低哼了一声,回答的是在她腰上拧了一下。

他没有用力,陶苒特别怕痒,没有忍住笑出了声。他仿佛真的恼了,在她锁骨上咬了一口,陶苒疼得直吸气。她一点都不客气,一巴掌拍在他背上。

他一动不动,就这样抱着她。

夜色如墨,站得久了,陶苒忍不住问:“你怎么来这里了?”还喝得一身酒味。

他并不回答她,开学的时候,她没来上课,他原本期待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慌得甚至忘了还可以打电话给陶苒,去别墅区找她。

结果被告知陶苒搬到旧区去了。

他如同被兜头淋了一通冷水。他永远都是追逐那个人,要很努力才能和她站在同一个地方。可是下一刻,她就悄无声息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