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死亡让流民都懵了,他们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肆无忌惮,更恐怖的是这样的距离都能射中,不约而同的,整支队伍熙熙攘攘的往后退了几丈。

下马威成功。

李湛才冷冷开口,“还有谁想上,我李氏奉陪到底!”伴随着李湛话音而响起的是李家军士利剑出鞘的声音,六百军士同一时间拔剑而出,高高举起,锃亮的剑身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寒的光芒,令人胆寒。就是突厥兵遇见李湛都要头疼,何况是这群终日脸朝黄土背朝天,手上只有几把锈迹斑斑农具的流民。

再有李湛临时调来的一千人虽落后一步也亮出武器,这群流民彻底焉了,人数他们多,但是对方一个打十两绰绰有余,他们聚在一起是想活命不是想作死。

青阳流民慢慢的往后退,李氏这块骨头太硬,他们不敢下口。

“站住!”李湛道,军士往两边疾驰,堵住前路。

“你们想干什么?想赶尽杀绝吗?”这人喊完,哧溜一声弯腰躲进人群,实在是被对方的神射手吓怕了。眼看着计划要流产,可把这人愁死了,李湛这一声于他而言可谓是天籁之音。

这么多无田无地无银无粮的人,无论到了哪一个地方都是不安定因素,首当其冲受害的就是雍州地界,李湛自然不能置之不理。

“朝廷发了赈灾粮种,你们为何背井离乡,离开故土你们以何谋生?”

人群中嗡嗡喧哗起来,“朝廷没有赈灾。”“很多地方都闹灾了,朝廷管不了我们。”“留在青阳只能等死。”

这群人压根不知道朝廷给青阳拨粮了。

“一派胡言!青阳大灾又位于京城脚下,朝廷岂会不闻不问,是谁告诉你们朝廷没有赈灾?”

谁?县令大老爷呗!

县令大老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青阳艰难,不忍百姓苦熬在青阳,顶着上头的压力令大家逃荒。

事情到了这一步就很好解决了,柿子拣软的捏,李氏和霍县令,明显是霍县令软啊!何况李氏还答应愿意帮他们去青阳走一趟。

因着时间,他们要在这里歇一夜再走,见其中不少人带着伤病,遂去找李湛,得了李湛同意,便派人去将且未的郎中请了些过来。

青阳流民吃着李氏发放的食物,还有郎中为他们治病治伤。对李氏更是感恩戴德,甚至有一些人远远的朝着驿站磕头,李昭瞧着心中颇不是滋味。

李昭揉了揉脸,又去找李湛。借着郎中问诊之际,李昭把之前挑拨是非的那人悄悄渡了出来。他以为藏得好,却不想早就被人惦记住了,然后她就把人交给了李湛。

“他啊,是霍令东派来的,之前被阿朔射杀那个也是一伙的。”李湛如是说道。

李昭原以为这是个想当枭雄的人物,自陈胜吴广高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起,但逢乱世,必有那么几个脑子活心思透的平民揭竿而起。本朝太|祖不也是趁着前朝末年的混乱而起,不过太|祖多少还算个小吏,家中薄有资产,算是有史以来建国皇帝中出身最差的一个。

李昭低头想了想,笑,“他还想一石二鸟,既贪了赈济粮,又能给我们造成麻烦。”否则哪至于这么凑巧的。

霍家和他们作对,李昭并不惊讶,当年可不就是古神把还是充仪的霍昭仪骂成了魅惑君主的妖妃,自此以后,霍昭仪的名声就没好过。

“他的野心可不止于此,他还想坏了李江姻缘。”李湛冷声道,找死!

想坏李江姻缘,要对谁下手?自然是李曦。

李昭的脸一黑到底,泼了墨一般,在李湛看来甚至有些狰狞。

霍令东听说李湛嘛事都没有就把青阳流民给收服了,吓得差点没撅过去。

他还真是打了一箭双雕的主意,朝廷发下来的粮食种子就那么点,根本不够赈灾用,县内豪强又不肯开仓赈粮。发下去也是让百姓吃饱了有力气作乱,干脆不发了,下令治下百姓逃荒。回头让女儿给他挪下位置,青阳有没有人口,以后怎么办,关他什么事。

选在这个时候下令逃,霍令东也有自己的想头在里面,他是知道李氏送嫁要途径青阳的,他也从女儿那得知皇帝十分不喜李氏。那他就给李氏找点麻烦,最好弄点意外出来,坏了李江联姻,那就是大大的善了,指不定皇帝怎么奖赏他呢,一高兴给他个郡守当当都可能。

顶着一口气没晕过去,霍令东去和主簿商量,主簿安慰他,这次开春放下来的粮种是他一个人拿了,但是去年冬天还有再之前的,那可是他和当地几家豪强一块盘剥了几成。要问他的罪,那几家也别想跑,他就不信李氏想把这几家都给问罪了。

至于那塞进流民队伍里的两颗钉子,无凭无据,红口白牙能耐他何,他可是昭仪的父亲。瞬间,霍令东淡定了。

翌日,李湛进城,根本没去见这个地方官,他先拜访了当地郡望,有两家和李氏还有联姻呢,不过联的是李氏旁枝。

一圈拜访下来,这些流民问题都解决了,当地豪强愿意拿出粮食帮助百姓熬到收获。

当地郡望看着霍令东犯蠢却不提醒,不代表他们不清楚任由百姓逃荒的后果,没了百姓,青阳渐渐的就会变成一座死城。

他们不提醒是因为明白,这些人就算出逃了,等朝廷反应过来,便会将这他们遣回原籍。只要青阳出一些利民的政策,这些背井离乡的百姓定然是会回来的,故土难离,不只是因为情怀,现实问题更多,其他地方的排外情绪,衣食住行上的困窘。

不提醒是因为想让霍令东捅出大娄子好弄死他呢,这么个小人得志的东西,他们早就腻歪了,有个当皇帝小老婆的女儿了不起啊,跳梁小丑,方安才死了几年,那还是太后嫡亲侄子呢。

别以为当地豪强随着你一个外来户胡闹,是怕了你,那是憋着坏坑你呢。

李湛一走,各家就将霍令东贪污赈灾粮的证据送到京中亲眷处,可怜霍令东还以为自己是和这些人同一条船上的,哪知道这条沉船上只有他一个。论做账捏造证据,霍令东怎么及得上他们。

送嫁的队伍还在路上呢,便有御史在大朝会上弹劾霍令东,铁证如山,要求皇帝当朝批示,就地处理霍令东,以平青阳民愤。皇帝表示他要派人去彻查,万一是被诬陷的怎么办。

作为皇帝使者的箫铎,半路遇上李氏一行人。

双方还是熟人,五年前他随着其恩师诸葛泉到过李府,在上元节的意外中救过李曦一回。

故人相逢,物是人非。谁人不知,箫铎是皇帝新贵。

客套过后,箫铎带着随行人员避到路旁让李氏先行。

李湛略一颔首,“多谢!”

送亲队在他面前缓缓而过,箫铎目光一直黏在中间的婚车上。

“我阿娘也病了,我希望你阿娘能痊愈,我阿娘也能痊愈。”于是他得到了怎么也买不起的灵芝。

最终她阿娘病愈,他阿娘病故。

他阿娘是世家歌姬,而他父不详,阿娘总是咒骂他为何长得不像家主,那样她就能翻身,在阿娘喋喋不休的咒骂声中,她们母子被赶出府,那年,他四岁。

阿娘什么都不会做,所以她重操旧业做了一商人外室,在商人那受了委屈便打他,哭他命中带衰,自他出生,她便没过过好日子。

他不恨阿娘,起码阿娘从来没想过扔下她不管,甚至还花钱送他去上学。阿娘在高门大户待过,最是知道学问的重要。

后来,商人正室打上门来,他们母子身份曝光,周围人的指点嬉笑,千夫所指大抵便是如此了。为避流言蜚语他们远赴他乡,那年他十一岁。

搬到了新地方之后,他以为人写信抄书算账维持家计,阿娘也愿意洗尽铅华在家中做些家务学着侍弄庄稼蔬菜。周围邻里同情他们孤儿寡母,多有照顾,如果他们知道母子真实情况,恐怕会避如蛇蝎吧。

日子虽苦,他甘之如饴,可这样平和的日子只过了不到一年,阿娘恶疾缠身,要用灵芝救命。

最终他求来了灵芝,却没救回阿娘。

安葬完阿娘之后,他又遇见李曦,她让他节哀,并‘借’了他十金,那些钱足够支持一个少年长成青年。

再见之时,是在陇西灯节上。

一眼他便认出李曦,鬼使神差的跟了一路。至今他都十分庆幸那一日,自己跟在后面替她挡下那盏燃烧的灯。

婚车消失了好一会儿,箫铎还保持着驻足而立的姿势。他知道师父替他求亲被拒,如果当时他有今天成就,是不是…

箫铎嘲讽的勾了勾嘴角,于寒门庶子而言,自己今时今日可当一句成功,但在李氏眼里恐怕依旧不值一提。

何况自己现在可是个‘佞臣’。

手下人一看,不得不提醒,“郎君,我们该走了。”

箫铎定了定神,翻身上马,“走!”

那十金,他至今未还!

第59章 几处早莺争暖树

到了京城相府,众人就连轴转起来,因为当天就是昏礼了。李曦是从弘化出嫁,万没有在相府休息一天才出嫁的理。

李昭这个闲人就被赶到一旁去陪五娘,五娘四年不见李昭很是想念她,拉着她叙旧。

与她的兴高采烈相反,李昭颇有点郁郁寡欢,诶呀,我这么好的姐姐就是别人家的了。

好想去抢回来。

“有人抢亲!”

众人一愣,抢亲在京里不是什么新鲜事。有那对女子爱而不得的,迎亲时抢一抢无伤大雅,失败者有嚎哭的权利。不过闹的太过了,那就是结仇了。

“何人?”李廷镇定地问。

“九公主!”来人一脸崩溃,“在朱雀街上打起来了。”

轰的一下,现场热闹起来,九公主爱慕江氏阿源,还是有一部分知道的,不过李江早有婚约,就是没婚约,江源也不会选择九公主啊。

这位公主风评可不怎么好,十九的人了,还没嫁出去呢!皇帝女儿也愁嫁啊!

从来都是男子抢婚,女子抢婚还真是头一遭,赵家果然多奇葩!

感慨完的众人同情的看着李廷,看他如何处理。

李廷神情不变,李湛上前一步。

“阿兄给我一队人。”挤进来的李昭扬声道。

李廷微微一笑,李湛前去,大材小用,也是把事情闹大,小娘子出马,弄成一桩闹剧,最好!

“今天是你阿姐大喜的日子,莫要胡闹,你注意分寸。”

李昭正色道,“孙女明白!”不把胡闹的揍趴下,李氏的面子往哪搁,她懂。

李昭点了两百人,气势汹汹而去,五娘左右一看,跑去抓了自己的红缨枪就跟上。

徐婧目瞪口呆,被场上的变化打得措手不及,李廷居然真让李昭去胡闹。

成国大长公主不动声色的扫她一眼,这个儿媳妇和他们家风格不怎么搭啊!

李昭赶到的时候,朱雀大街上正打的如火朝天,九公主略占上风,人家有备而来。

仔细一瞧,只有江家人和公主侍卫,不见巡城司等维持治安的人,连她都赶到了,可见那些人选择了看戏,“派人把持住出口,只许进不许出。”

头领应诺后带着一队人悄悄绕过去。

素有风仪的江源简直要抓狂,跟这个女人说了多少次不喜欢不喜欢,她怎么还能贴上来,还要抢亲,江源都能想象自己被嘲笑的画面。“你不要欺人太甚!再不让他们住手,我不客气了!”

九公主好整以暇的站在一边,“你什么时候对我客气过!”她追了他两年,除了一开始,江源维持着世家仪态,风度翩翩,后来哪次不是避她如蛇蝎,她稍稍亲近一点,便义正言辞说教。

江源要成亲,她阻止不了,还不兴她来捣乱了,想顺顺利利完婚,想得美!她定要给江源一个永生难忘的记忆,日后想忘都忘不了。

江源脸色阴沉下来,气势一变,顿时手中剑招招狠厉,只击的对方连连后退,却又不敢奋力反抗,伤了江源不说江氏不罢休,怕是连九公主都不会放过他,你说他这是忙啥呢!如此一想,斗志更低。一个挑刺,江源刺伤了他的手并击落了他的剑。

九公主眼珠子一转,提剑冲上去。这下轮到江源叫苦,他落入了和方才那倒霉蛋一样的的境地,不好下狠手,偏九公主仗着这一点,得寸进尺。

一直在围观的李曦心神一动,看出江源的窘境,作为男子,和一女子缠斗委实有*份,赢了也丢人。“给我去拿把剑来。”

九公主还没被爱情冲毁理智,她还晓得自己的目的是捣乱婚礼,不是来结死仇的,虽然这仇也结的不小。遂并不让手下去动李曦,动了李曦,这意义就不一样了,现在她只是爱而不得的胡闹,回头在皇帝那领一顿罚也就那样了。

“可娘子这身衣裳哪里施展的开。”苏叶皱眉,在她看来九公主可不是个有分寸,伤了李曦,再把九公主如何又有何用。

李曦一笑,声若冷雨,“人都打上门来,我岂能袖手旁观,真以为我是好欺负的。”

苏叶犹豫了下,一跺脚去寻剑。

李昭确定了江源的‘誓死不从’,又见苏叶动作,了解李曦性子的她自然明白,李曦这是压不住火了。

李昭岂能让她大喜的日子动刀动枪,彩头不好,且李曦这身打扮多吃亏啊!

一声令下,带着人从街角冲了出来。

九公主一愣,怒道,“我的事也敢管,滚!”

“可真有趣,公主在我阿姐婚礼上捣乱,还不许我管,这是哪门子道理!哦,公主本来就是不讲道理的,求而不得便要强抢朝廷命官哩!”李昭笑吟吟道。

被强抢的朝廷命官,“………………”

九公主快要被气炸了,她要是个沉得住气的,也不会有今天这一出,当下舍了江源,提着剑冲向李昭。

江源一颗心提起来,要上前阻拦,却在收到李昭示意后停住,不由去看李曦,李曦冲他微微一颔首。

李昭真怕九公主不来,那样她就不好揍人,不占理啊!见九公主这么配合,高兴坏了!

李昭其他都练得一般般,唯独这鞭法练得极好,这玩意打架很是占便宜,杀伤范围大!李昭十分中意,她手上这条黑鞭更是专人打造,等闲刀剑伤不了分毫。

李昭扬手一甩,鞭尾就扫过九公主左手。

九公主吃痛,捂着手腕抬头怒视李昭,“放肆,你…”迎面望进李昭寒沁沁的目光里,蓦地,九公主心里打了个突。

她仗着公主身份胡闹,李昭何不是仗着李氏女身份胡来,她受了伤又能如何,这事本就是她没理,不死不残不重伤,李昭抽她一顿,她也是白挨。想通这一点,九公主立即慌了,不等她喊话。

李昭嘴角一翘,出手如电,重重一鞭抽在她身上,从左肩一直到右小腿。

“啊——”九公主痛呼一声,宝剑落地,整个人摔倒在地,一头冷汗的在那惨嚎。

随着公主而来的侍卫脸都快绿了,胆颤心惊的看着李昭。

李昭可惜,对方没了武器,她也不好再痛打落水狗。不过刚刚那下也够出气了,也许表皮都没破,可使得劲都在肉里呢。

“哎呀,公主怎么没避过去呢?”李昭得了便宜卖乖,“还不快去请郎中!”

“…”众侍卫简直要给她跪了。

这场闹剧就在九公主的惨叫声声中落幕,九公主被带回宫,江源继续迎新娘。李昭凑上去讨赏,被她阿姐挠了挠下巴,心满意足的回相府复命。

等她回去的时候,她的壮举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李廷装模作样的叹气,“六娘怎好伤了公主?”

“九公主提了剑冲着孙女来,孙女难道只能引颈受戮!”李昭咬着唇委屈。

当然不是!众人心道。

现在可不流行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帝敢这么要求,大臣就能团结起来掀翻他。现在的主流思想是——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是‘共’不是其他字眼。

“我也没想到公主剑法,恩,如此!”

如此不堪一击啊!众人又在心里补充。

九公主主动寻事挑衅,技不如人,被个十一岁的小丫头抽回去了,自作自受,能怪谁咯!

众人不由侧目看李昭,九公主吃了这么个大亏,皇帝都没脸给女儿出头!御史都不好拿李昭做文章,否则哪天皇子皇女无缘无故要杀他,他是反抗呢还是不反抗呢!没有哪个士大夫愿意如此纵容皇室。

这些人中还有李昭的外祖父谢韫,看着初次见面的外孙女,谢韫满眼复杂。有人在心里把儿孙过了一遍,看李昭目光添了打量。

这事还没结束,第二日就御史便参九公主目无法纪。哪个抢亲像她那样活似要去杀人的,公主也不能太胡来啊。

结果九公主被禁足罚奉,跟着她去抢亲的侍卫杖四十,逐出宫。

九公主躺在床上哎呦哎呦的抽气,恨不得一口一口咬死李昭,李昭呢?

李昭拜见她外祖父和外祖母去了,长到十一岁,第一次踏进外家大门,李昭忍不住感慨了下。

谢氏是个单薄又庞大的家族,说他单薄是因为只有谢韫这一枝,谢集只这一子活下来。

说他庞大则是因为卫国大长公主十分能生养,两人共有六子二女,除了她母亲早逝外,其余子女都健在。六个儿子各自娶妻生子,截至目前,谢家第四代足足有二十八个孙子,一个孙女。第五代六子三女,随着第四代逐渐成家,子又生子,可以想象日后谢氏人丁繁茂的盛况。

谢氏多子,这点实在是令那些子嗣单薄的人家羡慕嫉妒恨。李廷就是其中之一,这几年略有好转。

十几年没上过门的外孙和十几年一次都没来过的外孙女来请安,谢氏很给面子,除了外放和上衙门的,就是还不会说话的小娃娃都被奶娘抱着站在正房。

谢韫就在相府前头办公,也假公济私跑到后院来看外孙。

这么多人,好在李昭来之前下狠功夫猛背了一通,勉勉强强能记住。饶是如此,一圈礼见下来,李昭也有点晕。

“多来几次,六娘就记得了。”卫国大长公主笑。

李昭低了低头腼腆的笑。

谢韫略有点适应不能,无法把眼前这腼腆柔美的小外孙女和昨日那伶牙俐齿的小娘子重合起来。

李昭昨天那些话,不仅仅是在为自己以下犯上的行为正名。他觉得那更是一种讯号,李氏不耐烦当今的讯号。但凡李氏对当今还有顾忌,都会对九公主手下留情。

李氏只是想换一个皇帝,而不是造反,这恐怕是他唯一能苦中作乐的地方了。扯个反旗不难,难得是造反的过程,难的是别人有样学样后,天下大乱如何收场。或者大家群起而攻之先灭了最强的那方,造反风险太大,非天时地利人和,只会自食其果,所以谢韫不觉得现在李氏就有反心。

换个靠谱的皇帝,别说李氏,就是他偶尔都会冒出这个念头来。给当今做宰相实在是太难,做国丈更难。

谢家有一太子,新帝只能是太子,换做任何一个藩王和皇子继位,谢家都难保周全。太子占着大义,可是太子并不受世家拥戴,如今的朝廷,世家占着大半江山。

谢韫瞥一眼和卫国大长公主说笑的李昭,如果…

谢韫打断自己的如果,一旦李氏女入主东宫,这天怕是不变也得变了。若无太宗,哪里有谢氏,他岂能忘恩负义,以臣谋君乃不忠。

那李氏让李昭进京,是否有这个念头,太子和李昭相差三岁,今年已经有人在朝上试探太子择妃,虽被皇帝以太子年幼当以学业为重挡回去,但是太子不会永远年幼的。又想起李氏和诸王错综复杂,谢韫心头沉甸甸的。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也很想你,当年她最疼的就是你母亲。还有你姨母也惦记你,明天我要进宫,你要是明日无事,随我一同进宫可好?”卫国大长公主温声道,比起成国大长公主,卫国给李昭的感觉更温和亲善,不是说成国不疼李昭,而是成国本身气质就属于高岭之花那种。

“大母也说了明日带我进宫。”李昭不好意思道。

卫国大长公主掩嘴笑,“是我糊涂了,你大母那样妥帖的人,这么会忘了这点。”

“外祖母这是疼我呢!”李昭笑嘻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