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大老爷们中间出现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小娘子,养眼是养眼了,但是这画风不对啊!我们不是在赏雪啊!所有人都去看李徽。

见状,李廷有一瞬间的复杂,然后是欣慰,天无二日民无二主。

李徽熟视无睹,淡定道,“顺承郡王的世子昨日抵达弘化,现在孙氏府上。”

空气有一瞬的凝滞。

天下九州,当属兖州乱的最彻底,它受灾最重,官吏世家又太过于贪婪残暴,第一股起义军便是兖州,虽然陈广死了,但兖州造反大业进行的如火如荼。

兖州世家遭受重挫,没死的都跑了,很多人跑去投奔亲戚,雍州就迎来了不少兖州旧族,这些家族隐隐以孙氏为主。

兖州世族想恢复往日荣光,然雍州世族不愿意分出手中的利益,是亲戚也没得商量。

兖州世族愿意接受现实,眼看着家族没落吗?

顺承郡王世子昨天来了,可直到今天他们才从李徽口中得知,孙氏的态度就很有意思了。

在座的都是雍州核心人物,知道李氏想更进一步。不过李氏眼下还不方便直接称王,哪怕齐赵皇室烂透了,因为他们名声太好了,这就是道德模范的烦恼,世人总是对模范高要求严标准。

他们的计划是扶持一个齐赵皇室的傀儡,在傀儡王的号召下以“匡扶社稷”的名义起兵。

朝廷说皇帝是方氏杀的就是方氏杀的吗,我还说是少帝弑父篡位呢。其实我真的挺怀疑是少帝干的,谁让少帝是最大得利者呢!

政治就是这么不要脸!有时候只是需要一块遮羞布而已。

称王,等得了天下可以禅位啊!

人选他们都有了,太宗第十七子的孙子赵迎芳,天煞孤星一枚,全家就他一个人没啥乱七八糟的亲戚,几年前在雍州游玩的时候就被李徽扣下了。

就等一个好时机,隆重把他幕前。

“孙氏藏着世子不说,是打算先和世子处好了感情再告诉我们。”雷鼎讥讽一笑。

兖州这帮人屁滚尿流逃难而来,却没认清楚自己寄人篱下的事实,妄图凭借顺承郡王世子翻身,蠢成这样,他们不败落,简直没天理。

又有一人冷笑,“还做着从龙之功的美梦呢!且看看,他们能弄出什么花来,又有多少人狼心狗肺。”

李徽眼中的笑意一闪而逝,兖州那群丧家之犬不足为惧,他烦的是他们和雍州世族之间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他不能不顾这些人的感受。

李昭眉头微微一皱又快速散开,李徽重视兖州旧族,估计一是在意雍州世族的感情,二是对雍州世族的忌惮。

世族的势力实在是太大了!

这念头一冒出来,李昭就是一怔,而后哑然失笑。果然是屁股决定脑袋!

“阿昭笑什么?”

李昭循声望过去,就见她姑父宋航微微笑看着她。

李昭为自己居然在这这么重要的场合走神,偷偷汗了一把,然后正色道,“我只是觉得兖州世族行为有些可笑,随着义军四起,兖州旧族已是声名狼藉,他们居然还想着东山再起,谁敢用他们,用了他们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得民心者得天下!”

宋航是个明白人,李家给小女儿放了一把椅子,不是来拉高颜值的,遂问道,“阿昭认为这民心该如何得?”

李昭觉得她既然坐在这儿了,就不能被人小瞧了去,遂李昭站起来福了一礼,“我少不更事,所言若有不当之处,万望诸位长辈指点!”

众人见她谦卑,心中受用,纷纷道客气,而对她战绩颇有了解的就有那么点期待了。

“得民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此次归来我们还带了近六万百姓其中三万为青壮力,盖因我承诺让他们衣食足,也因他们素闻我雍州诚恳待人,爱民如子,所以愿意相信我,将身家性命交付与我。我深以为豪又惶恐不安。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们广施恩德于民,量变引起质变,会不会有朝一日能够见到万民归心的盛况,真到了那一天,我们可不战而屈人之兵,谁能匹敌?”

“施恩易说难行,维持雍州目前局面已是不易。”掌管民事的蒋威叹道,别的地方闹灾,雍州也闹啊!雍州没乱,跟李氏生财有道肯自掏腰包有莫大的关系,蒋威用他那自以为十分隐晦的目光扫了一圈在座者,啧啧嘴,什么时候这些人也大出血一回。

“我并非指赈粮,”李昭顿了顿,想起沿路途可见,沉声道,“棉花种植技术已经成熟,何不将种植方法推而广之造福天下。我们还可以送一批种子给朝廷和和各路小有规模的义军,够不够分,分给谁,那是他们的事情,我们已经仁至义尽!”

能做的她都做了,李昭突然觉得浑身一轻。

蒋威双眼发光,一点种子,他们还是拿得出来的,这点种子和带来的美名一比算什么。仁者无敌!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坐在这个房间里的,就没有几个会说,那不是壮大了敌人,不妥不妥!就算真这么想,也不会说出来,那可是涉及到几万几十万甚至是几百万百姓的福祉,谁又愿意担上一个心狠手辣的恶名。

况且这笔账,他们在心里算一遍,利大于弊!得民心者得天下。

李昭带回来那六万人不是已经证明了吗。

只是这条计策由一个小娘子说出来,颇有点毁三观,不得不赞一句,好气魄!

他们可算明白李徽为什么会给她安排一把椅子了,真真是可惜了,居然是个小娘子。想起在黑云岭战的风云变色的李湛,嗯,还好是个小娘子。

只过了两个时辰,众人才散去,书房内唯余李廷、李徽和李昭。

“你在想什么?”

李徽了解自己的女儿,早发现她几次走神。她不会不明白,今天让她坐在这儿的含义,表现的好,从此以后她可以触及权力中心。不好,很抱歉,哪怕你是我的女儿,也只能在外围打转。

李昭表现的很好,好的出乎他的意料,但是李徽仍然察觉了女儿的走神。让李徽不得不好奇,李昭不是这么不知轻重的人。

“世家势太大了。”越是了解的深感觉越深刻。

李徽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沉甸甸的,一寸一寸划过李昭的脸庞。

李廷也是一惊,他岂不明白李昭话中含义,“我们有今日世家功不可没。”

“我知道,所以我们应该对这个问题视而不见吗?”李昭咬了咬唇,“当年先祖的帝业不也是毁于世家之手。难道我们要再走一遍先祖的老路,成也世家败也世家!何必呢!有什么意思?徒造杀孽罢了!就为了用几十万人的性命过一把皇帝瘾嘛!”

李廷有些发怔。

李徽的神色十分严峻,他问,“你想怎么做?”

李昭咽了咽唾沫,“九品中正制至今已有四百多年历史,它一开始并非像如今这般仅仅重视门第出身,成为世族操控政权的工具。它最开始是品德、才能、家世并重,由中央选拔,而非州郡长官。可一百多年后变味,从此以后朝代更迭频繁,哪一个皇朝的灭亡,没有世家在背后推波助澜,大齐的衰落,我们功不可没。”

李昭自嘲一笑,“立场决定想法,当我是世家子时,我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我不得不想,忘恩负义也好,翻脸无情也罢!我无法对这个问题置之不理。我不想辛辛苦苦一场只是为了走上这条已经被证明无数次错误的路。我们为什么不能走一条新的路来,也许是一条不一样得呢。

况且我并不是想毁了世家,我只是想限制一下,世家,世禄世卿之家,是无法消灭的,有政权的地方就有世家。”世家是不可能消失的,不管是社会主义,还是资本主义,只是那时候的世家远没现在这么牛逼而已,但已经足够人羡慕嫉妒恨了。

第74章 世事不付东流水

“你想怎么限制,你以为我没有限制吗?”李徽如此问道。

话一出口,屋里忽的静了一下。

李昭见李廷并无意外之色,心里一松,起码大家对这个问题达成了共识。

她敢和长辈打开天窗说亮话并不是无的放矢的,今天与会的九个外姓人中,出自寒门的就有三个,且与李氏外的雍州大族无联姻。这是李徽二十年努力的成果,在现今这样的大环境下,已经是很了不起的的成绩。

世家根深蒂固,甲兵众多,李氏也怕他们联合起来颠覆自己的地位。雍州能这么太平,政出一门,并非运气。

从这点上来看,中原九州,当属扬州政权最集中,扬州旧族随着南周的覆灭十不存一。太宗太狠了!

在他们家只是雍州李氏的时候,李徽就在考虑平衡之术,当他有了野心之后,只会更重视。

所以李昭有九成九的把握李徽会心动的,而不是觉得她还没上位就想着卸磨杀驴,心性凉薄。

实在是真等他们家上位了再来考虑这个问题就晚啦,在这个过程中世家早已成为皇族也轻易不能撼动的庞然大物。

李家老祖宗的帝业是怎么败,分赃不均,君臣失和,打起来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乱世出英雄,寒门出头易。”

“我岂不知眼下是提拔寒门的好时机,可提拨起来岂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忽的,李徽无奈一笑,“何况,寒门才俊太少,这么多年我也才寻到了这几个而已,想达到平衡世家的地步何其难!”

李徽声音毫无征兆的下沉几度,“你又有没有想过,崛起寒门中的佼佼者百年后也会成为世家,不过换了个姓而已,世族照样存在。皇朝初建时,世家多受制于皇权,但是当第一代最多第二代君臣相继陨落后,皇权又将受制于世家。大齐是,其他皇朝也是如此。”

李徽自信,若他真有登顶那一日,他有把握辖制世族,但是他的子孙呢。每每想起,李徽都有种为他人做嫁衣的不甘。

纵观历史,前皇室没几个有好下场,之前是李氏运气好,亡国了,世家地位还在,荣华富贵可保。以后还会有这种好运吗?为什么这四百多年间朝代更迭如此频繁,权势滔天的世家所建立的皇朝却寥寥无几。委实是失败的代价太大。

称帝,痛快一时却有灭族之祸,不称帝,随便在哪一个皇朝都能混个不低的位置,那何必冒险呢。

李昭心神大动,所以提拔寒门打压世家根本是扬汤止沸,治标不治本。要改变的是制度,让世家可以堂而皇之把持政权的制度。

九品中正制与门阀制度的结合,使得世家权势登峰造极。物极必反,概莫如是。世家长期把持政权所滋长的骄奢、清高和不理政务实事的风气,已经一一出现。这给了寒门机会,谢氏的强势崛起,乱世之下世家的衰微,正印证着这一点。

终有一天,九品中正制与门阀制度会被推翻,这个过程也许会很长,但是必然会到来。

“累世经学造就累世公卿,大父和阿爹是否赞同?”

李徽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世家不过三百七十六家,再是人丁兴盛也不过数十万众。百姓百倍之,然而世家多出人杰。寒门出人才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事情,但是兴旺的世家,代代出人才。”

李徽神色更为郑重。寒门难出贵子,不仅仅是寒门子少有展现自己才华的机会,而是有才华的寒门子不多。李徽一直在暗中扶持寒门子弟,但是有才华的寒门子可遇不可求。

“并非世家子比百姓聪慧,而是世家子自小就有名师授业解惑悉心栽培,一般人哪怕天赋下乘,但凡心正肯努力上进不说日后出类拔萃,在朝堂士林上也有一席之地。”一头猪被这么熏陶都能聪明点了。“可百姓中有多少人能识文断字。”

寒门难出贵子,和世家有意无意的垄断了教育资源也有很大关系。世家里面有脸面的奴仆都能识字,但是一个有成百上千人口的村子,识文断字的一只手都不到。

想想天/朝,至今还有几千万文盲,那还是普及了九年制义务教育之后。再来想想古代,文盲率该高到怎样一个触目惊心的地步。

再是天资卓越,他接触不到经史子集,碰不到兵法谋略,他大字不识一个,他怎么成才。璞玉只能被当做顽石,泯灭众人。

说世家有意,那是世家对自己的藏书看的特别重,孤本越多越骄傲,那代表着家学渊源,轻易不外传。商人有钱吧,但是有钱买不到。

说世家无意,那是因为条件所限,文化没有便利的传播条件。时至今日,不少地方还在用竹简、锦帛记录,而书更是只能靠手抄,一本书的价值可想而知,寒门子读不起书。

“如果有办法让书籍普及,大父和阿爹愿意将家中藏书外传吗?”

李徽心头大震,震得头昏目眩,定了定神,“你有什么办法?”

跳过雕版印刷,李昭直接说更先进的活字印刷术。

李徽震惊,“你如何想到的?”

“阿爹也知道我喜欢收集印章,有一天我就想我要是把一本书上的字印章都收集了,不就是可以去印书了。纸的问题我目前还不清楚,但是我有一点想法,阿爹给我点时间,我能解决的。”剽窃,李昭略有地点心虚。

开民智的影响一时半会儿体现不出来,可等十年二十年后,一批又一批的寒门人才就会涌现,不需要刻意提拔寒门,是金子总会发光。

等寒门力量足够,便可以向旧制度挑战,比方说弄个科举,科举制度也有弊端,门生同年,明朝党争多有名啊,只能说比只看出身更公平一些。这世上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制度,只看执行的人能做到哪一步。

现在就想冲九品中正制开刀,那是自寻死路,雍州世家分分钟造反。如今的世家轻易不能撼动,何况血脉交融,一路扶持,最好是能和平演变,宁愿慢一点,让出部分利益。

李昭并不觉得矛盾不可调和,哪怕真的推行科举了,世族由于拥有良好的家庭环境,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也比庶族更易成功。只要子弟争气,能人辈出,世家依然是世家,只不过没有现在那般权势滔天。若无能,就算是九品中正制大行其道的今天,也不是没有被削去门籍的世家。

她从不觉得九品中正制会彻底消除,哪怕到了科举当道的朝代,九品中正制的影子还在,只是换了个叫法。贾代善临终还能替他那个在科举上毫无建树的小儿子贾政求个从五品官呢。这个官,不就是看在他的出身上得的。

李徽注意到了李昭的异样,不过并没有问,只是目光有点奇怪,“你还想做什么?”

李昭还想开学院,开的越多越好,对这个社会会造成怎样的冲击,她不知道,她很忐忑,忐忑中又带着说不清的期待。

因为条件所限,第一批学生便是六百烈士遗孤。她摊子铺的大,人手不足,遂贴出了招募助手的通知。流程模仿公务员考试,先笔试,然后面试。

她对科举了解来源于影视小说,这个时代她也无处参考,正好可以实践,实践出真理!小打小闹可以失败,一国之事岂容儿戏。

培养人才的同时她还可以找人才,她年纪小,又是女子,遂世家是看不上她这点动作,并不会来插一手,正好合了她的意。

一举数得的好事,李昭干劲十足。

李昭这边刚选好地址,笔试结束,把她那份阅完了一个合心意的都没看到,简直累感不爱。那边就传出消息,李徽得神仙梦中赐印刷之术,命他令百姓明理,明智,明德。

正帮着帮李昭整理书案的紫光惊得捂住嘴,差点儿喜极而泣,“天佑我雍州!”

李昭抽了抽嘴角,那天在人前出风头是为了站稳阵脚,让那些人重视她,便于她日后行事。再出风头就太过了,而且这种事按在她身上是浪费,眼下这般才是物尽其用。

时人对于鬼神之说的敬畏,李昭在见识到‘天谕’的后果后已经非常了解了。

“神仙哎,神仙长什么样?白胡子嘛?”五娘扭头问李昭。

李昭敷衍的回道,“可能吧,回头你问我爹去。”

五娘悻悻的吐了吐舌头,又蹙起眉头盯着手上的答案,“诶,这人字挺好的。”

“字好有什么用?内容写的好才有用。”李昭伸头,从上往下一扫,“夸夸其谈,不要!”

“啊,我觉得挺好的啊!你看他的用词!”五娘不甘心。

“又不是赛诗,看谁辞藻华丽,就算是赛诗,也得意境比词句重要啊。”李昭又不客气的把这答案从头到尾逐字逐句驳了一回,驳完了,捞不到人才的郁气也散了。

五娘被李昭的毒舌震得目瞪口呆。

“嗯,”李昭赶紧反省了下,她把五娘拉来是给自己干活的,可不能现在就把人给吓走了,顿时莞尔一笑,“我的意思是——”

五娘抖了抖,往后跳了一步,“你别对我这么笑,我瘆的慌!”

李昭白眼一翻,“现在不是在和小娘子们斗诗,词句漂亮,字好看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觉得他写的东西你认为有意思,那你就留下,见面了细细谈。好了,这里交给你了,我要出去趟。”

“去干嘛呢!”

“之前带回来的那六万人,我总得去看看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总不能把人扔在一边不管。”

五娘一听是正事,便丧了气。她是被成国大长公主从陇西接过来的,一起来的还有她弟弟三郎。一来就被打包送给李昭,忙的东西是她前面十二年一点都没接触过,颇有点手足无措。

李昭捏了捏她的脸,“刚开始我也手忙脚乱,无处下手,慢慢上手就好了。”

五娘怀疑的看着李昭,那眼神分明是你也会手忙脚乱?

李昭愉悦的勾了勾嘴角,再摸了她一把脸,“乖啊!好好干,干得好我放你假。”

五娘一喜,突然反应过来,怒,“我是姐姐,我才是姐姐,你那是什么语气!”

李昭大乐,开开心心地离开。她要去看那六万人不假,不过之前还先去燕庄瞅一眼。

时下已经有造纸术,只是不太成熟,李昭曾经参观过古法造纸,但是印象已经很淡,还记着,那是拜她这世的好记性所赐。

不过还好不是让她无中生有,杂七杂八说了一通,在那群能人的努力下这阵子小有进步,她想去看看现在怎么样。

第75章 既来之则处理之

李昭翻身上马,花了大半个时辰的功夫奔至燕庄。一进去便发觉里面欢天喜地的氛围,遂她也笑。

满脸络腮大胡子,不修边幅的杨工喜滋滋道,“竹纸,成了!”说着递给她一张纸。

李昭定了定神,伸手细细的摩挲了下,白中泛黄,触手微糙。以前她见到这种劣质纸看都不会多看一眼,但那是以前,很久很久以前了。现在李昭恨不得捧起来亲一口,比用桑皮、藤皮做的纸好太多了。最重要的它的主原料是竹,配料是麦杆、稻杆、檀皮等,原料来源更广泛,规模化生产指日可待。

李昭又问了产量,听罢毫不掩饰欣喜之色,满面笑容道,“这三个多月辛苦各位了!此纸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诸位大名必会永垂青史。”不是她忽悠人,这是事实。

“若非娘子提点,我们怎么想得到还可以用竹子。”杨工谦虚道,旁人皆是一脸赞同的点头。

李昭笑了笑,“我只是瞎指挥罢了,杨工不必谦虚,你们的努力大家都看在眼里,等我上禀父亲,父亲必有重赏。”

杨工一干人听得心潮澎湃,名利双收,谁不想要。他们乐意给李氏干活,除了报酬丰厚外,李氏对他们这些‘下等人’的尊重也是很大一个原因。如非机密,不吝于为他们扬名,甚至安排官职,而非据为所有。

因为这个意外之喜,李昭离开的一路都是神采飞扬,什么叫如有神助,这就是了!

兖州和豫州那六万人,其中近一万的青壮参军入伍,剩下的为防止他们抱团,被分成数十股分别安置。东郊牛往岭下就住了其中一股,李昭要去的便是那处。

“蒋老,您也在?”李昭微微一福礼。

毫无形象蹲在地头看着人干活的蒋威颤颤巍巍的站起来。

李昭略有点担心他老人家跌跤,蒋威已过天命之年,家境贫寒生活坎坷,年轻时遭了不少罪,身体并不康健。与之相对的是他不凡的经历,从放牛郎成为雍州最高民事长官之一,主管粮禀,李徽的左膀右臂。

蒋威身旁站着的年轻人似乎也和李昭有着同样的担心,胆战心惊的看着他,虚虚的张着双手,打算随时施以缓手。

蒋威在一群人担忧的目光下慢慢站直了身子,笑道,“六娘也在!”

李昭忍不住笑起来。

蒋威也嚯嚯嚯的笑,笑得他孙子一脸疑惑。

老头儿被他那蠢样气得瞪眼,还得给李昭介绍,“这是我第三孙蒋锲,在外游历了五年,别的本事没有,对这圩田略懂一二,清月湖的工程便是他设计的。”

“原来是蒋三郎,久仰大名。”对于人才,李昭从来都是十分敬仰的,尤其是对她不了解的领域的大能,更是高山仰止。她对圩田的了解仅限于,把湖或者沼泽围起来造田,这样的田地十分高产,其他有技术含量的东西就一点都不知道了。

蒋三郎拘谨一笑,“娘子折煞蒋某了。”

看出蒋三郎性格腼腆,李昭便不再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如此一来蒋三郎大松一口气。

李昭问,“这儿大概何时能收工?”

“再过半个月就成了。”蒋威眺望眼前热火朝天的景象,“大家伙都舍得下力气。可惜今年的春耕错过了,只能种点其他的作物,还得熬一阵苦日子。”

这田圩出来是给他们用的,若是还要偷奸耍滑,那就委实寒人心了。

李昭扫一眼满脸慈悲的蒋威,失笑,“我这还有一些钱银,支撑几个月应该是够的。”自从被老头儿知道她很有钱之后,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化缘’了。何况她带回来的人,让官府出银子贴补,李昭不是很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