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朱瞻基俯身行礼
“欲往何处?”太子妃一脸漠然,冷冷地问道。
“去乾清宫面圣!”朱瞻基语气坚定。
“昨日大婚礼成,今早是该面圣谢恩,只是瞻基好像忘记了,应该携善祥同往才是。”太子妃紧紧盯着儿子的面庞。
“儿臣去面圣,不是为了谢恩!”朱瞻基一脸沉静,面不改色。
“哦?”太子妃柳眉紧皱。
“是去请罪!”朱瞻基面色清冷,目光投向母亲,重重一拜:“昨夜,我已然要了若微,今日面圣一为请罪,二是替她求个名分!”
“你!”太子妃只觉得一阵眩晕,失望,满心的失望,若微叫她失望,瞻基叫她失望,就是善祥也叫她失望。
“你好糊涂!”太子妃大怒,“随我来!”
朱瞻基初是不为所动,后来看着太子妃一人在前走得甚急,衣带飘飘,仿佛记忆中母妃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激动,这才慢慢跟上。
第210节:大婚(4)
进入太子妃寝宫,太子妃命左右退下,大门紧闭。
“跪下!”
朱瞻基从之,而脸上仍是一脸坚毅,不容更改。
“你可知道,从永乐八年起,皇上就在为你的婚事操心,一直到如今,永乐十五年,才最终为你定下胡氏,你可知道这里面的缘故?”太子妃满心恼恨无处宣泄,不由一改往日作风疾言厉色起来。
朱瞻基默不作声。
太子妃怒急:“你眼中只有若微,难道再也看不到其他了吗?”
“若微?”朱瞻基终于开口,“母妃,孩儿实在不懂,永乐八年,若微进宫待年,不是就早已定下她了吗?为何如今,平地起风波,偏又另指她人?”
“若微虽好,但……!”太子妃终是迟疑了,那样的话无论如何她也说不出口。
“若微不是虽好,在瞻基的眼里就是绝配,德言容工、琴棋书画、孝义礼让,这么多年来,她哪里有失?各宫妃嫔、公主郡主,她又得罪了哪个?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什么都不能给她,白白等了这么多年,如今要放她出宫?”朱瞻基越说越替若微委屈,竟然淌下两行急泪。太子妃看在眼里,更是怒不可遏:“若微是好,本宫身边长大的女孩儿,她的好我清楚得很,不用你来说教。你只看到了她的好,月还有阴晴圆缺,人自然有短有长,她的短处呢?你就看不到了,如今,本宫干脆明言,她不适合做你的正妃,更不适合日后的母仪天下!”
“母妃?”朱瞻基显然愣住了,他一向以为母妃是站在他和若微这一边的,他没有想到这样否定若微的话会从母妃口中说出的。
“基儿!”太子妃看着朱瞻基年轻俊朗的脸上那抹化不开的愁容,终是于心不忍,“算了,事已至此,多说无意,母妃只想告诉你,若微,不是你的,如果你现在去乾清宫,恐怕她连宫门都出不了了。”
“母妃!”朱瞻基大惊失色,“你是说?”
“古往今来,被皇上看中的女子失了身,你说,她的下场会如何?”太子妃只觉得话已至此,一切都不必再说了,于是将朱瞻基晾在一边,转身进入内殿。朱瞻基如同醉酒般,伏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本册完)
第1节:前缘
明朝纪事2
前 缘
她,八岁时就以美貌名闻天下。
他,出生之际就手捧玉圭是圣祖钦定的国之储君。
一个预言,让她从小被密养于大内。
她,梨涡浅笑如新荷照水。
他,俊秀卓绝似云中蛟龙。
她与他在紫禁城中相遇,
从此便情根深种,两小无猜。
七年后,一纸皇命,鸳梦破碎。
她被迫离宫隐身于道观之中,
而他则违心另娶她人。
命中注定的龙凤情缘偏遭多劫。
前路渺渺,仰望苍穹,策马朱门。
大明后宫内,
她和他将如何成就这段真实记载于史册中的帝后旷古之奇恋。
第2节:凝恨春漏短(1)
第一卷 重九登高看孤雁
第一章 凝恨春漏短
若微静静地站在窗前,凝神远眺,脸上的神情不似紫烟那般望眼欲穿,也没有湘汀的黯然落寞。
离宫的时辰一点儿一点儿近了,瞻基还没有回来。
瞻基会回来吗?
雨水落在廊子里,一滴一滴都如此晶莹,仿佛她心底的泪珠儿。院中柳树上初生的枝条在细雨中显得朦朦胧胧、烟雾缥缈,就如同她的一双美目,好似秋波一般。此时,她该是悲还是笑?
螓首娥眉,巧笑倩兮。
她脸上渐渐浮起的竟是淡淡的笑容。
瞻基,昨夜的你,如同寂寞空庭里皎洁的满月,闪烁着温润的光泽,说不出的旖旎温柔,温暖着那颗已然碎了的心。
今晨,当你离去的时候,我其实是醒着的。你匆匆离去,一心只想为我去争取那所谓的名分,却没有看到我为你努力绽放的最后的笑容。因为我知道,没用的,真情总被无情误,也许在这朱楼玉宇之中,最不该有的,就是真情。
若微长叹一声,伸手将窗子关上,她环视室内,这住了七年的静雅轩,如今,也要别离了。
“姑娘,再等等吧!”紫烟带着声声悲啼,上前几步,轻轻挽住若微的手。
若微摇了摇头,唇边始终带着那抹悠远淡然的微笑:“去把我的琵琶取来!”
紫烟眼睛里闪着点点泪光,走至西墙下,取下那琵琶,递到若微怀里。
怀抱琵琶,玉指轻抚,一曲《梅花三弄》信手而弹。
一弄梅花花未开,两小无嫌猜。二弄梅花花正红,玉宇琼楼、朱门宫阙之中留下几多情?三弄梅花花已落,独自享寂寞。转眼又是杨柳青,何不打开家门迎春风?
没有哀怨惆怅、凄楚缠绵,旋律中少了一丝幽雅,却多了一缕柔韧,推、拉、吟、揉之间使流淌出来的曲音委婉柔美,正是“弦弦掩抑声声思”,闻者莫不动容。
然而她玉指稍一停歇,转瞬再起时,已然换作《阳关三叠》。
曲音突变,激昂悦耳,力透苍穹,越过小小的静雅轩,传到很远很远。
“姑娘!”湘汀立在门口,面上表情有些不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说吧!”此时的若微,如同天山上的雪莲,又像皑皑白雪中的红梅,孤傲出尘中美到极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寒意,冷浸浸得让人有些畏惧。无喜无悲的神情掩藏住自己心底真正的悲喜,原本纯真而脆弱的内心,被硬生生地裹了一层铠甲,为自己强披一件黑色的外衣,包裹住全部的怯懦与无助。
这样的她,在湘汀眼中是如此的陌生,十五岁的少女仿佛一夜之间历经沧桑,还未盛开就忽地早早凋零了,这样的她,只会让人更加心疼。
湘汀低垂着头,不敢去看她的神色,因为不忍,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蚁:“太子妃差慧珠送来汤药一碗。”
若微的手突然一停,曲音戛然而止。
“汤药?”若微一双秀眉微微蹙起,心底暗暗发寒,而面上神色依旧不动,“既是太子妃差人送来的,就端进来吧!”
“是!”湘汀的声音中带着哭腔,强忍着匆匆退下,不多时,太子妃身边的大宫女慧珠手捧托盘缓缓入内,托盘里盛的是罩着盖碗的青花瓷汤盅,那盖碗上还封着一道黄纸。
慧珠进了门,抬眼一看,面前的若微,脸上薄施粉黛,一身浅绿色的裙装。头上斜簪一朵白芙蓉,除此之外只插一支碧玉七宝玲珑簪,虽然有些憔悴,却依旧娇媚可爱,让人看了不免暗叹上天造物之神奇。
第3节:凝恨春漏短(2)
若微看着那汤盅,忽地幽幽叹了口气。
慧珠微微颔首:“若微姑娘,这是太子妃特意赐给你的,再三叮嘱姑娘一定要服下。娘娘说了,姑娘精通岐黄之术,自然明白娘娘的苦心。”慧珠心中不免胆寒,都说太子妃大度贤惠、端庄厚道。可是没承想一遇到事情,却是如此心狠。虽然如今是自己的妹子做了皇太孙妃,可是对于若微,从情感上慧珠还是难免会有些怜惜之情。谁能想得到呢?昨天的大婚之夜,皇太孙没有与妹子洞房,反而与若微暗结连理。原本得到消息之后,慧珠还担心太子妃会出面奏请皇上,索性让若微进了皇太孙府,纳为侧妃或者侍妾。
想不到太子妃得到消息以后,三言两语几句话点中厉害,便让皇太孙恨恨而归。又吩咐人准备了这碗汤药,如此,才算真的了结后患。
只是,这样对若微,未免也太难堪了,她会从吗?慧珠将托盘举起,低垂下了头。
“这是什么?”丫头紫烟不同于湘汀,虽然都是一同服侍若微的侍女,但她是与若微从小一道长大、情同姐妹的家生丫头,见此情景,立即大惊失色,拔腿就往外跑。
“紫烟,回来!”若微冷冷地喊道,因为她知道,紫烟此时要去求助的只有他,皇太孙朱瞻基。只是如今这一切,他定是无能为力,否则,又怎会眼睁睁地看着事至于此呢。
若微上前几步,伸手掀开盖碗,凑在近前,稍稍一闻,心中便全然明白。
麝香、红花。
宫里的老把戏了。
若微知道,在皇宫中,妃子得皇上宠幸之后能否有孕,首先取决于皇上,皇上说留,便可留,皇上说不留,便有当值太监在妃子的股间、脐上等穴位上轻轻一戳,于是龙液尽出,就无从受孕。而这只是第一关,接下来,要看皇后和得宠的主子,想让你生,便能安安稳稳地生下来,如果不想让你生,那宫里有太多的“凉药”与“阴招”让你生不了。
没有想到,昨夜的缠绵,原本只是对昔日青梅之恋的一种纪念,不是抗争,更不是要挟,可是在她们的眼里,却是如此不堪,唯恐自己会借此另寻机会。
第4节:凝恨春漏短(3)
罢,罢,罢。若微一阵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