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六福笑笑,又笑笑:“好。”

月上柳梢金六福还没有前去幽会的预兆,季白萼打个哈欠:“金小六,月亮在柳梢后了,还不去?”

一骨碌爬起来,金六福整整衣服:“去,当然去。”想了想补充道:“不过,你别想趁着我不在就偷跑,否则……我不告诉你杜美人和季老头在哪儿。”

“你知道我爹和娘在哪儿?”季白萼问道,有些讶异。

“当然知道,不仅知道他们我还知道季老大和季老二在哪儿。”金六福笑着说道:“所以,不想费力气找你爹娘的话就乖一点等我回来。”

起身走了几步又回头说道:“你那个家禽脑袋别想多了,小爷我是去还上次的饭钱。”

季白萼没理他。

金六福偷偷进了镇子,为了不再碰见那馒头小哥他绕路民居的房顶,然后偷偷摸摸地见四下无人才闪进店里,那架势要说不是偷情那就只能是偷钱了。店里棚顶那惨败的白灯笼今儿没光亮,加之又是晚上店里黑得吓人。掀开帘子来到后院,月光下那横木梁子上也没有横着睡觉,凝神屏气听听,还真是一点声响也没有。石磨等东西都还在,看着就像是主人有事刚刚出去一样,金六福不禁感慨这繁华镇的治安真好。

四下里瞄了瞄,金六福将一小块碎银放到了横木上,又怕老板不知道是谁来还钱便从灶下翻了块没烧完的木头写了四个字“水煮人肉”——这应该记得起来了吧?做完了这些金六福又偷偷摸摸地跳上房顶走了,既然还了钱也在路上躲了好几天,再小心点南下应该不会被他四哥抓住了。

进了林子隐约见了火光闪闪金六福不禁一惊,怕季白萼出了什么事。放轻了步子金六福绕到那火光处却见不只是火光还有剑刃的寒光,而被那寒光包围着的还有一个熟人和一个两面之缘,季白萼和半面妆。

季白萼用的是软剑,半面妆用的也是剑,两人一白一紫舞着剑退敌,看得出来还算游刃有余,不担心了,金六福便看战局,围攻两人的是几个黑衣蒙面人,手里都拿着刀,那刀法嘛——金六福的师傅没教过他也看不出来,不过看起来耍得还不算孬,而且从下手的凌厉度和小心程度来看看似乎也不是要取两人性命,金六福不禁奇怪,半面妆被抢了,他可以理解为此战是逃跑与反逃跑或者逃脱之后报仇之类,可是——小白鹅跟着掺和什么?这丫头虽然有点笨可是也不至于一时头脑发热跟着人家舞刀弄枪楞充古道热肠啊?

那到底是为哪般?

看了两刻钟也见分出个高低胜负金六福觉得无聊了,以为是平时师门练剑呢这个慢吞吞。

从树后晃出来,金六福抱着胳膊:“萼儿,怎地我一时没看着你就和人打架?这个习惯可不好,要改。”

一群人本来忙着混战忽见树后晃出来个年轻小子一时都有点不明所以,不过打架可不是说停就停的,而且打上了瘾的人往往是要将无辜的人也牵连进去的,这不,那黑衣人里马上就有两个人举着刀冲着金六福来了。

金六福那个打架就絮叨的毛病又犯了,边退边嘟囔道:“我说兄台,我刚才的意思是劝我家小白鹅不要和你们打斗了,你们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不知好歹就冲着我来呢”

黑衣人跟没听见一样,手里的刀这下子见了凌厉。

“小白鹅啊小白鹅,你哪里招惹了这些魑魅魍魉”金六福还嘟囔。躲啊闪啊,金六福又嚷嚷道:“小白鹅,你那破石头拿出来用用啊什么时候了你还揣着”

弄个奇门遁甲还不学以致用,啥时候了还藏着掖着

“废话嘛,哪有时间捡石头”季白萼说道,声音微喘。

金六福摇摇头,看来这东西用着也不是很方便嘛!

加入了混战圈子,金六福找了机会靠近季白萼小声嘱咐道:“我拖着他们,你去找石头。”

半面妆看出了他俩的门道便配合金六福拖住这些黑衣人给季白萼摆阵创造机会,终于,又混战了一刻钟左右,金六福和半面妆在季白萼的带领下出了阵法,季白萼将手里的两块石头动了动位置便只见那几人在阵中各自举着刀小心翼翼的表情。

“小白鹅,明儿我给你买个袋子。”金六福说道。

“为什么?”季白萼问道。

“装石头。”金六福说道,看看半面妆:“小白鹅,你认识她?”

“认识。紫鱼姐姐帮过我。”季白萼说道。

“我认得你,你还欠我的水煮牛肉钱。”半面妆——紫鱼说道。

23、有缘的慕容家路人

季白萼看看金六福,小虎牙露了露笑了。

“话不好这样说,我刚刚已经去还过你的钱了,还多给了些利银。”金六福说着眼睛转了转:“不过,我刚才帮你的这个忙不知道怎么算”

紫鱼看看他:“你说怎么办?要不要——以身相许?”

季白萼瞬间睁大了眼睛,看看紫鱼又看看金六福,然后拍拍屁股站起来:“我去洗洗手你们慢慢谈。”

“等等等等。”金六福一把拽住她的手:“小萼儿,来来来,你觉得这个建议如何?”

“关我什么事?”季白萼说道,想抽回手金六福却拽得更紧,季白萼不禁觉得脸上微微发烫,以前和金六福也开玩笑闹着玩,可却连小手指头都没碰过,今儿个不仅小指头碰了,十个手指头还一个挨一个的。

“怎么不关你的事?你的事是你的事我的事也是你的事。”金六福说道。

紫鱼看看他,扯了扯嘴角笑了:“不想就算了,可别后悔。”

金六福点点头笑眯眯地说道:“小爷还不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呢,这样吧,既然紫鱼姑娘以前帮过萼儿,今儿就算我们还了你的人情,以后两清了,可以?”

“好。两清。”紫鱼说道,利剑入鞘:“本来还想请你们吃顿好的,现在看来,你们还真是没有口福。”

金六福笑笑:“多谢。”

紫鱼走了,金六福小声说道:“吃顿好的那么难吃的东西也好意思说是好的还不如我自己烤两只青蛙吃。”

“金六福!”季白萼开口。

金六福转头看看她:“何事?”

“你干嘛攥我的手?”季白萼问道。

金六福抬起两人的手:“看清楚,这不是攥,所谓攥是我的手包住你的手,可是现在——这个叫十指交握,懂不懂?”

季白萼点点头:“这个我懂,我是问你,为什么你的手要这样?”顺便晃晃手。

“为什么不能这样?”金六福一脸奇怪的表情。

“因为”狐疑地看看金六福然后使劲抽出自己的手:“因为不想给你握。”

“那想给谁握?”金六福立刻问道。

“给关你什么事。”季白萼说道,想了想:“紫鱼姐姐是那家店的掌柜?那为什么会有人和她打架?”

“可能是用不好的东西骗了人家的钱吧?你以为所有人都像我这样有风度东西好坏都给钱吗?”金六福嘻嘻笑着说道。

“有风度的人会背后说人家的东西不好吃吗?”季白萼露出小虎牙笑着说道。

这只家禽今儿忽然聪明了。

“这个你又不是外人。”金六福说道。

“也不是内人啊。”季白萼说道。

“晚些时候就是了。这是咱自家的事到时候关起门来再说,那啥,小白鹅,你怎么认识这半面妆的?”金六福问道。

“半面妆?你说紫鱼姐姐?有个人要骗我,她帮我打跑了。”季白萼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忙。

“是那个什么书的儿子?”金六福笑着问道。

“不是江公子,是树下绕圈的那个。紫鱼姐姐告诉我那种人要见一次教训一次。”季白萼说道。

“江公子?哦,江公子,很好。”金六福说道。江公子还真是好心,堂堂的公子给一个小女娃烤鱼吃,礼贤下士说不上,顶多算个色心大起,斜斜眼睛接着微弱的月光看季白萼,这小白鹅的容貌最多就是个清秀,怎么会有男人这么喜欢勾搭她呢?再凑近看看——还不如远看好看。身上也没什么芝兰香麝之类芳香扑鼻

“江公子是还好,就是头发难看了点儿。”季白萼说道,那一根辫子戴上帽子还能遮掩一下,拿下帽子那个发光的大脑门真难看,比金六福参差不齐的头发还难看。

“小白鹅,姓江的怎么勾搭你的?”金六福问道。诱拐人家媳妇的——见一次修理一次。

“不知道,我爬到树上睡觉,睡醒了就看见他了。”季白萼说道,她不过就是戴着几个小花环爬到树干上睡了会儿觉,起来就见树底下江公子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小白鹅,山下的男人都好色,尤其喜欢骗你是你这种笨兮兮的好骗的。”金六福说道,说完了只见季白萼龇着小虎牙看自己。

“金六福,我们分道扬镳,你这个好色的山下男人。”季白萼说道。

“唉,你这家禽脑袋怎么就闹不清里外呢?算了算了,走吧,咱回江南。”金六福说道。

“不去集合了吗?”季白萼笑问。

“说什么信什么不是跟你说是去还钱了,什么记性”金六福说道。

“金小六,我告诉你,其实紫鱼姐姐很漂亮的,比那个回部女子还漂亮。”季白萼说道。

金六福一副惊讶状:“真的?”

季白萼点头、撇嘴。

“哦那跟我有什么关系。走了。”金六福很自然地拉着她的手站起来:“你以为养女人是那么容易的事吗?像你这样的养一个都累死人了,还有,太美的女人不能娶,我娘说了太招蜂引蝶的不好”

一路絮叨着两人在树林中穿行。

结果刚走出树林迎面就碰到一群人,借着昏黄的月光数数人头大概七八个。不知道对方的眼睛是不是夜路走多了,反正一打照片就有人说道:“季姑娘?”

还没等季白萼说话,金六福悄悄点了她的哑穴,然后拉着她的手打算从旁边绕过去,手心里季白萼用指甲抠他掌心。

对方的策略是敌动我动,见金六福动了自然也不含糊(人墙就够用了):“季姑娘?”还真是很有恒心。

“这位,您认错人了,我家内子口不能言,也不姓季。”金六福说道。没想到这年头家禽都这么受欢迎了——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是山上的家禽比较稀少的原因。

“怎么会认错?我和季姑娘同行了几日。”那男人说道,然后看季白萼:“季姑娘,我是慕容大哥,还记得吗?”

又是慕容——路人大叔家的人还真多。

旁边的季白萼摇头。金六福心里那个乐,小白鹅还是跟他一路,对路人都不敢兴趣。

24、金六福的信用问题

还没乐完呢一道阴风袭近,金六福拉着季白萼的手下意识地闪开到一边,这个小慕容不如那个老慕容有礼貌。

闪来闪去,金六福一直都没松开季白萼的手,这慕容的招数更是凌厉了,那架势像是抓住老婆与人私奔似的。金六福嘛,一向秉承闲事不来找我我绝对不找闲事,打得过就慢慢打打不过就快快跑的原则,所以——基于比例悬殊他决定跑了,只是小慕容这一伙人也不是吃素的,七八个人将他们的去路围得严严实实。剩下的选择便是飞天和入地,入地的难度相对大了点——他又不是穿山甲,飞天——被围得这么严实也没个借力的原地起飞难度也不小。

正琢磨着是东奔还是西突只听季白萼说道:“金小六,他们这么多人欺负我们是不是有点过分?”

“岂止是有点过分,简直是太过分了,不讲江湖道义没有仁义。”金六福说道,然后看看季白萼:“你会说话了?”

“我又没管着我的手啊,呵呵!”季白萼笑着说道:“金小六,打架不好玩,我去捡石头。”

“季姑娘?”小慕容有些惊讶地叫道,同时示意手下的人停了手:“你明明是季姑娘为何却不认识我了?”

“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打人还以多欺少,慕容公子,你都是这样对人的吗?”季白萼问道,然后看看金六福:“金小六,我们走吧。”

“季姑娘,你误会了,我是怕你被人挟制了,所以才动手的,这位小兄弟实在对不住了。”小慕容说道。

“好说好说,就当切磋了,反正也没要我的命,否则我还以为你是要月黑风高夜杀人夺人妻呢。”金六福冷笑着说道:“萼儿,走了。”

季白萼点点头,经过小慕容的身边连头都不曾偏一下。

“季姑娘”小慕容叫道。

“这位慕容公子,敝姓金,你可以叫萼儿金夫人或者金太太,最不济也得叫声金六福家的。”金六福说道。

“金六福家的?什么意思?”季白萼问道。

“就是金六福的媳妇的意思。”金六福说道。

“那可以说你是季白萼家的吗?”季白萼接着问道。

两人完全无视那杵着的好几个人以及貌似有些“情深意长”的小慕容。

“当然不可以。我是男人,不过,你可以说我是季白萼家掌柜的或者季白萼当家的。”金六福说道。

“不要,如果我是金六福家的那你就要是季白萼家的,这样才公平。”季白萼说道。

“哦,好。”金六福笑着说道,说这笨鹅,季白萼家的就季白萼家的吧,总算给了名分了。

又向前走了几步季白萼忽然说道:“不对,金小六,你不是我的我也不是你的,你又给我挖坑。”

“喂,丫头,这么多人都听见你说‘金六福是季白萼家的’了,难道你想反悔?我不管,如果你敢我就全天下贴布告说你抛弃亲夫。”金六福说道。

“那得浪费多少笔墨纸砚啊?”季白萼说道,很是感慨。

金六福摇摇头,家禽的思维不是人能猜测的,尤其是他这么聪明的人。

不知道为何小慕容居然没追来,也许是受得刺激太大没想到心仪的女孩子自分别不到一个月就嫁做人妇了,当然,也许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过,这些都跟金六福没关系,他总觉得碰到慕容家的就没什么好事。

洛阳。七月的天即使太阳下去了也热得很,热得无处躲,因此便有许多人躲到水上船里。一艘垂着轻纱的小小画舫上,一对老爷夫人正对面坐着。

“这天儿怎么这么热?老头子,你不热?”老夫人问道。

“心静自然凉。”对面的老头子说道。

“我这心哪算是拔凉拔凉的了,养个儿子嘛还跑得不见踪影,还得劳烦爹娘这老胳膊老腿的满天下找他去,唉……这死小子让我逮着非打折他的腿不可。”夫人说道。

“好,打折了你再拖着老胳膊老腿养他。”老头子笑着说道。

“老头子,你来掐算掐算这混小子跑哪儿去了?两三年了连个信儿也没有。”老太太问道。

“爷要是掐算得准还用得着跟你到处走。”老头子似乎有些不满,看看老太太:“西瓜性凉,吃了两块就够了。”

老太太放下手里那第三块小西瓜:“老头子,我儿子不会有事吧?”

老头子点点头:“你儿子是祸害,放心。”

待到又凉了些,船靠了岸,岸上早有马车在等着了。老太太却说好不容易凉快了些还是走路回去的好,马车里透不过气。

马车在后跟着,两人慢慢走着,边看看人看看景儿。

“主子,大小姐来信了,问爷和您的好儿,问什么回南。”问话的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妇人,脸上带着笑。

“回去也是热,再说吧。百合,孟恩的媳妇儿是不是有了身孕了?”老太太问道。

百合笑着点点头。

“你都要当奶奶了,我连儿子都找不着了。唉……百合,你回杭州去吧,看着孙儿出生多好,你和巴鲁都回去。”老太太说道。

“主子,家里有人照顾,再说还有大小姐在呢。”百合说道。

“得了,知道说不动你,一起回吧,这死小子爱什么时候滚回来就滚回来吧。”说得那个咬牙切齿。

“真不找了?”半天没作声的老头子问了句。

“不找了,还好我还有俩孝顺的闺女和女婿。”老太太说道,语气里满是高兴。

第二天,一行人踏上了归程。

话说金六福和季白萼摆脱了小慕容又狂奔了一路之后终于到了自以为安全的地界儿,季白萼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金小六,我爹和我娘在哪儿?”

“当然是在江南金家。”金六福笑着说道:“你想想我这么好的女婿,杜美人能轻易放过吗?抓不到我就去金家搞定我老爹和老娘,那我还能反抗吗?”

季白萼看看天:“我不和你一起走了,我自己去找他们。”

“萼儿,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始乱终弃?”金六福拽着她的手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哪有始乱?”季白萼瞪他一眼:“胡说八道油嘴滑舌招蜂引蝶。”

“小白鹅,你不能那么浮浅只看表面,你看看我的心是多么真诚?”金六福笑嘻嘻地说道。

季白萼手一摊:“拿来看看,还没见过真诚的心啥样呢。”

手顺便就被金六福握住:“季白萼,虽然你笨你也没看过多少书,但是有一句俗语你肯定听过,那就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真诚这玩意是要相处时间长了才能体会得到的,知道吗?”

“多久?两个月够不够?”季白萼问道。

呃种白菜啊

“一辈子。”金六福说道。

季白萼眼睛眨了眨,似乎很是感动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