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娥脸上顿时放光,兴奋地悄声问道:“杀狗皇帝?”

顾家琪差点翻白眼,她咬着牙尖说道:“姑姑!皇帝身边有多少高手,你知道么!就是在男女办事的时候,厂卫离他也不过三丈远,怎么杀?!”

“那阿南是要?”

“灭北夷部族的头头,”顾家琪低声道,“要使皇帝无暇算计爹爹,办法很多,等边患解决,我们再来对付他。姑姑,杀皇帝是下下下下策。”

王雪娥觉得小姑娘想得极对,杀了北夷部族的人,大人不用上战场,也不用担心底下人合谋夺权逼位,自然是上上良策。她决定请最好江湖杀手来办这事。

不过,有件难事。

金牌杀手的要价都很高。顾家琪微微一笑,推出一纸契约,正是金矿分成契。她道:“姑姑,此矿现在日出百金,你只当卖掉这矿,得钱请人便是。”

王雪娥固有不舍,但顾照光更重要。

行家出马,一个顶无数。

三年前,池越溪雇凶杀人,也不知雇的哪条道上骗钱的;三年后,同样是雇凶杀人,王雪娥找的是号称千金一命的风雨生死楼,楼内杀手个个背负命案,在锦衣卫、东厂、大理寺榜上有名,六扇门追捕多年都铩羽而归。

更要紧的是这个组织口碑甚佳,深谙“化钱消灾”这四个字的精髓,只要他们接了活,绝不会让主雇有后顾之忧。

顾家琪吃下定心丸,接下去,就是从顾照光的主帐里盗出夷将头像花名册。

这件事,难度不亚于刺杀皇帝。

再说池越溪曾负尽其夫,顾照光心底依旧爱她恋她如昔,此番得知池越溪回心转意,不顾众人阻挠,留下爱妻。经数日调养,池越溪恢复花容月貌,伫立园中,人比花娇,回眸一笑,群芳失色。

顾照光没躲过这美人计,当是夜,他踏入新浣溪楼,与此间主人成好事,当真水乳交融,万般和谐,胜却人间无数。

从此后,池越溪就是这总督府的天。

顾家琪得信,差点没把自己给气死。她愤怒地恼火地跑到便宜老爹前头,像问题少女一样大发脾气,试图仗着顾照光对自己的愧疚与宠爱,可把池越溪撵走。

顾照光淡然微笑,耐着性子哄女儿,许诺无数,除了离弃池越溪。

“她不走,我走!”顾家琪真正火冒三丈,大喊道。

顾照光笑容依旧宠溺,不计较女儿无礼的坏脾气,伸手欲揉爱女柔软的发。顾家琪气愤难当,推开他,直接冲出总督府。

顾照光没追,吩咐金管事寻几个机灵的侍女照顾阿南。

顾家琪见他这般不上心,气恨得脚踹杂物,脚尖痛到极致,她方压下心头火,此时不盗花名册更待何时。顾家琪故作气愤地跑进军营大吵大闹,王雪娥出来哄她,很多将士叔叔伯伯安慰小姑娘,定不叫那恶女欺凌于她。

亲兵安排小姑娘睡觉,顾家琪要进总兵主营帐,亲兵本是拦住,但看在小姑娘今日气狠的可怜份儿上,把人放入,跟前跟后,求爷爷告奶奶:大小姐,快住手,别扔了,总督大人回来要打他军棍的。

王雪娥端着甜汤走进主帐,亲兵一看是谢夫人,忙求帮助。王雪娥笑阻小姑娘发脾气,顾家琪坐下来,两人好似要谈话,亲兵简单收拾一番,出外站岗。

顾家琪连使眼色,王雪娥是见过那名册的,她不落痕迹走动,一找到便把东西塞入怀里,继续哄小孩。

成功盗取名图后,顾家琪大叫:“姑姑,我们,杀北夷个片甲不留!”

王雪娥愕然,道好。

顾家琪点数身边所有财物兵器,用新学的易容术乔装打扮,与杀手楼的人共赴康州。

她有满肚子的火气要撒,正好让顾照光急急,除非他真不认她这女儿,那她倒落得逍遥自在,可以过自己的生活。

再说东宫太子这头,想不出法子栽赃嫁祸予人,谈判之期又无可再推脱,正正愁白少年头,忽得刘皇后信函告知,她已定下池太师孙女为太子妃,路阁老之孙女为侧室,待他回京,便举婚事;日后朝中两位重臣力保,顶多沉寂两三年,太子之位当无碍。

这已是最好的结果。

太子得信大喜,一扫往日忧虑,神色坦然,对众人道,万一事发,就说顾照光指使洛江笙杀人,挑起战乱,拥兵自重意欲谋反。

东宫属官们见太子拿定主意,上下齐定心,回复北夷使者,三日后,交还战俘。

康州郊外五十里,已划出停战界限,留待双方交换战俘。这日,谈判使团进驻,双方代表交谈,对条款,签名盖印,再送上战俘。

北夷使团里有个小子,见到真波王子,不顾一切,扑上去抱住他痛哭,嘴里咿咿呀呀说着夷语,忽然,她以魏语大叫:“他不是王子,他是假的!”

“交出真王子。”

“我们的王子在哪儿?”

双方大乱,魏军这边护持东宫太子向后退,北夷那边个个愤慨大怒,见魏国并无诚意解决问题,那小子,此时已摘下男帽露出女额发,她誓言道:“我的夫君,我们的王子,被你们这群卑鄙魏人杀害,血债血偿吧!”

“杀了她。”顾家琪下令道,杀手楼的人放箭,正中瘦女喉部,旁边立时有人扑过去,抢出瘦女袖里的袖筒。魏军这边只顾着护东宫太子撤离,竟不知趁机杀光夷使争取时间。

杀手楼的人动作再快,也不能一招全灭北夷使者,终是有一人,临死前,拨火筒,扔向天空,信号炸裂。

百里外,铁骑声、牛角号高传,旌旗飞扬。

东宫使团大乱,哭声响起。留守康州的魏军观战局,迅速开城门出兵救太子。

顾家琪看了一眼,趴在王雪娥背上,正面迎向北夷铁骑,寻找目标。这并不是太容易做到的事,平原无物遮掩,重骑冲锋,迅捷如猛兽,非艺高胆大者不能为也。

圩五回 纵死犹闻侠骨香 男儿本色(全)

话说魏景帝八年布局,不惜以美人池越溪为饵,弃边关黎民安危不顾,点起战火,谋算顾氏一族。顾家琪看透内情,巨资雇人杀敌将,得偿所愿,成功灭除多名夷人大将,皆是魏军参将案头所列悍敌。

杀手楼功成身退,王雪娥为心上人所累,甘之如饴,脸上笑靥如淡花,分抱顾谢俩小孩,在茫茫草原里静静地享受塞漠的风与黄沙。

仨人此时已深入漠北腹地,小心避过夷人牧民,往火线靠近。

几日后,仨人被夷人妇女发现,双方言语不通,王雪娥正欲杀出血路,却见夷女领来一位魏人,满身风华,翩若仙人。顾家琪眼神一闪:他竟在此地。

走近了,洛江笙脸上显出一道长长的细疤,破坏了完美画面。

他笑得一如当日,风流倜傥,他道:“三位想必就是纵横北夷夺走无数夷将的刺客吧?顾小姐,如果我是你,此刻会恨不得背生双翼赶回康州,说不定还能见上顾总督最后一面。”

顾家琪本不想自承身份,但这人说的太欠扁,她哼道:“你还是多操心自己,我们要杀你,易如反掌。”

洛江笙轻笑,敲打纸扇,道:“鄙人死不死其实随意,顾大人若死了,不知顾小姐伤心否?”

王雪娥大怒,欲一掌劈死这不祥诅咒人。

顾家琪拦下她,道:“那你还活着做甚,名门忠良之后,甘当卖国贼么?”

“顾小姐何必激我,”洛江笙悠然道,“我苟且与世,只是不想那狗皇帝江山美人得抱!我洛氏一门忠烈,竟落得如此下场,你说我恨是不恨?”

“那你如何知我爹爹有性命之危?”

“顾小姐,心知肚明,还用我说么。”

顾家琪自认这次她安排周全,便是个傻子也能打赢这仗,何况顾照光乎。是以,她压根儿不信洛江笙的话。

洛江笙失笑摇头,道:“你可知,你们所杀夷将皆是假?然赤一早得信,魏人买凶杀将。若非你请的是风雨生死楼的好手,然赤早布局将尔等一网打尽。”

顾家琪的心,凉嗖嗖地冷,空落落的寒。

又听得后方一声轻轻问:“阿俊,埋在哪儿?”

顾家琪转过身,道:“不管你信与不信,杀夏侯俊非我所愿。”

“他在哪儿?”

“夏侯雍。”

洛江笙变脸,王雪娥已不耐烦这些,直接卷起俩孩子,将轻功运到极致,在草上飘飞,冲向康州。

夷人铁骑践踏平原中心的小包圈,血色漫漫的尸骨战场上,那里站着四个血淋淋的人,各持兵器,抵挡千军万马。

“大人!”王雪娥惊恐万状地叫了一声,她欲飞冲,气力不继,约是伤及内腑,擅动武,嘴里竟冒出血来。谢天宝忧急:“娘,娘,你收功啊,再动你会死的。”

顾家琪收起心慌,强作镇定,道:“姑姑,爹爹还等着你给他报仇。”

王雪娥悲痛哭,停下来,取药疗伤,慢慢地步步挪向那血尸中的四人,四个不是兄弟却用似亲兄弟的结义兄弟。

“本将敬尔等是汉子,留尔全尸!”

夷人头领如此说,率领大军冲破康州城门,见人就杀,见屋放火,留下一片火海,直奔下城。

四人血透铁衣,身中无数箭矢,相互扶持,倚立苍茫天地间,岿然不动。

也许悲情,也许悲壮,也许英雄梦尔。

赵梦得道:“几位兄弟,我怕是不行了,让我抢个先。”他请顾家琪给家里的婆娘捎口信,别等他了,带着小儿改嫁吧,钱放在哪儿她知道,“我家云绣是个傻闺女,阿南侄女,你甭跟个傻子计较。她心里只有夏侯家的那个,你跟她说,早点嫁,生几个胖小子,过自己的日子,别管男人娶多少小老婆,她爹可护不了她一辈子。”

“嗯,我会的。”

赵梦得呼呼地喘气,慢慢地闭眼,就像睡着了似地安详。夏侯逊在他左侧,想伸出手来,牵一发而动全身,仅凭一口气强撑,实则动弹不能,他也省却那动作,低喘道:“侄女,我知道我们家那臭小子对不起你,可我夏侯家就这么一根独苗了。”

“既然夏侯叔叔、赵叔叔没有背叛爹爹,我不跟他计较过去的事。”

“什么?哪个狗娘养的说老子要卖兄弟?!”弥留的赵梦得瞪大眼,夏侯逊也是一副气爆的样子,他们看向顾照光,同声问道:“大哥,先前你那么惊怪,也是认定我们兄弟二人跟地刘惠山是一路的?”

顾照光谦意苦笑,道:“大哥对不起你们,五个时辰前,大哥还在怀疑自己兄弟。”

赵梦得语气幽幽,道:“也不怪大哥,有些事,我是有意为之,好迷惑那些人。总想着啊,啥时候,能帮大哥一把。”

夏侯逊笑道:“老四,你跟我想一块儿去了,哈哈,洗清冤屈,陪着自家兄弟一起死,何等快哉!”

他与赵梦得高笑数声,笑声嘎然而止,两个忠臣良将就此消殒。

顾照光低叫三弟四弟,神思恍然波动,一个不意闭过气去。王雪娥飞奔上前,悲泣不能。此刻她已不记得要掩饰她的情意,哪怕用她自己的命去换顾照光,她也不会皱下眉头,但,已救不回。

一支拳头粗的长矛贯穿他背后心,这就是断绝他所有生机的致命伤。

一声声悲泣的远山哥,唤醒了顾照光散乱的神智,他叫的是:溪儿。

直接略过赵夏身三人,顾家琪的目光定在顾照光身上,顾照光要死了?

她有种天转地眩的虚幻感。

她总以为,她这便宜老爹是个盖世大英雄,功夫之高,谈笑间,就能令墙橹灰飞烟灭;义气之重,兄弟舍生忘死追随不背离;谋略之深,纵横沙场多年从未吃败战,收拾一班胡虏那就跟庄稼汉割菜似地简单随意。

这么一个厉害人物,如今就要、死、了?

如此地不真实,让人如何能够相信。

其实,这个罪孽的根缘死了也好。他为腾出正妻之位,不借逼死原配,新妇还是他强迫来的,把好端端一个总督府折腾得乌烟瘴气,个个都像背负血海深仇似的,随时随地等着背后捅人一刀子。

这种无情无义、寡廉鲜耻的渣男死了真是老天开眼。

如此看来,她确为这个名义上的便宜老爹牵肠挂肚,可笑的是,这个人死前心心念念的人,却是出卖他的妻子。

顾家琪恨不能一巴掌将这死人打醒,她冲上前,揪着那黏腻的沉重铁衣,骂道:“顾照光,你给我听着,你要敢死在这儿,我就杀了池越溪,我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发誓,我会让她这辈子都后悔来到这世上!”

顾照光轻轻地低笑,迷茫的眼神清醒了些,用那染血的手抚摸女儿软软的脸蛋:“阿南,那是你娘。”

“她都杀你了,我为何不能报仇?你死,她死;你活,她才有命。”

顾照光低呤,这性子不知像的谁。王雪娥与谢天放以为他有救,一个喂灵药,一个输送内力,顾照光微微摇头,让他们不必费心。他知自己时间无多,能在死前见见女儿嘱她几句话都是奢求。

“雪娥,阿南就托付给你了。旁人,旁人我都信不过。”顾照光喘气时,嘴里都冒出血沫,王雪娥只晓得哭,点头答应,她定给阿南找个好婆家,不叫人欺负她。

顾照光转向谢家小儿,打量他少顷,道:“天宝,阿南行事好走偏锋,你要阻她以身犯险。她这般脾气,想来一般人也制不住,待满十六,阿南若无意他人,你便娶了她,好好管束。”

“我会的。”谢天宝很认真地回道。

顾照光欣然一笑,对谢天放道:“二弟,是大哥对你不住。”

“你要真想你女儿好,你就不该这么做!”纵是条汉子,谢天放也不禁热泪盈眶。原来顾照光本不至伤重如此,他根本就是不想活,冲锋陷阵一马当先,杀敌不要命。

顾照光笑道:“我顾远山这一生,做错了那么一件事,我不能叫弟兄们为我私心白白断送性命。”他是自愿死,陪他的弟兄,长眠地下,来世再做亲兄弟!

顾家琪愤然抽出手,骂道:“呸,你倒死得其所,你可想过那些弟兄的妻子儿女?你要真心为你弟兄,你就该把那个女人杀了,换你这些万千弟兄活路!”她很愤怒,却在这刻泪满襟。“那种女人哪里好,要你为她寻死觅活,天下间女人死绝不成?你若不能顾我周全,何必生我养我,早早将我掐死,省却余我孤苦伶仃在这世上受苦。你一人死倒便宜,可曾想过那狗皇帝哪里会放过我?你说啊,你对得起谁?你个懦夫——”

顾照光义薄云天,倘非为这些兄弟,他如何能抛下独女慨然赴死。她却在此刻点醒他让他正视自己造的孽,让他死前还受此痛苦折磨,何其残酷;另一面又想,若能换得他愧疚不死,再残忍的话,她也说得出口。

“爹爹,你答应教阿南骑马,你答应过的。。。”

顾照光眼神已涣散,他无法言语,忧然轻叹。

顾家琪扑上去大哭不能歇止,王雪娥到此时反而哭不出来,心痛到极致,泪无殇,心已死。

她的大人她的远山哥武艺冠绝天下鲜有敌手,谁能轻易伤得他?那支从背后贯入的长矛方向何等诡异,就算是从背后偷袭,她也坚信,她的远山哥能够躲过。

谢天放低语道:大哥是为救他,给那然赤大将的长矛飞中。

王雪娥回道:那你为何还不去死?!

情人冷血,不过如此。

谢天放默然,谢天宝陪着小南一起哭,他喜欢顾伯伯,他不要他死。可是,天道无情,视人心之愿为刍驹。

圩六回 从今后,空相忆 一江春水(上)

却说众人埋好尸骨,王谢二人决意回宣州杀池越溪,给顾照光陪葬。

顾家琪苦劝无果,众人遂潜回宣府。此时,富丽堂皇的总督府只剩焦土瓦砾,众人围观,王谢惊疑,遂抓人问话。

路人道,前日圣旨到,顾照光之妻,池太师之女,听闻其夫通敌,当夜自焚,以示绝不与卖国贼同流合污。

衙门忤作已验尸证明,总督府里那具女尸,腹中有五月胎儿,当为顾夫人。

众人说,池越溪生前虽然可恨可耻,但在国家民族大是大非前,尚能知道坚贞守节,确为忠良之后。

王雪娥怒遏不止,骂池越溪为贱人,死了还要搏名声泼大人脏水。她要鞭她的尸,将之挫骨扬灰。

顾家琪道:“她绝不会为爹爹自杀。姑姑小心,这是个陷阱。”

“难道就看她沽名钓誉,陷害大人?”王雪娥眼里揉不得沙子,她拼却性命也要杀了那毒妇。

谢天放赞同顾家琪的看法,劝阻师妹,谨慎行事。不管真假,池越溪身边都有锦衣卫高手,她既敢下手害大哥,必然做好万全的防备,等王谢二人去报仇。

“你们是什么人啊?”路人忽而惊奇,一打量问话人,夫妇二人带俩孩子,可不就是通缉单上的标准四人组么,他顿时叫道,“来人,来人啊,卖国贼的女儿在这儿!”

王雪娥一掌拍死这人,抱起顾家琪隐入人群,厂卫早已埋伏此地,专候四人,岂容他们逃脱。就在这时,几个壮汉从巷子口里推板车窜出,车上是满满粪桶,他们故意推翻,阻挠穷讲究的东厂太监们。

前方另有妇人领着诸人逃避,摆脱锦衣卫后,这人褪去假发,一个跪倒,抱住小姐的腿脚便哭。顾家琪已然压下情绪,不会再做无谓伤心,她手置丫环肩背,道:“青菽莫哭,青苹呢?”

“青苹,青苹她给那女人烧死了。”

青菽心中怨毒便愈千斤万斤,她与青苹同侍总督大人,青苹有幸,先得喜信,却畏惧王雪娥不敢相告于人。岂料,此事为池越溪所知,昨夜顾府大乱,池越溪遣人命青苹整理物什,青菽疑她要害人,劝青苹为大人留下子息。

“青苹却道,她去缠住夫人,让我到大人书房挑些紧要物,留给小姐做个念想。”青菽边哭边说,青苹一去不回,已是注定,却成了池越溪的替身,给大火活活烧死,成全那毒妇名节,她恨不能将人千刀万剐。

顾家琪微叹,道:“我们皆知那是个祸害,却都没有下狠手,得此报应,不枉然。”

“小姐,她做得那般真,那般真。”青菽痛哭悔恨,她与青苹原来将信将疑,谁个知,池越溪为达目的,真正与大人同床共枕,那是皇帝的女人,怀中骨肉也为皇嗣,池越溪为皇帝忍辱负重若斯,当真让诸多仍有疑心之人放下戒心。

顾家琪不想再谈这个错误,她根本就不该顾忌顾照光,留池越溪贱命。

“爹爹书房留有何物?”

青菽摇头,她去时,发现池越溪早派锦衣卫搜刮府中要地,所有密室暗格之物皆入厂卫之手。她起身到屋角取来一具琴,低语道:“青菽无能,只救得此琴。”

顾家琪手抚琴具,道:“甚好,爹爹便用此物教阿南弹琴。”

她收回手,把琴放入青菽手中,青菽大不解,顾家琪道:“如今逃难,带着此物甚为不便,此琴便托给青菽吧。”

青菽摇头不已,道:“小姐,大人仅余此物,婢子如何能收。大人天纵,说不得,说不得其中有话留给小姐。”

“青菽山海志看得多了。”顾家琪轻笑道,“琴身挖置暗格,那便是毁了这把名琴。爹爹不会如此暴殄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