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公主揍人,凭什么背黑锅的人是他?

这一整日,四皇子的心情十分恶劣,阴沉着一张俊脸,三米之内无人敢靠近。

便是陆迟,也想离得稍稍远一点。免得被无辜波及。

可惜,到了散学之际,便被面色阴沉的四皇子叫住了:“子毓,和我一同去李府,探望因我‘一时失手’而受伤的李默。”

说话间,透出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

陆迟只得应了下来,心里默默为李默点蜡。

看四皇子这副样子,显然是被李默再次甩锅的行为激怒了。

可怜的李默,自求多福吧!

酉时正,李府。

四皇子亲自登门探望,李家众人一起随着李阁老出门相迎。

李阁老年约五旬,满额皱纹,面相和善。

不过,若以为李阁老是真的和善亲切,那可就大错特错了!能在短短十余年里做到内阁次辅,心机城府手段毋庸置疑。李阁老“笑面虎”的绰号,绝不是无的放矢。

四皇子心中再不快,也不便在当朝次辅面前甩脸色,忙挤出笑容道:“有劳阁老相迎。”

李阁老笑道:“殿下驾临李府,李府蓬荜生辉。”

然后又叹道:“李默生性顽皮,总是叨扰殿下切磋。殿下给他些教训也是应该的。免得他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是。也省得出去招惹事端。多谢殿下了!”

李阁老这一番话说得十分漂亮。

四皇子有苦难言,神色略有几分僵硬:“阁老这么说,我倒是无颜再进李府了。”

一边在心中咬牙怒骂!可恨可恼的李默!竟让他背这等黑锅!

李夫人敢怒不敢言,低着头将神色冷凝的四皇子骂了一遍又一遍。

李湘如悄悄抬头看了满心怒气隐忍未发的四皇子一眼,心中涌起丝丝甜意。

虽说这么想对兄长有些残酷,不过,兄长挨一顿打,就能换来四皇子登门探望,令她有机会接近四皇子,其实也挺划算。

李默也没料到四皇子这么快便来兴师问罪。

在四皇子的“暗示”下,李家人都已离开,唯有李湘如以照顾兄长的名义留了下来。

不过,四皇子现在满眼都是李默,连身边的陆迟都无暇顾及,更不用说李湘如了!

“好一个李默!”四皇子冷笑连连:“一有事便推到我身上,真不枉同窗好友一场。”

李默不顾脸上疼痛,满脸陪笑:“殿下,实在对不住。当时父亲母亲逼问得急,我一时无法可想,只得拿殿下当挡箭牌。我向殿下保证,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四皇子继续冷笑:“你的意思是,以后你不会再去找盛安平‘切磋’?”

李默脱口而出应道:“当然不是!”

四皇子:“…”

也就是说,以后他还继续替六公主背黑锅?

看着四皇子一脸风雨欲来的怒气,李默既心虚愧疚,又暗暗不以为然。

四皇子的心胸,实在有点狭窄。

替自己的亲妹妹背背黑锅算什么嘛!

李默心念一转,立刻看向陆迟,一脸殷勤:“子毓,以后我们俩‘切磋’如何?”

陆迟:“…”

第二百九十四章 传话

没等陆迟答应,四皇子又冷冷道:“找子毓背黑锅也不行!”

李默心里颇为不满。

你不帮忙,还不准别人帮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李默一脸凄惨可怜的看向陆迟,目中露出无言的恳求。

陆迟脾气温润,天生心软,和李默又素来交好。见状颇为于心不忍。不过,四皇子的脾气摆在这儿,当着面应下万万不行,只得眨眨眼,表示自己答应了。

李默暗暗松口气,信誓旦旦地对着四皇子说道:“殿下放心,我以后不会去找六公主殿下了。”

四皇子冷哼一声。

气氛冷凝而尴尬。

李湘如柔声打破沉默:“此次确实是兄长思虑不周,行事偏颇,令殿下枉担恶名。我代兄长,向殿下陪个不是。还望殿下息怒!”

身着绯色衣裙的美丽少女,盈盈一礼,身姿如柳,别有一番动人妩媚。

四皇子脾气再差,也不便对着一个少女发火怒斥,勉强嗯了一声。

冷凝的气氛也稍稍缓和。

陆迟轻轻咳嗽一声:“殿下,时候不早了,让李兄好生歇着。我们也该走了。”

四皇子略一点头,转身便走。

陆迟冲李默笑了笑,随之转身离开。

李湘如默默地凝望着四皇子的身影,目中露出一丝念念不舍。

李默忍了片刻,待四皇子和陆迟都远了,才不满地发起了牢骚:“只是担个虚名而已!就发这么大脾气!枉我平日将他当成好友!”

他将四皇子当成好友。

显然,四皇子并未以同样的心情待他。否则,今日也不会气冲冲地来兴师问罪!

想及此,李默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可恼的是,妹妹李湘如半点没站在他这一边:“换了是我,也一样生气。四皇子殿下在书院大比中被六公主压了一头,之后一直耿耿于怀。你偏让殿下为六公主背黑锅,他怎么可能高兴?”

然后,又苦口婆心地劝道:“大哥,你以后别去找六公主殿下了。她心狠手辣,对你下手一次比一次重。你便是再练武,也不及她。何必自讨苦吃!”

李默不高兴了,瞪了李湘如一眼:“你见了四皇子一面,之后便念念不忘。我可曾劝过你不要惦记他?”

李湘如:“…”

“你不肯帮忙为我传话给六公主殿下,也就罢了。还在这儿劝我早点死心。如此对你的兄长,你的良心何在?”

李湘如:“…”

李湘如万般无奈地投降:“罢了罢了!算我怕了你。我什么都不说行了吧!”

至于传话什么的,她是万万不肯。

隔日,莲池书院。

六公主一来,便见李湘如站在自己的位置旁。

显然是特意来找她的。

莫非是为李默打抱不平?

自己和李湘如不过是点头之交的同窗,当然远不及人家兄妹情深。上一回揍了李默,李湘如隐忍未发。这一回忍无可忍,来诘问几句,也无可厚非。

六公主慢悠悠地上前。

李湘如面色有几分怪异和微妙,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

六公主略一挑眉:“你要说什么?”

李湘如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大哥请我带几句话给殿下。”

六公主神色淡淡,显然没什么兴趣。

李湘如想起以兄妹之情相胁的兄长,心中万般无奈懊恼,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大哥说,他学武不精,败在殿下手中,心中丝毫不怨…”

“明曦,你来了。”六公主忽地转头,冲着翩然而来的秀美少女笑了一笑。

谢明曦回以微笑,然后目光落在李湘如尴尬的俏脸上:“李姐姐有话但说无妨。”

李湘如哪里还说得出口,将剩下来的那句“其实我大哥对公主殿下只有仰慕之心并无冒犯之意”默默咽了回去。

六公主却误会了李湘如的表情,淡淡说道:“回去告诉你大哥,要‘切磋’,我随时奉陪!”

李湘如:“…”

谢明曦目光微闪,嘴角扬起一丝了然的笑意。

李湘如有些狼狈地转身回了位置,心里咬牙立誓。以后任凭兄长如何苦求相逼,她也绝不答应替他传话。

又到了午休独处时刻。

天气渐凉,床榻上换了厚厚的被褥。

六公主照例和衣而眠。

谢明曦随口笑道:“殿下为何不解衣睡下?穿着衣服入睡,起床时虽然方便,却也易受寒。”

六公主:“…”

撒一个谎不算什么。可怕的是,为了圆第一个谎,以后要撒无数个谎!

六公主清了清嗓子应道:“我习惯如此。”唯恐谢明曦追根问底,立刻将话题扯开:“再过半个月,便是岁末大考。你准备得如何了?”

谢明曦随口笑道:“每日都在温习。”

莲池书院每个月都有一次月考,到了腊月,还有一次岁末大考。

这次岁末大考,也是学生一年中最重要的一次考试。考完之后,依据考试结果和平日表现,选出学舍里最优秀出众的三名学生以及进步最大的学生,给予重奖!

更重要的是,成绩公布之后,莲池书院还会邀请所有学生的家人前来书院,举行一次盛大的“交流”。所有得了奖赏的学生家人,俱要当堂发言。

这也是最令学生们期待和忐忑的一桩事。

表现优异的,当然期盼着这一盛会的到来。自己能出头露面不说,也能让家人一出风头。

考试不佳的,却是满心酸苦。因为这意味着又要被家人痛斥怒骂不争气!

随着岁末大考的临近,一众学生也随之紧张起来。便是课余也没人再闲谈说笑,都在忙着温习课业。

唯有两个人例外。

一个是谢明曦,一个是六公主。

谢明曦无论如何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悠闲模样。

反正考得好,无所谓啦!

而六公主,在经历过几次月考的打击后,终于深刻地领悟自己绝无可能成为文科奇才。每次都勉强在六分左右挣扎徘徊…

反正也考不好,无所谓啦!

听到谢明曦轻松自若的话,六公主心中愈发惆怅了。

总是考不过未来媳妇怎么办?

第二百九十五章 交心 一

“即将岁考了,你可有把握拿下第一?”

午休片刻,谢明曦照例去了顾山长的屋舍。顾山长讲解完一段史书后,随口问了一句。

谢明曦也未自谦,略一点头道:“满分应无问题。”

如果换了别人说这等话,是胡乱吹大气,不知天高地厚。从谢明曦口中说来,却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顾山长目中闪过一丝笑意:“好,岁考考得满分,也给我这个师父增光添彩。”

谢明曦笑着应是。

在外人看来,顾山长性情略显冷硬,有时甚至不近人情。

相处得久了,才能领略到顾山长冷硬外表下的温柔。是尊尊教诲的师长,亦是关心晚辈的慈爱长辈。

谢明曦纵然狠辣无情冷心冷肺,对一心呵护自己的顾山长却颇为敬爱。甚至还有从未出口的孺慕之情。

嫡母永宁郡主早已视她如眼中钉肉中刺。

祖父和父亲待她的好,是因为她“风光无限前程似锦”,能给谢家带来实质的好处。

而丁姨娘,满心满眼只有儿子谢元亭…

最应该亲近的家人,无一人真心爱她。

无亲无故的顾山长,却因怜惜爱才收了她为弟子,全心教导,一心待她。

“你岁考若是考了满分,便让你父亲和郡主都到书院来参加家长交流盛会。”

顾山长显然早已思虑此事:“你优秀出众,为谢家争脸扬名,你父亲必会凡事都向着你。郡主也会顾虑重重,不敢肆意出手对付你。”

谢明曦心中涌起暖意,轻声道:“师父处处为我着想。多谢师父!”

顾山长不以为意地笑了一笑:“傻丫头,我是你师父,为你考虑着想是理所应当。”

“不是这样,”

谢明曦出人意料地反驳:“这世上,没有人应该全心全意地对另一个人好。父母儿女之间,亦不能例外。师父如此对我,是师父重情,我心中感念感激不已。”

不知哪一句话触动了顾山长的心扉。

顾山长神色微微一暗,半晌才低声道:“你说得也有道理。”

“父母生育教养儿女,对儿女亦会有所求。希望儿女们孝顺,无条件地听从父母之命。若不从,便是忤逆不孝。”

“儿女对父母,也会有诸多的要求和期盼。一旦父母未能满足,便会心生怨怼。”

“父母儿女尚且如此,何况他人?”

“我当年,因执意不肯嫁人,和父母决裂,离开顾家。若不是有俞皇后相护,我想安身立命,定然十分艰辛。”

说到这儿,顾山长不无自嘲地笑了笑:“其实,一开始我也存了几分希望。希望父亲母亲因痛惜而来找我。可我坐等右等,也未等来他们的后悔。”

“他们只令兄长来告诉我,我若肯听从他们之命,嫁给陆阁老幼弟为续弦,便可以重回顾家。”

“在那一刻,我心便彻底凉了。”

“他们思虑的是以我为顾家联姻,为顾家谋得好处。根本就没在意过我是如何做想,更未在意我是否愿嫁。”

“我嫁了,便是顾家的好女儿。不嫁,便是忤逆不孝的顾家叛徒。”

说起这段过往,顾山长的语气也不复平日的沉稳,脸孔微微泛红,胸膛起伏不定。可见情绪激动。

顾家这一段陈年旧事,知晓的人着实不少,算不得什么秘密。

只是,顾山长从不在人前提及这些。

如今在亲近的弟子谢明曦面前,才肯自揭伤疤。

谢明曦感同身受到了顾山长的愤怒,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固执倔强的年轻女子。

那是年轻时候的顾娴之,固执又冷硬地拒绝兄长:“我不愿嫁人,也不会再回顾家。你回去告诉父亲母亲,只当没生过我这个女儿!”

过了片刻,顾山长才深深呼出一口气,语气也平静下来:“明曦,你是我第一个弟子,想来也会是唯一的一个。”

“我既已选定了你,定会将一身所学倾囊相授。也会竭尽全力,相护于你,不令你受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