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帝被逗得哈哈大笑。

一炷香后,卢公公送来了猎物单子。

建文帝接了单子,饶有兴致地翻看。

众皇子看似不动声色,实则密切的关注着建文帝的反应。满心希冀着自己能得到建文帝的赞许褒奖。

建文帝不知看到了哪里,眼中忽地闪出光芒,连连说了三个好字。

父皇必是要夸赞他!

四皇子嘴角露出自矜的笑意,心里默默思忖着建文帝夸赞过后自己该如何自谦…

“安平!今日狩猎,你当为第一!”建文帝朗声笑道:“好!不愧是朕的好女儿,不愧是大齐公主!”

六公主微微一笑,从容拱手:“多谢父皇称赞!”

众皇子:“…”

四皇子不敢置信,三皇子五皇子也是一脸震惊。

昌平公主讶然挑眉:“父皇的意思是,今日狩猎最多的,是六皇妹?”

建文帝欣然一笑:“正是。”

随手将手中的猎物单子,给了昌平公主。

昌平公主翻看一眼,待看清六公主名字后的一长串猎物名单时,也被震住了。半晌才冒出一句:“没想到,六皇妹如此善于狩猎!”

然后,昌平公主又惊叹一声:“六皇妹竟还猎了一头白鹿!父皇,白鹿可是大大的吉兆啊!”

四皇子:“…”

第三百四十九章 吉兆

火苗腾地从心底燃起。

四皇子抿紧薄唇,目中闪过怒意。

可恨的谢明曦!和他争抢白鹿,原来竟送给了盛安平!

可恨!

太可恨了!

三皇子五皇子不知就里,不约而同地惊叹出声:“六皇妹,你竟猎到了白鹿。”

“六皇妹真是好运道!白鹿难得一见!没想到,六皇妹首次参加春猎,便猎到了白鹿!”

六公主微微一笑:“多谢三皇兄五皇兄夸赞!”

建文帝最乐见“兄妹和睦”的一幕,捋须而笑。

四皇子心里冷笑连连。三皇子五皇子故意吹捧六公主,一来讨建文帝欢心,二来则是给他添堵!

三皇子瞄了面色略显难看的四皇子一眼,故意笑道:“前两年春猎,俱是三皇弟夺魁。看来都是因为六皇妹没来的缘故。否则,这第一早就拱手相让了。”

四皇子也不是好惹的主儿,冷然应了回去:“三皇兄自然无此困扰。总之,春猎的头名落不到三皇兄身上。”

三皇子:“…”

三皇子笑不出来了,狠狠瞪着四皇子。

四皇子咽不下这口闷气,对建文帝说道:“父皇,儿臣有一事要回禀。今日,儿臣在林间也偶遇一头白鹿,一箭射中白鹿的喉咙。可惜稍迟一步,被另一箭抢了先…”

六公主心里一个咯噔。

白鹿十分稀有。

四皇子口中所说的白鹿,很显然便是谢明曦猎到的那一头!

自己可以不在意谁是春猎头名,却绝不愿有人在建文帝面前提起谢明曦!

六公主目光一闪,故意张口打断四皇子:“四皇兄这么喜欢白鹿,我那头白鹿送给四皇兄便是。”

四皇子:“…”

四皇子被这句刻薄阴损的话气得七窍生烟,狠狠瞪了过去:“我什么时候要你的白鹿了?我是在告诉父皇,我今日其实也猎到了白鹿,只是…”

“被谢明曦抢了先”几个字尚未出口,六公主再次抢了话头:“我们兄妹之间,何须客套。那头白鹿,便送给四皇兄了。”

没等四皇子张口,六公主又对建文帝笑道:“父皇,女儿打猎一日,中午以野果果腹,现在腹中空空。让御厨们快些宰杀烤制猎物吧!”

四皇子连着两次被打断话头,气得七窍生烟。

只是,当着建文帝的面,再争辩下去,有失皇子颜面和兄长气度。不得不闭上嘴。

建文帝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先点点头应下,然后淡淡道:“安平,你四皇兄有话要说,你别再淘气了。”

建文帝一发话,六公主只得闭上嘴。

四皇子心头闷气稍解,将之前发生的事简洁道来:“…谢三小姐先射中白鹿,儿臣稍慢一步,射中了白鹿喉咙。谢三小姐坚持先猎者先得,儿臣不欲和一个女子争抢猎物,便将白鹿相让。”

“原本这桩小事,不值一提。没想到,六皇妹也射中了白鹿。儿臣心下奇怪,莫非这山林间一日冒出了白鹿?这才将这桩趣事说给父皇解闷。”

昌平公主三皇子五皇子一起看向六公主,目光有些复杂微妙。

感情这头白鹿,不是六公主所猎,是谢明曦的猎物。

谢明曦不想出风头,便将这头白鹿送给了六公主。六公主大出风头,四皇子咽不下这口闷气,才将此事说出口。

现在,事情已被揭穿。

六公主会作何辩解?

建文帝也看向六公主,目中带着一丝深思:“安平,你献上的那头白鹿,到底从何而来?”

六公主坦然应道:“是谢明曦所赠。”

众人:“…”

被揭穿了,为什么还这般坦荡?你的廉耻之心哪儿去了?

六公主没半点羞愧,理直气壮地说道:“谢明曦和我是至交好友。她有意相赠,我还能拒绝不成?”

“几位皇兄在狩猎之时,难道就没有好友相助?”

皇子们齐齐被噎了一回。

当然有!

四皇子身侧跟着盛渲陆迟,三皇子五皇子身边也各有两三个好友。狩猎之时,遇到了好猎物,自然要紧着皇子们先动手。

从这个角度来说,说相助也不为过…只是,没人会厚颜将他人的猎物直接收归己有!更没人能像六公主这般理直气壮。

建文帝哑然失笑:“你这张嘴,委实能言善辩。”

六公主一口气还没松完,建文帝又随口笑道:“谢三小姐得遇白鹿,可见是有福气之人。来人,去召谢三小姐过来。”

这个老色~鬼!

六公主神色未变,右手在袖中紧握成拳。

一炷香后。

谢明曦前来觐见。

出人意料的是俞皇后和顾山长也一并前来。

“臣妾劳顿一日,颇有些疲惫,休息了片刻,才有气力来见皇上。还请皇上勿怪。”俞皇后浅笑着行了一礼。

建文帝自不会见怪,笑着说道:“皇后来得正好,快些坐到朕身边来。”

却未像往日一般伸手相扶。

俞皇后似一无所察,笑着谢了恩典,坐到了建文帝身侧。

顾山长领着谢明曦一起行礼。

建文帝笑道:“免礼平身。”然后,目光很自然地掠过谢明曦的俏脸。

十三岁的少女,尚未及笄成年,眉眼也已长开,青涩之意褪去,展露出窈窕少女的风姿。眼眸明若秋水,闪着自信的光芒。

那份自信从容,像极了年少时的俞莲娘。

建文帝心底涌起一阵热流。

他是大齐天子!理当坐拥天下美人。

只要他想要,没有任何女子能拒绝,也没有任何女子想拒绝。

他已无耐心再等待,待春猎过后,便先为几位皇子赐婚。然后召谢明曦进宫伴驾。便是一时不能承宠,有这么一个美丽聪慧的少女伴在身侧,亦是愉悦之事。

建文帝落在谢明曦身上的目光太过灼热。

顾山长心里一个咯噔,陡然涌起阴云。

几个皇子下意识地对视一眼。

六公主神色微冷。

昌平公主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迅疾看向俞皇后。

俞皇后神色淡淡,看不出半丝情绪。建文帝已笑着问道:“谢明曦,安平所献上的白鹿,可是你所猎?”

第三百五十章 愤怒

众目所瞩下,谢明曦并未讶异,也未心虚怯懦,镇定地应道:“是。”

“白鹿被视为吉兆,理应由六公主敬献给皇上。此事传出去,也是天家盛事。我擅做主张,绝无欺君犯上之意。恳请皇上明鉴!”

建文帝龙颜颇悦:“你和安平是好友,猎物赠与安平也不算逾矩,又是为天家增光添彩。朕如何会怪你。”

谢明曦恭敬地谢恩:“多谢皇上。”

谢恩后,便站至顾山长身侧。

建文帝的目光移了过去,正迎上顾山长面无表情的脸。

建文帝:“…”

每次对上顾山长那副冷淡的模样,建文帝总有些莫名地心虚。这份心虚,和身份地位无关。

建文帝很快便将目光移开。

顾山长强忍住破口怒骂的冲动,暗暗咬紧牙关!

怪不得这两年谢明曦时常被召进宫…

好一个见色起意的建文帝!

好一个“情深义重”的建文帝!

谢明曦这般年少,他如何生得出这等不知廉耻的心思来!

俞皇后知不知道此事?为何一直没告诉她?接下来该怎么办?怎么做才能护住谢明曦,躲过进宫为妃?

如果建文帝执意要纳谢明曦为妃,这天底下有谁能阻难?

高涨的怒火和焦躁难耐在胸膛交织,令顾山长心中如烈焰焚烧。

接下来的宫宴,有御厨们精心烤制的野味,有香浓的美酒,有丝竹声声,有妖娆的舞姬献舞。

宗亲官员们很自然地分坐两侧,竞相逢迎拍马。建文帝心情极佳,不时朗声一笑。

四皇子身侧坐着盛渲。

盛渲栽了一回跟头之后,整个人小心谨慎多了。四皇子也因白鹿之事心情郁闷。两人虽然同席,却未说话。

三皇子和五皇子坐了一席。

三皇子抵了抵五皇子的腰,压低声音道:“今日谢三小姐大出风头啊!”

意味深长,若有所指。

五皇子分明听出了什么,却只做不知,低声笑道:“白鹿是吉兆。父皇龙心大悦,召见谢三小姐也实属正常。”

三皇子瞥了装傻充愣的五皇子一眼,心中轻哼一声。

后宫形势微妙。再多一个美貌年少得宠的嫔妃,还不知要横生多少波折…只是,谁也拦不住建文帝纳嫔妃。

一曲已毕,舞姬们翩然退下。

淮南王趁着此时起身,举杯向建文帝敬酒:“我敬皇上一杯,祝大齐国泰民安,祝皇上福寿延绵。”

这两年多来,淮南王夹着尾巴做人,建文帝怒气也早已平息。淮南王主动敬酒,建文帝欣然一笑,举杯喝下。

一旁的临江王不甘示弱,紧接着举杯敬酒。

临江王比淮南王小了几岁,嗜美色美食,身形是普通男子的两倍。脸上的肥肉将一双眼睛挤成了两条缝。

建文帝对临江王显然比淮南王更亲热几分,随口开玩笑:“适才舞姬们献舞,朕看临江王一直盯着领舞的那一个。朕便将这个舞姬赏赐给你如何?”

临江王大喜,忙谢恩:“多谢皇上厚赏!”

临江王意气风发,不无自得地瞥了淮南王一眼。

淮南王目光一暗。

临江王统领神卫营,手握兵权,是皇室宗亲中的实权派。往日他这个执掌宗人府的淮南王,和临江王圣眷相若。

这两年,淮南王府被盛渲之事牵累,圣眷大不如前。此消彼长之下,临江王府却愈发得天子器重。

淮南王心里当然憋闷,却未枉动,耐心隐忍,静候时机。

建文帝领着群臣宗亲皇子们饮宴,十分热闹。

相较之下,俞皇后领着妃嫔女眷们的宫宴,便冷清多了。

一来,妃嫔们对狩猎没什么兴趣,大多去了山下赏了一回山林夜景便回来。二来,今日傍晚建文帝召见谢明曦的事,一众妃嫔皆已知晓。

建文帝的心意,昭然若揭。

俞皇后心情如何,暂且不提。便是几位嫔妃,也被此事膈应得够呛。

建文帝也是做祖父的人了,几位皇子皆到了适婚之年。正该是为皇子们操心的时候。结果,建文帝自己动心思要纳妃嫔…

一个年轻骄狂的端妃已令人头痛。再来一个更年少更美貌更得圣心的谢明曦,她们这些年长色衰的妃嫔,岂不是更被闲置冷落?

总之,人人心里都憋着一股闷气。一个个不时瞥安然端坐在角落处的谢明曦一眼,越看越堵心。

宫宴草草散了。

俞皇后回了寝宫。

面无表情的顾山长跟在俞皇后身后。

芷兰玉乔领着一众宫女退下。

“莲娘,”顾山长直直地看着俞皇后,目中满是怒意:“这儿只我们两人,你告诉我实话。皇上对明曦可是存了染指之心?”

顾山长已经很久没直呼过她的闺名了。

此时张口,却无半分亲昵,只有无尽的怒火。

很显然,顾山长是在迁怒!

俞皇后心里一阵苦涩,低声道:“娴之,对不起…”

顾山长气得全身直发抖,脸孔涌起愤怒的潮红:“他怎么有这个脸!明曦尚未及笄,还是个孩子。他已四十多岁,论年龄,便是做明曦的祖父都够了。他竟要明曦进宫为妃嫔!简直是厚颜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