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之中,颇有几分遗憾。

总比三皇子等人慢了一步。

谢明曦淡淡一笑:“皇子们都正年少,便是上朝,也只听政,根本无议事的资格。你不必心急,安心读书。”

顿了顿又道:“如我所料没错,三皇子四皇子很快就要大婚了。”

过了年,三皇子四皇子便都已有十七岁,也到了大婚之龄。

萧语晗和李湘如还剩一年才能自莲池书院结业。不过,面临嫁入皇家这等大事,学业便无足轻重了。

谢明曦所料未错。

新年元日,众诰命进宫觐见皇后,宫中嫔妃也一一进椒房殿请安。

娴雅温柔的淑妃,含笑提起了三皇子大婚之事:“…三皇子已有十七岁,正是成亲大婚之龄。恳请皇后娘娘早些为三皇子操办亲事,待新妇进了门,早日怀孕生子为天家开枝散叶,臣妾也没什么可烦心的了。”

丽妃也神色恭敬地附和:“淑妃姐姐所言,亦是臣妾心中所想。臣妾也盼着四皇子早日大婚呢!”

三皇子和四皇子同龄,只相差了两个月。今年一同大婚,倒也合宜。

俞皇后并未一口应下,笑着说道:“这等喜事,本宫得和皇上商议再做决定。”

静妃心中一动。转念一想,五皇子小了一岁,怎么也得等三皇子四皇子大婚之后才能轮得到他。索性便未张口。

端妃被狠狠发落过一回,失了宠爱,如今老实安分多了,闻言笑着奉承道:“太后娘娘一直病着,若听闻三皇子四皇子即将大婚的喜讯,或许冲一冲病就好了。”

提起李太后,俞皇后轻叹一声:“本宫也盼着母后早些病愈。”

那一脸的情真意切,令在座嫔妃不得不暗赞一声。

演得真好啊!

元日的宫宴上,俞皇后张口和建文帝提起了三皇子四皇子的亲事。

皇子府已建好,皇子们也都大了,住在宫中多有不便。建文帝也乐见皇子们早些大婚出宫:“朕让礼部挑两个好日子,早些让他们成亲。”

又笑道:“只可惜萧小姐和李小姐,怕是无法念完学业了。”

俞皇后含笑道:“姑娘家读书,是为了知事明理。萧语晗和李湘如皆是蕙质兰心之人,在莲池书院读书四年,皆十分出众。最后这一年,不读也无妨。”

既要大婚,便要在府中待嫁,不宜再去书院了。

帝后三言两语,便将此事定了下来。

李太后还在病中,并未出席宫宴。俞皇后温声道:“今日宫宴这般热闹,母后独自待在慈宁宫,颇为冷清孤寂。皇上去慈宁宫陪一陪母后吧!”

然后,不无自嘲地补了几句:“臣妾本想和皇上一同前去。只是,母后一见我便心中不快。臣妾便失仪一回,不去叨扰母后了。”

嫡亲的母子,再气再怒,也不可能记恨一辈子。

隔了月余,建文帝的怒气已消了大半,闻言叹了一声,轻轻拍了拍俞皇后的手背:“你受的委屈,朕都清楚。”

“母后已近六旬。朕到底是儿子,总得孝顺母亲。”

是啊!

儿子孝敬母亲天经地义!

建文帝是一朝天子,是万民表率,更得孝行为先!她这个儿媳,便该忍气吞声,不能有半分不满…

呵!

那个死老太婆,活了六十岁,怎么还不死?

俞皇后微笑着说道:“夫妻本为一体,臣妾也和皇上一样,对母后一片孝心。”

建文帝去了慈宁宫,和李太后独处许久。这对天底下身份最尊贵的母子,到底说了什么,无人知晓。

建文帝出慈宁宫的时候,眼眶微红。

李太后豁出老命忏悔大哭了一场,终于换来了儿子的原谅。

…不原谅还能如何?又不能换个亲娘!更不能像责罚妃嫔一样,动辄打入冷宫。晾了李太后一个多月,于建文帝而言,已是前所未有。

新年元日,母子重归于好。

李太后心病一去,身体很快好转。

上元节时,李太后在宫宴上便露了面。对俞皇后一改往日的挑剔不满,满口都是夸赞:“…皇后贤良仁厚,对哀家孝顺恭敬。有这样的中宫皇后,是皇上的福气,也是哀家的福气。”

俞皇后忙笑道:“不敢当母后盛赞。这宫中,一日离不得母后。母后身体大安,儿媳心中甚是欢喜。”

婆媳两个一边演戏,一边在心中暗自冷笑。

一众嫔妃心里各自腹诽不提,面上笑容不断,满口的奉承,一派花团锦簇。

建文帝却是龙心大悦。

婆媳不睦,夹在亲娘和妻子中间的滋味着实不好受。便是一朝天子,对此事也颇为头痛。

这一场风波,能换来李太后的幡然悔悟彻底悔过,能换来婆媳融洽和睦后宫安宁,也就罢了。

至于被无辜关进慈心庵的永宁郡主,建文帝压根没放在心上。

行事跋扈,性情乖张,在慈心庵里老实呆个几年再说吧!

上元节过后,建文帝下旨,命礼部为三皇子四皇子择吉日大婚。礼部动作倒是利索,不出几日,便已择好吉日。

三皇子大婚之日,定在四月初十。

四皇子大婚之期,则在六月初二。

第四百六十二章 设局

上元节过后,萧语晗和李湘如都未在书院露面。

一开始,众少女少不得嘀咕几句:“萧姐姐和李姐姐怎么都不来上课?莫非是身体有恙?”

“若是生病,也该和夫子告假才是。怎么一声不吭就不来了?”

尹潇潇和萧语晗素来交好,立刻皱眉道:“今日散学,我去一趟萧府探望萧姐姐。”

谢明曦瞥了尹潇潇一眼,若有所指地说道:“先不必着急,耐心等上几日,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尹潇潇先是一愣,很快也反应过来,未见脸红,反而一脸郁闷:“就是要成亲,也该等到明年吧!她们还有一年学业呢!”

淑妃丽妃急于让儿子大婚,拉拢岳家,以便更快地在朝堂立足。岂肯再等一年?

倒是林陆两家,虽定了亲事,婚期却定在明年春日。

谢明曦淡淡一笑,并不多言。

过了几日,礼部为三皇子四皇子择定吉日之事,传入莲池书院。

尹潇潇心里那点别扭劲也过了,打起精神笑道:“她们两个要在府中待嫁,不宜露面。不如我们休沐日一起去萧府李府,探望恭贺一声如何?”

众少女皆无异议。

唯有盛锦月,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祖父病重未愈,我要在府中伺疾。就不去萧李两府了。”

众少女下意识地看了谢明曦一眼。

淮南王之病,皆因永宁郡主而起。永宁郡主和谢钧和离之事,闹得人尽皆知,声名狼藉的永宁郡在被关进了慈心庵,这其中定有谢明曦的一份“功劳”。

到底有多少归功于谢明曦,众少女并不清楚。不过,盛锦月对谢明曦的异常敌视,众人都看在眼底。

几年同窗,盛锦月和谢明曦的关系本已有所缓和。经过此事后,彻底降至冰点。

好在,谢明曦根本不在意。

“我也有空,”谢明曦笑着说道:“休沐日我和你们一同去看望萧姐姐李姐姐。”

盛锦月抿紧嘴角,看向谢明曦的目光里,掠过浓烈的恨意。

淮南王在病中曾严厉叮嘱过,千万不可和谢明曦纷争反目。她便是心中再气再恨,也得默默隐忍。

淮南王府这个新年,着实不好过。阖府上下,无人说笑展颜。

淮南王这一病,颇有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之势。翻过一个年头,依然不见好转。别说上朝,便连宗人府里的事务,也无法顾及。

淮南王世子本想接掌宗人府,没想到,建文帝直接下了口谕,命淮南王世子好生伺疾,又从宗亲里另择了一个闲散亲王暂掌宗人府。

淮南王世子就是再蠢,也知道这是淮南王府失势之兆,一颗心都快凉了。强颜欢笑的送走了卢公公,转头便去了淮南王的寝室。

“父王,现在该怎么办?”淮南王世子满脸焦虑:“父王执掌宗人府十几年,如今不过病上几日,皇上竟让那个河间王代为执掌宗人府。这该如何是好?”

躺在床榻上养病已近两个月的淮南王,瘦了一圈,面色暗黄,精神远不及往日。一张口,却简短有力:“慌什么!”

“只是暂代而已。等我的病好了,河间王哪儿来还往哪儿去。”

区区一个河间王,不足为惧!

淮南王府真正的危机,是失了圣心!

淮南王世子也没蠢到家,忧心忡忡地低声道:“我们王府圣眷大不如前。父王可得早日好起来。”

淮南王没好气地骂道:“是是是,看你这副蠢样,老子哪里敢死!给我滚出去!少在我面前晃悠!”

淮南王世子早被骂惯了,也没当回事,出去转了片刻,又进来了:“父王,我思来想去,总是忍不下这口闲气。”

“妹妹被关进慈心庵过苦日子,谢家上下倒是逍遥自在。不如我带人去一趟谢府,揍他们一顿出出气…诶哟!”

话还没说完,就被淮南王随手扔来的药碗砸中了额头。

没流血,就是洒了满脸的汤药!

那叫一个狼狈啊!

“不准去碰谢家!”淮南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更不得去碰谢明曦!否则,我亲自打断你的腿!”

淮南王世子灰头土脸地应了。

盛渲婚期就在三月,淮南王世子妃强打起精神操持亲事,忙得脚不沾地。

淮南王世子一脸汤药满面晦气地过来,把淮南王世子妃吓了一跳。待问清缘由,淮南王世子妃也是一阵头痛。

这些时日,她不知劝了丈夫多少回。

奈何淮南王世子压根听不进去,总想着去谢家砸打一通,找回颜面。

也不想想,现在的谢家,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揉搓的谢家。现在的淮南王府,也不是以前那个权柄在握深得圣心的王府了。

“父王这般顾忌谢家,总有父王的道理。”淮南王世子妃张口苦劝:“世子爷,你可千万别冲动。”

“眼下最要紧的,是顺着父王的心意。父王的病早日好起来,我们府上这片天才有人撑着。”

“还有阿渲的亲事,近在眼前。这等时候,先操持亲事要紧。谢家的事,日后再说不迟。”

淮南王世子不耐地用袖子擦了汤药:“行了,别啰嗦废话了。这点道理,我岂能不知!”

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忍得住是另一回事。

淮南王世子自少时起就是冲动易怒的脾气。被淮南王管教了三十多年,也没能扭过来。反而养出了“想做什么先做了再说反正凡事都有老子收拾残局”的行事习惯!

简而言之,就是不顾后果,想到什么,先做再说。

淮南王世子也不是一味莽撞,譬如此次对谢明曦动手,也是有计划的。

动手揍人是下策!上策是毁了谢明曦的清名!

七皇子对谢明曦再深情,若谢明曦传出不名誉之事,七皇子还会对谢明曦“一往情深”吗?谢明曦还有何颜面嫁入天家为媳?

谢明曦做不了皇子妃,谢家还有何什么依仗?

以后还不是任人欺凌揉搓?

淮南王世子暗中召来府中管事,吩咐数句,然后冷笑一声。

第四百六十三章 坑人(一)

流言毁了永宁郡主的名声,也能毁了谢明曦。

永宁郡主不就是有个喜欢女子的癖好吗?不就是嫁了丈夫未曾同房让陪嫁丫鬟代为圆房吗?不就是让陪嫁丫鬟生了女儿养在自己名下…算了,还是别数了。

谢明曦也有致命的缺陷和弱点。

譬如,不孝不悌。

对嫡母不孝,对生母不孝,对同胞的兄长视为仇敌,谢钧痛下决心将谢元亭送去田庄,皆因谢明曦之故。对亲姐姐也毫无友爱之心。

如此不孝不悌之人,世间罕见啊!

淮南王世子派出管事,用银子雇了许多无所事事的闲人,街头巷尾四处传闲话。

至于勋贵女眷,倒不必特意去传。哪一家府上,都有机灵的管事,听到传言之后,岂有不禀报主子的道理。

在淮南王世子的暗中运作下,有关谢明曦的流言在两日之间传遍京城。

“…老爷,这两日外面不知是谁胡乱传言,说三小姐不敬兄长不孝嫡母生母。”

谢青山一脸急切地禀报:“这流言传得极快,不过两日功夫,竟是街头巷尾都传遍了。有些说话难听的,都在说三小姐不配为皇子妃。”

谢钧脸上的伤已经养好,恢复了往日的俊美儒雅。

骤闻此事,谢钧面色沉了下来:“此事绝不是空穴来风,定是有人故意为之,要对付明娘。”

不悌倒是好辩白,这不孝二字,却万万不能认下。

一个有着不孝恶名的闺阁少女,别说是嫁为皇子妃,便是普通人家,也绝不肯娶啊!

谢家最大的仇敌,便是淮南王府。

此事,一定是淮南王府暗中捣鬼!

“老爷,现在该怎么办?”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谢青山伺候谢钧多年,性情脾气和主子也有几分肖似。遇事骨头立刻软了三分:“要不然,老爷还是去一趟淮南王府,说些好话赔礼道歉。”

谢钧有些心动,犹豫片刻,才叹道:“谢家和淮南王府已经撕破了脸,我就是登门道歉,也是自取其辱。”

“此事到底该如何处置,还是先问一问明娘吧!”

然后,便命谢青山去一趟莲池书院。

谢青山应下之后,以最快的速度去了书院。

谢明曦没有见谢青山,只打发从玉传了话:“小姐已知晓此事,自有对策。请老爷放宽心。”

谢青山听得一头雾水:“到底什么对策?”

从玉颇为老实地应道:“我也不知道。”

谢青山:“…”

算了,小姐最大,小姐说了算。

谢青山心里嘀咕着,回去复命。

身陷流言的谢明曦,倒是坦然又从容。面对一众同窗欲言又止神色复杂的脸庞,竟还有闲心说笑:“你们是不是想问我如何不孝不悌?”

林微微嗔怪地白了她一眼:“这可不是等闲小事,亏你还有心说笑。”

“此事可大可小。”尹潇潇皱起眉头低声道:“若不及早将流言压下,传到宫中,可就不美了。”

后宫那些嫔妃,无风还不起浪呢!更何况此时“风浪”已起,说不得就会有人插手其中,故意在帝后面前说谢明曦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