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起身,由两个宫女搀扶着回寝室去换衣服。

谢明曦和“冒着冷汗呼痛”的盛鸿交换了一个眼神。

演技果然精湛!

彼此彼此!

新婚小夫妻眉~来眼~去了一回,嘴角各自扬了一扬。

一炷香后,李太后重新换了崭新的宫装。

太医正仔细为七皇子看伤。确定了没有大碍,才恭敬地退了出去。盛鸿一脸歉然地请罪:“都是孙儿的不是,让皇祖母受惊了。”

李太后没什么好气地轻哼一声:“罢了,你受着伤,就别乱动了。若是伤口迸裂重新流血,倒成了哀家的不是。”

盛鸿恭敬应下:“孙儿谨遵皇祖母之命。”

谢明曦重新跪下,又捧了一杯热茶来敬茶:“孙媳给皇祖母敬茶!”

李太后心气难平,心中冷哼一声。今日非要罚谢明曦好生跪上一跪不可…还没想完,谢明曦胳膊又颤了一颤。

李太后一惊,下意识地起身避让。

谢明曦一脸无辜地抬眼看了过来:“孙媳敬茶给皇祖母,皇祖母因何起身?”

是啊!她起身避让干什么?谢明曦还敢再倒一回茶水在她身上不成?

李太后绷着脸重新坐了回去。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左一番右一番的折腾,李太后想端出之前的气势也不可能了。

看着谢明曦那张宠辱不惊的脸,李太后心头那股火气蹭蹭上涌。暗暗咬牙哼了一声。她倒是不信了!

今日不出了心头这口恶气,谢明曦休想出她的慈宁宫!

就在此时,一个身着浅蓝宫装的秀丽宫女进了正殿。

这个宫女,正是芷兰。

芷兰含笑裣衽行礼:“启禀太后娘娘,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来慈宁宫。皇上和诸位皇子皇子妃都在椒房殿里候着,不知七皇子殿下和七皇子妃何时去椒房殿。”

李太后:“…”

差点忘了还有俞皇后!

婆媳两人斗法多年。举凡能给对方添堵的事,从不手软。俞皇后这是料定了她会刁难谢明曦,有意打发芷兰来膈应她。

谢明曦适时地张口道:“芷兰姑娘回椒房殿复命,就说皇祖母已经接了我敬的茶。是我想多陪皇祖母说会儿话,这才耽搁了。”

芷兰用微妙难言的目光看了还维持敬茶姿势的谢明曦一眼,然后柔声应下,退了出去。

谢明曦一脸体贴地看向李太后:“皇祖母无需忧心母后,孙媳待会儿去椒房殿,定会为皇祖母遮掩一二。”

李太后:“…”

李太后面无表情地命人接了茶碗,随意喝了一口,然后重重放了茶碗:“你们去椒房殿吧!”

第五百六十一章 刁难(二)

刁难不成反倒憋了一肚子的李太后,只想立刻打发走两人。

谢明曦站起身来,微笑应是。

盛鸿略显虚弱的声音响起:“明曦给皇祖母敬茶,皇祖母总该赏些见面礼。不然,若父皇母后和长姐皇兄们问起,倒显得祖母小气了。”

李太后:“…”

最后一招,也使不出来了。

没见过还有主动要见面礼的!

李太后气血翻腾,瞪了盛鸿一眼:“哀家岂会忘了这等要紧事!”

见面礼准备了两份,一份是正常的,和其余诸皇孙媳差不多。另一份颇为简薄,只一对金镯子而已。和赏赐宫女差不多。

原本李太后打算赏的是后一份,借此羞辱谢明曦一番。现在看这架势,便是谢明曦不吭声,盛鸿也不肯罢休。

罢了!还是早点打发他们两个走吧!

李太后冲身畔的女官使了个眼色。

女官心领神会,立刻退下去,过了片刻,捧了一对金镯子过来了。

李太后:“…”

李太后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个蠢货!平日看着机灵的很,今日怎么这般蠢钝?

其实,真不怪女官!李太后一直绷着脸,面色颇不好看。这一使眼色,女官很自然地以为李太后是要继续刁难,找回场子和面子…

盛鸿一见那对金镯子,俊脸顿时没了笑意。

倒是谢明曦,颇有宠辱不惊的风范,微笑着上前接了锦盒:“多谢皇祖母厚赏!”

听到厚赏两个字,李太后的脸孔隐隐有几分扭曲。

然后,就见谢明曦转头将锦盒给了湘蕙,轻声叮嘱:“湘蕙,这是皇祖母赏我的见面礼。你好生捧着锦盒。”

李太后:“…”

堂堂一宫太后,若被传出苛待孙媳的名声,岂不是颜面扫地?俞皇后绝不会放过这等落她颜面的好机会,少不得要在建文帝面前挑唆。

“你这孩子,怎么这般性急。”李太后硬生生挤出温和慈爱的笑容来:“好事成双,哀家准备的是两份见面礼。”

然后吩咐有些发懵的女官:“去将另一份见面礼一并拿来。”

谢明曦适时地露出受宠若惊的笑容:“皇祖母这般厚爱,孙媳如何敢当。”

李太后笑得愈发慈爱:“你这般聪慧伶俐,哀家喜欢得紧。别说多赏一份见面礼,便是赏得再多,也难以表达出哀家心意。”

身在后宫,谁没有几副随时可以更换的面具?

李太后“慈祥”起来,简直像换了一张脸。

谢明曦亦是一脸孺慕敬爱,心中却哂然一笑。

这一场交锋,李太后已全然落在下风。

盛鸿沉着俊脸出了慈宁宫。

哪怕两人早有应对之策,,哪怕最终以谢明曦胜利而告终。可亲眼目睹谢明曦被李太后各种刁难刻薄,他的心里还是阵阵发堵发闷。

谢明曦唇畔含笑,神色轻松,看不出半分被刁难薄待的沮丧颓唐。

“别沉着脸了。”谢明曦轻声笑着提醒:“要是让父皇看见,定会心生不喜。”

是啊!

在宫中,谁也不会轻易流露出真实情绪。

天家无手足,只有你争我斗。天家父子,亦是先君臣后天伦。建文帝是大齐天子,也是皇子们头顶的天。圣眷荣辱,对皇子们来说,实在太过重要。

盛鸿在宫中生活已有数年,平日做戏已成了习惯。对此焉能没有深刻体会?

“我受些闲气无妨,”盛鸿低声道:“可是,我不愿见你受半分委屈。”

谢明曦心头一热,略略抬眼,和盛鸿对视。然后,微微笑了起来:“刚才受委屈闲气的人,可不是我。”

这倒也是。

想到李太后不得不强颜欢笑的模样,盛鸿心情总算有所好转。随口笑问:“对了,第二个锦盒里装的是什么?”

谢明曦淡淡一笑:“是一对羊脂玉镯。”

羊脂玉乃玉中极品。这一对成色上佳的羊脂玉镯,少说也值万两。

这才是一朝太后应有的气派!

盛鸿心情又好了些,低声调笑:“都攒着,留给我们的女儿日后做嫁妆。”

谢明曦啐他一口,心里涌起的甜意,却已浮现在眼角眉梢。

盛鸿心里美得不行,以右手握住了谢明曦的手,一起进了椒房殿。

芷兰已先一步回椒房殿复命。

李太后刁难谢明曦一事,俞皇后早有预料。派芷兰前去,一是为了护着谢明曦,二来也是故意戳李太后的眼窝和心扉。顺便再利用此事在建文帝面前挑唆几句。

母子之间的情意再深厚,也禁不起一再消耗。

李太后异于常人的癖好曝露后,建文帝对李太后的感情也愈发复杂,远不及往日亲近。

俞皇后随口笑言:“没想到,谢氏倒是入了母后的眼,竟被母后留着说了这么久的话。早知如此,皇上今日也该迟些起身。免得在这枯坐干等这么久。”

建文帝一听便知是怎么回事,心中有一丝不快,口中却笑道:“难得母后有这等兴致,朕等一等也无妨。”

一众皇子皆未多言。

唯有昌平公主笑道:“待会儿七皇弟和七弟妹来了,我可得好好问上一问。到底说了什么,讨了皇祖母欢心。”

建文帝对长女也格外偏爱,闻言笑了起来:“你皇祖母最疼你,任谁也越不过你去。”

李太后和俞皇后不和,对嫡出的孙女却颇为疼爱。

正说笑间,玉乔进来禀报,盛鸿和谢明曦前来请安。

建文帝略一点头。

俞皇后笑道:“让他们进来吧!”

片刻后,一双璧人相携而入。

众人的目光齐齐掠过两人交握的手。

四皇子目中闪过一丝冷意。

李湘如的心情更是无比复杂。昨日盛鸿遇刺,众人震惊之余,皆以为亲事会改期。她心里甚至生出过隐晦的念头,或许,这门亲事会生出变故。

却未料到,谢明曦竟做出令人无比震惊的举动,主动登门拜堂。令帝后的口谕皆落了空…

谢明曦似未察觉到众人复杂的目光,从容上前,随盛鸿跪下行大礼:“儿媳谢氏,见过父皇,见过母后。”

第五百六十二章 求情

建文帝的目光落在谢明曦的脸上。

自赐婚后,他再也没见过谢明曦。

曾意欲纳为妃嫔的少女,身份骤变,成了准儿媳。哪怕是一朝天子,心底的懊恼不快也挥之不去。

不能生儿子的气,这份怒气,便迁怒到了谢明曦的身上。

昨日谢明曦主动登门拜堂的举动,更令建文帝不喜。

此时此刻,看着娇颜如花般秀美眉眼间尽是从容风采的儿媳,建文帝霍然惊觉,自己心中依然有一丝淡淡的遗憾…

“免礼平身。”耳畔响起俞皇后熟悉的温润声音。

建文帝迅疾回过神来,淡淡道:“平身吧!”

能平身的,只有盛鸿。

身为儿媳,谢明曦还有敬茶的“重头戏”。

谢明曦端起宫女备好的茶碗,恭敬地敬茶:“儿媳向父皇敬茶。”

建文帝做了多年帝王,隐藏心思这点小事不在话下,神色间毫无异样。示意卢公公接过茶碗,然后啜饮一口,赏下丰厚的见面礼。

然后,谢明曦再向俞皇后敬茶。

俞皇后似对建文帝心中波澜毫无所察,含笑喝了媳妇茶,赏了见面礼。待谢明曦起身后,俞皇后随口笑问:“在慈宁宫,你说了什么,竟得了你皇祖母青睐?”

谢明曦对李太后成心刁难之事绝口不提,张口便是感激感动:“儿媳也不知怎么回事。皇祖母待我格外亲善,便是见面礼也赏了双份。”

双份见面礼?

俞皇后先是一怔,很快会意过来是怎么回事,目中闪过笑意。

谢明曦真是好本事好能耐!不知今日将李太后气成了什么样子!看来,日后她身边倒是多了一个有力臂膀。

建文帝已张口询问起了盛鸿昨日遇刺之事。

盛鸿在此时也不逞能,苦笑着应道:“具体经过,父皇应该已从卢公公口中知晓了。儿臣着实未料到,成亲大喜之日,竟会有刺客潜藏在暗处刺杀儿臣。”

“万幸这几年儿臣一直习武不缀,身手还算不错,避过了十余箭。只在最后一箭时闪躲不及,受了伤。”

“父皇赏赐儿臣的汗血宝马,也中了两箭,虽未陨落,以后也难再驰骋了。”

说起爱马受伤,盛鸿心中一阵抽痛,目中露出痛楚。

四皇子看在眼中,颇觉快意。

那匹被赏给盛鸿的汗血宝马,同样是四皇子心头的一根刺!虽未当场射死,日后也再难如往日那般风驰电掣。

四皇子的快意尚未蔓延至心头,就听建文帝说道:“你不必难过。朕再赏你一匹汗血宝马便是。”

四皇子:“…”

宫中一共有两匹汗血宝马,一匹赏给了盛鸿。另一匹更神骏的,则是建文帝的御马。建文帝一张口,竟将御马也赏给了盛鸿!

别说四皇子,便是三皇子五皇子也觉眼热。

盛鸿也颇有些意外之喜,虽一时没弄清建文帝的心思。不过,举世无双的宝马不要白不要:“多谢父皇。”

建文帝倒是没多想。汗血宝马再珍贵,于一朝天子而言,也算不得要紧。

再者,这一两年来,他贪恋美色和床榻之欢,龙体已被掏空。常有力不从心之感,对丹药越来越依赖。哪里还有策马驰骋的兴致和体力。

举世无双的汗血宝马,整日闲放在御马房里,倒不如赏给儿子。

俞皇后也关切地看了过来:“你的伤势没什么大碍吧!”

能拜堂,能进宫请安,能有什么大碍?

偏偏盛鸿就能摆出虚弱之极的嘴脸:“回禀母后,儿臣伤势不算重,不过,失血过多。太医叮嘱了,定要安心静养,方能恢复元气。”

然后,一脸愧然地对建文帝说道:“太医建议儿臣在府中静养,不宜奔波操劳。儿臣只得厚颜告假三个月。待伤养好了,再来向父皇请安。恳请父皇恩准。”

众皇子:“…”

无耻!太无耻了!

那点伤,养个十天半月便无大碍。亏盛鸿有脸告假三个月!这哪里是养伤,分明是想借机在府中和新婚娇妻卿卿我我。

建文帝瞥了盛鸿一眼,淡淡道:“既有力气进宫,想来伤势无大碍。朕允你在府中养一个月。”

好吧!一个月也不错了。

盛鸿忙笑着谢恩。

一直未曾出声的谢明曦,上前一步,轻声请罪:“昨日儿媳惊闻殿下受伤,心急如焚,未等父皇母后旨意,便自行乘轿前往七皇子府拜堂。攒越失仪之处,还请父皇母后责罚!”

提及此事,建文帝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身为女子,做出这等惊世骇俗的举止,令人耻笑,也令天家威严成了笑谈。确实该罚!”

俞皇后尚未来得及求情,昌平公主已抢先张了口:“父皇,七弟妹忧心七皇弟的身体,这才主动登门拜堂。总胜过七皇弟带伤迎亲。”

昌平公主应了盛鸿所请,今日果然挺身而出,第一个张口说情。

三皇子上前一步,拱手道:“皇姐言之有理。七弟妹对七皇弟有情有义,父皇何忍责罚!再者,七弟妹刚过门,若因此受罚,日后如何在人前露面立足?儿臣恳请父皇,饶过七弟妹这一遭。”

看在盛鸿忠心拥护自己的份上,三皇子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五皇子也一并求情:“七皇弟大喜之日遇了刺客,令人始料不及。七弟妹不顾惜声名,权因在意七皇弟的身体。还请父皇网开一面,饶了七弟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