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时间,她都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动。

就如罗迦刚刚死去的日子。

但是,不同的是,既不是绝望,也不是悲哀,只是脑子里十分麻木,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有时,听得有人叫自己“芳菲……芳菲……”

总是寻过去,却每每是那张可怕的脸——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弘文帝那么可怕,就如在每一个噩梦缠身的夜晚,操刀追杀的罗迦。

她如躲避蛇蝎一样,躲避着他。

但是,他是皇帝!普天之下,只要他要去的地方,谁也不敢阻拦。就算张娘娘等都不敢。

她只好称病不起,躺在床上,反锁了门,谢绝一切的探视。

就如一只缩在壳里的蜗牛,也不知能够躲藏多久。

然后,她开始收拾东西,悄悄的,不让任何人发现。

再在北武当呆下去,的确是要疯了。不行,自己必须离开!也许,早就应该离开的,自己呆在这里干嘛?替罗迦守节?或者做女道士?或者一辈子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去?不行,决不能这样下去了。

所以,夜深人静的时候,常常爬起来,翻着那些奇怪的书卷,记载的一些古怪的地方。天下之大,到底哪里才是真正的乐土?

她的甜蜜12

南朝刘宋,战乱频繁,百姓全是流离失所,去不得!北国国土之下,全是弘文帝的耳目,也去不得;海外?千里迢迢,孤身一人?

安特烈?

她忽然想起安特烈,在南下洛阳的途中,为什么忽然失去了消息?

她摇摇头,安特烈,当然不是可以结伴同行的对象。

玄武宫。

弘文帝白天处理政事,每一样,几乎都是顺风顺水,积压了许久的烦琐之事,此时,处理起来,每一桩,每一件,都是一种极大的享受。弘文帝加班加点,放开了手脚,几乎不愿意浪费一秒钟。满心恨不得,北国在自己的治理之下,远远超越列祖列宗的功劳。

从宫女,太监,到文臣武将,他们都能明显地感觉到:弘文帝变了,彻彻底底的变了一个人!

他精神抖索,浑身用不完的力气。

他仿佛从未疲倦的时候。

甚至还会哼哼几首小曲儿。

有时进进出出,眉飞色舞,拉弓挽箭,就如一个男人,刚刚站到人生的顶端;他们以为,这是他终于掌控了大权的缘故。

权利,才是男人最好的春药。

可是,与此相反的,是玄武宫的夜晚格格不入的寂静。

玄武宫清静下来了,以往乙贵妃在的时候,带来的莺歌燕舞,夜夜笙歌,忽然消失了,仿佛这玄武宫,从来不曾醉生梦死过。就连那些撩人的红地毯,云香扇,都统统被撤掉了,就连丝竹管弦,也统统收起来了。

谈笑皆朝臣,往来无美人。

弘文帝,比起任何励精图治的君王,毫不逊色。

他这样的举止,最不安的,当然是他带来的那一群美人儿;其中排位在乙贵妃之下的李贵嫔、高美人,最是不安。之前,除了乙贵妃,她们最是受宠,每日都和乙贵妃一起,烈火烹油,鲜花若锦,帝王恩宠,享之不尽。

她的甜蜜13

以为乙贵妃死了,乙浑倒台了,自己等人,就更是可以高升了;不料,这窃喜尚未过去,忽然得到消息,转身回来的弘文帝,如变了一个人一般,竟然下令玄武宫的美人们,全体撤离。

因为太过仓促,她们都被安置在临时的一处偏殿。

美人儿们,忽然见自己的皇帝丈夫,一转身,变了个人,这种惊惶,简直非同小可。大家聚在一起,谁也没个主意,最后,公推高美人和李贵嫔出面,去探探皇帝的口风。

这一日傍晚,两位美人儿便亲手做了点心,煲了参汤,去玄武宫见弘文帝。

精细的小轩窗开着,但是,昔日歌舞升平的地方,此时静悄悄的,无人敢高声语。两位花枝招展的嫔妃一过去,就被侍卫拦住。

两位美人瞪了眼睛,昔日毕恭毕敬的侍卫,竟然敢于阻拦,这算什么?

李贵嫔低斥一声:“陛下呢?”

“陛下吩咐,不见任何外人,两位娘娘请回吧。”

高美人也怒了:“我们不是外人!你这个奴才……”

“二位娘娘请息怒……小的也是奉命行事……”

“蠢材!我们是给陛下送点心,参汤,你们难道没有看到陛下这些日子,每天都劳心劳力?若是损害了龙体,你们担当得起?”

侍卫被训斥得低眉顺眼,但仍旧拦着不肯放人,脸上露出非常为难的表情。

“你这个狗奴才,再不放我们进去……”

“谁在哪里大吵大闹?”

一个严厉的声音,阻止了二位美人的发飙。

二位美人赶紧转移了视线,但见弘文帝从里面出来,神色十分威严。

“臣妾参见陛下……”

二人赶紧跪下去。

都觉得那么奇怪,仿佛今日所见的弘文帝,跟其他任何时候都不相同了,他的眼神那么锐利,体态那么威严;仿佛如一个陌生人一般。

她的甜蜜14

二人心里七上八下,难道昔日无比的纵情声色的那个皇帝呢?

怎么变了一个人?

“你们把东西收起来,今后再也不许来玄武宫了!”

二人面面相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弘文帝的声音稍稍加大了一点:“朕会马上派人送你们回平城。”

二人急了,李贵嫔怯怯道:“陛下的龙体……也需要人服侍啊……臣妾们要服侍陛下……”

“不用了!来人!”

弘文帝一挥手,两名侍卫上前,美人们再也不敢多话,怯怯地就走了。

弘文帝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这些日子,他几乎如握着一把锋利的快刀,几乎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困扰身边的一切乱麻,全部斩断。

朝政如是,感情上也是。

在他身边,是取代王琚新晋的太监总管魏启元。魏启元也跟随他多年,某种程度上,他对魏启元的亲信,还在王琚之上。

这个老太监,自然比谁都明白弘文帝的心事,因为,那一夜弘文帝去慈宁宫,他是跟着的,尽管他在外面,但是,太监们对这种事情,向来都是非常敏感的。

新帝爱上了太后,而且,已经决心娶了太后。

这在鲜卑人看来,并不算惊世骇俗。

几乎所有人都笃定,这事已经成为定局了。甚至无人考虑一下冯太后的感受——在世人的心目中,生米成了熟饭,女人当然就不会再拒绝了。

甚至弘文帝本人,短暂的愤怒之后,都已经认同了这一点——只要芳菲的情绪平息了,她一定会答应的。

现在,自己要做好的,便是迎娶的准备。

比如,立后的程序,规格,礼仪等等。

为此,他甚至亲自查看这些前人的规矩,连礼仪大臣都不经手了,一丝一毫,都要自己做到尽善尽美。

她的甜蜜15

“江南来的那批丝绸呢?”

“回陛下,已经收归内务府……”

“好,把内务府的钥匙准备好,交给她,以后,完全由她掌管。对了,你记住,立即着手让人准备刺绣朝服,一定要做到最好……”

“老奴遵旨。”

弘文帝也丝毫不隐瞒,自言自语道:“后宫的事情算是解决了,但是,还有一件大事,必须先解决这件大事……”

魏启元当然明白那是什么大事——弘文帝,孜孜以求,图穷匕见,这是要向群臣们摊牌了——要废黜杀母立子的祖宗家法了。

因为弘文帝太过踌躇满志,他不得不尽职尽责地出声提醒:“陛下,这些娘娘们如此大规模地被遣返,也许,会招致不必要的批评。老奴斗胆说一句,暂时不宜将她们打发出宫……”

弘文帝不以为然:“她们不出宫,终究是后患,再说……”他没有说下去,再说,芳菲那性子,自己是知道的,当初,就是因为张婕妤,小怜等,跟父皇闹得不可开交。自己可不想再重复那些争风吃醋了。

喜爱她,就要拿出最大的诚意。

这是他所能拿出的最大的诚意了。

“可以让她们先回去,等事情平息一点,再不动声色,分批找理由遣散……”

弘文帝点点头,这倒是可行,而且,当即大规模遣散,肯定会引起朝臣的对抗和猜忌。魏启元的建议,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至于废黜那条家法……”

“你不用说了!朕早就觉得这条规矩太不合情理了……朕总要有儿子!不废黜,就不会有!”

“陛下息怒,老奴的意思是,现在乙浑刚除,事情繁多,人心也动荡不安,而且,后宫还没有哪位娘娘有明确怀孕的消息。一旦确认某位娘娘怀孕了,再废黜,岂不是正好?再说,大家总要替陛下的社稷江山,子孙后嗣考虑,相信那时候,阻碍就会小得多……”

她的甜蜜16

“哈哈哈,这个办法甚好!行!朕就采用你的。一旦确信怀孕了,朕马上宣布废黜!”

魏启元松一口气。

心里却低估的是,不会那么巧合吧?

可是,弘文帝那个样子,喜笑颜开,眉头舒展,他心里十分不安,又不敢提出任何的反对,伴君如伴虎。

弘文帝的声音终于急不可耐了:“叫你们送去的点心,送了没有?”

“是老奴亲自送去的。”

“她吃没有?”

“是张娘娘接收的,老奴,实在不知道……”

弘文帝长叹一声:“你下去吧。”

“陛下,您也早早休息。”

弘文帝挥挥手,魏启元退出门,轻轻关了御书房的门,就安静地守在门口。

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

弘文帝放下奏折,揉揉疲倦的眼圈,躺在龙床之上。

每一个夜晚,几乎都是辗转反侧。

熟悉了一种温柔缠绵之后,忽然又变成了空荡荡的,他满心的煎熬,几乎夜夜都流连在小木屋周围。

欢喜,担忧,期待……全都被压抑着。只想,过了这几天,她一定会好起来的。只要想通了,过了这一阵子,就会好起来的。

自己要给她时间,一定要给她时间。

可是,连续几日之后,这种期待,就变为了急迫。

他再也忍不住,推门就出去了。

这一晚,没有月色,漫天的繁星。小木屋在黑暗里,到处是繁花的香味。

他悄悄地靠近,然后,在侍卫们的势力范围之下停下脚步。

赵立等人十分恭敬:“陛下,小人要不要去通知太后?”

他盯着那道木门,是不是不通报,她就会令赵立等人大打出手?

他摇摇头,再往前一步。

赵立等人十分为难,脸上露出不安的神色,却不敢开口阻拦,只是跟着他往后退,也不放弃。弘文帝看着这两个忠心耿耿的侍卫,长叹一声,终于还是停下脚步。

这时,他丝毫也没察觉,黑夜里,一双眼睛,牢牢地盯住他!刹那间,充满了了然、困惑,惶恐,甚至惊惧……

PS:今日到此。明晚也是0点前后更。

罗迦发现真相1

这时,他丝毫也不知道,黑暗中,一双眼睛盯着他,充满了惊惧,惶惑、了然……

可是,黑暗中的人,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难怪冯太后这些日子会如此时常。是因为这样么?有些事情,到底是发生了还是不曾发生?

一种突如其来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以及密室里的人——弘文帝,这是要干什么?半夜三更来到冯太后的房间,难道是为了商量国家大事?

两个人,如此地剑拔弩张。

这又是为了什么?

看起来,竟然不像其他私情,倒像是成了敌人?

短短的十几天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为什么一切会如此急转直下?

他急于知道,可是,却不敢靠得太近,因为,弘文帝已经越来越近了。他只好在黑夜里,退开,再退开一点。

树影斑驳,只剩下弘文帝的身影。

退下的侍卫,在暗夜里闪烁着寒光的灰衣甲士。

弘文帝再往前一步。

黑暗里的阻止,也再退一步。甚至赵立和乙辛,依旧跟在他的身后。

他单枪匹马,竟然恍若不闻。

然后,听到一声低喝:“退下!”

暗夜里,所有人都退下。

弘文帝也停下,牢牢地盯着门口。

他并非不知道,不止这二人,甚至还有灰衣甲士。但是,他从未问过她,也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纵然是要诛杀乙浑的时候,他也没提起过。

一切,只要她想要的一切,纵然是军权,他都不曾犹豫过。甚至不在意是否会危及自己,也不管她真正的用途;纵然是用了自己做诱饵,他也不愿意去问她这件事情。只要是她不提的,他便绝不会为难,就算许多的祖训,许多的规矩,只要是她,他便睁眼闭眼。殊不料,她掌握了这样的权利——却是用来阻隔自己。阻隔自己向她靠近!

罗迦发现真相2

心里那么强烈的不安全的感觉,恐惧也慢慢地浮现起来,这一切,为什么跟自己预期的,越来越不同了?

就算是平息情绪,也平息得太久了吧?

他再也忍不住,就猛冲了进去。

他的动作那么快,就连戒备森严的赵立等人都没注意到,他已经闪入门口,张娘娘等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人影已经旋风一般跑进来了。

宫女们低呼一声:“陛下……”立即惊慌失措地跪了下去。

弘文帝双目如火,瞪着那个垂案而坐的女人。

她手里拿着一本书,放下,然后抬起头,神情缓缓的,看不出喜怒哀乐:“陛下擅闯我这小木屋,意欲何为?”

弘文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拼命地挥手:“退下,你们统统给朕退下……”

就连张娘娘,也只能怯怯地看一眼冯太后,不得不退下去了。

屋子里那么安静,只有二人急促的呼吸声。

他看着她;

她也看着他。

他的手伸出,那么迅捷,狠狠地搂住她的身子。

她再是机敏,也躲闪不过,声音如充血的石头,如闷棍一般:“放手!”

他的手微微松开,可是,却并不离开她的肩头。

她忽然笑起来,淡淡的:“陛下!你现在是陛下了,你当然可以为所欲为了!”

他抬起头,盯着她,烛光摇曳,她的那双眼睛——他从未见过的愤怒,痛恨!

他的手放开,心里几乎要嫡出血来。

她竟然用这样的目光看自己!

怎么可以。

他终于还是放开手,她的嘴角挂了一丝淡淡的警惕,但是,却不曾移开,只跟他保持着一尺左右的距离,淡淡地盯着他。弘文帝的声音忽然急剧地不安,声音也软下去:“芳菲,你憔悴了很多……”

罗迦发现真相3

她淡淡的:“陛下,时间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他双眼通红,不由得舔了舔嘴唇。就如一个刚刚品尝了很多美味鱼儿的猫,岂肯如此善罢甘休?

芳菲岂会不发现他的异常?心里的痛苦说不出来,但是,身子却微微挺直,背脊也有点僵硬,口吻更是冷淡:“陛下,太晚了,请回吧!”

他的手放在案几上,手上的青筋一个劲地暴跳:“芳菲!你不要逼我!”

“我敢么?陛下!”

他死死地盯着她,“我所做的一切,只是想爱你!”

爱你!

她微微失神,转过了头:“陛下,你醉了!”

醉了?

他更是惊惶——就如发现了一个惊天的大阴谋!她在刻意抹杀。抹杀之前发生的一切,当做什么都是虚空一场。

明明发生了,为什么能变成虚空?

他双眼血红,就如自己根本不认识过这个女人一般。

“我没有喝一滴酒!今后也不会喝了。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可以负责!”

芳菲盯着他,一点也没有躲避他的目光;再也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弘文帝了。他外表温和,骨子里,是个比罗迦还要固执刚毅之人。正是这种刚毅,才能令这个,对内没有母族可以倚仗;对外,亲信也不是那么多的皇帝,迅速平叛一切内乱,迅速崛起,开始树立自己的威信了。

最初一夜迷乱之后的惊恐过去,她倒也不是那么害怕了。也许是生长的经历,也许是周遭鲜卑人的习俗,没有什么“守贞”的观念,对于这种偶然事件,也不是看得很重。但是,并不等于错了一次,就干脆一直错下去。

而要弘文帝打消这个念头,跟他对立或者蛮干,都是不行的。这个骨子里性烈如火的男人,以硬碰硬,不是两个人的解脱,相反,那一定是两个人的毁灭。她自己不想毁灭,也不希望弘文帝毁灭。

罗迦发现真相4

“芳菲,我总要对你负责……”他急急忙忙的,甚至有些语无伦次,“芳菲,你听我说,我绝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了……以前,我伤害过你,我也很后悔,一直想找到机会弥补……芳菲,是我不好,今后,让我补偿你,好不好?”

她摇摇头。自己不需要任何人负责。对于这样的事情,最好的,便是把它忘记!彻底忘记!平心而论,那样醉醺醺的夜晚,怎么能单独怪弘文帝?这甚至算不得强迫!只是情不自禁而已。而弘文帝,这些年,替自己做了多少事情啊!冷宫的救赎,回宫后的眷顾,舍命的救护——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做的,比罗迦还多,还好。

只是,一旦错过了,感情的事情,又怎么一下就能弥补回来?

“芳菲……其实,从你进入冷宫那一天起,我就暗自下了决心,在不希望你受苦了……我这样做,并非一时冲动!我……”

她的目光微微温和:“陛下,这些日子发生了许多事情,乙浑虽然除掉了,但是,你还有其他许多事情,我建议,你最好先回平城,以免乙浑的乱党作祟……”

“不!我已经控制了一切,平城的事情,也早已派遣东阳王和京兆王回去处理了。前线也派了李将军和源贺,粮草督军都换了人,对于南朝刘宋的战争,我本是想亲自去前线的……”

芳菲默然。弘文帝的出手,向来不输于罗迦。韬光养晦了两年,现在,他已经利剑出鞘了,就如他的鲜卑祖先一般,也要开始南征北战了。

这时,她才注意到弘文帝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那是彻彻底底的鲜卑人的胡服骑射装扮,仿佛随时都可以左弯弓,右射箭。这令他整个人,显露出从未有过的生机勃勃,勇悍无畏,而那张脸,英俊更胜昔日的罗迦。

她呆呆地看着他,忽然微微失神——为什么这个人,越来越像罗迦了?

罗迦发现真相5

“芳菲……只有我们两个了,我们不要互相伤害了,好不好?芳菲,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会保护你,凡事都有我……我已经下令,马上废黜那些不好的规矩……”

他就如一个冲动的少年,那些初恋的情怀,冲动的爱恋,已经令他无所顾忌,充满了一种强烈的斗志!

芳菲竟然不敢接触他的目光!

弘文帝!

弘!

这样一个在自己心目中占据了那么重要位置的人——亲人一般的人!

“芳菲……你听我说……”他上前一步,手一伸,可是,她闪避得那么快,身子已经测到了一边。

“芳菲……”

她淡淡的:“陛下,如果你愿意呆在这里,那我就把这里让给你!”

他呆呆地反问:“那你去哪里?”

她自嘲地笑起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能去哪里?如果陛下不容我在这山上,我便只能另谋去处!”

他心里一震!她要走!她竟然要走!宁愿走,也不愿意接受自己。

当自己处心积虑,满怀期待,憧憬着好日子的时候,她竟然已经滋生了去意。心里那么不安,得到的喜悦已经失去,竟然完全是无力把握的。

“你一个女子……”

她声音尖锐,“陛下,你别忘了,我有侍卫!”

侍卫?

因为仗着灰衣甲士,所以如此有恃无恐?

他捏着拳头,第一次动了要收回灰衣甲士的念头!自己是皇帝,自己有这个权利。可是,她的面色却变了,眼神也变了,充满了一种淡淡的悲哀,声音也低低的:“陛下,我在这里住着,每天都很不安,这些日子,每个夜晚,都会梦见先帝……先帝,他总是缠着我,斥责我……我老是觉得他没死……你知道,我怕的不是失节,而是先帝!我很害怕,我怕自己熬不下去……”

罗迦发现真相6

她的神情那么悲哀,面容那么憔悴,仿佛一夕之间,苍老了好几岁。

“陛下……我是害怕……我忘不了先帝,怎么都忘不了……的确,他很多时候都很不好,他以前虐待我,把我打入冷宫……可是,可是……他,是他,因为他,我才第一次知道被人宠爱的滋味……因为他,我才敢说伏羲大神是女人……因为他,我才能住在立正殿,知道女人,并非一直要跪拜男人……这些,都是他,都是先帝让我明白的……他那么坏的一个人,甚至没有你对我好,可是,我就是喜欢他,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根本忘不了他……”

弘文帝心里一震,他忘了,就连要收回灰衣甲士的念头,刚刚涌起便被剿杀了。

“你就在这里!芳菲,你就呆在这里!”

“!!!”

“我不会逼你!”他说话都很艰难,“你知道,我从未真正想威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