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这一日黄昏,有阳光,天日晴好。

弘文帝坐在润清宫的高台上,太阳暖洋洋地照在他的身上。

他觉得前所未有的惬意。站起来走了一圈,精神状态,也前所未有的好。

魏启元好生惊喜,问道:“陛下龙体现在觉得如何?”

他挥舞了一下胳膊,走了几步,试了试自己的中气,这才道:“好多了。”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看来,还是太后的药有效。”

他脸上露出笑容。

毕竟,还是芳菲医术高明——心病还须心药医。她知道自己的病情,就如自己知道她的病情,一副药下去,什么都解决了。

她终究是记挂自己。关心自己。

不然,怎会如此尽心竭力?

这让他忽然多了无数的精神和勇气,觉得一切大局,忽然掌控之中。

他在阳光里,把自己沐浴得暖熏熏的,浑身舒适。

此时,才看四周的高台。

朱门,楼阁。

激情缠绵5

汉白玉的庄严的雕砌。

这一切的豪华,精美,是北武当根本没法比拟的。

他忽然来了精神——就如多年以来一样,在这里,在平城,在没有冯太后的时候,方觉得自己是主人——是这个天下的主人。

是九五至尊,充满了力量。

原来,这里才是自己为所欲为的场所。

不像北武当。

哪里,永远有父皇的阴影。

有父皇的灵魂镇压。

甚至,还有那不可捉摸的神秘的——神仙。

这三样,每一样都如鬼魅——让他越来越不喜欢北武当。越来越讨厌那里的时光。

回到皇宫,方才是自己的地盘。

地盘!

这很重要。

他再一次地舒展筋骨。

看到一队宫女。

然后,是冯太后的大驾。

在平城,终究不是北武当。她只能在立政殿安顿了儿子。

但是,自己已经没有资格留在立政殿了。

甚至,连立政殿,她都没怎么进去。

只是草草地交代了宫女太监们,安排了可靠的人选。然后,匆匆返回自己的地盘——

太皇太后的宫殿,才是自己的地盘。

这里,跟一个老字相关联——到处都是参天巨木,幽居深浓。

看上去,便没有任何青春年华一般。

她对这里其实很陌生。因为,以前这里只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妃。还是她当皇后的时候,下令让老太妃住在这里。

此时,老太妃早已去世。

空寂多年,竟然成了自己的——监禁场地。

是的,以后的岁月,便只能在这里,幽居终老?

她走得漫不经意,甚至不曾注意到汉白玉台阶上的弘文帝。

也不曾留意,他的太上皇的寝宫,跟自己比邻——

这是他精心的安排。

一如他筹谋多时的等待。

蹉跎了岁月的,是由自己退位换来的。

她进去。

重重院落,那么幽深。

激情缠绵6

春日不明显,斜阳残照,一切,都显出一股暧昧不清的昏黄。

她屏退众人,一人独坐。

朱红色的椅子。

她身上的青色的太后袍子,上面滚着绿颜色的花边。一切,都显得那么厚重。不过,在阳光下坐久了——竟然觉得微微的燥热。

一双手,按在肩头。

那么灼热。

她几乎惊跳起来。

这才发现,厚重的大门早已关闭。

宫女太监们,悉数退下。

只有弘文帝。

只有这位太上皇帝。

他忽然变得那么精神,那么健旺,他的眼睛里,火焰那么充沛,急切,充满了一种缠绵的激情,无法遏制,无法压抑。

她心里狂跳,却稳住心神:“陛下,你有什么事情?”

他若无其事,轻描淡写:“芳菲!这是平城,不是北武当了!你是太后,我是太上皇!”

芳菲几乎要怒吼!

他倒会省略。

自己是太皇太后!

比他还多一个太字。

他忽然伸出手,猛烈地,一把抱住了她,几乎不由分说,低头,便吻住了她的唇。那么激烈,那么缠绵……仿佛,全身的病情,不药而愈……

她无法呼吸。

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掠夺——但是,和北武当不同,这一次,充满了一种野蛮的力量。仿佛,一切都豁出去了!

无所顾忌。

一如当年的罗迦!

就因为这样,她才惊心动魄。

好像一种无可阻止的命运。

她拼命推搡。

他一如既往地强壮,又比她高半个头。

她甚至不敢相信,他一路上,还有病。

难道,这一切,真的是伪装?

是他故意装成这样,把自己骗回平城??他的憔悴,统统不见了。

他的唇,几乎贴在她的唇上说话:“芳菲……终于回来了……我们终于回来了……我既然已经退位,就再也不想受到父皇的阴影笼罩……我不怕了,什么都不怕了……”

——————今日到此。以后,每天下午三点更:))有时中午太困了,或者吃饭,常常耽误。所以,改为三点较为合适。

混乱之夜1

他的唇,几乎贴在她的唇上说话:“芳菲……终于回来了……我们终于回来了……我既然已经退位,就再也不想受到父皇的阴影笼罩……我不怕了,什么都不怕了……”

他不怕!

他当然不怕了。

肆无忌惮。

在自己的地盘上,天子脚下,一切丑闻,都可以一手遮盖。

古往今来,很多皇帝,都敢于这么蛮干。因为权力太大了,于男女关系上,谁能指手画脚?何况,寂寥深宫,外人也不知道。就如他的祖先,连自己的亲姨妈,都可以娶了。

芳菲立即醒悟过来。可是,因为如此,她才害怕,怕得厉害。仿佛一个人,忽然失去了最后的屏障——连罗迦的灵魂,都无法拿出来镇压他了。

弘文帝,他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这群疯子。

以前,还可以说他是因为喝醉了——或者说,装着喝醉了。但是,此时此刻,他那么清醒。清醒的时候,也可以如此肆无忌惮。

这是一门心思,效仿他的老祖先们了——因为他是看过的。他在回来的前夕,观摩了老祖先们的一切丑闻。所以,他也就无所谓了。

皇帝,无非都那样。一把火烧光,桀纣固然是黄土,尧舜禹,也岂不是只一堆黄土?谁又比谁高明了多少?

她心慌意乱。

他的手腕再次用力,已经将她搂起来。手在她的柔软的腰肢上抚摸过——这么多年,记忆从不改变。无数次,他拥抱这样的腰肢,无数次,这样的抚摸。

这一次,却仍旧觉得不同,每一次,都有特别的新奇和新鲜。

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会迷恋到这样。

就因为——刺激?

这种强烈的,压抑后的刺激,反弹?

她的身子被紧紧地贴在他的怀里,拥抱得那么紧,那么严丝合缝,如镶嵌进去一半!就连挣扎也没用。甚至,没法大声呐喊——

在皇宫里,自己呼救算什么?

陛下,罗迦还活着2

再说,此地是太后和太上皇的居住地——

自己呼喊,太上皇非礼自己?

太上皇非礼皇太后?

古今中外,第一大的丑闻?

弘文帝既然敢于如此,早已排除了一切障碍。

可是,她还是不死心,困兽犹斗。

呼吸是紊乱的,心跳也是紊乱的。其实,反抗已经很微弱了,那是一种忽然的乏力,任何女人,都会在此时此刻感觉到束手无策。

“陛下……请你别乱来!!!”

他呵呵地笑,肆无忌惮。

“别怕,芳菲!宏儿住在立正殿,他根本不会来这里,太远了。外面,我已经派了魏启元把守,无人敢踏进半步。整个润清宫周围,谁都不敢再踏进半步……”

仿佛本来是试探的。

但是,却一下试出了底线——弘文帝如此嚣张地宣称,他掌控了一切的局面——自己的人,他的人,全部彻底控制了。

毕竟,他是太上皇帝——皇帝二字,压死多少人。

她忽然失去了反抗。

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如此厚颜无耻。

这是干什么呢?

穷尽心血,不择手段地把自己骗回来?就是为了这样?就是为了这个夜晚?

女人的身子,肉体,真的就那么重要?既然如此,他的那么多美女,妃嫔,那些人,岂不是来得更快,更有刺激?

她一动不动。

他更紧地搂住她。

亲吻她的时候,甚至可以看见她的眼神,并未闭着,也没觉得害怕,甚至没有流泪——而是非常淡漠,仿佛两个陌生人相对。

他已经抱着她上了床。

床很宽大,很舒适。

散发出皇宫特有的那种淡淡的熏香,安神镇定。

因为欢迎太皇太后归来,特意新更换,新装修,一切,都按照她的喜好。被褥的颜色很素雅,很温暖,很舒服。

弘文帝很喜欢,觉得这真是一个美妙的夜晚,比北武当的玄武宫,舒适太多了。

陛下,罗迦还活着3

芳菲的身子倒在上面。

是弘文帝把她放在上面的。

他那么细心,甚至先掀开了被子,让她的身子,很舒服地在床上,然后,他才跟上去——动作那么自然,犹如已经熟悉到了极点的夫妻。

这是她中毒的时候,他已经养成的。

那些激情四溢的夜晚。

他已经熟悉了这样——这样抱着一个女人入睡。

后来,反而不习惯了。

一切,冷冷清清,孤苦,凄凉。

不,自己不要那样了。

现在才好。

与卿共枕,春宵苦短。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这是他20几岁的时候,听的南歌子。

记忆犹新。

郎君千岁,妾身常健——相伴永远!

真好!

那么重的压力。仿佛是女人的一种宿命——因为体力的差别带来的不可反抗——更主要的是因为权力。

因为他至高无上的皇权。

自己如何呢?再一次地贻羞儿子?

再一次地让那个天上的灵魂蒙羞????

弘文帝的声音沙沙的,眼神燃烧,心内乱跳,那么悸动。明白,其实,自己都明白——她的愤怒,她的羞耻。

可是,为什么要羞耻呢?

那种激动,那种热切,难道很羞辱么?

如果因为爱,就不可以么?

没错,自己等了那么久,忍让了那么多年——谁说就不是为了今日?那种压抑的痛苦,男人的痛苦,谁又知道呢?

怎么等得及?

他等了太久了,就如失去了理智的人,不想一次次的罢手。

他的眼珠子,几乎充血一般。总觉得,只要这一次的释放,自己的身子,自己的精神,甚至,自己的未来——都会从此振作起来。

他的耳边,响起幽幽的声音:“陛下,你宫里那么多女人……”

陛下,罗迦还活着4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她真的在说话。

但是,他看她的时候,才发现她一动不动,无动于衷,如一块木头一般。

他忽然怒了,非常的愤怒:“那些女人又如何?那些女人跟我何关?以前,是你非要我这么做,非要我看好我的后宫,尽好我的义务。我只是按照你们的想法,遵从你们的意志,尽到了我的皇帝的义务!如今,你还要怎的?”

一切,难道还变成了芳菲的错?

他咬牙切齿:“芳菲!都是你的错!是你拒绝我!是你蹉跎了我们这样多的岁月!我只是想要你……芳菲,我只是想要你,这有什么错?我本来就喜欢你……我又不喜欢她们……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碰他们了……”

这是他做好的打算。想得那么美妙。

隐居在这里。

太上皇,皇太后——正好一对。

而且,太上皇,可没有义务,再去掌管什么生儿育女了——没有必要。这个义务和权力,今后,就属于自己的儿子了——完全属于宏儿了。

自己,方才应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了。

他一直压在她的身上,轻轻的,声音那么温柔:“芳菲……我们都太累了,这些年,从未好好休息过……以后,我们就这样在一起。静静地度过后半生,不好么?反正,现在宏儿登基了,我们只需要幕后处理一些事情。日后,他大了,我们就更无须操心了……”

没有人回答他,他仿佛在自言自语。

他的声音忽然充满了,软弱,充满了哀求:“芳菲……你别怪我。我这样,的确是出自我的私心。我怕,我和父皇,和祖先们的命运一样……不,我不想那样!真的不想。我这一辈子,从小到大,从未为自己活过,从没有过过一天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我受不了了!就算是皇帝又如何?还不是处处受人掣肘……现在,我想改变一下。想过几年安乐的日子,纵然死了,我也不怨恨了……”

陛下,罗迦还活着5

果然,他也是害怕的。

人人都是害怕的。

死神在敲门。

那么强大的命运的诅咒。

甚至,他和他的祖先们一样,和罗迦一样……在最后的关头,忽然变得举止错乱,行为乖张。

罗迦临死的前后,慌了神,乱了套。

对不该仁慈的人,一再仁慈。

就如农夫和蛇的故事,最后,死得那么蹊跷,那么不甘。

而弘文帝,他简直疯了。

丧心病狂了。

简直如一个走投无路的家伙,什么都干得出来。

芳菲心乱如麻——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仿佛弘文帝走到40岁的关头,就开始出现混乱的举止,先是下毒杀自己,然后退位,又把自己诓骗威逼回皇宫……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半生的纠结……

她因为恐惧,只是眼珠子乱转。

按照罗迦当年的经验,对付他们这一家子行为错乱的遗传病人,那是什么方法都没用的。

“芳菲!我实话告诉你。回来之前,我便是这样的打算。我一切,都要为自己着想了。这样,我才不会充满遗憾地死去。就算死,我都先要快活……”

快活!

他这一辈子,缺乏的就是快活。

从记忆以来,就从未快活过。

荣华富贵,九五之尊,什么享受都经历过。

就是从来不曾快活。

甚至,想要一个女人,都从来没有自主过。

太多的阻碍,太多的限制。

才造就了心灵上,不可思议的,自己也不明白的那种扭曲——已经深入骨子,无可避免。

于是,将她囚禁,在这深宫,永无退路!

弘文帝的脸,完全贴在她的脸上,觉得那么温暖。声音也很温暖,充满了一种强烈的渴望和激情:“芳菲……芳菲,人家都说,子女双全才是好。如今,我们有了宏儿……我还希望有个女儿……有个小小的公主……我想再生个女儿……”

陛下,罗迦还活着6

芳菲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这对白,多么熟悉。

只是换了一个人。

罗迦,他盼望了一辈子的小女儿,也不曾盼到。

不料,却换了弘文帝来说这样的话。

他是坚定的!

“芳菲……这是我唯一的心愿了……我一定要做到。以后,我便逗弄女儿玩耍……”

芳菲心惊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