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们都觉得不妙,还不只是担心冯太后的责备和惩罚,而是没来由的那种惊恐——好像自己等人,也是人家案板上的鱼肉,随时都可以砍杀下来。

还是乙辛在禀报:“太后,我等带人搜索,但是,敌人非常狡猾,没有留下半点线索……这方圆都查过了,就是没有任何的线索。”

芳菲看着他们一个个惊怖地垂头丧气时,更加的不寒而栗——敌人何其强大,这是要摧毁所有人的意志——逐渐地,便不战而胜了。

正式出击3

敌人,到底是谁?

她第一次,竟然不知道谁是自己的敌人。

许久,她才缓缓吐出几个字:“厚葬赵立和红霞,查访他们的亲属,各抚恤五千白银。”

“是。”

芳菲浑身无力,回到慈宁宫坐下,但见里里外外,都是荷枪实弹的士兵。可是,这些侍卫,形同木偶,任人家来去自如,也没有任何的发现。

她忽然站起来,立即到了自己的卧室——谢天谢地,宏儿还躺在床上,正在酣睡。

孩子还小,哪怕外边天翻地覆,也无法阻挡他的疲倦。快天明才睡,他当然受不了,呼吸香甜,看样子,不到中午,根本不会醒来。

她查看四周,门窗都是完好无损的,关着,十分牢固。

但是,还是不放心,亲自挑选了八名侍卫,把守在门口,外面,则是慈宁宫所有的侍卫。

这一切安排妥当,她也不告知任何人,自己悄悄往外面走。

但是,张孃孃却发现了,立即追上去,苦苦哀求:“太后,现在太危险了,您要去哪里?”

一夜未眠,操心忧虑,芳菲面色晦暗,没有半点精神。

但是,她还是强打起精神。心里是明白的,那个人既然恐吓自己,那就一时三刻,不会先杀了自己。

此时,他干了那么几件惊天动地的事情,肯定要先显摆一下。

自己倒要出去看看,他到底会如何显摆。

她没有和张孃孃多说,只交代她看好小皇帝,便只身出去了。

张孃孃惊吓莫名,冯太后是不是吓傻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而且,她还是只身一人。

芳菲去的,是她和罗迦常常私下约会的地方。

心里还抱着一个幻想,只要见到了罗迦,一切,自然可以有转机。

她的脚步不慌不忙,就如从未发生过任何的血腥,这北武当的一草一木,都依旧那么绚丽可爱。

上山,经过山崖的时候,她一点也没注意到,那些褐色的山石——其中,一块是移动的,如移动的褐色蝙蝠,紧紧地跟着她。

——————今日到此。很快揭秘,不必慌张。其实,我回头看,这个人是非常清楚的,几乎是明示,不明白,大家为何还要猜测。

试探敌人1

她慢慢地走。

尽管脑子里千回百转,但是,还是将脚步放得很轻松。

听得嗖的一声,她慢慢地回头,是一只野兔。

秋天了,草很深,灰色的野兔潜伏其间,一溜烟似的,被发现了,灰色的耳朵就不停地煽动。

就连那暗处的人都在惊讶,这个女人,好生大胆。明明是这样的时候,她居然敢出来,而且,还如此地有恃无恐,孤身一人。

他心里那么紧张——这是一个好机会。

是的,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杀掉她,易如反掌。

他手里按着一个针形的筒,里面是有毒的烟雾。只要射出去,哪怕强悍如罗迦,也立即束手就缚。

他握着竹筒,手心一阵一阵地冒出汗来,不知是担忧还是恐惧——下一刻,她便会倒下去。甚至一劳永逸。

芳菲浑然不觉,也根本不可能察觉深草丛里那张可怕的面孔,那双因为兴奋而变得通红的眼睛。

她还在继续往前走,很快就要到小木屋了,那里的一切,已经被破坏殆尽。自己和罗迦的一切,都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她并没有在小木屋停留,而是往前,转了个弯,来到那片金苹果林。

秋日的金苹果,当阳的部分已经红澄澄的了。偶尔有侍卫,但是不知道冯太后为何如此闲情逸致,有心思来欣赏金苹果。

放眼看去,金色的苹果,辽阔的天空,北武当群山起伏,连绵成一朵蓝色的白云,非常的壮观。

再过一些日子,北武当负责的人就会把这些苹果全部摘下来,储存好,拿出交易,一部分运回皇宫,来年春天都还可以吃到。

芳菲伸出手,慢慢地摘下一个苹果,放在鼻端,闻了闻。

好像,她真的只是来欣赏苹果似的。

一直摘了两个苹果,每摘一次,就会发出吱呀的声音。

然后,她将苹果抛出去。

但是,没有任何的声音。

——————抱歉,我感冒了,头巨疼,所以更新晚了点,还在写,等一哈继续。

试探敌人2

心里,一直往下沉。

如无底的深渊——罗迦不见了。

这时,方确信,罗迦失踪了。

在发生了如此可怕的事情之后,他也失踪了。

仿佛内心深处,一个支柱的轰然倒塌,完全不可忍受——罗迦也失踪了。脑子也嗡嗡作响,乱成一团,此时,方是慌了手脚。

她蓦然回头。明明没有任何人,却觉得很模糊地声音,仿佛谁在暗处冷笑,得意的,充满了嘲讽的目光。

她忽然跑了几步,冲出苹果林,四周依旧是安静的,一个人也看不到。

她恐慌得无以名状——倒不是因为自己的处境,而是罗迦。如果罗迦都遭遇了不测,自己还岂能是敌人的对手?到底是谁?躲藏在怎样的地方?

她转身,加快了脚步,也不是回去,而是往前。

直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了,那个暗处的人才阴阴地露出半边脸。当然明白她是来干什么的,来找救兵的。可惜啊,罗迦都自身难保了,还能抱住她?

可笑冯太后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芳菲步履匆匆,往道观而去。

这几天频频发生事情,道观也风声鹤唳。

芳菲尚未进去,就看到一名道士匆匆迎出来,看样子,已经等了许久了。

一见了她,立即道:“太后,里面请。”

芳菲问:“通灵道长呢?”

“家师马上要出关了,叫小道等着太后。”

芳菲进去,北武当的高山参茶端上来。芳菲不知为何,再一次想起千叶红和高山参茶的典故——那一次,弘文帝便是用这两种药假死,骗过了乙浑,杀掉了乙浑。那时,弘文帝的死状,绝对是真的,再高明的医生都不可能验出他的假死。

那叫做“龟息”,据说,高明的人,可以保持这种状态达三天。

罗迦当年治病,达不到这种高明的境界,所以,刚一装死,便被道长匆匆弄走,才没留下任何破绽。

————感冒了,超级难受,今日少更点,明早早点更新,抱歉了,大家。

芳菲发现是他1

她不知自己为何忽然冒起这样一个可怕的念头,浑身上下都在微微的发抖。

可是,弘文帝不同,一切,都是自己亲自验证的。

也绝对没用上千叶红和高山参茶,再说,弘文帝也没有这样的动机。他出征之前,身子就已经病入膏肓了。

何必再费这么大的周折?

高山参茶还冒着热气,腻腻的,有点甜。她端起,喝一口,又放下去。

旁边是道长常用的案几桌椅,打坐的蒲团,正中一个大大的八卦。

芳菲的目光落在案几上的一只签筒上,里面,密密的都是签。

她闲来无事,就随手抽了一支。

一看,上面只有几句话。

寻人何必苦追寻

消息虽真不得知

只恐旁人来做鬼

虚心实意枉奔忙

……

她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是下下签。

这时,才传来橐驼的脚步声,正是通灵道长。

他已经过一百岁了,这些年,几乎每年都有2-6个月不等的时间,他会闭关。貌似是道家上的一种辟谷,讲究养生。

每一次闭关出来,他的脸色就更红润几分。

这一次的闭关特别长,几乎达到了半年。所以,看起来,特别的鹤发童颜。

如果不是其他的事情打扰他,他这种童颜,是会一直保持下去的。

二人相见,也不寒暄。芳菲直奔主题:“道长,他不见了……”

道长当然知道“他”是谁。

罗迦不见了。

就连道长也吃了一惊,花白的眉毛几乎都撬起来。

这是何等大事,他当然知晓。罗迦的失踪,到底意味着什么?敌人已经猖獗到了何等的地步?

本来,他这样的年纪,这样的经历,真可谓泰山崩于眼前也可以岿然不动。但是,现在却觉得一股寒意,从头到脚地升起来。

就连他鹤发童颜的脸色,也瞬间变得黯然,显然是吃惊不小。真正地,一下子就老下去了。

芳菲发现是他2

“主上怎会不见?”

芳菲便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大略都告诉了他。

他听得非常仔细,尤其,当芳菲讲起自己昨夜的经历,那种死里逃生的感觉的时候,他更是停下来,还追问了几句。

他站起来,长长的白胡子,显得更加的老,这一刻,他的鹤发童颜也不见了,但觉也衰老了,“主上失踪,也太奇怪了。”

这么多年,谁不把罗迦当成一个坚固的屏障?

而且,他一直在暗处,一切行动,都是暗中进行。是谁?能如此彻底地掌握他的行动?无形之间,悄然地就把他掳走。这岂不是让北国最神秘的组织灰衣甲士,一下失去了所有的优势,变成了不堪一击的一支队伍?

但是,如今,屏藩都被人家撤去了,但是,自己却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

芳菲见他此等摸样,立即明白,罗迦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她本是还抱着一星半点的幻想,以为在道长这里,多少可以发现罗迦的踪迹。殊不料,却半点音讯也无。

“可是,道长,罗迦一直没出来。慈宁宫也不安宁,先是赵立死了,接着红霞也死了……道长,我有个可怕的感觉,那个敌人,是想杀光我身边所有的人,然后,才对我和宏儿下手……”

道长也想不出什么劝慰之词,就连他,也觉得嗖嗖的一阵寒意,昨晚,他还在密室里,对于一切,了解得还没芳菲多。

他的脸色更是难看。

“魏晨和张杰呢?”

“这二人也失踪了,怎么都找不到。”

没有一个人知道罗迦是怎么失踪的。

就连生死也不明白。

“太后,可以想见,能令主上失踪之人,必然是他非常熟悉之人。否则,一般人,是根本近不了他的身的。”

芳菲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肯定得是罗迦毫无防备的人,才有这样的可能。

但是,此情此景之下,罗迦对谁,才会毫不设防??

芳菲发现是他3

她的声音都慌乱起来:“道长,他真的被人害了?”

“太后,你先不要慌张,失了主张。主上向来足智多谋,绝非沉不住气,他不可能那么轻易就被人害了。有可能,他也发现了什么端倪,是去调查了。”

芳菲明知这是安慰之词,但是,也只能往好处想。

强大的罗迦,无所不能的罗迦,但愿他如此。

只有在通灵道长面前,才敢露出这一点的软弱——她忽然觉得自己浑身无力,就如当年的小女孩。软弱的,以为那个戴着高高的羽毛王冠的男人才是天,才是地,才是天底下第一等的大人物。有他在,人的生死荣辱,都可以一手掌握,甚至神殿的逼迫,大难的降临,都难不倒他。

可是,风一吹来,她便清醒了。

无所不能的罗迦也倒下了。

剩下的,就只能靠自己了。

不止靠自己——自己还要庇护很多人,比如宏儿。

甚至还要去找出罗迦。

她的语气非常坚定:“道长,我也相信陛下还活着。我没感觉到他有任何的灾难,如果他遇害了,我肯定能感觉到。”

是的,这种感觉是无法替代的。也是她坚信罗迦活着的理由。就如那么漫长的日子,她一直坚信罗迦活着,他就真的活着一般。

“太后,我昨夜在密室里就听得龙吟虎啸,但觉北武当都被震动了似的。看样子,是有大难来临。只是,北武当开山这么久,猛兽都被赶到200里外的后山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不是忽然出现,而是有人带来的。”

芳菲顿了顿,这样说的时候,自己也觉得荒谬。

谁能那么大的本事,驾驭这些怪兽?

可是,给她的感觉就是如此——绝非是猛兽无缘无故,突然跑来,而是有人操纵的。

“道长,我真的感觉,是冥冥之中,有人在驾驭着这样一批猛兽。”

以猛兽为武器,制造极大的恐慌,先从气势上压倒敌人。

芳菲发现是他4

道长屏息凝神,也陷入了沉思里。冯太后,绝不会无缘无故地胡说八道,她自然有她的道理。

“道长,你说,这天下,有没有能驾驭群兽的?”

道长沉吟一会儿,像在仔细地思索,回答得非常非常谨慎:“太后,这天下能人异士很多,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这种可能……很多书籍都有记载,很多奇山上的人士,都能驾驭猛虎、皴貎、甚至大象等猛兽,甚至可以训练作战,威力无穷。据说缅甸国王就能驾驭6000头大象同时作战!你还记得神殿的大祭司么?传说中,历代的大祭司,在大神的护佑下,都有驱赶野兽的强大能量……”

芳菲忽然想起什么,脸色惨白。

大祭司!

在火光里死去的大祭司。

的确,在神殿的传说里,大祭司是有这种本事的。

如果是他们卷土重来,凭借这种驾驭野兽群战的本领,自己如何与之抗衡?再说,舆论肯定席卷起来,愚夫愚妇,对于这种力量,向来是无限的崇拜。不止如此,他们肯定会顶礼膜拜,人心,真是不战而败,还会许多谣言四起……朝廷再是强大的军队,又能做得了什么?

难道,再一次大开杀戒,血流成河?

她敏感地意识到,一场极大的灾难,正在慢慢地靠近。

可是,她立即摇头,这不可能。大祭司是被杀死的。要知道,假死虽然不容易,但是,也不是决不能办到。只要有人协作,有合适的药物,就行。

可若是被杀死的,刀枪无眼,而且,尸体是亲自在烧灵处火化的。

这就绝无可能复生的希望。

换而言之——诈死复生的基本条件——是根本没死,尸身完好,只骗过众人,隐姓埋名。一旦尸身全被毁灭了,那是绝无可能复生的。

大祭司不行,阿当祭司不行,拉法上人也不行。他们都死于烈火或者刀枪——换而言之,肉身都不存在了,就绝没有“复活”的希望。

芳菲发现他是谁5

甚至三皇子也是这样。

他暗杀罗迦后,自己也身中数刀,几分被分尸了,四肢不全,死状可怖,也绝无可能“复活”。而且,当时,他的尸身也是被焚烧了的,只剩下一把枯骨,决无这种可能。

芳菲一个个排除着自己身边的敌人。

但是,一个个,都不像。

都是没有机会的。

她也站起来,背着手,一辈子从没遇到如此棘手的事情。

“道长,除了神殿三长老,我真想不起是什么人了。”

神殿三长老?

传说中那天下无敌的三个百岁老人!

道长还是摇头:“可是,我去年听得就有消息,说三长老已经死了两人,只剩下一个朝晖上人,也远渡重洋,说是去蓬莱县道追求长生不死去了。”

都不是。

那会是谁?

芳菲脑子里,一遍一遍地过滤。

除了京兆王,林贤妃……但是,他们都没这么大的本事。

而且,林贤妃根本不在北武当。

谅她区区一个女子,也没这么大的本事。甚至连死去的小怜,张婕妤……这些人,统统都没有复活的条件,根本不可能这世界上人人能复活!

“太后,这几日,北武当要严格戒备。贫道也会协助你。”

“多谢道长。”

芳菲见天色不早了,立即起身:“道长,我得找下去。”

“太后,你怎么查?”

“敌人既然一直在,我就一定能找到线索。”

就不相信,他会一辈子藏着。

“太后,你万万不可大意。事到如今,就只有靠你了。若是你再有一点闪失,北国江山真的就完了……”

冷汗顺着芳菲的额头涔涔地往下掉。

仿佛一条脉络在逐渐地清晰:除掉罗迦,除掉宏儿,再除掉自己……然后,畅通无阻地,把这个江山拿下来。

到底是谁?

是谁才能在戒备森严的北武当上下其手?

有一句话,她不敢说。

————————今日提早更新额:))周末愉快:)))我就不信,你们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大家猜测,猜中有奖:))香吻三枚:)

爱的心魔1

有一句话,她不敢说。

就算通灵道长看到她惊骇莫名的脸,她也不敢说,而是生生地把这句话咽了回去,然后,才说:“道长,我先回去。”

道长立即道:“太后,如今正是危险的时刻,你不宜再轻易行动。”

她苦笑一下,想说什么,但是,还是忍住了,这才告辞而去。

道长看着她的背影,想问的东西,也没问。

他知道,这个时候,他根本没法问什么。

芳菲出门,又转回头来:“道长,还有热的参茶么?给我一罐吧。”

参茶?

冯太后专门到这里,显然不是为了来喝茶的。

她似乎也不想做出任何解释。

道长有点奇怪,但是,冯太后问起,他当然马上答应,侍奉的小道士立即拿了一罐装好的参茶。这是道观里面常备的东西,每天都有。

参茶还是热的,冒着一股特有的甜蜜的香味。芳菲亲自提了参茶,这才慢慢出去。

直到走到弘文帝的陵墓边,才停下脚步。

那时,太阳已经快到斜坡了。

秋日的夕阳,带着一种绚烂的凄凉,将这深黑色的石墓照射得特别的悲哀和寂寞。坟墓很高,从这里俯瞰下去,几乎可以看尽整个这一片前山的一切。

但是,没有人试着站在高处过。

除了墓中之人的灵魂!

尽管宏伟浩大,可是,谁知道居住在里面的人的苦楚?

芳菲慢慢地在石墓前停下来,看到上面悬挂的弘文帝的画像——这画像,还是取自他年轻的时候。正是他最好的年纪,唇红齿白,剑眉星目,只是脸色那么苍白,连画师也没刻意的修饰。反而给他增添了一种文弱的风度,一如一个正气凛然的书生。

在他生前,这样的表情是不多见的。

许多时候,他的表情比这复杂得多。

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忧惧。

是的,是忧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