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恩琳突然觉得和她说不到一块儿,大小姐脑子里在想什么她也弄不明白,歪理一通,简直无法理解。

早自习下课,班长袁哲看许亦欢脸色不好,便主动叫她帮忙,把收上来的作业一起送去办公室。

“你别想太多,”班长说:“咱们是来读书的,高考为重,别理那些有的没的。”

许亦欢总算笑了笑:“谢谢。”

谁知从办公室回来,看见江铎和邱漫站在教室后门,她立马又笑不出来了。

是在忙着和她解释吗?

走近了些,只见江铎面色似有不耐,冷声开口:“许亦欢是我表妹,能有什么关系?”

袁哲走在前边听见了,回头笑说:“原来是这样,大家都误会了,早说清楚不就好了吗?”

许亦欢却像被当头一棒,足足愣了好一会儿,心直往下掉。

转眼江铎来到跟前,抓住她的手腕:“我找你有事。”说着把她拉到消防通道的防火门后面,就是上次撞破鼻子的角落。

许亦欢抽回自己的手,莫名勾了勾嘴角。

“你笑什么?出了这种事,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她反问:“你都知道了?”

“何展扬昨晚告诉我的。”他当时听完就出门找了个网吧上网,看完帖子,又立刻给许亦欢打电话,谁知她居然关机。

“你放心,我会帮你向邱漫解释清楚。”

“什么?”

她突然又笑:“看来你真的很介意啊…之前和邱漫传绯闻的时候,你不是不在乎流言蜚语,不喜欢解释,更不想示弱吗?现在对象换了我,你倒迫不及待地说明我是你表妹了。”许亦欢深吸一口气:“我是你哪门子表妹啊?我跟你有血缘关系吗?”

江铎皱眉:“难道你喜欢被人说三道四?”

许亦欢摇头,她诚然厌恶被人侵犯隐私,评头论足,但私心里,因为这场谣言的对象是江铎,多少减轻了一些不适感,甚至…还有一丝欢喜,因这意外将她和江铎绑在了一起。但很显然,江铎却想把她推开。

“你做的很好,非常好,”许亦欢耸耸肩:“这样我们都不用被说三道四了。”

话至于此,忽又想起什么,她忍着一股情绪,说:“我真后悔和你去看演唱会,真的,江铎。”

如果一早知道那张票的来历,打死她也不会要。

江铎见她转身想走,当即抓住她的胳膊:“你又闹什么脾气?我这么做只是不想看你被那些下三滥的脏话攻击,用最简单的方法减少麻烦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许亦欢说:“为了减少麻烦,请你以后离我远一点,谢谢。”

江铎深深看着她,一动不动看着她,数秒过后点点头,似乎冷笑了下,就此松开了她的手。

第22章 第二十一章

当天晚上,不知什么原因, 关于江铎带许亦欢开房的帖子被吧主删除, 同时何展扬出来发帖, 帮忙澄清江铎和许亦欢的关系,证明他们是家里人。

看客们立马跟帖回应。

“是真的,今天我问过江铎, 许亦欢是他亲戚。”

“人家表兄妹去清安看演唱会, 住一块儿怎么了?”

“思想肮脏的人看什么都脏。”

“就算不是一家人,住一晚又怎滴?这都什么年代了,谁还没个异性朋友?”

“洗洗早点儿睡吧。”

第二天到学校, 许亦欢发现大家看她的眼神又和昨天不大相同了。程恩琳跑着小碎步上前, 亲昵地勾住她的胳膊, 笑说:“哎呀, 原来你是江铎的妹妹啊, 昨天怎么不说清楚呢?我和江铎是高一同班同学, 关系很好的, 以后大家一起玩儿啊。”

许亦欢的目光掠过她做作的表情, 客气一笑,不着痕迹抽回了自己的胳膊。

中午放学, 程恩琳和几个女生邀她去校外吃饭:“今天漫漫请客,人多热闹, 你跟我们一起吧。”

许亦欢有点难以消受, 交朋友讲缘分, 更讲性情, 磁场不对的,硬凑在一起会很奇怪,更况且她还不喜欢突如其来的热情,于是推说:“不用了。”

邱漫靠在门边磨蹭着手机,闻言直打量她,略笑道:“别见外了,我知道昨天程恩琳得罪了你,待会儿让她给你赔罪,这个误会就算过去了,未来两年大家还要朝夕相处呢,你说对吧?”

瞧那意思,如果她再推辞,就显得特别不上道了。许亦欢心里有些好笑,怎么就成了骑虎之势呢?

周围几个女生也不知哪儿来的兴奋,听完邱漫的话,就像找到一个新鲜的乐子,又或是突然想表现自己的善意,纷纷盛情地劝说许亦欢,并挽着她往外走。

她心想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就像被一群蜘蛛精挟持的唐僧。

刚出教室,该死的,竟然遇见了江铎。

邱漫熟络地招呼他说:“喂,我们准备出去吃大餐,一起吧。”

江铎转头扫来一眼,目光在某人脸上停顿片刻:“不了,有人不想见我。”

邱漫好笑地睨着许亦欢:“他怎么惹你了?跟自己哥哥怄什么气呢?”

许亦欢心想他不是我哥。

那天中午吃饭,奇妙的很,许亦欢格格不入,显然与她们无话可聊,但如果只是被晾在一旁倒也还好,偏偏她们又留意着她,没过一会儿就会突然大发善意,纷纷投来目光,关心她吃得怎么样。

邱漫暗暗观察着,心里瞧不上这帮人,玩笑般说:“你们好假哦,别吓着人家。”

许亦欢倒没被吓着,只是埋怨自己态度不够坚定,竟被怂恿了来。

第二天第三天,这群蜘蛛精再邀她加入蜘蛛洞,她是决计不去的了。之后也曾耳闻那个小团体私下抱怨,觉得她摆架子,难相处,不过好在她本人性格开朗,班里还有其他玩得来的女生,于是就和程恩琳她们拉开了距离,井水不犯河水。

日子淡淡过去。九月的天还热着,中秋节,学校放假,许亦欢不用早起上学,许芳龄和岳海也放了一天,按照往年的习惯,中午去许永龄那儿过节,下午回家,晚上邀请岳琴母子过来吃饭。

许亦欢和江铎已经好些天没见了,虽在同一所学校,同一个楼层,但只要铁了心想避开,总是能够办到。

“亦欢怎么不说话?”吃饭的时候,许芳龄见她默不吭声,好像有些心不在焉,于是随口问了句。

岳琴笑:“女孩子长大,变文静了。”

当时电视里正在播放晚间新闻,说到本市近期发生的一桩惨案,引起大家注意。

“九月二十二日,平奚某中学初三学生周玲(化名)于课间从四楼教室坠楼身亡,据警方调查,该学生生前长期遭受校园暴力,曾被同校女生掌掴、踢打,并拍下裸露照片,传播于校园论坛…警方与教育部门已介入调查。”

许芳龄皱着眉头“啧啧”两声:“现在的学生简直无法无天,小小年纪一副混社会的样子,真不知家里怎么教的。”

“那小姑娘也是没用,被打了不知道打回去,自己死了算什么?”岳海说:“警方抓到施暴的人顶多教育一顿吧,未成年,拿他有什么办法?”

江铎闻言抬眸:“故意伤害致人死亡,情节严重,只要年满十四周岁就要负刑事责任了。”

“是吗?”岳海尴尬地笑了笑,转而看着许亦欢,说:“你在学校有没有被人欺负?有的话一定要告诉我和妈妈。”

许芳龄说:“她别欺负别人就行了。”

许亦欢暗自翻白眼。

岳琴说:“江铎在学校多照顾妹妹,晚上放学一起走,兄妹俩要好好的,知道吗?”

许亦欢微怔,忙说:“不用麻烦,我现在每天晚上要去综合楼练功,离教学楼挺远的,跑来跑去不方便。”

岳琴就笑:“有什么不方便,让他过去找你就好了。”说着转头看着儿子:“是吧?”

江铎脸色淡淡的,垂下眼帘,没有回话。许亦欢见他那样,也不再吭声。

第二天晚自习下课,走读生放学,住校生还要上第三节课,许亦欢也还在舞蹈室练功。综合楼是给各类艺术生上课的地方,声乐、舞蹈、器乐、编导、播音主持,除了美术生因为人数充足而专门设立了特长班以外,其他艺术生都会在下午第四节课或晚自习来综合楼训练。

江铎来到三楼舞蹈教室,靠在后门看了看,边上喝水的女生笑问:“同学,找谁?”

他说:“许亦欢。”

那女生回头扫了一眼,说:“她正撕腰呢。”

江铎放眼望去,只见女孩儿们穿着统一的练功服,头发扎成紧紧的发髻,地上铺着绿色的垫子,他看见许亦欢趴在垫子上,一个女生在后面按住她的双腿,老师从前面把她的上半身往后压,一边压一边数数,下去的那一瞬,许亦欢的眼泪猛飙了出来,江铎以为她的腰被折断了。

“苑小丽,”后门的女生提醒其中一人:“还不快点抓腿,当心老师帮你开腰。”

那女生劈着叉呜咽:“我做不到…”

“竖叉抓腿是最基础的动作,做不到说明腰没开,”老师听见了,果然走过去:“快点,自己抓,不然我来帮你。”

女孩吓得直发抖,哇一声捂住了眼。

“要哭出去哭,”老师极为严厉,当下板起脸:“吃不了苦还学什么舞?就你这样还想考北舞军艺呢?别耽误时间了,回去上文化课吧!”

江铎一个大男人看着也有些不忍心,于是悄然退了出去。

临近下课,教室门关上,女孩们换了衣服出来,一个个腰酸背痛,筋疲力尽。

许亦欢见江铎在走廊等她,面露讶异,背好书包上前:“你找我有事?”

“没事,”他略低着头:“我妈交代了,让我等你放学。”

许亦欢没什么表情:“不用,我这里很晚才下课,别耽误你时间。”

江铎的目光陷入浓浓夜色里:“我正要申请上第三节晚自习,没什么耽误的。”

许亦欢就静了下来。两人并肩走在人群后,离开综合楼,慢慢往校门走。

“对了,”她想起什么,埋头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信封:“这个给你。”

江铎接过,打开看了看,神色莫名:“什么意思?”

许亦欢避开他的目光,平淡地说:“悲霖演唱会的门票钱,不多不少,麻烦你拿去还给邱漫。”

幽暗中,江铎眉宇紧蹙,一口气提上来,他抓着信封的手稍稍用力,想起近一个月几乎没有看见她去食堂吃过晚饭,脸色愈发僵硬:“别告诉我这是你饿肚子攒的。”

许亦欢撇他一眼:“本来是想自己慢慢攒,但怕拖得太久,就找朋友借了些。”

“哪个朋友?”

“王简啊,”许亦欢说:“欠他总比欠邱漫好。”

江铎几乎立马开口:“你欠她什么了?”

许亦欢缓缓深吸一口气:“如果你当时告诉我,送你门票的朋友是邱漫,我是绝对不会要的。既然演唱会已经看完了,这钱必须还给她,不然我一定会怄死。”

江铎没说话,后退一步,打开她的书包,把信封塞了回去。

“你干什么?”许亦欢想再拿出来,不料被他抓住了手腕:“那张票本来就是我花钱买的,你根本不用介意。”

她好像没听懂:“你买的?你不是说朋友送的吗?”

江铎面色紧绷:“是我买的,所以你不欠她什么。明天把钱还给王简,别瞎折腾了。”

许亦欢闷了一会儿,实在想不明白他和邱漫这段扑朔迷离的关系,大约两个人正处在朦朦胧胧的阶段,挺享受这种若即若离的暧昧吧。算了,反正她也看累了。

默然的,仍把那信封拿出来,抽出一半的钱,递了过去。

江铎睁眼看着,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白,几乎要被激怒。

“你真行。”他最终轻轻冷笑,转身走了。

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好像一切变回了最初的样子, 哦不, 比最初时还要糟糕。

夏末初秋, 多有雷雨,狂风卷裹着浓重的铅云, 沉沉压下,滚滚而去。

某个傍晚, 许亦欢和同伴在去综合楼的路上遇见了江铎和邱漫,他们打着伞, 从大雨中走来。邱漫微缩着肩膀,仰头同他说着什么, 淅淅沥沥的雨帘下,真是好一双璧人。

擦身而过, 许亦欢的同伴突然发出一阵惊呼, 雨伞被风吹翻,八角朝天, 接着又失了手, 跌入大雨里,两个少女赶紧去追, 模样实在狼狈。

“那不是许亦欢吗?”邱漫远远望着,觉得好笑。

江铎扫了一眼, 没有说话。

那段日子,已然十分生疏了。

有时在学校偶遇, 离得近了, 不得不打照面, 彼此目光相接,略微客套地笑笑,然后转过头去。

何展扬看在眼里,怪道:“你和你妹吵架了?”

“没有。”

“没有?那现在是什么情况?她怎么不搭理你?”

江铎脸色微沉:“性格不合,相处不来。”

何展扬难得见他和人闹别扭,这副样子瞧着倒很新鲜,不禁笑道:“那怎么办,我同学还找我打听她呢,要不你帮忙搭个线?”

江铎心下烦闷:“你自己不认识她吗?找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媒婆。”

“…”

额,好吧。

十一国庆,岳琴出了趟远门,江铎一个人在家,许芳龄打算叫他过来吃饭,早上交代给岳海,顺便问了句:“诶,你那个朋友看见岳琴和江岩在一起,是不是真的?她不是说和聂东出去玩吗?”

“借口而已,骗江铎的,咱们装作不知道就好,你别说漏嘴了。”

“那聂东呢?”

岳海伸起懒腰打了个哈欠:“聂东对她倒是一直都很殷勤,但她心里始终想着江岩,能有什么办法?”

许芳龄皱眉:“所以她就这么左右摇摆,两边都瞒着?要是被拆穿了怎么办?聂东倒没什么,江岩可不是好说话的,他能容忍这种事?”

“都离婚了,还不准别人找下家吗?难道江岩这两年在外边没女人?你信吗?”

许芳龄摇头:“反正我就是觉得不妥…还有,你也说说岳琴,让她把酒戒了,平时看着挺正常的一个人,私下却时不时喝得烂醉,害我找不到人,你说像什么样?”

“知道了知道了。”

时近中午,许芳龄钻进厨房忙碌,岳海给江铎打电话,让他过来吃饭,可谁知他已经去了乡下外婆家,并不在市里。

“你去看外婆啊,真孝顺,”岳海笑问:“外婆身体还好吧?”

“很好。”

“那你要在老家待几天?你妈什么时候回来?”

“过几天。”

“哦…”岳海难得同他闲聊,一时放松便口无遮拦:“有件事情我本来想找你妈商量,但你已经长大了,自己可以做主,我觉得你可以考虑考虑,干脆改随你妈姓,反正我是断子绝孙了,想想你外公外婆,唉,好歹让岳家留个后。”

正在这时,许亦欢从房里出来,听见这话,脸色极为反感,就像看什么脏东西似的扫了一眼,转身就去厨房。

“妈,”她直接告诉许芳龄:“爸说他断子绝孙了。”

许芳龄闻言一怔,面色有些难堪:“没文化的人说话就是这样,颠三倒四的,不用搭理。”

许亦欢冷冷的:“其实他说的不错,我不是他亲生的,就算你想做高龄产妇,舅舅也不会答应,而我这辈子又绝对不会改姓岳,所以他那样想很正常。”

许芳龄听得烦躁:“好了,你有完没完?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做什么产妇?”

许亦欢耸耸肩,转身走了。

***

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许亦欢在舞蹈室练完舞,原本约了朋友在外边闲逛,谁知傍晚突然接到许永龄的电话,似乎有什么紧要的事情,临时找她谈话。

她等在步行街路口,没过一会儿许永龄的车子开来,她坐上副驾,听他问:“你吃饭了没?”

“还没呢,准备回家吃。”

许永龄皱眉:“你这会儿别回去,估计岳海和你妈正闹着呢。”

许亦欢张嘴愣住:“他们怎么了?”

许永龄冷笑:“他们这两口子啊,我也真服了,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几天不是过节么,趁着放假,你舅妈把公司的账查了一遍,你知道财务一直是你妈在管,我也是百分之百的信任她,谁知不查不知道,账上缺了好几万,被她私下挪走了!”

许亦欢屏住呼吸,先是茫然望着仪表盘,接着极为难堪地抓紧了自己的手。

“我下午打电话去问,她刚开始还不承认——后来兜不住才慌慌张张解释,说岳海那边生意不好,她把公司的钱挪给他周转,等年底再补回来。哼,你妈啊,许芳龄,我已经对她无语了。”

许亦欢垂下头,呼吸迟缓,心脏跳得很重。

“你今晚去我那儿住吧,”许永龄摇摇头:“刚才我一怒之下冲你妈发火,让她立刻把钱补回来,现在他们两口子肯定吵架呢,你别回去了。”

许亦欢脑子一团乱麻,想到舅妈向来不喜欢许芳龄,连带着也对她不冷不热,所以还是别去舅舅家里碍眼才好。

许永龄无法,心里可怜这个外甥女,于是带她在外边吃了顿饭,然后送她回家。

许亦欢再怎么厌恶也无计可施,她只有这个安身之所,不回去只能流落街头——或许流落街头还没那么糟。

开门进屋,里头二人果然正在吵架,岳海烦躁地对许芳龄说:“你懂什么,开厂头一年哪有挣钱的?你现在让我退出,我怎么跟人家交代?疯了吗?”

“许永龄说了,要我们马上把钱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