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大人怎么会有此一问?当然是来商谈重开两国边境贸易一事。”

“是吗?裴大人是否能保证这是所有使臣的想法,包括那个丞相?”

裴凌南已经听出他意有所指,“越大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丞相他可是做了什么不当的事?”

越香凌很想告诉她,那个丞相现在正在城西的客栈里面,与南朝的逆党合谋要杀崇光皇帝。可想到皇帝几次与她会面,都没有出口相认,还是强忍了下来。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皇帝的一片丹心,换来的是被北朝人和昭王合谋掐住喉咙的危险。苍天可鉴,皇帝还不够可怜么?

“裴大人,别人怎么说不要紧,我想至少要让你明白。陛下之所以重提边境贸易一事,就是认为以两国目前的情况,宜和不宜战。所以,他诚心与北朝皇帝交涉,想要给边境上的子民带去福音。但这,不应该被北朝人看成是南朝的示弱,而进一步有所图谋!”

“我…不明白。”

“你们的丞相明白!希望你们好自为之,明日的会谈上再见!”越香凌的态度极为强硬,玉翩阡也不好说什么,俯身行了礼,就随他离开了。

裴凌南被弄得一头雾水,立刻上楼去敲阮吟霄的门,可是没有人应答。她推开门,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显然主人一整日都没有回来。白日里,在茶楼的时候,阮吟霄被手下匆匆叫走,那件事,是否与越香凌口中的“进一步图谋”有关联?

裴凌南心事重重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忽然听到裴大的一声惨叫。她冲到裴大的房间去看,见窗户大开,裴大的被窝还是热的,人却已经不知去向。

赵显好不容易苏醒过来,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却是裴大失踪,北朝官员和南朝士兵满城搜寻。他强撑着身体坐起来,翁怡君连忙过来扶着他,“陛下,您旧伤复发,万万不可再伤龙体。”

赵显见翁怡君脸色苍白,轻轻推了推她,“快回寝宫去,你自己也是病人。”

“臣妾已经好多了。相较于无用的臣妾,陛下是一国之尊,肩上责任重大,一定要保重龙体。皇子一事,臣妾已经让父亲协助,您不要太过忧心。”

赵显轻轻喘气,双手撑着身体,“皇后,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为什么偏偏是那个孩子?外人眼里,他只不过是北朝使臣的儿子,为什么会在南朝的都城失踪?”

“皇上的意思是…?”

“朕必须亲自出面…”赵显掀开被子要下床,翁怡君按住他的手,哀求道,“陛下,臣妾求您,这件事情交给越大人,交给沈将军,交给谁都好,您的龙体不能再有损伤。”

“那是朕的儿子!在朕的眼皮底下不见了,你却还要朕躺在这里,等别人去找他?朕办不到!”赵显挥开她,叫来内官,“你去把越大人和沈将军叫来,命人把皇后送回寝宫,另外,准备好便服,朕要出宫。”

“陛下!”翁怡君跪在赵显的面前,泪流满面。

赵显不忍,俯身把她扶了起来,“对不起皇后,作为皇帝,作为一个父亲,朕决不能让那个孩子受到一点点的损伤。你先回宫等消息吧。”

翁怡君见他态度坚决,此刻也必定是心急如焚,什么都听不进去,只好点了点头。

裴凌南从东城找到西城,又从北城找到南城,不厌其烦地问着路人,一天从未停歇过。阮吟霄买来的水和食物,她一口都吃不下,只喃喃地叫着裴大的名字,在街上失魂落魄地走着。

“小南,你停下来,休息一下!”阮吟霄上前拉住她,她挣开他的手,“停下来?我儿子现在生死未卜,怎么停下来?!”

“你这样问,是问不出什么结果来的。大裴是半夜被人掳走的,不会有人看见。不如我们先回去,等越大人他们的消息…”

“问不出来也要问!”裴凌南继续往前走,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他才四岁!如果那些人打他,饿他,他该多害怕?我一定要找到他,我一定要找到他…!光儿,你等着娘,娘马上就来救你了。”

阮吟霄见她已经六神无主,索性不再劝,陪她继续寻找。

裴大倒在地上,全身被绑着,眼睛还被蒙住。他醒了,却不敢动,因为身旁有人在说话。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你看看,是不是一模一样?”

“啧,这不是崇光皇帝以前的画像?你从哪里弄来的?”

“这个你别管,总之抓住这个小子,我们的戏才唱的下去。皇帝不是一直不肯招后宫,也一直没有子嗣吗?原来是把主意打在这个小子身上。没了这个小子,看他还有什么借口,不立主上当皇储。”

“你的意思是,主上要杀了这小子?”

裴大抖了一下,害怕得差点叫出声来。好在说话的那两个人好像走了,周围又恢复了安静。裴大坐起来,动了动,发现双手被牢牢地反绑在身后,腿也被绑着,眼睛看不见,想要自救几乎不可能。他听到外面很安静,只有几声犬吠,而且能够感受到的光线很柔和,推测出时间应该是晚上了。

他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些人要抓他?而且好像还与崇光皇帝有关?

“原来你醒了。”忽然有人说话,吓了裴大一跳。他惊恐地往后挪了挪,有人过来按住他,“臭小子,你安分点!”

“诶,不要这样对我们的皇子殿下,你看看你把他吓的。”

“放开我!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抓我!”裴大叫起来,顺便给自己壮胆。

有人凑过来捏住裴大的下巴,气息掠过他的脸,“我以为你一开口就是惊慌痛哭呢。了不起,不愧是赵显的儿子,四岁而已,就有如此的胆魄。”

裴大啐了一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臭小子,你找死!”旁边的人狠狠地踢了裴大一脚,捏着裴大下巴的那个人说,“谁让你踢他的?这么美丽聪慧的儿子要是有什么损伤,我们的崇光陛下该多心疼?”

“主上,您故意露出破绽,让皇帝知道我们的人在这里,但皇帝怎么还不来?这个小子会不会是冒牌的?他真的是崇光皇帝的儿子?”

“你见过这孩子的脸,也见过赵显幼时的画像。虽然那画像不能把赵显的美貌全画出来,但是不是父子,不是一目了然么?何况,赵显知道我在城中,一定会马上找来。”

裴大虽然听得有些糊涂,但是他抓住了一句重点,这些人居然说,他是崇光皇帝的儿子!!他爹不是叫沈流光么?娘不是说,爹只是个小小的府库编修么?!

“报!”又有一个人跑进来,慌慌张张地说,“主上,来了,来了!”

花事三十一

赵显进入客栈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脚,险些摔在地上。沈括牢牢地托着他的手肘,一脸忧心地看着他。

有很多人从楼上涌下来,把赵显和沈括团团地围住,沈括喝了一声,“大胆,你们不知道这是谁吗!”赵显面不改色地说,“让你们的主子出来吧。”

他的话音刚落,从楼上传来一声,“九叔叔,侄儿给您请安了。”闻声而去,赵康一边走下来,一边挥退围在赵显和沈括身旁的手下,“没想到您御驾到此,有失远迎。侄儿看您的脸色好像不是太好,龙体无恙吧?”

赵显开门见山地问,“那个孩子在哪儿?”

赵康径自在大堂上坐下来,丝毫没有尊卑之礼,“您说什么?侄儿没有太懂。”

“我问你那个孩子在哪儿?!”赵显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震得周围的人面面相觑。赵康便敛了笑容,“叔叔您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侄儿的意思。”

“赵康,你根本没有抓那个孩子的必要。朕现在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朕没打算认他,也没打算让他进宫。他会好好地返回北朝,去过正常人的生活。而立你为储君的圣旨,朕也已经写好了。这样,你满意了吗?”

他说的言简意赅,这下换赵康意外了,“那是你的亲生骨肉,你真不认?”

“是,朕不认。”赵显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下来,“现在,你可以放人了?”

赵康深深地看了眼前这个男人几眼,有些琢磨不透皇帝的想法。他们虽然立场是对立的,他却也明白皇帝是一言九鼎的个性。于是,便给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便上楼去把裴大拽了下来。

赵显见裴大似乎没有受什么伤,总算放心,伸手把他拉到身边来,又对赵康说,“赵康,朕把丑话说在前头,这是最后一次对你让步。往后,你若再敢干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朕必将用国法处置你!你好自为之。”

赵康吊儿郎当地笑笑,“九叔叔慢走,侄儿记下了。”

回去的马车上,裴大一直缩在角落里,不说话,也不动弹。沈括把早已经准备好的糕点递到他面前,“饿了吧?吃些东西填填肚子。”

裴大摇头,更加抱紧双腿,戒备得像是一只落入狼窝的小兔。

沈括无奈地看了赵显一眼,赵显摆了摆手,“不要勉强他,既然不吃就算了吧。”

“你…真的是我爹吗?”裴大用极小的声音问。

赵显看着他,知道已经没有再隐瞒的必要,“如果你不觉得我没有资格的话,我确实是你的亲生父亲。”

“我爹…不是府库的编修,沈流光吗?”

“那是我在北朝时,曾用的身份和名字。”

裴大忽而握紧拳头,声音如铁,“这么说,这么多年来,你根本没有死。你好好地活着,还是一国的皇帝,却对我娘,我,还有妹妹不问不闻!”

沈括急忙要解释,“不是的殿下,您听老臣说,皇上他…”

裴大抬起头,眼里涌出泪来,“娘叫我不要怨你,她说至少我和妹妹要知道,你是带着对我们的爱离开人世的。你知道这几年我们是怎么过来的吗?你知道娘一个人带两个孩子有多辛苦吗?你知道别人说我是没有爹的孩子的时候,我为了不让娘难过,只能偷偷地跑到你和爷爷的墓碑前去哭吗!当我们尝遍人间冷暖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在享受荣华富贵,你在与你的皇后伉俪情深!”

赵显没有开口辩解。这些年他们过得如何,他心里最清楚。也知道一旦亮明了身份,这个孩子望着他的眼神也将不再清冽。

“我爹不是你!我爹是沈流光,他已经死了!”裴大忽然站了起来,冲外面喊,“停车!”

车夫受到惊吓,急忙把马车停下来,马车里的人都猛向前倾了一下。

沈括问裴大,“殿下,您要干什么?”

“回家。我不要跟这个人在一起。”裴大去掀马车帘子,又回头看了赵显一眼,“我讨厌我的脸,我讨厌我的名字,我讨厌你。你最好永远,都不要再在我和我娘面前出现!”他跳下马车,奋力向前跑去,满脸都是泪水。从他懂事起的几百个日日夜夜,他一直思念的人,一直敬爱的人,如今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的面前。而他却不知所措,只能远远地跑开,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感情去填补内心的那个缺。

沈括跟着跳下马车来,追着裴大跑。没有追几步,就撞上了找来的阮吟霄和裴凌南。

裴凌南看到裴大,眼泪立刻涌了出来。她一个箭步冲上前,牢牢地把他抱进怀里,“光儿,谢天谢地,你平安无事!”

“娘!娘!”裴大抱着裴凌南嚎啕大哭。

沈括转身想偷偷走掉,阮吟霄已经看见了他,“请留步!”

沈括想,这件事情,他们早晚得知道,索性此刻就亮明了身份,也不用再躲躲藏藏了。于是,他回过身来,行了个礼,“丞相,凌南,好久不见了。”

乍一听到这个声音,裴凌南和阮吟霄都惊愣住。待看清楚眼前所站之人的相貌之后,裴凌南难以置信地叫了起来,“爹?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敢当。在下是南朝的大将军沈括。”

“爹,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明白?你说你是沈括?”

“对不起凌南,当年我隐瞒身份,欺骗了你。”沈括低头,觉得无颜面对眼前的人。

裴凌南怔怔地,说不出话来。裴大抱着她的腿说,“娘!南朝的皇帝说他是我的亲生父亲,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告诉孩儿!”

裴凌南微微张开嘴,听到这个消息,她更为震惊。她来不及思考更多,只觉得心里有一块悬空的地方,忽然踏实了,好像期盼很久的那个结果终于出现。哪怕那个结果要比现实本身,更难被接受。

沈括缓缓道,“流光他其实就是崇光皇帝。当年被自己的大哥迫害,不得已背井离乡,隐姓埋名。五年前北朝欲发动南伐,南朝皇帝病危,急急地把他找了回来,继承皇位。”

裴凌南的声音微微发抖,“所以,他还活着?他就是崇光皇帝?”

沈括点了点头,慢慢退到一边,让跟过来的赵显和裴凌南面对面。

孤绝的月光铺洒在两人之间那段不长的距离上,像是琉璃的白。赵显把手伸到面具上,慢慢地摘了下来。这个转瞬的过程,却让裴凌南经历了数种的感情变化,它们像是被囚禁的飞鸟一下子冲破了桎梏,扑腾腾地冲出了她的身体,让她受到极大的冲击,而脚步不稳。

梦里三生,她在思念里坚毅,在思念里老去。

这样的信念已经成为精神的支柱,一旦被击垮,灵魂好像也要脱离了身体般。

她的眼中,渐渐地涌出了泪。眼前站着的人,让她渴望到心痛,让她想念到疲累。明明是这么炙热而又迫切的感情,转瞬却被另一种强大的力量撕裂。她转身跑开。

“凌南!”赵显追上去,抓住她的一只手臂,把她转到自己眼前。

“你想让我说什么?你现在想让我说什么,沈流光!”裴凌南仰头看他的脸,泪水像是绝了堤一样,“你骗了我整整十五年!你为什么不骗我一辈子?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你听我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裴凌南挣脱开他的手,摇了摇头,“我一个字都不要听,你没有资格向我解释!如果你还顾念一丝一毫的情分,就放过我儿子。”

赵显的脸色苍白如同透明。他慢慢地放下了手,什么都不再说。

两人沉默地对峙了一会儿,裴凌南走到他面前,把手伸出去,“你把这个取下来。”

赵显一看,是在夜色中发出微弱光芒的明月流金。这不仅是一段过往,亦是一个证明。他往后退了一步,极力摇了摇头,裴凌南却坚决地说,“誓言已破,信物无用。你把它给你的皇后,比给我这个无关之人有用得多。这是你娘的遗物,我不想破坏它。”

“凌南!”他的语气中已经透露了哀求。

“沈流光,我只给你这一次完整取下它的机会!”

赵显无力地伸出手,在明月流金上动了动,它便脱落下来,落在他的掌心里。他别过头,落下两滴泪来。

“今夜,我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往后,你我再也没有什么瓜葛,你自己保重。”裴凌南昂首阔步地离开,留那个消瘦的影子独自淹没进苍茫的月色里。

阮吟霄抱着裴大,认真地听裴凌南若无其事地说话。她往日里安静,今夜却滔滔不绝。他不出言打断,只是把手帕递给她。因为她虽然笑着,泪水却总是从她的眼角挣落。他也很震惊,调查的时候,只是怀疑沈流光与南朝有某些关联,没想到居然是崇光皇帝。更没想到,再相见,居然是这样的一种场景。

回到驿站,裴凌南先安置好已经睡着的裴大,然后借口劳累,早早地回房睡觉。

临睡前,阮吟霄打了一盆水,要去敲她的房门的时候,听到里面极力压抑的哭声。

他叹了口气,端着水回了自己的房间。

花事三十二

第二天,崇光皇帝的一道圣旨,让举国上下为之震动。

因为他竟于壮年之时,颁布旨意,立一心想要谋害他的昭王为储君。

百姓们排山倒海地跪在宣德门外,高喊着要皇帝收回成命。这不是把老虎养在身边么?

重臣也纷纷进宫,跪在仁政殿外,请求皇帝三思。虽然老论迫切希望立下储君,但他们还没计划周全,皇帝怎么就提前行动了?

可他们的请求,皇帝都听不到了。因为颁布这道旨意,是皇帝在失去意识之前下的最后一个命令。

昭王赵康装模作样地去城外溜了一圈,就承恩入了金陵城。

内医院的首席医官跪在景福宫门外,战战兢兢地向翁怡君禀报赵显的病情。他越说越心虚,越说越恨不得马上告老还乡。再这样下去,他不是被皇帝杀了,就是被皇后砍了,反正横竖都是个死。

“所以你的意思是,皇上现在很凶险?”

“是,先前遭到暗杀的时候,被凶徒重伤了几次。虽然都捡回命来了,但是龙体已经受到了极大的损伤。现下…现下又积劳成疾,恕臣直言,心神俱损,恐怕,恐怕…”

“你是南朝最好的大夫,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要把皇上治好!”

“臣一定尽力,娘娘。”医官说完又匆匆忙忙地回了景福宫中。

翁怡君的痛症发作,几乎要体力不支地倒下去,但想起孤立无援的皇帝,又强打起精神来。她招来内侍问到,“今日北朝的使臣有何活动?”

“本来昨日要进行的会谈,将会在今日进行。”

“在何处进行?”

“集英殿。”

翁怡君点了点头,迈步向集英殿的方向走去。

阮吟霄本想让裴凌南休息,不用出席今日的会谈。可是裴凌南却起了个大早,顶着两个灯笼一样的眼睛,若无其事地出了门。坐上马车,阮吟霄问,“今天的和谈,皇帝可能也要出席,你…没关系吗?”

“没关系。我是北朝的使臣,不能无端缺席这么重要的会议。走吧。”

集英殿上,南朝的官吏早就已经入座,严阵以待。阮吟霄和裴凌南刚刚入座,南朝的一个大臣便说,“陛下已经下旨立昭王殿下为东宫,此次的和谈太子殿下也会出席。”

闻言,南北朝官员皆是大惊。连翁照帆本人似乎都没有想到。

但赵康已经到了门外,众人只好起身,恭迎他入座。

赵康穿着东宫的红色袍服,一脸春风得意。他的长相不赖,宽额高鼻,本该是厚道之人,然而一开口,就让北朝的使臣感觉到了浓浓的敌意,“皇上身体不适,没办法跟你们谈边境贸易的事情。就我认为,也没什么好谈的。你们北朝又穷又没有好东西,凭什么让我们把茶叶和丝绸卖过去?这不是明摆着占我们便宜。”

阮吟霄沉了脸色,仍然是好言好语,“南朝以仁治天下,殿下应该明白,重开边境贸易不仅仅是关乎国家的利益的大事,也关乎边境上的百姓。这些年,他们饱受不能经商之苦,明明近在咫尺,彼此有对方需要的东西,却碍于法令不能交易,日子过得极为辛苦。东宫殿下要是肯为百姓多想一想,便不会觉得北朝这次的目的只是来占南朝的便宜。”

南北两朝的大部分官员都觉得有理,点了点头,没想到赵康却说,“丞相,收起你那一副假仁假义的嘴脸。谁都知道北朝这么巴巴地与南朝签订贸易,是因为北朝今年国库亏了空,想要从百姓身上多征点税?征税自然得有眉目,于是便拿什么边境贸易做起了文章。”

赵康如此刁难,分明不打算恳谈边境一事。坐在一旁的裴凌南插嘴道,“这次邀请使臣团的是崇光皇帝。既然太子和皇帝的政见不合,我想我们和皇帝直接谈会比较好。”

“放肆!哪里来的不知羞耻的女人,居然敢在男人议事的地方大放厥词!”赵康装腔作势地拍了一下桌子,恶言相向,把裴凌南气得火冒三丈。她冷冰冰地盯着赵康,不怒反笑,“殿下你要跟我论资格?如果说在南朝男女没有共事的权利,那么你这个没有被皇帝授予任何实权的东宫,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对两国的国家大事评头论足?”

“好大胆的女人,居然敢跟我这么说话?来人啊,快把她抓起来!”赵康盛怒之下站起来,叫来了禁军。

越香凌闻讯赶过来,恭敬地问道,“殿下,请问发什么了什么事?”

“把这个侮辱我的女人抓起来!”

越香凌看了裴凌南一眼,稳当地说,“殿下,他们是使臣,这样不好吧?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何况是和平时期?”

“我管你什么使臣,就算是北朝皇帝在这里,也照抓不误!”赵康盯着越香凌,提高了声调,“指挥使,你怎么还不动手?敢公然违抗一国太子的命令不成!”

越香凌左右为难,阮吟霄手握成拳,正准备出招的时候,集英殿外,内侍高喊了一声,“皇后娘娘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