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脑袋疯狂运转,显然也没有想通萧弥月到底要做什么。只是对付旗离?还是另有打算?

这么一迟疑,天空的裂缝越来越大。

再下去,殃及的绝不是简简单单的几个人!

没有迟疑的时间了。

四喜一跃而起,脚在旗离的脑袋上轻轻一点,手往前一探,一只半透明的巨手猛然伸入彩色圆环,想要扯住它。双方碰触的刹那,那彩光如火花般飞溅开来,巨手瞬间消散。

印玄与旗离一上一下同时攻击,也被那转圈的环卸了力。

四喜对鏖乘道:“还不住手!”

鏖乘叫苦道:“我停不下来。”

乾坤环,龙为乾,凤为坤,此时主动权握在萧弥月手中,鏖乘十分被动。

眼见着裂缝越来越大,四喜脸色大变,正要出手,一个更快的身影从他背后窜出来,撞在那彩环上,穿了过去。彩环微微扭曲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原状。

那身影停下来,一回头——

一头牛。

阿宝认得神屠,知道是尚羽。

这下可好,除了大镜仙,所有大BOSS都聚集了。不知道这锅乱炖里,哪个更可恶些。

尚羽对着彩环咆哮一声,四喜落在他背上,一神一神兽,蓄势待发。

阿宝突然对着旗离高声喊道:“萧弥月不是望月!她对望月使了夺神术,抢了她的元神!她是杀望月的凶手!”

旗离一怔,两只铜铃般大眼睛若有所思地望着那彩环,不知在想什么。

鏖乘却急了,大喊不可能。

四喜说:“他说得不错。你们被贬下凡时,萧弥月已经两岁,不可能是望月。”他关注过印玄,自然调查过萧弥月的身世。

随着一声悲鸣,金环忽而椭圆,忽而扭曲…鏖乘极力想停,但此轮以萧弥月为主导,由不得他的意志。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从这个怪圈中出来。

四喜与尚羽合力撞了几次,印玄也数度出手,都无功而返。臧海灵与商璐璐更是连站都站不住,早已夺去了百米开外。

阿宝看着越来越大的缝隙,能够感觉到一股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风从里面狠狠地刮出来,又吹进去,仿佛空气交换器一样,阵阵烈风进进出出。

他问四喜:“她不会真的想开天劈地吧?”

四喜面色凝重:“不可能。她只有三成之力…”一滴血珠子飞溅在他脸上。

阿宝正想提醒,就见那缝隙突然撑开一个口子,里面的情形清晰可见,竟然是另外一片天空。他惊愕道:“天?天外天?”这是创造出了一条通向天外天的通道?难道萧弥月的目的和大镜仙一样,都想飞升去三十三天外天?

四喜忽来灵感,将一切融会贯通,大呼:“不对!这是其他世界!”

“什么?”

四喜指着不断淌血的彩环说:“夺神术有缺陷,不能久用。她已是强弩之末,想去其他世界…小心她再用夺神术,小心长生丹!”

“长生丹”三个字刚落,就见那彩环突然展开,萧弥月矫健地跃入那开了口子的缝隙中。

四喜伸手去抓,扑了个空,身体差点被那缝隙卷进去,被尚羽用牙齿咬着腰带拖了出来。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地从他身边擦过,义无反顾地追踪而去。

鏖乘力竭落地,两只龙角自额头脱落,天空那道口子随即消失不见。

☆、第64章 第 1 章

四喜那边如何鸡飞狗跳不得而知, 因为阿宝与印玄穿过那个口子, 已经到了四喜口里的“其他世界”。

说来也是乌龙一场。

萧弥月往口子里跳的时候,一直关注她的印玄下意识就跟了进去,只是追到一半就想起阿宝还在外面,当即转身折返, 哪晓得阿宝行动力也极强, 紧跟着来了,一头撞在印玄身上, 直接将他撞进口子里。

两人从空中掉落, 站稳了想回去,那道口子已经合上了,回头找萧弥月,也不见了踪影, 完完全全地不知今夕何夕, 也不知此地何地。

凉风习习,群树苍苍。

两人静下心来思量, 便想通了萧弥月的用心——

能揭穿她不是望月的,共有两人, 一是四喜,一是印玄。

于是,她故意让旗离创造一个幻境, 阻止四喜出现;之前与阿宝谈判, 也是打着联手对付旗离的旗号, 确保印玄闭嘴。因为四喜说过, 她的年龄与真正的望月不符。

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目标,用乾坤轮打开去另外世界之门。

阿宝原先不知道另外世界是什么意思,直到他们下了山,见了人,问了这里的年代…才明白,所谓另外世界,就是平行空间!

四喜必然想通了这一点,才会让他们小心萧弥月故技重施,施展夺神术和抢夺长生丹。

被阿宝拉住问路的,是个上山砍柴的樵夫。他见阿宝身着奇装异服,印玄发色皆白,以为是外族人,便说:“你们从何处来?”

阿宝实诚地说:“天上掉下来。”

那樵夫生气地说:“何物等流,来我大明撒野!”

阿宝问印玄什么意思。

印玄搂着他的腰,一跃到树上,纵跳数下,消失在樵夫的实现中。

樵夫忙丢了柴,往他们离去的方向跪拜下来,口中念念有词:“神仙保佑我家财万贯家财万贯…”

印玄一向穿宽袍长袖,回到明朝年间,简直如鱼得水,施施然地跑去一户农家,拿一小块碎金,换了一套干净男装,回头给阿宝换了。

阿宝拿出手机,对着自己照了照,不甚满意:“这头发…像刚还俗的小和尚。”

印玄笑道:“看头发的长度,破戒已久。”

阿宝抛了个油腻的媚眼:“你诱我破了色戒,又来嘲笑。难不成想始乱终弃?”

两人笑闹了一阵,总算将初来乍到陌生地的忐忑去了,开始合计未来。

阿宝说:“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不如找到萧弥月的小时候?她回到了过去,一定很想见一见小时候的自己吧?”

印玄摇头:“她为人自私,纵然是平行空间的自己,也是另外一个人,不会过多关注。”

阿宝说:“对了,我看电视和小说常说,两个‘自己’同时存在是不合乎情理的,所以,如果见了面,其中一个就会消失。”

印玄觉得这种说法更没道理:“我们通过‘乾坤轮’而来,有明确的出处,与此世界的你我也非同一具身体同一个灵魂,如何会互相影响?”

阿宝没有细听理由,既然印玄说不会,也放下心。

印玄说:“此时望月还在天庭,萧弥月尚未出世,我们先找长生丹。”

阿宝当然也记得四喜最后的那两句话:“现在的长生丹在哪里?已经被三大宗派找到了吗?”

印玄摇头道:“若没有记错,此时的长生丹应该在若水山庄。”

“萧弥月知道吗?”

“知道。”

阿宝顿时紧张起来。萧弥月使用乾坤轮回到这个年代,一定有目的。现在看来,极可能对长生丹贼心不死。他连忙催促印玄赶路。

印玄向樵夫问路时,以及知道了山的名字。可惜樵夫世世代代住在山中,对外界了解不多,只知道向东七八里有个山村。

到山村时,正是炊烟袅袅的用饭时间。

两人凭借着过硬的姿色,硬是蹭到了一顿饭。城市在东南方向,现在走,也要两个时辰,因为城市有宵禁,农家热情挽留他们住一晚再走。

听说那座城叫长治时,印玄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阿宝与他心意相通,自然看了出来,只是人多嘴杂,一时不好问,等夜深人静,关门熄灯,躺进一个被窝的时候,才问了起来。

印玄说:“我祖上是长治城中的富户,后来兵荒马乱,才败落了。”

阿宝大感兴趣,身体趴在他的胸膛上,轻啄了一下他的下巴,笑嘻嘻地说:“正好路过,我们不如顺路去瞧瞧。”

印玄摇头:“正事要紧。”

阿宝顿觉扫兴,将他的下巴当磨牙棒,努力地啃啃舔舔。

印玄轻轻抚摸他的后背。

阿宝说:“萧弥月拿到长生丹之后,会做什么?”

他有时候会怀疑,自己千辛万苦地阻止着这些神神鬼鬼,到底有没有意义。

比如说尚羽,当初喊打喊杀,恨不能同归于尽,如今呢,他傍上了四喜的大腿,跟《西游记》里那些著名的坐骑一样,改邪归正了。打萧弥月的时候,还以正派形象出场;还有大镜仙,阴谋一个接着一个,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后来还不是销声匿迹了。最近,四喜还想利用他打旗离呢。

也许有一天,萧弥月也会加入他们的队伍,那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叹息着将想法告诉印玄。

印玄说:“今日的结局,都是我们万般努力后的成果。”

阿宝顿时豁然开朗。

印玄天蒙蒙亮就起来,顺便“伺候”用不惯古物的现代人洗漱。

阿宝难得体验这么不方便的农家乐,颇感新鲜。

吃过早饭,印玄留下一小块金子当食宿费。主人家更加热情,介绍他们去了隔壁有牛车的徐老汉家,还主动交了车费。

徐老汉便驾出牛车,送他们入城。

阿宝坐着新鲜,笑道:“坐了那么多次的宝马,还是第一次坐宝牛。”

牛车走得不紧不慢,阿宝有些焦急,半途就拉着印玄下车,靠两条腿跑了。

谁知跑到城门外,就遇到了排队长龙,问了人才知道,长治城里出了一桩惨绝人寰的凶杀案,城中戒烟,捕快正在挨家挨户的盘查身份,守城的门外也被抽调了人手,于是负责“安检”的人少了,速度也就慢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阿宝就问起凶杀案的事。

那些人也是口耳相传,哪里有什么干货,翻来覆去都是一夜之间,一家三十几口人,鸡犬不留,仆役们却是毫发无伤。

说的人越来越多,大多都是议论,说这家人如何如何凄惨。

有个人说:“这印家本是慈善之家,逢年过节的,还会在家门口施粥,没想到竟然落得这样的下场。”

已经打算退出话题的阿宝重新杀回去:“你刚才说是哪一家?”

“印家啊。”

阿宝看印玄脸色,虽然内心不安,已经问着头皮翁下去:“哪个印?”姓印的人虽然少见,但保不齐就遇到了一个。

那人说:“印章的印啊。”

印玄终于开口:“你可知印家老爷的名讳?”

那人没回答,便有热心观众抢答道:“印珍。”

阿宝暗道:亏得现在是明朝,没到清朝的雍正年间,不然这个名字都不好在大街上嘹亮地叫出来。

印玄终于变了面色,默不作声地拉着阿宝离开了队伍,在外面虚晃一圈,让别人看着以为他们回家去了,其实早就摸到了城墙根,穿了隐身衣,与印玄一起越过高墙,直接入了城。

虽然长治城很大,但是印家惨案实在太轰动,多少人掩不住好奇心,跑去印家门口,就为了看上一眼。阿宝随着人流走,自然就找到了地方。

门口有捕快进进出出,此时进去,目标太大,印玄与阿宝就打算去客栈将就一晚上,但是这里的客栈管得极严,住客栈需要路引。身上只有中华人民共和国二代身份证的阿宝颇觉棘手。印玄倒有路引,可惜是清朝的,两人只好去茶馆坐了坐。

到了天黑,阿宝主动拉着印玄去了河边杨柳树下。

那杨柳树枝垂得严又密,两人躲在里面,外面并不容易发现。

阿宝没问此印家是不是彼印家,看印玄的脸色,就知道十有八九是了。

他自觉拿出冥钞,开始召唤鬼差。

鬼差倒是来了,见了阿宝烧掉的纸钱,脸色一变,当下连个招呼都不打,直接哪里来哪里去。

阿宝手里拿着冥钞,一时反应不过来:“他被我…帅走了?”

印玄牵起他的手,往城里走。

阿宝起先走得云里雾里,等印玄买了“金元宝”“银元宝”,才知道自己烧的“钱”太前卫了,一张脸顿时羞得通红。回到杨柳树下后,再度扛起召唤鬼差的大旗。

但鬼差“上过一次当”,这次死活不肯再来,最后还是印玄出马,那个鬼差才姗姗来迟。

☆、第65章 第 2 章

鬼差收了“金元宝”, 总算给了一个好脸色:“你们召我作甚?”

阿宝说:“我们是印家故人,惊闻噩耗, 想与他们一见,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鬼差不耐烦地说:“人走茶凉,人死灯灭。他们已去排队投胎, 还有什么好见的?”说罢就要走。阿宝没想到以前的鬼差这么难说话, 还在想怎么办, 就见印玄飞快地出手, 将那鬼差抓住了。

那鬼差惊慌道:“放肆!你欲何为?”

印玄拿出一根绳子,在他脖子上一套, 那鬼差挣扎得更厉害了:“我是鬼差, 非寻常鬼魂, 你竟敢施驾驭之术!”叫骂半天, 见不为所动,放软了口气说,“我们地府与鬼神宗一向交好, 何至于此?你要寻人,我这就帮你找来。”

印玄手中生火,那根悬在鬼差脖子上的绳子便不见了。

但鬼差脖子上被勒住的窒息感并没有消失,不敢糊弄, 当下去地府, 提了个印家的少年过来。

那少年面色惨绿, 喉咙插着一根银筷, 显然保持了死状, 看到印玄时,满脸狐疑:“你是何人?”

“印家故人。”印玄无意解释,单刀直入地问,“凶手是谁?”

少年一怔,灭门之恨从心而起,疾声问道:“你要替我们报仇吗?那人来历不明,神出鬼没,手段高强,你敢为我们报仇吗?”

阿宝感慨,好久没遇到这么朴实无华的激将法了。

印玄说:“只管道来。”

鬼差在旁边咳嗽,提醒他们抓紧时间。少年没工夫细思,一股脑儿将知道的说出来:“是个从天而降的红衣女子,样貌秀丽,但心如毒蝎。”想起她杀人的模样,他心有余悸。

印玄问:“使什么武器?”

少年碰了碰喉咙上的筷子:“没有武器。她会妖术,身边的东西自发地飞起来,为她所用。”

阿宝忍不住问道:“她有没有说什么?”

少年一脸羞愤,半天说不出话来,直到阿宝又追问了一遍,才愤懑道:“大伯听她说,说我们是鸡音…也不知我们哪里得罪了她,竟如此羞辱。”

基因?

阿宝问他原话是什么。

印家被灭口之后,一家子亡魂在地府聚头,自然会聊起这件案子,相互交流了不少消息。少年年纪小,记性好,清楚记得:“她说,要怪就怪你们的鸡音,留着也是祸害。”他解释道,“我们家家风纯正,与人为善,那有什么鸡音…又怎么会祸害!定然是她搞错了。”

阿宝和印玄都知道,她并没有搞错。知道“基因”,那个凶手是萧弥月无疑了。

她选了崇祯四年回来,是为了拿长生丹,选在这个地点,却是为了杀印玄的祖先。

这样一来…

这样一来…

阿宝一低头,两颗泪珠子无预警地掉下来。

印玄温柔地擦去他脸上的泪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阿宝抱住他的腰,难过地说:“…这里的祖师爷没有了。”

没了祖先就没了后代。

这个平行空间里的印玄,被萧弥月扼杀了出生的机会。她那时当着旗离的面,说后悔没有掐死印玄,竟是认真的。

印玄抚摸他的脑袋,安慰道:“你有一个祖师爷就够了。”

阿宝搂着他的胳膊紧了紧。他不敢问印玄长生丹的现状,生怕得到噩耗。但,逃避不能改变现实。现在不是哀伤的时候,为今之计,只有先一步找到长生丹。

印玄见他恢复生气,稍稍安心,他说尽快去若水山庄,也应了。两人租了辆马车,披星戴月赶路,不过半月,便到了灃州。

阿宝是尸帅之躯,哪怕赶路赶得头晕眼花,下了车,依旧神采奕奕。印玄精神尚好,脸色却有些苍白,阿宝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嘘寒问暖不说,端茶倒水兼跑腿,但凡自己能做的,全都一手包办,仿佛伺候坐月子。

印玄婉拒了几次无效,只好由着他。

进入灃州之后,阿宝下车打听若水山庄。被问的,是个包子铺老板,生意清淡,口舌正闲,热情地攀谈起来:“两位莫不也是来捉鬼的?”

阿宝一听是老本行,来了精神,买了十个包子,请他说得详细些。

包子铺老板的热情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知无不言:“听说若水山庄闹鬼,庄主找了几波大师,都不得用,正悬赏五千两黄金,广邀高人出手。”

何谓瞌睡送枕头?这便是了。

据印玄说,若水山庄半年之后,会彻底败落,府中家财被哄抢一空,连棺椁都没保住,长生丹也是那个时候流落民间,辗转落入三宗手中。

但那都败落后的事。他们对若水山庄败落前拿到长生丹一点把握也没有,再加上萧弥月在旁虎视眈眈,不知会使什么手段,正想找个机会接近庄主,如今机会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