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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止柔回到止园,还没沐浴更衣便差人去玄青门唤牧月,玄青门本名唤作生门,意为险中求生,必须在此严训苦练。后来因为生门在训的人一年四季都穿着玄青色衣服,区别于已经在外执行杀人行动的正式刺客,所以称为玄青杀手,时间长了,堂内都唤生门为玄青门。

那日匆匆一别,她心里颇为挂念,何清阙在回来途中也买了些牧月平时所喜的花样零食等物,二人等了良久,玄青门管事的鲁瞬才回来复命,拱手半鞠着身体支支吾吾说是寻遍了整个玄青门,就是不见牧月踪影。

“我去找找看吧。”何清阙仗剑而立。

“一起去看看,这个丫头真不让人省心。”丘止柔神色略显疲惫,和何清阙出了止园。

忐忑不安的鲁瞬见二人离得远了,才立起身体,约三十几岁年纪,神态已有风霜之色,他理了理玄青色布袍,用袖口擦擦额头的冷汗,他深知副堂主丘止柔的脾气在碎魂堂是有名的古怪,而且喜怒无常,有时候连堂主都让她三分,今天他办事不力,没有罚他便已经是万幸,如果是…。

“鲁瞬大哥。”甜美柔糯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一个緋衣锦袍,身量娇小的青年女子迈过门槛,眉目含笑,左手将一盆清水揣在腰间,右手拎着一个炭火炉缓缓走来。

她是止园的总管柳昔云,和鲁瞬一样,都是碎魂堂退隐的杀手,不愿在外生活,所以就留在堂里做杂事,鲁瞬负责管理碎魂堂的厨房,安排玄青门还在接受训练少年杀手的生活。

柳昔云和丘止柔相识十多年,堂里也就属她和丘止柔亲近,丘止柔喜静,诺大的止园大小事务都交给柳昔云一人打理,柳昔云力不从心时都是鲁瞬帮忙,关系极为亲厚。

鲁瞬见她身负重物,急忙上前帮她卸下炭火炉,摆好放稳后又接过盛水的铜盆,他将衣袖卷了二卷,拧干浸在盆里的棉布,擦拭藤椅花架等物,柳昔云也没有推辞,绯色的锦袍衬脸颊飞红,像是擦了胭脂。

她静立在一旁看着鲁瞬打扫房间,一盏茶时间后,鲁瞬端起铜盆欲去换水,柳昔云双手按住铜盆,暖声道:“还是我去打水吧,你忙了半日,待会还要去厨房张罗。”

“无妨的,云妹,厨房那边我吩咐何七准备好了,”鲁瞬情急之下,没有叫她“柳总管”或“柳姑娘”,而是唤她“云妹”,话音刚落,便觉得不妥,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只是死死的抓住铜盆不放,而柳昔云双手早就接着铜盆,见鲁瞬不放手,也不言语几句,她心里莫名慌乱起来,不好意思直视鲁瞬,就低下头来,视线转向铜盆。

视线一转,发现鲁瞬面目呆滞的脸正映在铜盆中,而且两人的脸颊恰好都印在这圆圆的盆中。鲁瞬比她高出二个头,所以他不仅能看见盆里的人影,还能清晰的看见柳昔云烟雨般渐渐朦胧的侧眸,和能与窗外夕霞争艳的脸颊,顿时觉得眼前的佳人是如此熟悉而又陌生。

他心中一片迷乱,像是酒后的微醺,轻飘飘的像是要快乐的都站不住了,想大声叫的跳将起来,却又被最后一丝理智困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口舌发燥,局促不安。

他们隔着铜盆的手似乎能感觉都彼此的温度,本来平静的水面有了涟漪,二个模糊的映像也随之晃动起来,慢慢的重叠,像是要融为一体,再也不会分开。

窗外的夕霞都有一种羞涩的味道。

两人就这样端着铜盆相对而立,眼神迷离,不知过了多久,西边咽下最后一丝红霞,瞬间的黑暗将他们唤醒,空气中有种温婉的暧昧,为了缓解这种气氛,柳昔云收回素手,轻咳一声,故作轻松的说:“鲁瞬大哥,那个叫做牧月的女孩真是顽皮的紧,你找了那么就都没找到,现在丘副堂主和何清阙找到现在也都没有回来。”

鲁瞬清了清嗓子,慌乱中他拿起棉布低头卖力擦拭已经很干净的桌面,“其实我是故意称不知牧月在那里,我要是把她带到这里,丘堂主看见那丫头,我肯定要被重罚了。”

柳昔云一楞,满腹疑云的看着鲁瞬。

鲁瞬双手一摊,苦笑道:“那牧月交给我时,是一个娇花软玉般的孩子,现在变得比街头乞丐还要脏的野丫头了。”

10

小乞丐 ...

“牧月年纪比那些孩子都要小些,以前应该是锦衣玉食,处处有人照顾大小姐,她自己什么都不会,你知道玄青门的那些孩子个个都是孤傲无比,那里有人理会她这个不学无术的黄毛丫头。她从不跟随同门练习刺杀术,整日不是睡觉,就是四处乱晃,见到鸟儿就和鸟说话,见到个虫子也要盯着看半天,实在饿了就溜进厨房偷吃的,我见过她好几次了。”

“当初我把安排在玄青门的东厢房,你也知道那是最好的房间,可是前些天和她同住的花自妍将她赶了出来,原来牧月打来起就没有洗澡换衣,身上还长了虱子,花自妍说什么也不让牧月进门了,其他房间的女孩也不愿和她住一间房,我就只能把她一个人安排在西苑。”

其实鲁瞬说的一点都不夸张,当丘止柔和何清阙在一棵大松树下发现蹲在地上在数蚂蚁的牧月时,眼前的牧月除了那双熟悉的眼眸,几乎很难把她和以前如带着露珠,花朵般的女孩联系在一起。

身上依旧是简单的白麻布孝衣,经月不洗,早已变得乌黑油亮,而且被扯破了好几处。两个大脚趾头从泥土般颜色的鞋子里伸出来,脏的都和鞋子一个颜色。

头发蓬乱,结成一块一块的,被一条不辨颜色的布条胡乱系在脑后。身上凡是□出来的肌肤都是黑呼呼的,粉嫩的舌头时不时伸出来舔舔有些干裂的嘴唇。

丘止柔素有洁癖,看见这个仅有人形的脏东西本能后退两步。

倒是何清阙不动声色的走到她身旁,轻唤着:“牧月,你在干什么?”

一只瘦弱的灰猫从牧月怀中挣脱出来,它被剪短了指甲和胡须,像喝醉酒似的一步三晃,逃一般钻进树林里。

“嘘!轻点。”牧月头也不抬的轻嘘一声,满是泥垢、鸟爪子般的食指指着脚下排成一线忙碌的蚂蚁,“今天蚁王和蚁后要成亲,他们忙着准备晚宴呢。”

这个回答让丘止柔和牧月面面相觑,哭笑不得。丘止柔见她天真浪漫,怜悯之心油然而生,“你怎知他们今晚要举办晚宴?”

“昨天蚁后从这里爬出来告诉我的啊。”牧月指着树根下一处松软的泥土,“她还让我不要再用辣椒水灌这里,把她的蚁宝宝都吓坏了。”

“这么说,你答应她了?”何清阙湖水般清澈的眼睛泛起一丝涟漪,玩笑似的问道。

“当然了,”牧月有些吃力的站起来,揉了揉酸痛的膝盖,满脸得意之色,“蚁后还说,将来我会一统六合,万民臣服呢。”

丘止柔看着小乞丐般的牧月,心中无限感概,这个女孩以前的身份应该是贵不可言吧,而现在的牧月如蝼蚁般弱小,她的命运就像断线的风筝,随处飘摇,任凭雨打风吹去。

“你把她洗干净了带到止园候着,我去找左使戚杳然。”

碎魂堂左使戚杳然,掌管训练杀手的玄青门。

老师是要收牧月为学生吗?”

丘止柔摇摇头,苦笑一声,“我真的不想要这个笨丫头,不过我若不要她,她能活过这个冬天么。”

止园,灼华坞。

灼华坞四面环水,建在止园西南角小湖泊中心突起的一处巨石之上,一条笔直、狭长、没有栏杆的竹桥通往这里,丘止柔十几年前搬进这里才修建完毕,十字型的长廊将灼华坞分为东南西北四个独立的小室,四个小室都直接临水,此处寸草不生,只有在走廊处装点几处盆栽。

这里曾经是丘止柔夏天避暑的地方,后来成为何清阙的卧室。灼华坞一向很安静,而今晚却很热闹,四个小室全都亮着灯,西厢房传来二个喧闹的人声和扑打水面的声音。

“你…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我不要洗澡!我不要洗澡!”

“瞧你身上脏成那样,都长虱子还不洗澡?你这个丫头怎么这么任性!”

“我就是不洗!我就是不洗!”

“你不洗澡我怎么带你去见丘堂主,你快给我进木桶里去!”

“啊!柳姨坏!我不要洗澡!我不要到水里!我不要到水里!呜…”

屋子中央摆着一只大木桶,热气腾腾,穿着白色轻纱浴衣的女孩在水里奋力挣扎,水花四溅。

柳昔云站在桶沿边,按住女孩四处乱挥的胳膊,绯色的锦袍被浸湿了大半,额前的水珠不知道是汗水还是热水,她从未见过如此任性的小孩,何清阙刚进碎魂堂也是这个年纪,却是聪明懂事,一切都是自己自理,从来就麻烦过柳昔云。

而这个牧月连洗澡都不配合,说什么也不进浴桶,她好不容易把她按进去安静下来了,正待转身离开,牧月便从浴桶里爬出来往门外冲,接着就出现刚才的那段对话。

何清阙站在走廊上负手苦笑,老师吩咐他把牧月洗干净还正是为难他,水面都快结冰了,他总不能把牧月扔进湖里吧,自己一个大男人也不能伺候这个小鬼洗澡,柳昔云好心自请帮忙,却被牧月气个半死。

从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到带她回碎魂堂的路上,都觉得这个女孩乖巧可爱,可是从他回到碎魂堂见到乞丐般的牧月后,她表现的就差强人意了,无论是玄青门还是安静的灼华坞都被她弄得鸡犬不宁。

房间渐渐安静下来,溅水的声音也没有了,柳昔云长叹一声,从怀中取了块手帕擦擦脸上的汗水,对这浴桶只露出头顶的女孩说:“早知道这样你就应该听话,我给你准备了漂亮的衣裙和鹿皮靴子,等洗的干干净净就帮你穿上,待会要和丘堂主和何清阙一起用完饭,拜托你要乖些,不可以像现在这般淘气,丘堂主的脾气可不像我这么好,她一生气你就要被赶出去了,到时候你就成谁都不理的小乞丐啦。”

浴桶的人没有回答,连咕咕吐气的声音也没有了,柳昔云狐疑的用手拍拍牧月,叫她起来,可是一碰到头顶,牧月就沉到了桶底。

柳昔云大惊,赶紧屈身抓起女孩的肩膀,把她拉起来,牧月眼睛紧闭,摇摇晃晃的像是没有了知觉,柳昔云急的大声呼叫着牧月的名字,一边用手拍着她的脸颊。

何清阙听见西室的呼救,便飞速冲进房间,可牧月突然在桶里站定,睁开眼睛,将一口水全喷在柳昔云脸颊和胸膛上,乘着她发愣的功夫,又爬出浴桶,往门口冲去,恰好撞到何清阙怀里,牧月仰头看见是何清阙,像是找到救星般紧紧抱住不放手,“不要洗澡嘛!我不要洗澡!牧月在水里会死的!”

何清阙身体轻轻一颤,顿时明白了牧月反复逃出浴桶的原因,他半蹲□体,抱着牧月到浴桶旁边。一旁的柳昔云看的目瞪口呆,牧月虽小,毕竟是个女孩,而且浴衣入水后贴身无比,勾勒出女孩雌雄莫辩的身体。

何清阙将手伸进热水里,“你摸摸看,水是热的,还有放了好多干玫瑰花,怎么会淹死人呢。”

牧月迟疑的看着他,缓缓将手放进浴桶,何清阙将一朵泡开的玫瑰花放进她的手心,帮她将手轻轻一握,“越水河的水冰凉刺骨,和浴桶是不一样的。”

言罢,何清阙转身向柳昔云点点头,眼睛轻瞟门口,示意和他一起出去,柳昔云回过神来,紧跟着何清阙,到了门口,她不放心的朝着虚掩的门缝看去,看见牧月自己爬进了浴桶。

“她身边最后一个亲随葬身越水河,所以对水怀有耿介。”何清阙递过自己的手帕给柳昔云,

“柳总管可有找到可以证明她身份的痕迹?”

柳昔云接过手帕,擦干被喷湿的脸颊和脖子,此时她的衣服浸透了大半,湿冷的寒气围过来,可是她像是没有感觉一样,娇小的身躯俏然而立,纹丝不动,那有刚才在屋里狼狈的样子?

“我给她换浴衣的时候也仔细检查过,没有发现丝毫明显的印记,换下来的衣物也没有什么,看不出她的身份。”

“我和老师这些天也探听她的来历,连牧月自己都不知道她的身份,不过不管是保护她还是暗中追杀她的人,都不会是普通人。老师也通知了各地的暗人留意有关她的情报”

“怎么会这样,碎魂堂的情报网不可能这么大的动静都不知情的,除非是…”柳昔云看着何清阙,想从他的眼睛证实自己的判断。

何清阙微微点头,“在悠国的范围内我们不可能半点消息都查不到,她肯定是昫国,或者是休国的人,极北草原的也有可能。”

“她的身份不明,丘堂主一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怎么会把她带到堂里,今天还要收她做学生呢?”柳昔云问。

“我也很奇怪,也试探着问老师,老师只是说牧月的样子很像一个她的亲人,就再也没说什么。”何清阙答道。

亲人吗?柳昔云沉思半刻,突然豁然开朗起来,她有点感伤似的低头自言自语道:“如此,有这个女孩在身边陪着也是好的。”

“柳总管说的是…”何清阙沉静如湖水般的眼睛闪过一线光芒。

昔云将手帕还给何清阙,笑道,“这个女孩子经历那么多的杀戮,眼神还是那么纯净,没有一丝阴霾,倒是难得的。”说完便转身回浴室帮牧月洗澡去了,留下何清阙独立廊中。

11

番外六合历史地理篇 ...

作者有话要说:“地之所载,六合之间,四海之内,照以日月,经以星辰,纪以四时,要以太岁”——出自《山海经》,意思是大地所承载的,天地四方之中、四海之内的空间,都承受日光和月光的沐浴,星辰纺织着经纬线,一年四季循环反复,时光在一年又一年的更替中流逝。

这章介绍了故事的历史背景,六合从休国一统天下,到休、悠、昫三国鼎立。

番外——六合历史地理篇

地之所载,六合之间,四海之内,照以日月,经以星辰,纪以四时,要以太岁。

这片土地的人们认为世界分上下,东西,南北,一共六个部分,所以称为六合之地。

六合大地东、南、西、三面皆是无际的海洋,北边是终年积雪的极北大陆和冰洋,整体地势西高东低,有两条河流横穿而过,从东边入海,在北的是冰凌江,六合古人认为江水起源于西北山脉的冰雪融化的雪水,所以命名为冰凌江。

在南的是曲碧江,因它河水清澈,流经的路线曲折婉转得名。六合很多重要的城市是沿着这两条河流建成。

初,姬云秧统一六合大地,结束了战国时代,国号为 “休”,史上称为休元帝。此时六合有文字记载的历史已经二千多年。

两百年后武将李辕曦在六合中南部称帝,国号为“悠”,并斩杀了前来斥责的休国钦差大臣,休国全朝震惊,宣布李辕曦为反贼,并集结军队,全力平乱,此时的李辕曦带领的一群野心家南征北战五年,不仅全歼前来讨伐的休军,而且将国界扩展了一倍,东到东海、南至南海,西至休国的诸侯国——被称为西南蛮夷的昫国,北面与休国停州接壤。

两国的战争断断续续持续了三十一年,双方各有胜负,后来两国在边境白石山和谈,休国承认了悠国的独立国家地位,进行政治联姻,并且互换王子为质子,史上称之为“白石订盟”。从此两国止戈,只是在边界修城布防,偶尔有小冲突,但是一直没有大型战争。

休悠二国长达三十六年的战争过程中,一直被中原人称之为西南蛮夷的休国附属国——昫国却发生了巨变,昫国只是一个弱小贫穷落后的地方,处处险山恶水,很多地方还是原始的部落、尚未开化。一共有四十九个少数民族,总人口不过十万人而已,休国为了便于管理该地区,就让49个少数名族的族长组成长老会,推举一名最有影响力的的族长为国主,五年一换,用来协调各个民族的摩擦,互通有无,同时休国派都督一名,来监督国主。一直都是相安无事。

但是昫国最后一位国主、一位女国主——奚秋忆却改变了这一状况。

自昫国成立之后,婚姻成为了重要的政治工具,四十九个族长有了复杂的姻亲关系,奚秋忆当上国主时才十七岁,本来她的资历和威望远远不及其他长老,但是她身份特殊——唯一一个在族谱里有记载的拥有四十九个民族血液的贵族,而且她八岁起就被送往休国皇室学习文明,回国后在国主之争上得到了休国皇室坚定的支持,所以她才能稳居国主之位,并在之后一直连任。

她在位后,招揽了很多休国人为臣,并派遣各族年轻贵族去休国游历学习,将休国诸多学术译成各族语言,教诲族人,同时在各地设置学堂,免费教习。她成立了自己的军队,仿照休国的国家机构构建集权的统治,削弱长老会地位,修建河道,栈道,打通商道,开垦荒地,学习休国人大片种植农作物,居然让她开发出了令世人惊叹的粮食基地,

同时深受休悠二国连连征战之苦的百姓纷纷逃到和平开明的昫国,安居乐业,让昫国的人口一下暴增过一百万,原本的蛮荒之地进入文明。

休悠战争二十年后,昫国奚秋忆称帝,不再对休国称臣,当时休国正和悠国酣战,为了牵制悠国,休国承认了昫国独立国的地位。

从此,三国鼎立局面初步形成.

悠国成立之初,李辕曦为了笼络军心,迅速向四周扩大版图来支持前线战役,他颁布法令按军功来分封诸侯,赐给他们土地和居民。那时大大小小的诸侯有一百多个。

白石订盟后,动荡的局势渐渐稳定,而大小诸侯之间明争暗斗风起云涌,诸侯国之间一片腥风血雨。悠元帝对这些争斗的态度一直很冷淡,基本上是不理会。

悠元帝之子李云了即位,比起善战的先帝,身体孱弱的悠文帝李云了有着惊人的口才和耐心,是一个卓越的政治家,他首先是暗中默许大的诸侯国吞并中小诸侯国,不到六年,大部分的中小诸侯消失。

另外一些中小诸侯国向皇室求救,李云了在无处可走的诸侯面前显示皇室仁慈,颁布法令宣称他们可以得到国家终身的供养,并保障他们家族的安全。条件是他们必须放弃当初的封地并自请降为庶民,搬到京城居住,世世代代不能回到他们的封地,实际上是把他们关在京城这个巨大的牢笼里养着,待时机成熟后找借口除掉而已。

悠文帝十八年,一百多个诸侯变成了八个大诸侯国,李云了在仲秋之夜大宴八位诸侯,席间向八人展示四个大铜鼎,这四个铜鼎是统一六合的休元帝姬云秧开国大典时所用之物,它们在典礼结束之后被送往休国国土东南西北四个地方埋葬,象征着休国江山如铜鼎般固若金汤,永世长存,所以民间有传言得铜鼎者得天下的说法。

李云了不知是如何寻得此物,他席间向八人敬酒,并称要将四鼎赠予他们,以报诸侯国对皇室的忠心,对于铜鼎的归属,八人都志在必得,各不相让,李云了则在一旁煽风点火,让他们的争吵更加白热化。

悠国法令,诸侯王进入皇宫可以佩剑,八王早就互相存有敌意,在争执中有四王拔出佩剑,当场动起手来,李云了装做吓的心疾复发,自己回到后宫避开争斗。

事情的结果当然是不欢而散,四位动手的诸侯都受伤,还有一位倒霉的诸侯在混战中被误伤,当然对于误伤,他坚决认为是有人故意。八人都暗下决心铲除异己,得到铜鼎。

悠文帝二十五年,八王混战后,只剩下五王,分别盘踞悠国十三州中的五洲,分别是封地虞州的项王,封地漠州的殷王,封地馨州的景王,封地甫州的穆王,和地处东海群岛统称的浮州安王。

悠文帝二十八年,浮州安王举家出海游玩,先遇暴风雨,后遭到海盗袭击,再也没有看见船回来,只留下一个私生的女儿,悠文帝为安抚先帝功臣,将安王唯一的女儿封为公主,并赐婚给自己的侄儿,其实安王后代改姓李,已经是名存实亡了

悠文帝三十五年,甫州穆王叛乱,李云了令馨州景王和虞州项王平定了穆王的叛军,据野史传说是朝廷故意捏造证据,逼的穆王不得不反。景王和项王按照事先和李云了达成的协议瓜分了穆王的封地,甫州地名不变,北部归景王所有,项王得到了最富庶的中南部,由于该地区有越水河贯穿南北,故更名为越州。

悠文帝三十五年,李云了积劳成疾,加上身体天生孱弱,在朝堂之上咳血而亡。李云了几乎是兵不血刃的将一百多个诸侯国削减为四个,其中悠王还是李家子孙,稳定了悠国的政局,如果他还能再活十年,其他三王也难保封地;,

李云了去世后,五王夺嗣之乱开始,悠国二十年换了六个皇帝,朝廷无力关心诸侯国,而三个诸侯国经历李云了的反复无常,深知目前只要朝廷发兵,单独的诸侯国必败无疑,所以三国暗自定下盟约,不再互相讨伐,乘着夺嗣之乱修养生息。

悠国皇室虽然仍然忌惮诸侯国,但毕竟没有了像李云了那样有手腕的君主,而三个诸侯国为自保而团结一致,所以悠国一百年来都没有内战。

昫国女帝奚秋忆二十四岁大婚,后来还育有一子,却在四十五岁时突然宣布退位,将皇位传给她的弟弟,奚秋忆和家人离开昫国都城——棠瑜城。搬到一座三面环水的小山城,致死都没有回到都城,昫国人为了纪念这位功勋卓著的女帝,将这座小城命名为奚帝城,城主由她的后代子孙世袭。

12

却把花来嗅 ...

漫天星光,闪闪的挤在蓝色天幕上,没有月亮,天空好像变得很低,似乎只要一抬手就能将那星星摘下来。

牧月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睡在竹筏之上,她爬起来抱膝而坐,河水从竹筏的缝隙渗出来沾湿了衣裤,凉嗖嗖的。

这是一片宽广水域,无边无际,周围一片死寂,流水无声无息的推动着竹筏飘飘荡荡向莫名的地方前进,牧月摊开手掌伸进水里,激起一道道波纹,原来水并不是很深,可以看见在摇曳水草间穿梭的小鱼儿,一个东西撞到了手心,轻轻握拳,掬起一瞧,是一朵深红色玫瑰花,透明的水珠在花瓣上滚动着,凑到嘴边轻轻一抿,清甜甘美,还带着花朵的香气。

方驶来一只画舫,灯火通明,船上有很多熟悉的人影觥筹交错,一女子素衣白裙,怀抱着琵琶俏生生的立在船头。

“青姨!”牧月兴奋的站起来,朝着画舫挥舞着手臂,青姨好像并没有看见她,画舫和竹筏擦肩而过,她觉得船上的人都非常熟悉,但就记不起来是谁了。

她不停的叫嚷着,希望青姨听见,带她上船,可任凭她用尽力气,发出的声音像是被星空吸走似的,连她自己都听不见。画舫最终消失在远处,她沮丧的躺在竹筏上,拿出玫瑰花嗅着。

“牧月,牧月。”有人唤她的名字。

回首看见素衣白裙的青姨站在竹筏之上,她惊喜的扑过去,咯咯笑起来,像一只小狗般蹭进女子的怀里。

青姨怀抱依然是那么温暖,居然还带着米粥的香气!闻到这个味道,肚子不由自主的发出一阵轰鸣,青姨突然严厉拍起她的屁股,“快起来!都什么时候了!”

牧月一惊,发现抱着她的不是青姨,而是一身緋衣的柳昔云,这里不是竹筏,而是她的卧床。

阳光从窗户里射进来,卧室中间的藤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白粥和几碟小菜,一只青色的云雀站在窗台上唱着歌儿,见牧月看到这里,忽扇着翅膀轻盈的飞走了。

柳昔云掀开被子,将牧月从床上抱出来,气恼的拍拍牧月的屁股,“你都十岁了啊,大姑娘家了,怎么还尿床!”

牧月撇了一眼床上“地图”,又摸摸裤子,难怪会梦到河水浸湿了衣裤,原来是自己尿床。

她嘿嘿有些尴尬的干笑二声,“柳姨,对不起,昨晚上喝了太多水。”

柳昔云气的柳眉倒竖,看着牧月懵懂迷糊的样子又不忍心再责备下去,她叹了口气,从衣橱里取出一套干净的里衣递给她,“快换上,赶紧洗漱吃饭。”

“哦,”牧月一边答应着,一边脱下湿透的亵衣。

“都这么大了,还不知道遮拦。”柳昔云将牧月推到屏风后更衣,然后收拾起床铺来。

牧月来碎魂堂已经快一年了,衣食住行大半还是柳昔云照顾,碎魂堂的堂规严格,无论弟子年龄,资质如何,都至少要在玄青门接受三年训练,通过各种考验之后,方能出玉遥山,成为正真的杀手。

牧月是丘堂主名下的学生,年纪又太小,便破例住在止园灼华坞 ,不用住在玄青门。这苦了柳昔云,牧月从入止园的第一天起就给她惹麻烦,之后也没让她省心。无论柳昔云如何斥责,牧月整天笑眯眯的,一副没心没肺,随遇而安的样子,柳昔云也只是长叹一声,帮她收拾烂摊子。

牧月资质一般,又天性懒散,每天早上还是柳昔云把她从被窝里拉出来,迷迷糊糊撵去玄青门习武,玄青门老师只在每日清晨教习一到两个时辰,全靠自己勤学苦练。

没有管束的牧月乘机偷懒,整日不是在玉遥山闲逛发呆就是回止园灼华坞睡回笼觉。有时候磨磨蹭蹭起来晚了就耍赖央求柳昔云去玄青门告假,今天早上这么一闹,柳昔云又免不了厚着脸皮帮她去玄青门扯谎请假。

待柳昔云将被子洗晒完毕回屋,牧月正坐端坐在藤椅上等,见她回来,立刻站起来捧起一碗白粥,“柳姨喝粥吧,我刚刚吹过了,不烫。”

柳昔云板着脸坐下,“都被你气饱了,哪还有心情吃饭。”

“莫生气,牧月以后晚上少喝水就是了,柳姨你先吃饭吧。”牧月依然是双手捧着碗,好像里面装的是山珍海味一般,无比慎重的放在柳昔云面前。

撒了一小勺冰糖在粥的左面上,取过盐瓶,将少许纯青色的盐粒撒在粥的右面,又挪过一淡粉色的小瓷瓶,用小指头大小的青花瓷勺滴一滴桂花蜜在中心、晶莹透明的冰糖、淡黄的桂花蜜、纯青色的盐和白粥四色交相辉映,漂亮的让人都不忍心去吃它。

难得这个小祖宗还记得她喝粥的习惯,柳昔云脸色稍为和缓,夹了一块玫瑰色腌萝卜放在牧月碗里,“吃完饭别出去乱跑,我去玄青门告假,就说你病了。”

“好啊!今天不用去练剑了!”牧月窃喜,心中暗暗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