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千人的大殿,安静的有些诡异,多半人已经静坐调息,专心抵制血云阵的影响。如此安静的地方,任何都会觉得有些寒冷,她也是。

抖了抖,真冷呢!

冷?

心中猛的一惊,探试的哈出一口气,尤可见淡淡的白雾泛起,很快又隐于无形。心里有什么正乎之欲出。

“哥!”她转身反手抓住身侧的人,有些急促的呼吸着“你有没有觉得冷?”

渺轩愣了愣,不明白她为什么问这个。这里都是仙人,冷热与否对他们都没有影响,也没有人会在意。只是经她这么一提,仔细感知,确实变冷了。便即点了点头。

骆双更加疑惑,缓声道:“我记得娘曾说过,血云阵要耗费很多的神力,才能形成。但如果本身修为不足,可借外力填补。但这样形成的阵法,如若外力相克…”

她话到一半,突然停住,与渺轩对视一眼,皆是一惊。

“珞儿…”他神色一滞,瞬间清醒,正色道:“走,我们出去!”

骆双点头,几乎是气喘咻咻的奔出殿外。果然外面更加的寒冷,抬头看向天际,那红云之中,零星点点,似是水滴,不仔细观望定是看不出来。

不远处众掌门和暮子昕,正竭尽全力应战。

暮子昕是上仙,以他的修为六界之内少有对手,但如此多的妖魔,加上魔界四大护法,总是有些困难的。那白衫之上已然有着点点红斑。

心瞬间紧收,骆双几乎脱口而出,她朝着上空的人影大吼出声:“白竹!用火,用火可消血云!”

语落空中的人皆是一愣。

暮子昕神情变了变,随即回身挡开亦海的攻势。再不恋战,飞身而起,单手结印。

亦海脸色瞬间的苍白,追上前欲拦,却被他挥剑逼得缓了一步。

只此一步,他手间一条火龙已经幻出,直冲云霄。瞬间燃烧过那片红云,倾盆大雨顺直而下,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回响,全是滚烫的。

渺轩拉过身侧的骆双,撑起结界,以免她被雨滴烫到。抬头再看那片云,已经消失无踪。骆双顿时松了一口气。

魔界亦海脸色苍白如纸,惊看着那重新恢复明朗的天空。有些慌乱的回头看向身后的某处:“红夫人!”

“没事”一声空灵的声音划空而来,却透着几分隐忍,似是受伤。那一方原本空荡的天空,慢慢的呈现出一个身影。

那是一名女子,一身红衣比之前那血云更加耀眼。绝美的相貌举世无双,哪怕是昔日的妍汐,却比不上她的美貌。只是嘴角溢着一丝血迹,已然受了重伤。周身却透着一股似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气质,似是瞧上一眼,都是对她的亵渎。

骆双看清那人的一刹那,眼睛猛的大睁,心间突的袭上一股钻心的刺痛,呼吸不由急促起来,紧盯着空中那慢慢呈现出来的身影,忘了眨眼。

…怎么会?

手间猛的拽紧,求助似的看向旁边的人,分不清心底到底是欣喜还是不信“哥…我,她…”她声颤如斯,就连全身也都止不住颤抖起来,却拼命的瞪大着眼睛,看向那边,一眨不眨,也不敢眨,怕是是一动那人便会消失一般。

渺轩也是一脸的不敢置信,手一同握紧着,盯着天空的女子,惊骇莫名。

“罢了!”女子看一眼这个血腥的战场,眉头微皱一下,声音仍是清空般的清澈空灵“血云阵已破,回吧!”

语落转身,身影又开始渐渐淡化。

骆双心口一紧,刺痛!反弹性的想要追“不,等…”

“珞儿!”渺轩瞬间醒悟过来,一把拉过正欲追上的骆双,紧扣她入怀,阻止她的挣扎,严声提醒“别去,她不是!”

她愣了愣,抬起头脸上仍是有些茫然,转头看着那慢慢的消失的身影,再看向渺轩一脸慎重的表情,心一下就空了。明明焦急万分,却挤不出声音,全身都在颤抖,止不住“她…哥…她是…”

“我知道!但…不是!”

一时间,泪如泉涌!

赤血神姬

第六十一章

记得

那日她从云端之上下来,身上红衣艳色,似是刚刚染上去的,微带着湿意,裙摆之下更有着血红的水滴规律滑落。绝色之态,举世无双,脸色却泛着异样的苍白,似是琉璃,一碰即碎。

落地缓行,步步生莲,及地的长衫也在平地之上,划下一道艳红的痕迹。

“珞儿”她柔声轻唤,分明是宠溺的语调,却夹着丝丝的隐痛,似是不能呼吸。

她很想扑过去,溺在她的怀里,像往常一样使劲噌噌。但是那股刺鼻的血腥,却令她却步。她讨厌这个气味,一直都是。

不单是本性,更会让她想起,那天那个笑得一脸的阴森,把剑挥入她的身体,扬言要取出她的心脏的男子。也是这般全身都染着她流下的血。

所以她停住了脚步,只敢怕怕的躲在哥的后面,盯着她染血的红衣。

她欲接住她的手,停在空中,良久——才缓缓的收回。软下声,近乎哀求的对她说“珞儿,别怕…我是娘!”

她不相信,不敢出来,只是怕她身上的气味。直到哥再三的保证,她才敢踏出步子。却还是怕的。

她的手冷得如冰柱,细细的划过她的脸,眼里莹莹的闪着水色。

看了良久,才哽咽着开口问“伤口…还痛吗?”

她摇头,眼睛却仍是盯着她的衣服,只想躲开那刺鼻的味道。

她却抓得分外紧,甚至很用力的抱着她的身子,像是要把她藏进心窝里。

“珞儿,对不起…是娘不好!娘害了你!”

“珞儿,原谅娘,以后没有人再敢伤你!”

“珞儿,我…不是一个好母亲!”

“珞儿,这全都是娘造的孽,都是娘…可为何…要罚在你身上?”

“珞儿,娘不会…不会让你继续受苦的!”

她在耳边,一遍又一遍的说着,抱着她的身子紧到痛,却怎么都不放开。声音一声比一声低沉,直到最后,哽咽得挤不出声音。

隐隐觉得背上湿了一片。

那以后,她就极少再看到娘,直到那一天…

她拿走了她的剑,把她定身在阵法之中。

摸着她的头,眼里似是蒙着雾,语气像是在问她,又像在问自己:“珞儿,为何你要生在神族…为何你要找到这把剑?娘…只想你们平平安安,娘只是…想做个好母亲!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么逼我?”

她边说,边流着泪,那眼里分明是有着恨的,却又被其它什么东西,生生的压下了去。两条眉更是苦苦的纠缠在一起。

望了她许久许久,突然似是豁出一切的厉声道:“珞儿,你放心,管她什么神职,管她什么天命,娘非要为你扭了这个乾坤!”

她突然大笑起来,笑得疯狂,笑得癫痴,笑得泪流满面。宛如整个世界都是她那凄楚的笑声,明明是笑,却痛如心扉。

那笑声,震得连她都禁不住心口直颤,一时间疼痛传遍全身,地上的法阵,发出耀眼的光芒,整个把她吞噬了进去。似是全身的血液都被抽离,痛得她支撑不住,倒地哀求。

她喊着娘,要求她住手,珞儿很痛,真的很痛。

但她却不回答,光影交错间,看到她那张早已经眼泪横纵的脸,那眼神沉重得似是没有生息,只有无边的痛苦。似比她更要痛上百倍千倍。

周围的光芒慢慢淡去,那抽离的东西,被强行压制在心口的某一处,严严实实。她再也支撑不住,无力陷入昏睡。

合上眼的那一刻,尤记得娘好像也摊倒在地,脸色苍白得无一丝血丝。却是带着笑的,做为一个母亲宽心、欣慰的笑容。

却是只有一瞬,倾刻间又被那压仰的恨意笼罩,转头看向朗朗乾坤,似是不甘的低喃出声。

“殷怀单,我真想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什么颜色?”

那是她听到她的最后的声音。

如今…

那日云端之上,同样红衣身影,同样绝世容颜,那明明就是…就是…

“她不是!”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渺轩抓住她的手,一字一句打断她所有的希望“当日娘封印你的时候,就已经…你当是最清楚的。”

“我知道…我知道…”骆双低下头,咬着下唇,却仍止不住全身颤抖。她都明白,娘不可再复活,神死,便是神形俱灭,不能再复生。所以那人定不是她“可是…可是,那天…那天,我怕她…她为了我,上青云,不惜染上满手血腥。可是我却怕她…我怕她!”她至今都记得她收回空荡荡双手时的表情,似是已经痛到了极至,却找不到出口。

“她是我娘…是我娘!为了我宁愿背复上骂名,也要护我周全;宁愿牺牲性命,也要我过得平安的娘!”她怎么可以怕她,怎么可以不认她?

“当时,你才十岁!”他揽她入怀,轻拭着她脸上的泪痕。那天娘从青云回来,身上全是血,莫说她向来厌恶血腥,就算只是个普通孩子,看到也会害怕的。

“这不是你的错,不是!”这件事,她记到现在,悔到现在?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想要追上去吗?明知道那个绝对不是可能是娘,却还是想追过去。

骆双再也忍不住眼水诀堤,死死抓着身前人的衣衫,呜咽出声。

长叹一声,渺轩回抱着她,轻顺着她的发丝,知道她现在需要的是发泄,发泄她这一千年来的悔意。她忍到现在已经是极限,正因为她懂,所以她没有持意要追上去,所以她忍到现在,所以…才更残酷。那都已经是过去,无论她再怎么后悔,娘始终是回不来的。

当日她顽皮带着炎凤悄悄溜出神山,结果却被当时青云掌门发现,只为一句“食之血肉,得之神力”的谣言,竟出手伤一个才十岁的小孩。

当时若不是他及时找到奄奄一息的璎珞,若不是她无意之中唤出天剑,只怕她早已经成了那句谣言下的牺牲品。而这也是一切伤痛的开始。

天剑早已经有主,那便是她。如果可以选择,她到宁愿只是个普通人。

怀里的声响渐渐缓了下来,呼吸也开始平缓了,想是她终于平静下来,睡着了。

倾身想扶她躺下

“哥…”

“嗯!”停下手间的动作。

“我讨厌那把剑!”

“…我知道”

“哥,那个不是娘…”

“你明白就好!”

“哥…”

“嗯?”

“我…就只有你了!”

“…”

良久!

“我也是”

突来神力

第六十二章

魔界撤军,炎华门的封印守住了,原则上说,这是一场胜仗。但无人有欣喜之情,镇界石一破,四个封印只余两个。忆那日冲天的煞气,仍是历历在目,传闻那一带花草枯萎,几无生灵。

甚至已经波及了妖界,纵使是妖也被那邪气传染,灰飞烟灭,几近生灵涂炭的地步。

那黑气本就是上古魔神的欲念所化,一但封印破除危及众生,也是预料中事。如若四处封印皆破,那欲念就会寻觅魔神真身,到时魔神再世,纵使仙界怎么做也逃不过灭世的命运。

一连几天整个炎华门都散发着一种沉重的气息,特别是魔界破掉至阴封印之举,完全出乎众人预料。按说天剑才是解封关键,但如今天剑分明就是在白暮上仙手里,镇界石却还是毁了。

可见魔界已经找出不用天剑就可以破除封印的方法,加之那日仙魔交战,血云之阵的出现,更是令人心惊。

世人都知道,那是神族的阵法,只有神族血脉才能发动。但神族一脉,素来不兴,唯一的二个后裔,皆于百年前消逝,相传一个毙命于白暮,一个失迹于神山之巅。如今血云阵下,众人不得不怀疑,那施阵之人,可否是当日消失的神女妍汐?

虽然曾应战的几位掌门和上仙,皆表示所见的只是一名红衣女子,并不是昔日的尊主,但这始终是众人心里的一个疙瘩。如若神族都有意想让魔神再世,那封印可还守得住?

大家争相猜测那红衣女子,竟究是何人?

战后,暮子昕来过一次后院,却是来询问渺轩血云阵之事。

他是唯一知道骆双和渺轩身份的人,却从不点破,怕是心里也知道,纵使是神族在不明白原因的情况下,对此事也是毫无办法。

渺轩给他的答案始终如一,不知!自然这是实话。

骆双忍了忍,终还是没有告诉他,那人与母亲长得一般样模之事。

神灭之时,天地同悲,乃至天际暗淡无光,百花凋零,瑞雪天降。当日赤姬逝世时就是如此,这是六界皆亲眼看到之事。

众人之所以肯定尊主仍在世的原因,也是因为天地没有异像!只是这套理论自然不会用在她身上,她必竟是被世人遗忘的一份子。

只不过她仍是忍不住心间的骚动,甚至带着点点的期盼。或许当日的异样只是巧合,或许只是众人误解了,或许…她还活着。

但儿时那清楚得不能再清楚的记忆,又彻底的把这个希望打碎了。那时她被封印的情景,不断在她脑海中重放着,试图使自己找出一点的破绽出来。就算是让她相信那个布下血云阵,想要杀掉仙界所有人的女子,就是她也没关系。

只要…

她还活着。能再次对着她笑如春花,叫一声“珞儿!”

这次,她绝不会再迟疑,绝不会再怕她。

这几天都在想着这个问题,却越想越乱,脑子里零乱的片断,全是十岁以前的种种。理不清,剪不断。

哥一直陪着她,不说话,也没劝她什么。就只是默默的守着,纵使眼里压着和她一样多的情绪,翻江倒海似的。却还是生生的压下去,静静的看着她,抚着她的发丝。

他是在等她平静下来,明白压得太久的情绪,总是要发泄的。以前她不知道,因为没有记忆,现在知道了,那记忆只会更清晰,像是刻入骨子里。可她却藏了一百年才说出来,其实他又何偿不是。

骆双突然开始明白,渺轩的苦心。她对自己的感情,远远比她母亲的眷恋要深得多。

那天哭了一天,浑浑噩噩的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四周全都是冷的,除了他手心淡淡传来的温度。第二天心才慢慢的平静下来。那些久远却清晰的记忆,也开始沉淀。

她一向不是个悲观的人,哭过就罢,至少她还可以哭。所以她不能再这样下去,哥虽然不说,但他的担心自己是明白的。

不去回想,她仍旧是可以笑得灿烂。跨出房门,深吸一口气,又是满庭的纷芳,心里淡淡的又会浮起那天的红衣女子。却不像昨天那般,沉重得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细细猜想,她究竟是什么人?那模样,不像幻术,也不像法术改变而成的容貌。

况且世间传闻,赤姬乃从不世出之神,六间之内见过她的人少之又少。就算是幻化,也不定可以化得如此神似。

难道世间真有如此相像的人?但那般的天态绝色,真有二个?

还是说不像传言的,神族从无旁支?她还有远亲?

越想便越乱,甩甩头忽略这一切。看向地上那白色的小花,许是天气干燥,显得有些奄奄一息。她蹲下身子,抚上那朵白色的花,刚一触及,只见原本还是无半点生机的花,瞬间像是复活了一般,枝枝展开,精神抖擞,而且疯狂长大,绽出新的枝叶来。

心中一惊,猛的缩回手,那生长的速度却没有停止,而且向四周蔓延开来,不到半会就已经到了她的脚下。

骆双更加的慌乱,想要退开,却脚下一滑,跌倒在地上。

“珞儿!”渺轩闻声从屋内走出来,看到地上的情景,愣在门口,脸色瞬间苍白。

那绿叶的生长已经停止,但骆双身下的地面已经是一片的绿色,在周身形成一个规则的圆。跟四周干枯开裂的地面形成强烈的对比。

“哥…这…我…”心里已经乱成一团了,茫然的看着四周,不知从何说起。

渺轩神情一凛,快步走了过来,脸上已经有了慌张之色。倾身去拉她的手,却不是扶她起来,而是紧扣着她手间的脉门。呼吸竟也有几分急促起来。

骆双有几分莫明,细想一下,才想起来,此时的情景,跟天柱崩塌的那一天是一样的。她只要碰什么,什么就会像这地面一般,长出花草来。

“哥,我的封印…”至阴封印已破,难道又会影响她的封印吗?明明此时离镇界石甚远。

“不是!”他摇头,眉头皱紧,手仍是紧贴着她的脉门“珞儿,你刚刚有做什么吗?”

“我看这花快要死了,觉得…可怜…只是碰了碰就…”为什么会这样?她明明没使用任何仙法。

渺轩的脸色更加的疑重“镇界石破封之时,你…可有不适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