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幻菖蒲

作者:央然

第一章风色幻菖蒲

曾经有人告诉我,菖蒲是复活之意。

复活,那本是与恶魔的一场交易。献上透明的灵魂,换取自由双翼。

古雅幽静的日式老宅,岁月给它留下了沧桑的痕迹,也为它染上了矜傲严谨的气息。

和室内端坐的两位夫人,俱是一袭精致的和服,浅笑间低声交谈着。

直到纸门被拉开,两人才停下了话头,暗绿和服的夫人转首看向门口,玄墨和服的夫人则依旧目不斜视。

门口跪坐着的是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子,眉眼柔雅,嘴角带着清清浅浅的微笑。有些稚嫩的脸上透出的,却是一种十分沉静的气息。微卷的蓝紫色短发,随着轻风微微拂动。身后的阳光落下来,为他笼上了一层淡金色的轻芒,雪白的肤色,透出几分晶莹剔透之感。一袭暗紫的和服,这样有些过分老成肃穆的颜色,穿在这孩子身上,却生出了一股清傲高贵的气质来。

“这么漂亮的孩子,哪家的啊?”暗绿和服的夫人禁不住微笑问道。

那孩子恭敬地行礼,还未出声,玄墨和服的夫人已经开口了:“不是本家的孩子,不过满讨老爷子的喜,所以时常过来。”前半句,隐隐透着冷锋,之后便是淡漠。

该是听出了话里的冷淡,暗绿和服的夫人没再问下去,只是说道:“菖蒲那孩子一个人在院子,不如就让这孩子过去陪她玩吧。我那孩子总是不怎么爱说话,他们差不多年纪,兴许愿意多聊几句。”

“恩,也好。”玄墨和服的夫人点了点头,转头朝那孩子说道:“菖蒲小姐是卯月家的千金,小心照看着。”

“是。”那孩子轻轻应了声,脸上依旧是浅浅的笑容。

那玄墨和服的夫人却是眉头一皱。

待到那孩子离开后,她才缓了眉峰。

暗绿和服的夫人只是目光轻轻一晃,什么也没有问。

玄墨和服的夫人倒是先说道:“那孩子倒是乖巧的很,礼仪上也十分周到,每次过来本家宅子,总是会来我这问候一声,对谁都温和谦恭,遇着什么都是这样笑着的。”说话间,脸上不喜不怒,冷冷淡淡地,没透出半分心思,可话语之间却隐隐藏着一分嫌恶。

暗绿和服的夫人闻言也只是浅浅地笑了笑,没有做声。

那孩子退了出来后,轻轻收起眉眼间的浅笑。柔美的五官,在敛去那分笑意之后,即使在阳光之下,亦透出一丝淡淡的恍惚。

走进庭院,四处转了转,却未发现她们说的女孩子。

沿着白石小径,缓缓走到屋子左侧,入眼是一片纤细青翠的竹子,穿过这细竹林,路的尽头,豁然开朗。

那是一泊弯如弦月的小湖,湖水清澈。湖畔遍植的菖蒲花,正值花开时节,蔓延开如火如荼的蓝紫色。许是花开得太盛的缘故,似乎连那湖水也染上了这菖蒲的颜色。

只是,这孩子并没有被如此美景吸引,而是让那湖边木椅上轻靠着的身影,招去了目光。

如丝如缎的墨色黑发,轻轻地淌在身前,一袭月白色的和服,黑白之间,清清泠泠的,透着几分冷意。

慢慢地走向前去。

看起来六七岁的女孩子,眉眼清淡,阖着眼,该是睡着了。

她就是那位夫人的女儿吧。

这蓝紫色短发的孩子又向前走了几步,想要唤醒她。毕竟这地方寒意颇重,很容易着凉。

只是,刚走到近前,那女孩却突然睁开了眼。

纯紫色的眼瞳,隐隐烟波流转。在这一袭素色的黑白之间,这抹紫色,像是忽然之间绽放的妖花,透出几分香色。但这抹清紫幽泓之中,却是看不出半分心思,唯见平静。那不像是一双六七岁的孩子该有的眼。

看到眼前的人影时,那女孩稍稍愣了下,随后忽然地轻轻一笑。

原本有几分清冷的容颜,添了这一笑,缓缓地生出妖娆之色。分明只是个孩子,笑中竟透着淡淡的妖冶魅惑,像是能夺了人的魂魄。

她之所以笑,是因为眼前的人有一双与她同色的眼眸。是那种不掺一丝杂色的纯粹的紫。

只是,与她那略有几分烟魅的紫眸不同,眼前这双紫眸,清朗澄澈,眼底藏着柔和,藏着坚毅,也藏着一分凉意。

待到将眼前这人一细看后,她却是忽然地有些疑惑起来。

“你是谁?”禁不住出声问道。

“幸村精市。”声音清澈,眉眼柔和。

得到答案的她稍稍一怔后,忽然地绽开了笑容。与之前那轻笑不同,此时的笑,虽无声,却肆无忌惮地蔓延开来。不是冷冷清清的一朵,而是满世界盛放,那魅惑人间的妖花。

她忽然说道:“你长大后会是个美人。”透着一些促狭的声音,带着浅浅的笑意。

“我是男的。”原本因着那灿烂一笑而略有些恍神的孩子,禁不住沉下了脸。

对他的反应,那女孩似乎并不在意,但他自己却是有些诧异。时常被误认成女孩子,但即使心里不高兴,脸上却从未露出半分来。在这样的家族里,他一个孩子,是没有权力与人争辩的。即使错不在他,依旧会被冠上不尊长者的罪名。可在这女孩面前,却忽然地露出了真实的情绪,是因为她不是这个家里的人吗?或许吧…也或许,只是因为他们有一双同色的眼眸。如此而已。

“我当然知道你是男的,所以才说是美人嘛,不然,就该是美女了啊。”她的脸上,依旧是略有些促狭的笑意。

他忽然想起,之前那位夫人说她不怎么爱说话,可是,看起来不像啊。

“你是卯月家的菖蒲小姐吗?”禁不住出声确认。

她点了点头,道:“恩。卯月菖蒲。”

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他却没有再问下去。眼角余光扫到身后那一片菖蒲花时,忽然地一惊,有些焦急地问道:“你没什么事吧?”

他这一问,让她禁不住也看了看那片菖蒲花,眼底依旧静如平湖,只是摇了摇头。

卯月家,传说本是阴阳师世家。只是,一代代下来,渐渐失去了灵力。听说,这几代里,都是没有丝毫灵力的。

但这也只是听说,卯月家向来神秘,谁也不知道传闻是否真实。也许,他们只是为了韬光养晦,刻意流出那样的传言也未可知。

而这一片菖蒲花,其实是暗藏着某种阵法的。拥有灵力的人,进入这里便会产生幻觉。所以,刚才,他才稍稍惊了下,怕她被这阵式伤了。

幸村没有发现,卯月嘴角浅浅一弯,笑得意味难明。

其实,之前一进入这里,她就察觉到古怪了。仔细查探后,便看清了各中玄妙。幻觉吗?禁不住在心底轻轻一笑。这世上,没有能迷惑住她的幻觉。

手指轻轻抚着握在掌心的珠链,透明的珠子内,丝丝缕缕的紫色,似墨于清水间晕染般蜿蜒缠绵,似花非花,如烟如幻。

早春四月,本就不是太暖的时节。虽是个阳光明朗的日子,但这地方一边是竹林,一边是湖水,免不了有几分寒意。

幸村看了看她有些苍白的脸色,微微皱了下眉,禁不住问道:“冷吗?”

卯月伸手抚了抚肩,却没有回答。

见她这模样,不用猜也知道定是有几分冷了,不过,该是挺喜欢这里的景致吧,她似乎并不愿离开。

“等我一下,马上就回来。”轻轻交代了声,他便转身跑了回去。

卯月禁不住转身看向那个渐渐远去的身影。

幸村精市。

算不上太熟悉的名字,却是知道的。那是一部叫网球王子的漫画里的一个人物。

她是从不看漫画的,那天,只是偶尔遇到羽离,她正捧着本漫画书看得津津有味。兴之所至,随口问了句,却是被羽离拉住说了半天,而说的,基本都是幸村精市这个人物。后来,还拉着她到她房间去看她收藏的那些画集。

蓝紫色短发的美少年,眉眼之间温柔清雅,却又透着坚毅与骄傲。

虽不至于留下太过刻骨铭心的印象,毕竟只是个虚幻的漫画人物,但确实是记住了那个名字。

再后来,那天夜里,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个世界,成为了一个六七岁孩子。

然后,直到刚才,见到那张隐约有些熟悉的脸,听到那个名字时,才突然间了悟,原来,自己竟进入了书中的世界。

不过,那又如何呢,实也好虚也罢,对她来说,只是又一场游戏的开幕。

幸村回来的时候,便看到卯月坐在湖边的草地上,身后,是那片盛放如海的蓝紫色菖蒲。忽然间有种感觉,似乎她只是一抹幻影,像是随时都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也许,其实,她本就是妖精吧。

“你怎么坐地上了,那不是更冷吗?”他皱了皱眉,走过去便把手上的衣服披在她肩上,然后想要拉她起来。

她只是转过头来笑笑,说:“这里很漂亮呢。”说完,又转回目光看向湖面。其实,她哪有那么虚弱,只不过大病初愈,所以脸色有些不太好而已。

不过,她忽然又转头看向幸村,眉头轻蹙:“脸上怎么了?”

左侧脸颊上,一道淡淡的血痕,并不明显。可是,映着那样漂亮的一张脸,让卯月看着实在有几分不悦。

“没什么,刚才不小心给竹叶子刮伤的。”他没所谓地回了句。

闻言,卯月却是目光微微一沉,站起身看了看伤口。这绝不是竹叶子刮伤的,分明是指甲的划痕。

“刚才来的路上发生了什么事吗?”卯月压根没理会他乱掰的理由。

闻言,幸村稍稍怔了怔,然后笑了笑,说:“没什么,遇上一只不讲道理的小猫而已。”

卯月没问什么,只是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手指抹去那淡淡的血迹:“幸好伤口很浅,应该不会留下疤痕的。”不然,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实在太可惜了。

幸村却是在一愣之后,忽然地退后了一步,手指擦过的触感似乎依旧留着脸颊上,凉凉的,却令他脸色微微有些泛红。

见他这样的反应,卯月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笑声并不似一般孩童的那种清脆,而是若迷雾般飘渺荡漾,带着若有似无的浅香,蛊惑了人心。

原本见他的言行举止,丝毫不见孩子的稚嫩,此时才发现,原来,小时候的幸村竟是如此可爱啊。

“笑什么!”忽然出现的声音,打破这一方静地的清香。那声音里带着厌恶与戾气。这让卯月瞬间收了笑,眼底晃过一丝不悦。

然后看到幸村微微一皱眉,但仍是温和地笑了笑,向来人轻轻点了点头。

站在竹林出口处的是一个大概十岁的女孩,盯着卯月,眼里透着厌恶,还有…嫉妒。

卯月看了看幸村,豁然明白了缘由。

“这么好一个地方,沾了污秽,实在可惜。”说话间,又朝那女孩飘了眼。

稍稍有几分眼识的,都该听出卯月话里所指的污秽为何了。

“你…”这样的家族教养出来的孩子,严谨的家规,让他们本就不懂得如何运用那些骂人的字眼。虽然这女孩一看就知道是平日骄纵惯了的主。但恐怕大多时候,不会多费口舌,多半是直接动手的了。于是,只能伸着手,指着卯月,脸色十分不好看,却一时不知道该说出什么来。

卯月没理睬她,慢慢朝竹林走过去,虽然正是朝她的方向走去,但似乎是打算离开。

一旁的幸村走了几步,也跟了过去。

只是,当卯月看到那女孩指甲上的血迹时,禁不住脸色一沉。

“你打的?”卯月似乎问得莫名其妙。但幸村脸上的伤确实是她弄的话,肯定是听得明白的。

“哼,是又如何,谁叫他挡我的路了。”

卯月转头朝幸村看了看,他却是伸手拉过卯月,淡淡地说了句:“走吧。”

“站住,你敢走!”幸村这种明显无视她的态度,似乎把她给惹恼了,话音刚落,竟是一巴掌挥过来。

卯月目光微微一闪,却是没有动,反正打的又不是她。眼光瞥向幸村,却见他轻轻一侧身,便让这一巴掌落空了。

幸村看了看那女孩,似乎依旧没有生气。其实,之前会被她打到,只不过因为刚巧他有些出神,一边走一边想着那个有些特别的卯月家小姐。他性子温和,并不代表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卯月禁不住微微一笑。早就看明白,幸村决不是那种会任人欺凌的软弱之主。温润如水的性子,却有极坚毅的心智。在这样的家族里,要想有立身之所,就只有让自己更加地强大。相信这一点,他该是十分明白的。退让不代表畏惧,隐忍也有自己的尺度。只是可惜…

卯月忽然叹了口气道:“我向来的原则是,人若欺我一分,我必还他十分。”其实,这话她本是想告诉幸村的,只是,那样一双清澈的眼,眼底是最真实的温柔,这样一个人,怕是做不到这种睚眦必报的凌厉的。

说完,一声轻笑,竟有几分诡异的味道。

而那女孩还未反应过来,忽然“啪”的一声,已经被卯月扇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地疼。

不过,她反应倒是快,立刻想要还回来。但却是突然愣了下。

卯月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着张竹叶,此时,她只是用手指轻轻夹着,青翠的竹叶上,留着朱红的血迹,十分的显眼。

那女孩伸手朝脸颊上一按,掌心留下淡淡的血迹,下意识地一声尖叫。

抬头瞪着卯月,目光狠厉。只是,卯月却是笑了,浅浅地笑着,泛着几分妖气森森。这让那女孩子忽然一颤,想要说什么,竟是半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是下意识地后退,眼里透着恐惧,似乎看见了十分可怕的东西,然后转身便朝竹林外逃去。

“啊,总算清静了。”卯月愉悦地说道。手指抚过掌心的珠链,脸上晃过一丝有些诡异的微笑。

幸村却是有些古怪地看着她,然后说道:“我该谢你吗?”

卯月笑了笑,带着几分狡黠,说:“我走了以后,她找不到人出气,自然会把怒火全转到你头上。唔,大概会给你找不少麻烦吧。所以呢,不必谢我的。”最后一句,说得异常地郑重,眼里却是笑意分明。

幸村看着卯月,沉默许久,才似乎只是喃喃自语般说了句:“真是个妖精,人间祸害。”脸上像是有些恼意,语气里却透着无可奈何。

听了幸村的话,卯月却是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似乎对于这祸害一词十分的喜爱。

“记住了,我的名字叫‘娆’。”

娆,她留下了这个名字。

那个时候,他以为那次相遇只是开始。是的,确实是开始,只是,她却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在那片菖蒲花间出现过。他甚至曾经以为,一切只是他的一场梦。

原以为终究会渐渐淡忘,终究只会成为记忆里轻轻滑过的微风。却不知为何,蓝紫色菖蒲间的那抹黑白素影,烟波流转的妖魅紫瞳,始终无法忘记。

是的,他记住了,娆。

第二章紫藤绻怀香

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密叶隐歌鸟,香风流美人。

紫藤,语,执着。

这是一间酒吧,生意看起来不错,几乎座无虚席。有人谈笑风生,有人独饮自酌,偶尔也会从某处传来几声高谈阔论。这里并不安静,但也没有喧哗之感。不知何故,即便时不时地可以听到周围的人声,却依旧能让人奇异地感觉到平静。

左侧靠墙一桌,坐着两男一女,两个男子都是二十多岁的青年。黑衣男子神情倨傲,眉宇间隐隐透着戾气。蓝衣男子则笑如暖风,但谁又知道那一笑之间到底藏着什么样的心机。

那女子则是懒懒地窝在沙发里,看身形,似乎年纪不大,或许称之为少女更恰当些。黑色长发,墨色眼瞳,额心画着暗紫色的蜿蜒花蔓,沿着眉峰伸展,于眼角染开繁复的纹路,垂至鬓角。脸上虽没有浓妆重彩,但似乎恰到好处地做了修饰,让人看不清真实的面容。这使得她给人一种恍若迷雾的神秘感。

“凤,不要这么直接地拒绝吗?”蓝衣男子弯起嘴角,轻轻一笑。

那少女淡淡地斜睨他一眼,依旧懒懒地蜷着,言道:“我从来没打算涉足黑道,所以你们不需要防我,我也不可能加入你们的。”

如此直白的拒绝并没有引起那两个男子的不悦,倒更像是有些无奈。两人对视一眼,交流着只有他们懂得的信息。

然后,蓝衣男子忽然笑了笑,似乎有些狡猾的味道。

“这样吧,刚才我进来时看到吧台那有位小美人,你若能拐到,这次的事情就当我们没说过。”

话音刚落,那少女稍稍一愣,然后便朝他狠狠一瞪眼:“你玩我啊!”

蓝衣男子只是很愉快地笑了笑。

其实,也难怪那少女会生气。既然开出这样荒诞的条件,分明表示他们并不是一定要将她拉拢过去。本来以为他们是打定了主意要她加入的。若是拒绝,最后也怕是会成为敌人。他们那样的人,是不会允许威胁到自己的人存在的。这让她非常得不爽。毕竟,若是与他们对上了,肯定是闹出不小风波的,到时候她自由自在的逍遥日子可就结束了。可要她妥协,加入他们,那更是绝对不可能的。本来预备好了面对接下来的麻烦,却原来被耍了。

但是,没想到,她肯定地拒绝了之后,他们便立刻放弃了。是因为确实相信她终究不会成为他们的威胁?话是这么跟他们说的,可连她自己都不能保证,清楚她任意妄为的性子的这两个人,更加不可能相信。是因为真的把她当朋友了,所以不忍下手?怎么可能!他们那个世界的人,所谓的朋友,根本是无异与天方夜谭。虽然眼前这两人刚好是撞上了那个奇迹,彼此信任,生死相交。但是,她这个连真实面目都不肯透露的人,根本不可能被他们当作朋友。恐怕让他们连基本的防心撤下都不可能。

那么,也许只有一个可能了。不想把她逼急了,打算慢慢把她拉下水。

唉,麻烦!

她看了看面前这两个男子,叹了口气,罢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不过,之前那蓝衣男子说到的美人倒是引起了她的兴趣,谁不爱看漂亮的人儿啊。

他说只要她拐到那人,这事就当没说过,明显只是逗她玩而已。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拐到,这事,今天就算是揭过了。

转头看向吧台,从这里的位置,只能看到一个背影。看起来似乎有些纤细的少年,简单的白色衬衣,仅仅一个背影,却有一种干净的气质。也难怪那蓝衣男子会注意到他了。

转回目光时正好看到那蓝衣男子有些促狭的浅笑,忍不住送了白眼过去。

她站起身,朝吧台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