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走近,在沙发前蹲下身来,却发现,虽然睡着了,他依旧有些不太安稳,眉头轻轻地皱着。

伸出手,轻轻抚平皱起的眉头,撩开垂下来的几缕发丝。

又是一声轻叹。

站起身,刚想走开,手臂却突然地被拽住,微一愣间,人已经被紧紧地拥住。

“娆…”低沉而黯淡的声音,带着沙哑,滑过耳际时,心像是被针刺一般忽然地疼了起来。

“为什么?”

娆不知道他问的为什么是指什么。她似乎欠了他太多太多的为什么,根本不知道该从何答起。所以,她只能保持着沉默。

“娆,告诉我,该怎么办?”坚毅而沉静的幸村,温柔而清雅的幸村,何曾如此迷惘过?

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后,娆才轻声问道。

“当作什么也想起来,做得到吗?”

“做不到。”

“当作什么也没有变过,就跟很久以前一样,做得到吗?”娆发觉自己的声音似乎也低了下去。

幸村没有出声,感觉到他似乎是摇了摇头,过了许久,才轻声说道:“做不到。”

微一沉吟,娆又问道:“当作从来没有认识过我…,做得到吗?”

“做不到!”厉声轻喝了句,幸村猛得推开她。

沉默着,就那样看着彼此,谁也没有先开口。

很久之后,幸村忽然地坐了下来,似乎是很累很累地问了句:“当作从来没有认识过我,你,做得到吗?”

娆没办法回答。亦或者,其实她早已经有了答案,在七年前,就已经有了答案。

其实,她很想问他,到底有没有后悔过?后悔遇见她。

“我先走了。”幸村忽然地起身便要离开。

娆怔了下。

但他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

“我想要一个人好好静一静,现在脑子里好乱。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回事了。”他的语气略有些烦躁。

而娆,始终没有出声。

只是看着他走了出去,没有回头。

娆独自坐在客厅里,思绪百转。

想起昨天潋对她说的话。

——你性子太过任性而偏执,一旦狠绝起来,即使明知伤人伤己,依旧一意孤行。

其实,她从来都很了解自己,了解自己的冷心冷情。

记忆中的潋也是冷的,那是一种带着血腥味的冷,可她的冷,却是一种漠然。

而如今的潋,真的让她十分的意外,从来没有想过,曾经那样残酷狠绝的一个人,竟能如此地安静平淡。

而她,却仍是那百年不变的性子。

其其实,她只是怕输而已。只是怕疼,怕被伤害,所以将自己紧紧地裹了起来。

说到底,她只是太过软弱而已。

想到这,禁不住惨淡一笑,微微地有些冷。

想到那个人,却是忽然地暖了起来。

这一次,是不是,该给自己一个机会了?

(没脸见人了,溜走。。。唉。。。)

第二十章蔷薇花事尽(终章)

蔷薇花事尽,清风明月,红尘如歌。

谁又是谁最后的依恋。

再次站在那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地长叹了口气。

说是想一个人静一静,却终究思绪混乱。

抬起手,想按门铃的时候,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禁不住泛起一些疑惑。

伸手轻轻一推,门便开了。然后便发现屋内的家具,都用布盖着。

看到眼前这情形,心没来由地一颤。

怔怔地站在门口,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谁啊?”声音是从房间里传来的。

然后,便见娆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幸村时,似乎是愣了下,随即便问了句:“是你啊。我门没关吗?”

“恩。”幸村似乎是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是轻轻一颔首,然后又问,“你这是…?”

“哦,没什么,只是想把天花板重新刷下。”娆漫不经心地回道。

“哦。”刚才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她又不告而别了,“你怎么突发奇想要刷天花板了?”

“呃?”娆一下被问住了。她本来就是因为一直闲着有些烦躁,所以想找点事做做,然后也不知怎么的就想到那去了。

“你也说了是突发奇想了,哪来那么多原因啊。”无奈地承认,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奇怪。

幸村突然轻轻地一笑。一低头间,他没有看到娆的眼底,泛起的沉沉无奈。

等到他再看过来时,一切早已经恍若无痕。

幸村忽然地拿出手机,说:“我找人来帮忙吧。”

“啊?”娆一时不知道该做何回答,虽然他本就不是征求她意见的打算,早已经将电话拨了出去。

他说要找人帮忙,没什么意外的话,应该就是立海大那群人了。

他们也都已经恢复记忆了吧。

再见面时,大概彼此总难免有些尴尬。

一个幸村已经够她头疼的了,居然还招来那一群家伙,还真是要搅成一团混水了。

娆想要阻止,却忽然地又作罢了。

也许,那样,反而能获得什么契机,可以解开彼此的心结。

打完电话,幸村只是朝她笑笑。

两人站在屋里,却是相顾无言。

“我去给你泡茶。”说完,娆转身便进了厨房。

“啊,哦。”幸村轻轻地应了声。站了许久,却未见娆从厨房里出来,刚走出两步,便又停住了,无声地叹了口气。

一直到隐约的说话声传来时,娆才从厨房里出来,手上端着托盘。

走到客厅时,便见仁王、柳生、赤也和柳正好走了进来,居然都是一起到的。

其实,她本是听到了他们的说话声,才从厨房里出来的。此时,也只能装做无事地将茶端了上来。

也不知道是谁交代过了,他们倒是什么也没提。只是,他们大多不是心思深沉的人,即使假装,行止之间依旧能看出端倪来。以娆的眼力,哪能看不出来啊。

大概,就只有最善伪装的仁王,让娆看不出半点真实来,似乎,真的什么也没发生过。

把沙发和茶几上的布都掀了去,娆将茶放了下来。

既然要上演这么一场戏,她就陪着吧。

“喝完了茶,可得马上得干活啊!”脸上的笑,是那样的灿烂,话里,却透着威胁的味道。而那熟稔的口气,恍惚间,似乎回到了七年前的旧日时光。

他们似乎是怔了怔。

倒是仁王反应很快地接口道:“一杯茶就当劳务费了?我们这些人,现在可都身价不低啊。”

“哼,这杯茶只是人情。你们啊,当然都是免费劳力。”话锋一转,朝幸村瞥了眼,“更何况,又不是我叫你们来的。”

众人一时无语。

倒是仁王先笑了起来。

而幸村,始终只是浅浅地笑着。

只是,茶尽时,其他几个站了起来,似乎打算开始动手了,惟独赤也,始终沉着脸,依旧坐在那,纹丝不动。

仁王笑了笑,便要拉他起来。却被他用力一甩,脱了手。

一怔之间,仁王刚想说什么,赤也却已经先开口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气氛一下僵住了。

“我实在搞不清楚,你们到底闹什么鬼名堂。部长交代说就当什么事没发生那样,真见鬼的,明明问题摆在面前,干嘛就当看不到啊!”赤也朝幸村和娆扫了眼,“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你们两个到底想干嘛啊!”

他话刚说完,却突然被仁王拉起就朝门外走。这次仁王有了防备,他一时没甩开,一下被拉到了门外。

然后,仁王却突然探出头来,说道:“不过,你们确实该好好谈谈。”

此时,柳生也站了起来,只是朝他们看了看,倒没说什么,转身也离开了。

最后剩下的柳却是开口道:“真田让我转告一句话,你是幸村精市,所以,你会知道该做何选择的。还有,我想说的是,何苦庸人自扰。”说完,便安静地走了。

当客厅里只剩下幸村与娆两人时,他忽然地笑了,带着一些自嘲的味道。

“好象搞了个大乌龙呢。”

“是啊,谁让你把他们叫来的了。”娆只是随意地应了句。

幸村又是一声轻笑,随后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却是一直静默无语。

娆也在对面坐下,无声地叹了口气。

许久之后,却是娆先说话了。

“其实,我现在脑子里也很乱,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那天,我问你能不做到就当没有这七年的分隔,就像以前那样,什么也没变过一样。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与你们不同,我的记忆始终是存在的,七年,对我来说,是实实在在的七年。所以,那些往事,对我来说,真的已经好远好远了。”

幸村抬起头,看着她,缓缓开口:“这七年来,你有怀念过那些日子吗?有想起过我…我们吗?”

沉默了许久,娆才轻轻回了句:“不知道。”

“那就是说你从来没有忘记过了,对吗?”幸村似乎是轻轻地笑了声。

娆有些惊讶地一下看向他。

浅笑之中,幸村又问道:“没有忘记过,对吗?”

娆转开了目光,轻轻地叹了口气。她不记得那七年来到底有没有怀念过那些日子。只是,此刻,旧日的那些时光,却是忽然地清晰起来,一幕幕印在脑海中,仿佛一切就在昨日。

“娆,我可以做到,我可以当做这七年的分隔没有存在过,但是你也必须做到。还有,你不能再任性地离开。我不求成为你生命的全部,但至少,在你心里,必须将我放到最重要的位置。当然,我也会一样的。我们要给彼此时间,渐渐了解七年来对方经历的事情…”

娆忽然地一声轻笑。抬起头来时,嘴角轻扬:“我完全失去主动权,这绝对是个不平等条约。”

幸村却没有笑,话语里半真半假地说道:“这确实是个不平等条约,而且,你必须签。无论如何,我不会允许你再逃了。”

娆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底流光荧荧,她居然忘记了,面前这个人,远不若外表看起来的那样温和。

其实,他们之间的事情十分简单,只是心结难解而已。

往事一切如昔,今昔一切如新,未必放下纠葛,只求化解不必要的执念。

这话谁说的?想不起来了。不过却正好应了他们如今的状况。

然后,便听到幸村忽然说道:“我想我明白了,我的错便在于太过放纵你了。”

娆忍不住笑了起来。

即使心结难解,他们还有很多时间,不是吗?

未来到底会如何,此时谁也无法预言。

所谓的命运,终究不过是自己的一次次选择造就的一条路而已。

虽然,有些事情也许真的是注定的。

比如说,她注定与他相遇。这样认为时,眼底会忽然地流连起笑意来。

其实,一切的一切,只在人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