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候摇了摇头,道:“你别想了,这件事我不会管的。”

第十七章 隐忧(上)

“爹!”季红莲叫了一声,脸上有气恼急切之色。

季候看了女儿一眼,平日素来宠爱季红莲的他此刻却没有再像平日那样去好言相劝哄上几句,而是目光微冷,脸色沉了下来,道:“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到吗?”

不管怎么说,季候毕竟是当今圣城三大长老之一,权柄显赫,威势极重,这一下稍微作色,哪怕季红莲向来得他欢心,也是被吓了一下,不敢再做声了。

只是她虽然低头不语,但脸上仍然还是有伤心神情,显然,心里还是不怎么服气,同时也很担心殷河那边的情况的。

季候见状在心里叹了口气,对自己这个最疼爱的女儿招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随后说道:“你刚才对我说的那些话,是不是觉得爹当上了这个长老,就可以为所欲为,做什么事都肆无忌惮了?”

季红莲想了一下,道:“不是吗?”

季候窒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但看到女儿那清亮的目光,忍不住也是苦笑,伸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叹息道:“别跟我面前装傻了,你也不小了,能不知道这里头的规矩?是,如今以咱们季氏的权势,在圣城中确实可以算是鼎盛,但是凡事还是有规矩的。你要以权势压人的话,今天压这个,明天压那家,到了最后只能是犯了众怒,那我们季氏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季红莲咬了咬红润的下唇,道:“那咱们其他的人都不管,就只帮殷河一次,行吗?”

“不行!”季候直截了当地拒绝了,道,“圣城贵族世家的传承,从来都是在自己家中决定,除非是有罪大滔天的恶行,又或是悖逆人伦的重罪,长老会便一概不会过问。”

“这是传承千年的规矩,也是圣城所有世家贵族共有的共识,谁要是贸然越界,便等同是对所有世家的挑衅与冒犯。”季候看着女儿,淡淡地道,“你觉得殷河区区一个年轻人,有什么值得我为他去冒这么大的风险?”

季红莲无言以对,不禁有些赌气,带了几分气恼地道:“那按您这么说的话,外人从来不能干涉世家传承,圣城这么多的贵族世家,难道就没有什么恶事坏事吗?难道就没有好人被无辜陷害,坏人反而登上家主权位的事吗?”

“有啊,多的是。”季候道。

季红莲这一下真的是吃了一惊,瞪着父亲,好一会才愕然道:“你说什么?”

季候淡淡地笑了一下,从座位上站起,走到这书房窗边。

他这个书房在一座高楼之上,算是整座季氏大宅中最高处之一了,原因么,就是季候自己向来很喜欢站在高处俯览圣城。

此刻,他从窗口望去,只见下方屋宇、街道一一映入眼帘,虽然不能与在大金字塔之巅俯望众生的那种感觉相比,但也隐隐有种超然的滋味。大片大片的屋宅连成一片,除了季氏大宅外,还有许许多多的屋子,雕栏画栋、华美奢侈皆有,因为这里就是圣城中贵族世家宅邸最集中的地方。

望着这一眼看不到边的,象征着权势权力的屋宇楼阁,季候道:“自从有了这座圣城,也就有了诸多世家,我们世世代代在这里生活了千百年,这么多人,这么多世家,什么事没发生过。”

他说着冷笑了一下,嘴角带着几分讥诮之意,指着窗外某处,道:“那是宋家,他们上一代的家主残忍好杀,跟个疯子一样,曾经在家里一次杀死了二十七个奴仆,血腥气连我们这里都闻得到。”

“那是夏侯家,你别看他们现在风光无限,声势与咱们家不相上下,但是往上五代,他们家还是姓米的,你想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改名吗?”

“还有咱们隔壁的孙家,看起来人丁兴旺啊,但是最近三十年里,他们家里生出了二十多个痴傻儿,十几个天生残废,你以为只是运气不好吗?那一整个宅子,我都觉得臭,连带着在他们隔壁我都觉得把自家房子都熏臭了!”

季红莲目瞪口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面色渐渐变得有些苍白起来。

季候缓缓从窗外将目光收了回来,重新走回了书桌边坐下,沉默片刻后,放缓了声音,对季红莲说道:“小莲,你要知道,神山之下,大荒原上,圣城里千百年来,早已经没有什么新鲜事了。殷家和殷河的事,你看起来很过分,为那个叫做殷河的年轻人觉得不值,但是跟过去比起来,这圣城众多世家里发生过更多更可怕的事情,远胜过他如今所遇到的。”

“世家家主的位置,天生便有名望权力、荣华富贵,一旦坐上去,便能高人一等,便是人上之人。这样的好处,当然大家都要去抢,都要去争。谁能抢到了,争到手了,便是他的,有能者居之嘛,我们其他旁观的世家也认的。”

季红莲深吸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下后,道:“可是据我所知,也有一些世家里的人,因为家主宠爱某个子嗣,不顾非议硬是要排挤有能子女,这又怎么说?”

季候笑了起来,道:“这个我们也认啊,这是好事啊。如果哪一家不开眼,选定了一个废物做家主,不管日后是倒行逆施,还是碌碌无为,这个世家就必定颓败。到了那个时候,你知道有多少强盛世家虎视眈眈要抢夺他们的基业吗?你知道有多少下位者挖空心思要往上爬,要干掉上面这些废物世家,好让自己跻身于圣城高位吗?”

“大家都巴不得有这种事发生呢。”

季红莲茫然无语,缓缓垂下头来,季候却又伸出手去,轻轻抬起她白嫩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平静地说道:“所以说,殷家的事我不会管,殷河有本事就自己抢回那家主之位,没本事,那就自认倒霉,死在哪儿也无人在乎。你是我们季氏的女儿,这些事要明白,不要再这样天真了。”

季红莲轻轻咬了咬牙,然后默默地、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随即站了起来,向书房门口走去。

季候看着自己这个女儿的背影,感觉她在这一瞬间似乎突然长大成熟了些,便满意地点点头,重新拿起了那本放在桌上的书卷。

只是,当季红莲快要走出门口的时候,她忽然停下脚步,对季候说道:“我怎么觉得,咱们圣城世家,就跟大荒原上的狼群一样呢?穷凶极恶,围捕猎物,但一旦狼群里哪一只狼受伤流血了,所有的狼群闻到血腥味就一下子掉转目标群起攻之,将自己的同伴撕得皮开肉绽鲜血横流,最后连皮带骨的全部吃掉!”

季候笑了一下,举了举手中书卷对季红莲示意,然后微笑地道:“你说的对。”

季红莲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终究还是无言以对,转过身沉默地走出了这间书房。

第十八章 隐忧(下)

圣城殷家是一个很有名气的家族,在很早以前,这个世家里甚至是出过一任长老的,历史够久又有底蕴,所以说是名门望族也不算过分。也正是因为如此,殷河打小才能与如今圣城中最炙手可热的季家女孩儿玩到一起。

不过,如今时过境迁,殷家的情况早已不复昔日鼎盛时代的风光,家族的名望、声势都弱了很多,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一代的家主殷明阳还有点能力,虽然不是像季氏、龙氏、夏侯氏等家主的天纵之才,但好歹也守住了家业,让本家在为数众多的圣城世家中保持了一个中等水平,也算是不错了。

车轮滚滚,马蹄声声,坐在赤熊驱赶的马车上,殷河终于见到了自己阔别三年的家门。

殷家府邸是老宅子了,很是有些年头岁月,门前的石阶和大门,两侧的高墙和柱子,都能看到一些久经风霜的斑驳痕迹。

也许有人看到这些会觉得是破败气息,但是在殷河看来,却是有一股从心底油然而生的亲切感。

从小到大,他就在这座宅子里出生、长大、玩耍和生活,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无比熟悉,那些从古至今传下来的斑驳痕迹,每一处都好像刻在他的心底。

马车在大门前停了下来,殷河一跃而下,“啪”的一声,站在了大门口前。

旁边早有门房奴仆看到这里的动静,连忙走了过来,个个面上带笑,但不知为何,那些人的笑容里似乎有些牵强,客气中多了一点疏离。

“二少爷,你回来啦。”

殷河看了看在一旁开口叫唤的人,认出了是个名叫陈七的下人,在殷家做事也有十来年了,算是家里的一个老人。

他对陈七点了点头,随即往里面走去,在他身后,赤熊则是自顾自地将马车赶到一旁,并没有跟着殷河从大门进去。

陈七紧跟在殷河身边落后一步的位置,陪着笑脸说道:“二少爷,家主在前堂那边等着见你呢。”

殷河应了一声,往前走着,然后像是随口问了一句,道:“就我爹一人吗?”

陈七明显窒了一下,犹豫片刻后还是说道:“夫人和小少爷也在那里。”

说着,他偷偷抬眼向殷河脸上看去,只见殷河的神色间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也没有什么愤怒生气的样子,不由得在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到殷河猛地又问了一句话,道:“陈七,我大哥呢,他怎么没来见我?”

陈七身子顿时一震,连脚步都险些一个踉跄摔倒了,好不容易稳住身子,但脸上神情已然难看之极,嘴巴里支支吾吾好一阵子,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殷河停下脚步,向他看了一眼,道:“怎么了,你哑巴了吗?还是,话都说不清楚了?”

陈七尴尬无比,说又不是,不说也不是,一时间,脸色胀红地站在那儿。

殷河转过身来,只见前头一座厅堂出现在眼前,正是他们家里平常用来招待外客的前堂。

他忽然冷笑了一声,然后也不再理会陈七,迈开脚步便向前堂里走了过去。

殷家前堂是个宽敞明亮的厅堂,摆放了常见的家具桌椅,此刻在厅堂中的主座上,当今家主殷明阳正坐在那里,在他下手的位置则是坐着一个美丽娇媚的女子,便是他的妻子,确切地说,是继室胡姬。

殷明阳是个相貌堂堂的男子,虽然如今已经鬓生白发,眼角多了一丝皱纹,但从他脸上的轮廓仍然可以看出他在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美男子。

事实上,他的儿子们也确实继承了他的这个优点,殷河当年还没进入内环之地磨炼的时候,与他大哥两人在圣城中的世家贵族圈子里也曾经风流浪荡了一阵时光,甚至还赢得了一个“玉公子”的雅号,可见他当年也是个俊俏男子。

而此刻在他们两个人前方地上玩耍的那个七八岁小孩,就是殷明阳和胡姬所生的殷家第三个男孩儿,名叫殷海。虽然年纪还小,但殷海的脸型也是有几分肖像殷明阳。

此刻,殷海蹲在地上玩的是一种透明的琉璃珠游戏,好些个漂亮无比的琉璃珠子在地上滚来滚去,互相撞击发出清脆声音,还不时闪烁着炫目奇幻一般的光彩,让殷海不时发出快活的笑声。

除了这一家三口外,周围还站着几个仆人,另外还有个十五六岁左右的少年仆人也蹲在地上,正陪着殷海玩耍,时不时笑着在地上将那琉璃珠子弹出来和殷海手边的珠子相撞,惹得殷海哈哈大笑。

胡姬看着儿子殷海,眼中满是宠溺之色,似乎一颗心完全都系在了这个孩儿身上,过了一会,她回头向殷明阳看了一眼,却只见殷明阳面色有些肃然,目光深邃,似乎正在沉思着什么。

胡姬心中便有几分不快,但并未表露出来,站起身款款走到丈夫身旁,为他倒了一杯茶,然后柔声问道:“想什么呢?”

殷明阳看了她一眼,道:“今天我应该亲自过去走一趟,把殷河接回来的。一路上也有机会跟他好好聊聊,或许能把事情跟他解释清楚,现在听了你的话,在这里等他回来,只怕待会见面时不免有些尴尬,若是他心中有些隔阂的话,就不好了。”

胡姬摇摇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半年前殷洋过世,夫君你大病一场,一直到最近才康复过来,但身子还是虚的,实在不宜外出见风。再说了,你身为一家之主,身份贵重,肩头担子多少,岂可因小失大?”

说到这里,胡姬向殷明阳面上看了一眼,见他微微颔首,面色似乎缓和了些,便又含笑说道:“还有啊,你毕竟是殷河的父亲,让孩儿过来见你也是天经地义的吧。若只是为此,殷河便心生嫌隙的话,我倒是要看不起他了。”

殷明阳目光微闪,看了胡姬一眼,胡姬微笑不语,过了一会后,殷明阳缓缓点头。

前边地上,小孩儿殷海与那个身边玩伴正玩得兴高采烈,忍不住大呼小叫起来,胡姬听了转过身来,先是对殷海说道:“小海,声音小一些,你爹爹还在这儿呢。”

说着,又对旁边那少年仆人说道:“小石,你别跟他玩得那么疯。”

那个叫小石的少年仆人连忙答应一声,面上露出几分赔笑之色。

刚好就在这个时候,殷海一用力,弹出了一个琉璃珠子过来,小石正和胡姬说话,没注意到,一下子从他脚边滑过,却是骨碌碌一路滚到了大门口那边,“啪”的一声,撞到了门槛上。

殷海跳了起来,先是叫了一声,有些不满意地瞪了小石一眼,然后向门口跑去。

小石吓了一跳,也是连声道歉,然后也追了过去,帮这位小少爷去捡那颗溜走的小珠子。

屋外的阳光照了进来,明晃晃亮闪闪的光芒在琉璃珠子上闪烁着,竟似有一道彩虹般绚丽多姿。殷海追到门口,看着那珠子停在了门槛边,顿时咧嘴笑了,便快步走去蹲下身子要去捡起那珠子。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片阴影猛然出现在阳光中,让周围一黑,遮住了殷海的同时,一只脚从门外踏了进来,刚好一脚踩在了那琉璃珠子的上面。

第十九章 先机(上)

厅堂里突然一下子静了下来,寂静无声,似乎那一刻就是掉了根针在地上都会被人听见。

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向门口看去,看着那个背对着阳光,脸面都在阴影中的男子。

殷明阳忽然站了起来,他的嘴唇嚅动了一下,似乎想要开口说话,但最后却不知为何没有声音出来。

这个厅堂里的大多数人,除了那个陪殷海玩耍的小石是两年前才来到殷家的,其他人都知道此刻站在门口的那个年轻人的身份。

不知为何,大家也突然间噤若寒蝉,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

片刻之后,突然间,一个带着几分生气的声音响起,是赶到了殷海身后的小石,他瞪着站在门口的殷河,大声喝道:“喂,你是何人,怎地如此无礼?还有你的脚,踩到我家少爷的琉璃珠了!”

殷河原本要走进厅堂的身子顿住了,那一刻,他的姿势似乎有些奇怪,还有一点隐约的尴尬,他的一只脚在门槛外,另一只脚伸了进来,却踩在了琉璃珠子上。

殷河站在原地,并没有什么动作,也没有开口说些什么,他的脸上神情看上去很平静,在低头凝视了一眼站在原地有些错愕的殷海后,他的目光又看了一眼在一旁气恼责问的小石。

厅堂里还是一片异样的安静,没有人说话,一个人也没有。

没有人出来解释,没有人出来解围,当然,也更没有人出来欢迎他的到来。

阳光照在身上,却仿佛有一点凉意。

殷河的目光越过了面前的两个人,看向远处。他看到了正在主座那边的亲生父亲殷明阳,他的神情看上去有些微妙;他看到了那个站在他身边娇媚但目光冷淡的女子;还有更远一些地方,那些熟悉的面孔,那些曾经在这个府邸中陪他一起长大的仆人们,此刻看起来都陌生得如冰块一般。

在殷河扫视众人的时候,这前堂中的所有人也在看着这个三年后重新出现的殷家公子,昔年在圣城浮华奢靡的传说中,他曾有过玉公子的雅号,也曾是多少世家贵女们心中的俊俏男儿。然而现在看去,三年之后的他脸上早已没有了当年那白嫩完美的肌肤,虽然五官轮廓还在,却多了好几道大大小小的疤痕,在额头、脸腮,甚至脖子上都隐约可见,由此也能想象一二这三年中他大约经历了什么。

就在这异样的沉默中,在责问叱喝却被无视的小石,在看到自家的小主人殷海怔怔站在原地,有些茫然无措,目光不时看向被人踩在脚底下的那颗琉璃珠子后,顿时气往上冲,这正是天上掉下来的当着家主夫妇的面讨好小少爷的天赐良机啊。

而且,这人如果是尊贵客人的话,家主和夫人岂非早就应该过来招呼了?一想到这里,小石的胆气顿时大涨,面上露出愤怒凶狠之色,瞪着殷河再次吼道:“我说你听到了没有,耳朵聋了吗?你踩到我家少爷的珠子了,快收脚!”

阳光从背后洒落下来,隐约看到那片阴影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众人便看到站在门口的殷河身子向后轻轻缩了一下,那只脚也缓缓抬起。

殷明阳目光柔和了一些,站在他身边的胡姬看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嘴角挂上一丝微笑。而在他们后面的那些仆人们,则是在互相对望凝视后,目光神情里都有各自难以言喻的复杂的情绪。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一切,似乎都要变得平静和谐。

直到殷河的身子突然顿住,抬到半空的脚掌猛然停下,然后在那静默而众人神情从舒缓陡然变得僵硬的那个瞬间,他冷漠着重重的再一次的踩了下去!

“啪!”

一声脆响,那颗琉璃珠子在他的脚下瞬间碎裂,所有的奇幻美丽光泽一起熄灭消失,变成了无数大大小小的碎片,发出刺耳的尖利的令人心中发冷的声音,回荡在这个厅堂里。

这个厅堂里的所有人都呆住了,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没想到会突然出现这一幕,以至于大家在那一刻都没反应过来。

最先从惊愕中清醒过来的反而是那个最小的小孩殷海,他看着那个破碎的珠子碎片,脸上顿时露出失望无比的表情,几乎是“哇”的一声哭喊出来,大声叫道:“你、你踩碎了我的珠子……”

这一声叫喊顿时也叫醒了在他身边同样惊呆了的小石,此刻小石脸色已经变得铁青,愤怒与羞辱的情绪在他心头如火焰一般腾起,他一步窜到殷海身前,对着殷河怒吼道:“混蛋,你干什么……”

“噗!”

怒吼的话才喊到一半,小石的声音便突然消失了,一记沉闷的声音突然从他身上响起,赫然是殷河猛地一个抬膝,毫不客气甚至是带着几分凶狠野蛮的气息,重重地撞在了小石的腹部。

“啊……”几声惊呼,顿时从厅堂里其他几个地方传了过来,旁边的人似乎有些对这事情突然失控的变化接受不了。

而在门口处,突然受到了这下重创的小石一瞬间从前头嚣张怒喝的样子,猛然间全身就像一只河虾般蜷缩起来,脸色“唰”的一下白了,嘴巴张得大大的,甚至可以看到他口中的口水都失控地流了下来。

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在众人惊骇而莫名的目光中,在旁边那些仆人丫鬟的惊叫声里,殷河往前走了一步,整个人跨过门槛,终于是完全走进了这个厅堂。

三年后,他再一次回到了这个家中。

他的目光冷酷得就像是那个夜黑风高的夜晚,他孤独地置身在那恐怖无比的修罗地狱,有无数的尸体环绕在他的周围,鲜血没顶,尸横遍野,还有他在熊熊火光中,烧死了那些可怕的虫子。

那目光冷得似乎没有半点生气,甚至有些不像人。

他一把抓住了被重创后全身颤抖干呕不已的小石,然后一肘狠狠砸在了他的脸上,只听“啪”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折断了,然后鲜红的血液顿时溅洒出来,四处飞溅。

小石踉踉跄跄地倒退,似乎在这片刻工夫里已经神智不清,但是在他身前的那个人犹如恶魔,一拳再度击倒了他,然后凶恶无比地骑到他的身上。

在这个厅堂里,当着所有人的面,在那些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眼神中,他像是一个狂暴的疯子一样,举起自己的双拳,向着那个少年仆人的脸,重重打了下去。

一拳,一拳,又一拳!

打破了皮,打烂了肉,打出了血,打到了一个鲜血淋淋。

一拳,一拳,又一拳!

拳拳到肉,拳拳见血!

鲜血横飞,染红了他的拳头和衣襟,那鲜血的气息,就像是那个内环之地中可怕的夜晚一样。

原来每个人的鲜血的味道,都是一样的。

对恶魔来说。

第二十章 先机(下)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被吓呆了,这可怕残暴而血腥的一幕,凶狠且野蛮地直接撞入了他们的眼睛和脑海里,让从未见过这种可怕景象的大多数人的脑海一片空白,很长时间里都没能反应过来。

直到那位殷家家主殷明阳终于也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勃然大怒地吼道:“住手!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