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候收回远眺的目光,转过身来看了文云一眼,随后走向书桌的同时问道:“为什么?”

文云道:“季宏跑来找我,说了几次一定要拿这个差事,我回绝了两次,第三次的时候,他找来了二公子帮衬说话,我就许了他了。”说着,他肃容道:“这件事是我的不对,请家主责罚。”

季候皱了皱眉,道:“你确实有错,季宏那几个家伙,骄横贪婪,天天就想着靠着我们季氏的名声捞取好处,在外头招摇撞骗,你何必答应他们?”

文云垂首不语,并无辩解之词。

季候看了看他,淡淡地道:“我是了解你的,以你的精明,在这件事上不该会有此过失,所以这里面的根由,大概还是在老二的身上吧?让我猜猜,想必是他私下找到你,将你堵在屋内,然后对你大声呵斥,说一些难听诛心的言语,比如,说什么这都是我季家的产业,什么你不给就是意图贪腐黑钱,或者不给的话你就是不给他这个季氏嫡子面子,大概是要造反的云云。所以逼得你不得不将这差事交给季宏他们,对不对?”

文云身子一震,愕然抬头向季候看去,眼中露出惊讶而难以置信的神色,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随即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季候将他的神色都看在眼中,面色越发难看了,冷笑了一声,道:“这小畜生,平日里仗着他娘亲宠溺就胡作非为,被我训斥了几次才老实了一点后,现在又跟那些旁支恶棍厮混在一起,看来无论如何是学不好了!”

文云叹了口气,道:“家主,二公子毕竟还年轻,经世不深,或许是有人故意蛊惑的话,难免会犯错……”

季候一摆手,打断了文云的话,脸色冷峻地道:“不要再提那个不长进的东西了。”

文云立刻闭上了嘴。

季候沉吟思索了一会,面上怒色逐渐褪去,又恢复了冷静神情,道:“季宏等人执意要从你这里讨去购买香料的差事,甚至不惜把老二拉来做说客对你施压,自然不会是对季家忠心回报,多半还是看着这里面的油水吧。嗯,拉来老二那个不成器的家伙做说客,多半也是许了诺,最后得利了也要分他一部分收获钱财。”

文云苦笑了一下,心知眼前这位家主才智过人、精明能干,又是自己一路打拼上位的,对人情世故洞若观火,这些小伎俩几乎不可能瞒过他,于是也没有了为底下人遮掩的兴趣,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算是表态自己其实也是同意这位家主的看法。

季候冷笑道:“我季氏家大业大,结果他们这些人就只盯着这点微不足道的油水,真是鼠目寸光的废物。而且更糟糕的是,就算想贪钱,这些废物居然还贪出了一堆破事,被人当街打了,还扣了下来,简直是丢尽了我季氏的脸面。这件事头尾到底怎么回事,你查清楚了吗?”

文云清了清喉咙,面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但还是说了下去,道:“事情应该是季宏他们分开去几个香料铺子询价,并想跟铺子老板商量压低价格从中渔利。几家铺子中百香堂是家老店,东西最好,价格也算适中,季宏就找到了这家老板,上来就叫人家减价七成,同时还要店家全部打包,再雇人包送到季氏大宅里来。”

季候的脸色又沉了下去,文云偷偷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这条件太过那个……苛刻,百香堂老板不愿意,两边就吵了起来。在这中间,季宏摆明了身份说是给季家买的,你不卖就是看不起季候季长老。”

季候的脸色顿时黑了一下。

文云又道:“百香堂老板不肯答应,说就是季长老亲自过来,这生意也没有这个做法,然后两边吵得厉害了,季宏就想动手,结果手脚纠缠的时候,大概是被那老板推了一下,在地上摔了一跤。”

“废物!”季候骂了一句。

文云只当没听见了,继续说道:“季宏就跑了出来,回头去叫上了季功、季正,三个人一起冲到了百香堂铺子里,然后将那老板抓出来当街欺辱,拳打脚踢,事情就此闹大,再后来,就遇上了正在巡街的殷河他们,然后就被打倒扣下了。”

季候脸色难看之极,站了起来,来回走了几圈,回头对文云怒道:“这些废物,连欺压良民都做得不伦不类,顶着我季氏之名张牙舞爪,结果被人当街打脸,有个什么用!我季氏一族下面,现在全是这种人了吗?”

文云劝道:“家主莫怒,这些不过只是一二小厮罢了,上不了台面,也坏不了大局。”

季候看了他一眼,忽然道:“说到这个,你倒是跟我说说,你觉得我季氏年轻一代中,嫡系的、旁系的加起来,有哪个是特别出众、日后可以继承我季氏家业并发扬光大的?”

文云吃了一惊,道:“这、这事属下岂敢妄言?”

季候“哼”了一声,道:“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你尽管随便说。”

文云皱眉寻思,目光闪动,结果半晌还是没有说话,末了,干笑了一声,道:“那个……红莲小姐自幼便得神教大祭司青眼有加,说是在巫术一道上天赋过人,小姐自己更是聪明智慧,日后必成大器。”

季候负手叹息,摇头苦笑道:“除了红莲以外,果然连你也说不出第二个可堪造就的人才了么?”

文云深吸了一口气,往前走了两步,面上露出诚恳之色,对季候抱拳道:“家主,请恕文云直言。我们季氏能有今日煊赫基业,几乎都是您一手打下的江山,如此成就,非过人大才者不能为之。说实话,您自己就是数十年难得一见的奇才,旁人比不上您,真的也不算奇怪。至于您刚才所说的还要将基业发扬光大的要求,确实太难了,就是能维持现在局面的守成之才,也是极难的啊。”

季候默然良久,随后长叹一声,神色间有些萧索,道:“可惜红莲不是男儿之身啊,不然我何必烦恼这些东西。”

文云不敢接话,过了一会后,季候摆了摆手,道:“算了,这些事说多了都是自寻烦恼,走一步看一步吧。后面的事你再跟我说说。”

文云振作了一下精神,便对季候将后来殷河赤熊赶到,两边发生冲突,最后因为赤熊过于强悍,季宏等人几乎没什么还手之力便被打倒的过程说了一遍。

季候对这中间发生的事看起来并不太感兴趣,反而是在最后忽然问道:“殷河他居然记得我们季家的祭祖日子?”

文云点了点头,道:“他是当众说的。”

季候缓缓点头,若有所思,随后又问道:“那辆马车上的家纹是怎么回事?”

文云道:“这个却是那殷河说错了,这辆马车是家里出去的,家纹上的图案也没有错。”

季候忽然笑了一下,道:“这是那小家伙故意说错的吧,他是给我们季家留个面子?”

文云想了想,也笑了起来,道:“总归是如今我们季氏正在鼎盛时候,他大概也不想真的跟我们撕破脸吧。”

季候沉吟片刻,道:“这样吧,你拿我的名帖,去见一下玄武卫的黑龟,把这事跟他说一下,然后将那三个废物要回来,别在那边一直给我丢人了。”

文云答应一声,随后又看了这位家主一眼,轻声问道:“那这件事我们是否还要追究?”

季候面色沉了下来,冷声道:“祭祖大典在即,家里却有人在外头搞出这种破事,还揪着不放,是想让全圣城的人都看我季候的笑话吗?此事就此作罢,不许再提。”

“是。”

“还有,把人要回来之后,传我之命,不许这三人参加祭祖。”季候冷着脸道,“还有老二,也给我圈起来,禁足半年。”

文云点了点头,一并答应了下来。

只是季候的话并没有就此完结,他抬头看了一眼文云后,道:“在祭祖大典过后,你找个机会,安排我过去见一下这个殷河。”

文云大吃一惊,愕然道:“家主,您这是……”

季候淡淡地道:“不管怎么说,那几个人终究也还是姓季的,就算他看起来像是维护季氏名声,但日后该知道这件事的人,总归是会知道,我的面子说到底,也还是被扫了。”

“那几个废物没用,自然该罚,但这个叫殷河的人有这个胆子横插一手,我倒是要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本事?”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季候的脸上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没有丝毫喜怒之色,看起来平静如水,只有一双眼眸之中的目光微微闪烁,似乎像是深不可测的深渊。

第三十二章 祸端(下)

玄武卫街管大宅中,最近这几天里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诡异起来,大部分人进出都有些小心翼翼的,有些人还看到那位队长朱九石坐在堂上的时候,常常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样子,不管见谁都没有个好脸色,还动不动就骂人。

这其中的原因么,很快就传开了,事实上,在这座街管大宅里从来就没什么秘密,那两个新来的人被分到了南后街上,麻烦就是他们惹的,抓了三个当街行凶打人的家伙回来,扣在了这大宅牢房里。

是非对错大家心里都有数的,都是在这里干活做事多少年的人了,什么事情没见过?圣城里那么多豪门世族、大家贵人的,欺凌百姓、欺压良民不说是司空见惯吧,经常发生见怪不怪那都是常事。

只是大家从来没想到,居然会真的有这样的二愣子,直接挺身而出,不但把那些惹事的贵人们给打了,还抓了回来扣在了这里。

这不是引火烧身吗?

这不是脑子坏了吗?

这万一真的触怒了背后那位大贵人的话,大家说不定就一起完蛋了啊!

玄武卫的街管们都很恼火,也很愤怒,这本来就是又苦又累的活了,平日里走街串巷的欺负欺负良民,勒索几户小商铺拿钱贴补一下生活,也就是苦中作乐了。结果来了这么一个傻子,岂不是害了大家?

所以,这几天里街管大宅中“民怨”沸腾,谁都不想跟殷河和赤熊说话。

只是别人不说,但朱九石不能不说的,这人还扣在这里,别人万一要是算账的话,他这个队长也是跑不掉。

真是飞来横祸啊。

一想到那三人背后那尊巍峨高大的靠山,朱九石就觉得自己的双腿有些发软。他早年也是玄武卫中的军人,但本领也就一般,在战场上也没立什么大功,但拜自己妹妹是某位副卫长的爱妾,这才从军中退下后拿到了这么个位置,算是养老了吧。

不过这街管确实不好当,朱九石这些年来做的是战战兢兢,天天小心谨慎,就怕出什么意外,饶是如此,这几年来他还是吃了不少挂落,被人整了好几次。

而以前那些意外惹到的贵人,加起来好像也没这一次的那位厉害!

这可怎么办啊?

朱九石也很绝望啊。

没奈何处,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亡羊补牢,先是着人赶紧将这件事上报。

那季候季长老如今权倾朝野,真要发怒起来,别说这小小街管了,就算是玄武卫的老卫长黑龟归未迟只怕都接不住。因为如今的四象军,其实就是被那位季长老管着的啊……

上报之后,他又命人将牢房那边收拾妥当了,万不敢怠慢那三个季家人,先好酒好菜供着,不过放人也是不行的,毕竟事情已经闹大了,肯定上头也知道了这事。朱九石不知道卫长大人他们的意思前,断然是不敢胡乱行事的。

至于剩下的,朱九石一身郁闷,满腹怒气,以及对未来可能要发生的恐惧惊慌,都要找人好好发泄一下。

人选也是现成的,就是那两个制造麻烦的元凶!

那一天,朱九石阴沉个脸,派人将殷河与赤熊喊到了堂上,然后就把其他人都赶了出去。

街管大宅中的其他人都盯着这里,顿时一个个都摸了过来,纷纷远远观望窃窃私语,猜测着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

厅堂之上,朱九石坐在那天副卫长铁红枫所坐的座位上,瞪着站在下方的殷河与那个高大魁梧面色憨厚的赤熊,压着心中怒气,对殷河说道:“殷河,你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有没有要跟我说的……”

“有啊,大人。”殷河往前走了一步。

朱九石反而怔了一下,看了他一眼,心想你现在后悔,已经是迟了,全怪你自己没眼力自找苦吃,可恨还连累了我,现在更别想我去帮你了,便冷着脸道:“说吧。”

殷河对他拱了拱手,然后开口说道:“队长,我发现咱们街管大队里有奸细啊。”

“嗯……啊?”朱九石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才猛然身子一震,心想,这不是我想听到的话啊?还有,这“奸细”什么的从何说起?

脑子里一大堆疑惑古怪,朱九石皱眉问道:“胡说什么,哪来的什么奸细?”

殷河道:“我前几天抓回来三个当街行凶打人的恶徒,扣在屋后的牢房里,结果今天过去一看,有人居然将他们当祖宗一般供了起来,住的吃的比我们街管自己还好,这不是奸细是什么?我们得赶紧将这人揪出来!”

朱九石大怒,拍案而起,喝道:“那是老子安排的!”

殷河吃了一惊,道:“竟然是您……那,嗯,那就算了,不管怎么说,您也是队长,应该不会是奸细的。”

朱九石气得脸都歪了,吼道:“你这厮是猪吗?老子那么做还不都是为了替你擦屁股,你当时脑子傻了,去惹季家人的时候,到底想过怎么善后了吗?”

殷河看着他,似乎有些奇怪,道:“队长,咱们不用去善后啊。”

朱九石面色铁青,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冲上头,伸手一捋袖子,直接就从桌子后头跳了出来,大步往殷河冲来,同时口中怒喝道:“妈的!老子打死你算了!”

在大堂外面远远观望的众多街管队员顿时一阵骚动,同时大家也都兴奋起来,纷纷伸长脖子往大堂上看去,准备迎接一场队长痛打傻瓜的好戏,也正好为大家出一口闷气。

只是,这世上的许多事都并不那么天遂人愿,大家期待中的令人激动的情景并没有出现,因为在殷河身后那个庞大魁梧的身影忽然跨前一步,拦在了殷河面前。

那是荒人赤熊,只见他猛地伸出一只手掌,速度快得惊人,至少大部分人都没看清,只是眼前一花,便看到赤熊的手掌穿过朱九石的手臂,一把抓住了朱九石的脖子,然后往上一抬,就硬生生地将这位“位高权重”的街管队长像拎小鸡一般抓了起来。

身子被提到半空,双脚离地同时咽喉要害被人抓住的朱九石,瞬间脸色就憋红了,双脚乱蹬,同时双手拼命地去掰赤熊的那只手臂。

只是眼前这个荒人确实可怕,那一只手看起来几乎抵得上朱九石的双臂,任凭朱九石如何用力,那只巨灵神一般的手掌也跟铸铁一般牢固,纹丝不动。

没过片刻,朱九石眼看就要翻白眼了。

第三十三章 治罪(上)

大堂外面的众多街管大惊失色,纷纷叫嚷起来,仗着人多势众大吼大叫地在大堂外头围成了一圈,一个个对殷河破口大骂,又或是疾言厉色地威胁,稍微有些头脑机灵些的还对他好言相劝说你赶快放了队长不然的话待会玄武卫大军赶到就谁都救不了你,你年纪轻轻的搞不好还要被乱刀分尸不值得,要不就放了队长吧,大家好好说话还是好朋友,就当今天说过的话没说过,做过的事没做过,岂不是皆大欢喜?

能在街管这个位置上做事的人,几乎个个都是老油子事儿精,不然平日里那么多麻烦事情也没法处理清楚,所以一个个此番开口起来,真的是天花乱坠、声情并茂。

不过说了半天,当殷河回头看去的时候,却发现所有的人都很有默契地站在大堂门口的门槛外头,一字排开,人多势众,但是没有一个人往里面多走一步。

太精于世事人情,太油滑了,自然也就没了胆气,遇事便往后缩。大堂上那个看起来跟怪物也似的一个巨人站在那儿,谁会傻的第一个进去找死?

反正站在门口人这么多,骂几句也不太可能出什么问题,真要为那个队长去拼命就不值得了。

半空中挣扎的朱九石自然也看到了这诡异而尴尬的一幕,他胀红的脸上掠过一丝愤怒之色,蹬腿、掰手之余还似乎想对那些愤愤不平的人群大骂几句,无奈喉咙被赤熊握住,说话声音也发不出来或者说不清楚,只有一阵“咕噜噜”的含糊声音。

“闭嘴!”

大堂上忽然传来一声大喝,却是殷河听得烦了,对外头人群吼了一声。

街管们猛地安静了一下,似乎吃了一惊,但随后勃然色变,又是一阵如潮水般的言辞叱骂、口沫横飞,看起来准备用口水淹死这两个家伙。

殷河翻了个白眼,伸手对后头做了个手势,赤熊看到了便手上一松,朱九石顿时从半空中摔了下来,砰的一声,落在地上,随即双手捂住脖子,大声咳嗽起来,还不停地大口喘息着,看来是刚才憋得狠了。

大堂外面的骂声顿了一下,随即又汹涌起来,大家纷纷指出殷河算你识相,现在迷途知返还算不晚,赶快把朱九石队长送出来然后自己认错认罚,最好再自己跑到后头牢房里把自己锁在里头大家就会放过你了云云。

殷河摇了摇头,似乎对外头那一群人也是有了一种无可奈何的无力感,对赤熊说了一句,然后就向朱九石走去。

赤熊闷哼一声,迈开大步几下走到了大堂门口,顿时只听一片惊呼声,原本气势汹汹斗志高昂的一大群街管们哗啦啦向后退开了两丈多远。

过了片刻后,一群人远远地指着大堂又是破口大骂,说殷河你小子老是靠着这个没脑子的荒人算什么本事,有种你自己出来老子跟你单挑;旁边有人接口说,单挑算什么老子让你一只手;又有人喊道,你敢出来吗老子让你双手双脚也照样把你打得满地找牙满脸是血,让你找不着路回家只能哭爹喊娘哈哈哈哈……

众人正喷口水喷得起劲,突然间有人看到在那大堂上远远地看到殷河走到朱九石身边,却是在他身旁顿了下去,然后低声对他说了一些什么话。

朱九石猛地抬头,面上露出无比惊讶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耳朵的样子,还对殷河反问了一句,似乎是想确认什么。

殷河笑着对他点点头,然后干脆把手往朱九石肩头一搭,就这样搂着他的肩膀对他说了起来,说了很久,说了很多话。

朱九石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也没有反抗的意思,反而是皱着眉头一直听着,同时神色越来越凝重严肃,似乎被殷河所说的话语震住了一般。

大堂之外,所有围观的街管们都发现了这个奇怪的现象,渐渐的,原本高涨的热情的喝骂声开始低落下来,大家都睁大了眼睛望着大堂上,同时用尽了所有气力想去偷听每一点从大堂上传出来的微小的声音,看看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没有人能听到只言片语。

大堂的门口处,赤熊像是一座小山般耸立在那里,威武霸气让人望而生畏,不敢靠前。隔了这么远,那边的殷河又故意压低了声音,自然是没人能听到了。

到了后来,朱九石听着听着,脸上凝重之色居然也慢慢减退,取而代之的竟然有一点欣喜之意,甚至还露出了一丝笑容出来。当他再转头看向殷河的时候,目光居然开始变得和善了。

这突如其来的形势逆转,出乎了这座街管大宅里所有人的预料之外,大家都是面面相觑,心想,殷河这人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一张嘴能说死活人说活死人的神怪?惹了这么大的麻烦,招来了那么可怕的贵人对头,现在一番话就能让朱九石队长迷迷糊糊不追究了?

这也太厉害了吧!

大堂之上,这段被人猜测不已的私密谈话已经进入了尾声,朱九石看起来又惊又喜又是担忧,压低了声音对殷河说道:“这、这样做真的不会出事吗?”

殷河“哼”了一声,道:“你不信我的话?”

朱九石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我信,只是……”看他脸上神色犹豫,虽然口中否认,但显然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的。

殷河“嗯”了一声,道:“好吧,兹事体大,光凭我一张嘴说了这么多,也确实让人不能完全尽信,你有这种反应也是应该的。”

朱九石被他这么一说,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尴尬一笑,道:“没有没有,这个……哎,小殷啊,你知道我朱九石其实也就是挂虚名的队长,跟季家比起来,那就跟蝼蚁一样啊,他们伸出一只手指就将我碾碎了。你别怪我啊……”

殷河对他微微一笑,道:“我不怪你,我证明给你看。”

朱九石露出欣慰的笑容,点头道:“你不怪我就好了,咱们从长计议……呃,你刚才说什么,什么证明来着?”

殷河笑了笑,也没回答他的话,转身带着赤熊就走了。

这一番动静和神色,与外头众人的预想完全不符,而朱九石从头到尾也再没有喝令众人围攻,大家一时之间都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只得眼睁睁看着这两个人离开。

再转头看向朱九石那边时,只见这位队长重新坐回了那张座位上,面上似喜似忧,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偶尔会用手摸摸脖子,大概那边还是疼的,因为有好几道红印还印在脖颈肌肤上。

第三十四章 治罪(下)

殷河是一个说话算话的人,他对朱九石所说的证明在当天下午就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