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意欢哼哼笑道:“碍事的总算走了。你这老妖,敬酒不吃吃罚酒,离泽宫的人也是你敢招惹的。”

禹司凤见他唇角有鲜血流下,便急道:“柳大哥!我和若玉做掩护,你先走吧!”

他哈哈大笑起来,一把抹去嘴角的血迹,很有些张狂地模样,“走个大头鬼!不让她吃点苦头,就不认识我柳意欢柳大爷!喂,你们俩,到后面躲好了!别抬头!”

他自己很英雄式地朝前走两步,一付英勇就义的慷慨就义模样,谁知走了两步脚下一软,英雄气短地——摔了一跤。

禹司凤急忙过去扶住他,叹道:“大哥别逞强了。快走吧!”

他将禹司凤推开,忽而抬手扯下钉住额上天眼地暗红色丝线,唇齿流血,咧嘴而笑,看上去竟有一种狰狞的狂态,沉声道:“你是第三个尝到天眼滋味的人,应当很荣幸了!”

禹司凤和若玉只觉周围忽然光芒大盛,仿佛有一颗太阳从天涯落下,刺的人眼睛一阵剧痛,就连闭上眼,眼前都有亮亮的鲜红色。他们急忙用袖袍遮住头脸,耳边听得那蛇妖似乎低低叫了声,紧跟着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只剩呜咽地夜风,嗖嗖的吹着。

良久,肩上忽然一重,有个人软软地跌了下来,禹司凤一把抱住,睁眼一看,柳意欢满脸是汗,脸色青白,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低声道:“这下……可以回去了。小凤凰……你又欠我一个人情了。”

他眼眶一热,点了点头。

……

钟敏言一路狂奔,扛在肩膀上地璇玑似乎已经停止了奇怪的躁动,变的安静,软软地靠在他背上。

他终于忍不住,把衣服揭开,见她眉头微蹙,不知做着什么梦,方才高高抬起的右手也垂了下来,那些吞吐的银光更是消失了。

他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刚才见到她那种模样,本能地想到不能让其他看见。是的,众人眼里的玄机是个有点迷糊又漫不经心的小丫头,他也一直强迫自己这样想,他不想她在别人眼里被当作妖怪或者是什么别的可怕的东西。

他一定是太好心了。钟敏言苦笑。

肩上的少女忽然一动,似是醒了过来。他把衣服抽回来,回头道:“怎么样?醒了?”

璇玑“唔”了一声,忽然从他肩上那个一个翻身,似是要坐起,钟敏言急忙把她放在地上,咕哝道:“没事的话你自己回客栈吧,我还要回去找司凤他们呢!”

谁知她竟不像平时那样呆呆傻傻地答应。而是双眉紧蹙,不知想着什么心事,半响,才道:“我……我刚才……”

钟敏言急忙道:“刚才你晕过去了!什么事也没有!”

璇玑怔了良久,才轻道:“我……我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奇怪……”

钟敏言心中有鬼,赶紧拍拍她的肩膀:“什么奇不奇怪!根本就是个普通人!你赶紧回客栈!想那么多干嘛?”

不防她忽然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他喉头一颤,顿时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待要解释,似乎是越描越黑,只得推脱地转身,“我走了!你赶快回去!”

“六师兄!”他叫了他一声,钟敏言只得回头,“有什么事?你怎么这么啰嗦!”

璇玑怔怔看着他,低声道:“你……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真的很奇怪?”

钟敏言有些无语,沉默半响,忽然一巴掌拍上她额头,清脆的一个响声,痛得她“啊呀”大叫。

“没事你不如想想怎么就玲珑!乱七八糟的想什么呢!什么奇不奇怪?你自己是怎样的自己最清楚了,还要别人来说吗?”

璇玑茫然地点了点头。

钟敏言赶紧趁热打铁:“可能是那个蛇妖妖气太臭了,把你熏得晕头转向。快回去睡觉吧!”

她果然很乖地“哦”了一声,转身走了。

钟敏言松了一口气,忽而想起四年前那个可怕的夜晚,心中到底还是忍不住发寒。这早春的夜晚,让人从身体到心口,都阴冷阴冷的。

第三卷无心璇玑 第二十一章 此情须问天(九)

没走两步那小丫头又跟了上来,“六师兄……”她叫。

钟敏言头大如斗,又不好意思凶她,只得把脸一转,冷道:“你怎么这样不听话!不是让你回客栈吗?”

璇玑摇头,道:“我和你一起去帮司凤他们。”

她怎么能一起!到时候万一再发个什么威,他可没本事制住了!如果其他人知道她是那个样子,不知道心里怎么想呢!

“呃……不用了!你一个小丫头能帮什么?拖后腿罢了!”

钟敏言干脆调脸就走,再不听她啰嗦。没走几步,却见前面迎头慢吞吞走来几人,正是禹司凤他们。柳意欢好像瘫痪了一样,软绵绵地被两人驾着抬过来,连脖子都没力气动。

二人急忙迎上,连声道:“怎么了?被那妖怪打伤了?”

禹司凤摇头道:“回去再说。”

他二人见回来的只有他们三个,紫狐和亭奴都不在旁边,心中不由一沉,只得闭嘴随他们进了客栈。

柳意欢虽然身体不能动,嘴巴却歇不住,一躺到床上,就开始吱吱呱呱:“哎呀哎呀!浑身都没力气!为了这么个破妖怪就开天眼,真丢人!”

钟敏言将信将疑,奇道:“你开了天眼?开天眼……会怎么样?”

他见柳意欢额头上暗红色丝线没了,那个小小的肉缝耷拉着,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厉害的感觉。额头上一个小口子就能把那老妖给击退?

柳意欢哼哼着:“你小子最没见识,和你解释也是白搭!总之开了天眼那蛇妖就没用了……今晚休息一下,明天一早去周府要人!”

他见柳意欢说话也有些虚弱,只得点了点头。出门就把禹司凤拉过去。问道:“到底怎么制服那蛇妖的?”

禹司凤抹了抹脸,叹道:“天眼不是凡间的东西,只要开一下就是惊天动地。柳大哥这次只开了一小半,倘若全开地话,整个周府都会碎裂。无论如何,那只蛇妖就算不死也已经废了所有功力。明早咱们就去周府要人,谅她也不敢阻拦了。”

不是说周府是官宦人家吗?说要人就要人,哪有这么简单地事!不过禹司凤看上去十分疲惫,他也不好多问,只得应付两句。掉脸回自己房间了。忽听他在后面问:“璇玑呢?”

钟敏言心中一凛,喃喃道:“……大概回房了吧。”刚才把柳意欢抬上来的时候还见她呢,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算来今晚当真出了不少事,她也有点怪怪的,难不成当真发现自己体质上的奇异之处了?

他回头看看禹司凤,见他没什么表情,只得干巴巴地开了个玩笑:“夜深人静,正是说心里话的好时候。你还不快去找她。”

禹司凤嘴唇微微一动,似是要说什么,最后却默然地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钟敏言回房关了门,抱着胳膊靠在墙上。长长舒了一口气。只觉心中烦乱不堪,像有一堆毛茸茸的小手刮挠着心脏。

玲珑……玲珑……他在心底念了无数遍这两个珠玉般的字,心下不知为甚觉得有些酸楚。最后默默坐在地上,久久无言。

……

月华如水,凝结了一地的银色如霜,禹司凤找到璇玑的时候,她正一个人孤零零地抱着胳膊坐在客栈屋顶看月亮。纤细的背影,仿佛折了下就要断开,柔丝万缕,随夜风轻轻摇摆着。这幅景象令他微微眯起了眼睛,想起那些久远却鲜明依旧地回忆。

她自然远不像外表看上去那般柔弱,当年回到离泽宫,宫主曾笑着说她:此女危险。常人固执,撞上了南墙,头破血流,便也停了。她确实那种把南墙撞破,自己奄奄一息,也不回头的人。

司凤,你要明白,她可不是那种路边柔弱的小野花,等你呵护爱怜的女子。你要当心,她将来会成为你的魔,你要入魔地。

师傅的告诫还响在耳边,但其实他说她,他都知道。璇玑不是她外表那样迷糊单纯的人,接触多了就会明白。她很聪明,而且很多事情在她心底都有自己的判断标准。有时候觉得终于靠她近一些了,可是回头再一看,她明明飞得更远,永远无法将她完整地握在掌心。

他想得入神,忽听璇玑在前面轻轻叫了一声:“司凤……是你?”

他慢慢走过去,站在她身边,陪她一起抬头看月亮,一面问:“怎么知道是我?”

璇玑嘿嘿一笑,低声道:“你身上……有海的味道,一靠近就能闻到。”

海的味道……他把袖子举到鼻子前闻了半天,除了汗味和泥土味,什么也没有。这女孩子永远有许多稀奇古怪地道理,让人摸不着头脑。他笑着坐在她身旁,问道:“在想什么?”

璇玑摇了摇头,“我没有想事情,我只是有些混淆……”

混淆什么呢?很久很久以前就有这样地端倪了,她似乎拥有另一个回忆,另一种人生,可她重来没有放在心上。这一次却有些不同,那不再是梦里的东西,它真真实实,发生在眼前,那些惊心动魄的事情,那个双眸犹如寒冰碾碎地女子,是她?真的是她?

“你在八荒万劫镜里看到了什么,对吗?”

璇玑轻轻一颤,良久,终于点了点头,“我……我看到很多……可是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好像我不是我,很陌生……但是没办法去忽略……”

禹司凤“嗯”了一声,横肘躺在屋梁上,低声道:“那个大概就是你的前世吧。每个人都有前世……快乐或者不快乐,的确让人无法忽略。”

璇玑忍不住转身看他,奇道:“那……前世的事情对现在有什么影响吗?我……我总是想着,觉得放不开。”

禹司凤闭上眼,笑道:“当然没什么影响。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如果总是被以前的事情纠缠着,怎么过好今生呢?”

璇玑半天没声音,他不由睁开眼,见她瞪圆了眼睛盯着自己,黑白分明的眸子,月光下熠熠生辉。他心中一动,抬手拂去她的额发,柔声道:“璇玑,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她眨了眨眼睛,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明快甜美,轻道:“我明白了。以后再也不想了,眼下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她一个翻身,和他并肩躺在屋顶上看月亮,心中突然觉得很畅快,好像阻塞了很久的东西突然一泻而空,就像回到小时候,心里无忧无虑,没有任何牵挂一样。

“司凤,我们去不周山就回玲珑和二师兄之后……你、你别回离泽宫好不好?”

他心中又是一动,转身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秀丽脸庞,低声道:“不回去……还能怎么办呢?”

璇玑蹙起眉头,急道:“和我们一起啊!我们……反正我们做了错事,也不敢回少阳派了……等把玲珑送回去……我们……我们就……”

她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脑子里还没想那么远。可是如果要和禹司凤分开,那确实万万不能的。

“就如何?”他的声音低得犹如耳语。璇玑掉过脸,只觉他吐息就在面上,清朗缠绵的海风味道,两人几乎是鼻尖对鼻尖。她怔怔看着他的眼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璇玑,你还没给我一个答复……杏花林的。”他拨去她浓密的额发,半撑起来,手指轻轻滑过她秀美的轮廓。

她动不了,呼吸间满是清朗的味道,似乎脚趾也要慵懒地蜷缩起来。

“我……”

似乎不知要说什么,也忘了该说什么。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唇,低声道:“别说,我还不想听。”

不想听为什么还要问呢?

她眼睫微微一颤,直觉他嘴唇火热,轻轻覆上来,触得一下,立即退开。

她心头猛然大震,瞠目结舌。禹司凤怔怔看着她,抬手在唇上眷恋一抹,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第三卷无心璇玑 第二十二章 此情须问天(十)

"啊!"璇玑猛然坐了起来,入目的却是客栈房间的白色帐子。她胸口突突乱跳,忍不住抬手在唇上摸了摸。火热的触感。那不是一个梦,而是真实的。

以后要怎么办?她呆了半晌,在床上几乎把头皮抓破,也想不 个法子。眼看天色越来越亮,楼下也渐渐传来客栈开门招搅生意的声音,今天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她不能一直赖床不起。

啊啊啊~~怎么会变成这样!璇玑无奈地下床梳洗,镜中映出一个妙龄少女,双颊似火在烧,可压桃花,眼中似有水波荡漾。这是她褚璇玑?真的是她?

在楼上又磨了半天,她才期期艾艾地下楼去,钟敏言他们几个都早已坐在大堂里吃早点,她一眼就见到那个青色的身影,心中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颤得厉害,本能地想逃避。

不防钟敏言看到了她,当即叫道:"等你好久!怎么现在才起来!"

她毫无办法,只得走过去,看也不敢抬头看一眼,嗫嚅道:"我……起迟了……"

钟敏言一把将她按坐下来,吩咐小二再送一份早点,又道:"我们正商量着今天去周府的事情。柳大哥昨晚将那个蛇妖重伤了,料她今天也不敢妄动。咱们就借着府内有妖的理由,将紫狐和亭奴救出来。"

她点了点头,其实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见小二端了一碗豆浆过来,她拿起就喝,结果烫的差点把碗丢了。

"小丫头怎么心不在焉的啊……"柳意欢贼忒兮兮地故意问,凑过去想摸摸少女被烫红的樱唇。却立即被禹司凤推到后面去了。

"喝点冷水。"他蹲在她面前。递上一杯冷茶,很自然地用手指碰了一下她地嘴唇,又道:"没烫伤,过一会就好了。"

她眼神飘忽不定,将那杯冷茶攥在手里,最后似是下了决心,抬眼看向禹司凤,他却起身走了。

不知为何她感到一阵失落,垂下眼再也没说话。

"情况呢,是这样地。"柳意欢一面往嘴里塞油条。一面模糊不清地说着,"不才我在庆阳城,也小小有点半仙的名声。所以我这次放下身段,去周府一趟,你们呢,就当作我的部下。一切听我指挥,明白不?"

他第一个瞪向钟敏言。这小子是最不听话的。钟敏言翻了个白眼,"明白了明白了……什么时候走?"

柳意欢打个响指:"现在,马上,立刻--出发。"

谁知庆阳城一早就有流言传开,说是昨晚周府里闹鬼。一会是青光一会是白光。把那个待字闺中的二小姐吓得至今不敢也门,躺在床上等大夫呢。

众人听说,便知是昨晚打斗留下的痕迹被发现了。那蛇妖被天眼所伤,只能谎称病倒。大家商议一番,都懒得戳破她并非真正二小姐的真相。因为柳意欢说,真正的周府二小姐早几年就因病去世了,不知怎的被这个蛇妖看中了附身其上,这几年在庆阳也没做过什么恶事,倒是经常帮忙祈雨什么的,还算有些功德。周大人夫妇年老体衰,大女儿出嫁远方,独子也早早因病身亡,身边只有这么个二女儿可以依靠,倘若被他们知道真相,老人家想必是接受不了地。

果然因为昨夜"闹鬼",柳意欢只说了一句府上有妖,于二小姐性命有碍,便轻轻松松被周家二老请进了二小姐的闺房。

"请周大人在门前等候,千万莫要让人擅闯进来。此妖甚是狡诈,万一被他逃脱,于庆阳绝对是一场灾难。"

柳意欢装半仙还真有点像,连说话都变得仙味十足,文绉绉地。

须发花白的周大人知晓他在庆阳略有名气,当下更不怀疑,吩咐众下人锁了门,各自在门前等候。

柳意欢笑嘻嘻地带着禹司凤他们走进内室,只见闺房雅致,层层帷幔轻纱,如梦如幻,纱后躺着一个美人,铜鼎里烧了一大把青木香,也盖不住她身上腥臭的妖气。

"二小姐,如今可愿意放人了?"柳意欢打个哈哈,老神在在地走过去揭开帷帐,往她身边一坐。

本来闺阁隐秘,男子根本不允许随意入内,不过驰既然是妖,自然不用讲究那么多,禹司凤他们也毫不客气地呼啦一下涌进去,只见那二小姐脸色发黄,恹恹地躺在床上,双目灼灼,恶狠狠地盯着柳意欢。

"好啦,再瞪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可惜了这么个好皮相。快说吧,鲛人和紫狐被你关在哪里?"

那二小姐盯着他看了半晌,唇边忽然露出一丝冷笑,轻道:"你这个天眼,来的不容易吧?是从哪里偷来的?也不怕上头地神仙来抓你?"

柳意欢连眉毛都不动一下,嘻嘻笑道:"好东西就要给大家分享,这玩意神仙留着也没用,干嘛不送给我?"

那二小姐似是对他这种无赖也毫无办法,干脆抿紧了嘴唇装哑巴。

"不要逼我们用难看的手段嘛,合作一点。鲛人到底在哪里?"

柳意欢地手指在床头不耐烦地敲着,二小姐闭着眼睛沉默半晌,才冷道:"连我把人藏在哪里都找不出来,居然还妄想我交人。竟然输给你这败类!"

柳意欢微微一笑,正要再与这个美人插科打诨一番,忽听窗口那里传来一阵急促的鸟鸣声,若玉急忙过去将窗推开一条缝,青耕就从缝里刺溜一下钻了进来,拍了拍翅膀,叫声清脆,在屋里转了两圈,便停在那烧香的铜鼎后面吱吱叫嚷。

柳意哈哈笑道:"我怎么找不到?我这就找给你看!"

他对禹司凤施了个眼色,他立即会意,和钟敏言二人将那铜鼎搬开,果然后面有个暗门,用力一推便开了,众人费尽千辛万苦要找的亭奴,就被关在里面,怀里抱着奄奄一息的紫狐,脚边躺着一只小小地像猪一样地妖怪,放出青光将他全身笼罩,想来是结界之类的物事。

"亭奴!"璇玑一见到他便急急跑过去,所喜亭奴脸色虽然苍白疲惫,但精神还好,见她来了便微微一笑,脚下的当康立即撤了绿光,和青耕二人围着他眷恋地转了一圈,渐渐消失了。

"啊……他们!"璇玑吃了一惊。

亭奴轻道:"它们都累坏了,下去休息而已。"

璇玑过去上下将他打量一番,道:"你……你没事吧?受伤了吗?这妖怪没欺负你吧?"

你摇了摇头,慢慢将轮椅推出去,谢了众人地解救,才道:"她是个快要成龙的蛇妖,这是最后一次蜕皮,抓我来是想用我的妖力助她早日成龙……蜕皮对蛇来说总是不舒服的事情。"

钟敏言奇道:"可我们听说是你要被逼婚……"他朝柳意欢狠狠瞪了一眼,看起来一定是他说假话!

亭奴轻笑道:"当日她抓我,被周府的人看见了,不得已才编出这么个谎话来。后来她又谎称我趁夜偷偷溜出周府,于是这所谓的婚事,自然也告吹了。"

璇玑见他怀里的紫狐双眼紧闭,一动不动,不由惊道:"她怎么了?是不是……"难道死了?!

亭奴摸了摸紫狐的皮毛,轻笑道:"她昨晚硬闯进来,想把我救出去,谁知却被蛇妖咬了一口,中了毒。不过无妨,过两天就没事了。"

众人见没有任何伤亡,都松了一大口气,钟敏言笑道:"还挺顺利的,这下可好了。咱们可以安心去不周山了!"

亭奴微微一怔,"你们去不周山做什么?"

柳意欢道:"这里不是话家常的地方。我看那里有个后门,你们带着这个鲛人从那里出去。把狐狸留下,我给周大人一个交代。"

钟敏言和若玉推着亭奴从后门走了,柳意欢提着紫狐的尾巴,她像死透了一样,动也不动。他哈哈笑道:"难得见她这种萎靡模样,到底也是千年狐妖,蛇毒都不怕。"

禹司凤问道:"现在便出去吧?我怕呆久了有变故。"

柳意欢点了点头,转身便走,那二小姐居然有些吃惊,沙哑着嗓子道:"你……你们不杀我?"

柳意欢哼哼两声,"杀你干嘛?难道让周大人把我当囚犯抓起来?你这几年在庆阳也算做了点好事,这点过错嘛……神仙也会无视的。只要你别乱生妄念,想着用偷懒的法子成龙,正果就在眼前。"

二小姐不由无言,良久,方道:"人妖殊途,今日你对妖类仁慈,他日未必有人领情。"

"切!谁稀罕你们这些妖怪的情面!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庆阳柳意欢大爷是也。哪个妖看我不顺眼,尽管来!"

他拍了拍紫狐的皮毛,再不与她啰嗦,推门走了出去。

"周大人,妖我抓到了。"他将那紫狐倒提着在众人面前一晃,唬得他们纷纷倒退。

"这……大仙……闹事的便是此狐妖?"周大人战战兢兢,不太敢靠近。

"柳意欢胡乱点头,将紫狐朝袖子里一塞,道:"令嫒受了些惊吓,不过还好未被妖气所伤。接下来嘛……就是大夫的事情了。我等既然除了妖,就此告辞。"

说罢不顾周大人殷勤的邀请赴宴,飘飘然而去,还真有点大仙脱俗的味道。很多年之后,庆阳还流传着柳意欢仙人除狐妖的传说,传说里,他成了一位丰神俊郎,腾云驾雾的真神仙。至于这个传说有没有让柳意欢笑掉了下巴,暂时也不得而知了。

第三卷无心璇玑 第二十三章 此情须问天(十一)

"你们……怎想起要去不周山?那里不是凡人能随便去的。

回到客栈,亭奴顾不上休息,第一句话问的便是这个。

"这事嘛……说起来有点麻烦……"钟敏言苦笑一下,将离开高氏山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匆匆说了一遍。

亭奴的脸色渐渐缓和,最后轻道:"那是摄魂术,只要将魂魄取回来,我可以施法令玲珑恢复原样。"

众人都是大愣,璇玑急道:"亭奴你会这种法术?!"

亭奴点头:"这个法术以前学过,虽然算不上精通,但救回玲珑也是绰绰有余了。"

大家都是喜不胜收,他们原先的设想是把那个抽走玲珑二魂六魄的人抓回来,强迫他施法救回玲珑,至于能否成功,还要看天意。如今忽然听得身边有人会这个法术,意味着只要把魂魄取回来就行,兴许连对战都用不上,那成功的几率完全是大大提升。

钟敏言更是高兴得嘴都全不拢,连声道:"果然先找亭奴是没错的!"幸好当时他们没有把紫狐的恳求弃之脑后,造化弄人,看来冥冥中果真有天意相助!

柳意欢拍了拍他的肩膀,神秘兮兮地道:"这次去不周山,你可要小心点,千万千万。"

钟敏言一怔,"柳大哥担心我?"他傻傻一笑,心中对这个玩世不恭的人突然有了点好感,他倒是知道关心同伴。

柳意欢只是微微一笑,再不与他多言,拍了拍手,朗声道:"你们这些小孩儿先安静一下。听我说。"

众人正叽叽呱呱说的欢。见他这样,便都安静下来。柳意欢笑道:"这不周山呢,你们去得,我却去不得,只能留在庆阳等你们的好消息了。"说罢看了看亭奴,又道:"鲛人也留下,那里山水险恶,你坐着个轮椅难道推上去不成?让他们几个小孩和去历练吧,我们这些老人家在家里等着就好。"

大家闻说都呆住了,禹司凤急道:"柳大哥……你、当真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柳意欢年轻时去过许多地方。天下间几乎没有他不知道的地方,又加上有天眼相助,对他们来说就是如虎添翼。他来庆阳首先找他,原先就抱着请他相助地心思,谁知他突然说不去,单凭他们五人。又怎么找得到不周山,将玲珑地魂魄抢回来?

柳意欢一本正经地点头。"嗯,我不去。这次都为你开了个天眼了,小凤凰可不能太不知足哟。"

禹司凤愧然垂首,心下也觉得自己过分了。柳意欢贼忒兮兮地揽住他的肩膀,在他脸上捏啊捏。又笑道:"怎么。难过了?舍不得离开柳大哥?你呀你呀……还和小时候一样嘛……"

和以前一样的分明是他才对,还是那么无赖。禹司凤无奈地把他推开,正色道:"那还烦请大哥给我们指一条去不周山的路。"

柳意欢耸耸肩膀:"不用我指路。你们带着紫狐就行了。她认得,从小在山下玩大的呢!"

禹司凤见他无论如何也不肯再相助,自己不好再说,只得作罢。

柳大仙在周府除妖的故事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整个庆阳城,他在麻枣胡同的那个狗窝第一次被无数人参观赞叹,可惜大仙不在仙居里住,夜夜流连娇红纺。那老鸨甚会看眼色,晓得他是个奇人,哪里还管他要银两,巴不得他住在娇红坊里,多少人为了看他一眼赖在娇红坊不走,这可是拉拢生意的大好由头。

柳意欢一天到晚在妓院里逍遥,见不到人影,留在客栈的几个年轻人却急得火燎火烧。紫狐中了蛇毒,一直都没醒过来,还指望她带路去不周山呢。璇玑憋不住跑去问亭奴知不知道中途怎么走,他却摇头,学那个该死的柳意欢,装哑巴。

很奇怪地感觉,好像柳意欢和亭奴知道什么,却一个字也不说,明明是几句话就能讲好的路程,他们非要等紫狐醒来给带路。

"亭奴,那个不周山,听说是破坏定海铁索那帮妖魔的老巢呢。你……不想去看看?"

哀求不行,干脆引诱。璇玑现在就撑着下巴,坐在亭奴对面,两眼闪闪动人地看着他。

亭奴手里端着青瓷茶杯,面色平静如水,淡道:"不想去。倒是你们,路上小心,不要和他们硬碰硬,能偷得玲珑地魂魄回来是最好。若偷不回来,下次还有机会。你们现在的本领,倘若和他们斗,便是自寻死路。"

璇玑不以为意,笑道:"我在浮玉岛也杀了许多妖呢!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亭奴正色道:"那是他们相让,不想和你们修仙大派起生死冲突。若遇上高氏山那帮穷凶极恶地妖魔,莫说你,就连你爹爹也未必应付的了。"

他地话怎么听听起来那么玄奥?璇玑很是不解,奇道:"你的意思是……这些妖魔也有意见分歧的帮派?有些相让,有些就强硬?"

在她心里,妖就是妖,乌合之众,乱七八糟地聚在一起。一想到他们兴许和凡人一样,也有各个帮派,秩序井然地行动,她就觉得不可思议。

亭奴叹了一口气,轻道:"什么都不知道,这样贸然跑去,不亚于送死……你听好,不周山虽然是他们的老巢,但本身破坏定海铁索的行动是很多力量分散开自己组织地。粗粗来分,便是亲善一派与激进一派相争。亲善地那些,只要破坏铁索便好,并不打算与凡人有什么冲突;激进的却不然。依我所见,抽走玲珑魂魄的必定是激进一派做地好事,所以此去一行,以偷得魂魄为主,千万莫要发生冲突,明白吗?"

璇玑怔怔看着他,喃喃道:"亭奴……你怎么知道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