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清奇摇头,“容谷主明日便到,离泽宫那边好像有些私事。再晚几天……咦,司凤也在!呵呵,你家宫主总是这么神神秘秘的,真让人捉摸不透啊。”

禹司凤淡笑,没有答话。褚磊见双方都有些尴尬事互相不知道,说多了反而更尴尬。于是吩咐:“我和岛主许久未见,有许多话要说。你们先下去休息吧。吃饭的时候再叫你们。”

孩子们一嗡而散,各自被领去客房安置。

璇玑在屋子里坐了一会,气闷的很,开门一看,外面到处是巡逻的浮玉岛弟子。看来这次东方岛主是下定决心宁可得罪江湖人也要维持住簪花大会的秩序了。

她现在有一肚子话想问钟敏言。然而他现在一定和玲珑在一起,两人久别重逢,自己不好过去打扰。她只好拐个弯。去找禹司凤倾吐一肚子的疑问。刚走两步,忽然头上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她愣愣抬头,只见对面一株大桃树,腾蛇正坐在最高的枝桠上,悠哉悠哉啃桃子,方才砸她的就是他吃剩下的桃核。

“喂!你摆着个死人脸,要去哪里啊?”他一如既往地欠扁。

璇玑一见他,气就不打一处来,弯腰捡起那个桃核,对准他的脸砸过去。腾蛇把桃子朝怀里一塞,灵敏地躲闪过去,腰身一翻,从树上跳了下来,嘿嘿笑道:“没砸中!”

话音刚落,就被她抓的泥巴砸了个正着,啃了满嘴泥。

“呸呸!臭小娘!放火烧你啊!”他气急败坏地用袖子擦脸,“居然用泥巴砸腾蛇大人!回头去天帝那里告你一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璇玑看着他脸上一块黑一块白的狼狈模样,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一肚子的郁闷好像也消失了。

“被砸傻了?笑个屁啊……”腾蛇掏出桃子,抛给她,“味道不错,赏给你!”

璇玑也不客气,用袖子擦擦桃子上地毛,张口就啃,果然香甜无比。

“这里还不错,比少阳什么的漂亮多啦!有点像天帝地小花园。”腾蛇把手搭在额头上,四处观望。浮玉岛的景致绝美,天下闻名,在他嘴里就成了天帝的花园,还是小的。

“天上很好吗?”璇玑吃完桃子,在地上挖个坑,将桃核埋进去。

腾蛇想了想,“风景还不错吧。不过东西都不好吃,没味道!看着很漂亮,吃起来像泥巴一样,还是人间的东西美味。”

璇玑笑了笑,低声道:“看着美丽地,往往是假地。”

腾蛇一拍手:“不错!原来你也知道这句话!白帝就常说,看上去美好而且诱惑的东西,往往都不可靠。不管是人还是事,或者食物,只有亲自了解、尝过,才能下定论。”

“他说得真有道理。不过……白帝是谁?”

腾蛇一愣,有些怜悯地看着她,叹道:“原来你已经白痴到连白帝都不认识了……转世轮回真是害人啊……”

璇玑用力扯他的头发,扯得他哇哇大叫,“快说!少废话!”

腾蛇心有余悸地摸着自己可怜地头发,离她远远的,才道:“臭小娘,孤陋寡闻!我告诉你,白帝就是东方白帝,整个东边都归他管,和天帝就像亲兄弟一样!当初要不是白帝为你求情,你早死啦!还会在这里问老子白帝是谁?”

璇玑隐约觉得有些印象,只是模模糊糊,终于还是放弃回忆,叹了一口气,往地上一坐,低声道:“他说得很对,看上去越好的东西,往往都是假的。眼下玲珑救回来了,六师兄也回来了。司凤也在这里……还有柳大哥,亭奴……大家都这样好,太好了,简直像一个华丽的梦。可我,还是会担心……”

腾蛇第一次听她这样正经地和自己吐露心声,不由凑过去一点,道:“你担心什么?女人家总会咸吃萝卜淡操心。”

璇玑轻道:“我不知道……可能是担心有人来破坏这一切,更怕……它是假的。”

“假不假我是不知道啦……”腾蛇也蹲下来,道:“不过如果有人来破坏,你把他们揍回去不就行了?战神将军,还怕那些妖魔鬼怪?你以前可是他们的煞星!”

璇玑笑道:“我以前真的这么厉害?”

“那是!不过嘛,比着我腾蛇大人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好啦,眼下我发发好心,愿意帮你一小把,你应当叩谢隆恩才对。”

璇玑难得没发火,想了又想,忽然觉得他这样的直线思考也不错,有人来破坏,揍回去不就行了?想到这里,她豁然开朗,长长吁一口气,仰面躺在地上,道:“不错,这个美丽的梦,谁要是来破坏,我就把他们都打跑!”

“还有我!我也要打架!”腾蛇一听有架可打,立即凑上来。

璇玑抬手在他俊秀脸上拍了拍,像拍一只小狗狗,道:“好,坏人来了,就派你做前锋!呵呵。”

第四卷华梦骤裂 第二十一章 前夕(四)

司凤将东西收拾好,正要去找钟敏言,忽觉对面树丛闪,簌地一声。他急道:“是谁?”话音未落,人已追出门,只见那人影又闪了一下,朝西北方跑去,看那背影,不像是浮玉岛的弟子,更不是这次少阳派同来的参赛弟子。

他心中惊疑,忽然想起亭奴的话,钟敏言的回来未必是表面上那么单纯,说不定是乌童的诡计。他从怀中掏出一把弹珠,卒卒数声,弹了出去,全被那人轻飘飘地躲开了,他猛然发觉那人的身法十分熟悉,竟像离泽宫的人。

难道宫主早早派人潜伏在浮玉岛上了?!想到这里,他更是心惊,拔腿追了上去,随着那人七拐八绕,似是朝偏僻的地方去,他突生警觉,立即止步不追。那人也不来管他,人影晃两下,便消失了。

是谁?到底是怎么上岛的?禹司凤百思不得其解。眼见对面过来一队巡逻的弟子,看到他都亲热地打招呼,他急忙问道:“各位仁兄可有见到那里有人?”他指向方才那人消失的方向。

那些人都摇头说没有,有人问道:“禹公子是看到可疑人物了吗?”

他点了点头,迟疑地说道:“岛上戒备森严,兴许是我看错了……不过刚才确实有个人影。”

那些人都道:“禹公子说看到必定不会有错,我们去那附近仔细搜索一遍吧。”说罢招手喊人朝那里搜去。禹司凤退了一步,正要走,忽听一个浮玉岛弟子说道:“方才我们从正门那里走过,褚掌门又带了几个新弟子来呢。眼生的很。倒是客客气气和咱们打招呼。”

新弟子?禹司凤一愣,旁边另一人说道:“少阳派天下闻名,每年都有成百上千的人去投拜,多几个新弟子也正常吧?”

那两人感慨一番,自走远了。禹司凤愣愣地站在原地,回想从少阳峰出来,并没有谁迟来或者掉队,那“新弟子”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既然是褚磊领上岛,那想必不是可疑人物。

他想不透其中地奥妙,只得转身往回走。经过钟敏言地院落,正要进去找他,忽听里面传来说话声,娇柔清脆,正是玲珑的声音。这两人想必有什么秘密话要说,他不想做偷听之人。只得再转身,忽见对面一人分花拂柳。袅袅婷婷地走来,是璇玑。她一见禹司凤呆呆站在门口,也是一愣,跟着陡然笑开,花蝴蝶一样扑上来。一把抱住他的胳膊。

“司凤!原来你也在这里!我说怎么找不到你呢。”

禹司凤见她喜笑颜开。神清气爽的模样,不由摸了摸她饱满的额头,柔声道:“有什么开心事吗?笑成这样。”

“找了你半天都没找到。突然在这里遇到,难道不算开心事吗?”她两眼亮晶晶的,像捡到宝贝的孩子。

他低声一笑,在她鼻子上捏了一下,轻声道:“玲珑在里面呢,咱们别打扰他们。先走吧。”

璇玑见到他了,自然把钟敏言的事丢在脑后,抱着他的胳膊,两人说说笑笑往回走。忽听庭院里玲珑陡然拔高了声音,厉声道:“你就是不愿告诉我罢了!你从心里就是看不起我,觉得我没有用,对不对?!”

两人互看一眼,均想好容易才重逢,可别吵起来,那实在有伤大雅。这样想着,一时又不好走,只得悄悄爬上墙头,看他俩到底为了什么闹别扭,如果闹得不好看,他们也好下去相劝。

小小的庭院里放着一张石桌,两个石凳,钟敏言坐着,玲珑背对他站着,果然是在闹脾气。璇玑眼前挡着一枝槐树花,用手悄悄拨开,朝下望去,只见钟敏言急急起身,拉住玲珑地手,沉声道:“没有瞧不起!我心里是怎样想的,你到今天还不明白?”

玲珑使劲去甩,怎么也甩不开他的手,只得怒道:“好!既然你这么说,为什么不让我报仇?!为什么不答应带我也去不周山找乌童?!”

钟敏言正色道:“第一,因为我不想你再卷入危险;第二,就算去了不周山你也见不到乌童;第三……我不想再从你嘴里听到这个人的名字!”

玲珑从来没被他这样冷冰冰地斥责过,当下居然呆住,话也说不出来。钟敏言叹了一声,猛然将她揉进怀里,低声道:“我不想再见到你被他伤害!”

玲珑一下子反应过来,涨红脸挣扎,急得直叫:“你……你这样是耍赖!你还是、还是看不起我!为什么璇玑他们可以去,我就不可以?你……”

他手指点在她柔软的唇上,将她激动的话全部点了回去。

“不要提璇玑或者别人。”他轻声说着,低下头,嘴唇缓缓贴上去,余下地话消失在她唇间,“男人只会保护自己的女人……”

玲珑只觉一阵头晕目眩,所有地火气尽数扑灭在他炽热的亲吻下。

趴在墙头的两人都觉得有些尴尬,两人对看一眼,都是脸红红,互相偷笑一声,跳下墙头。

干得好,敏言!禹司凤在肚子里对他这种对付玲珑的手段大声喝彩。果真像柳大哥说的那样,有时候对女人讲理是没用地,她们就算没理也会给辩成有理,你若不相让,她便会扯到你不够爱她身上去,这样扯来扯去,最后两人到底为了什么辩都分不清,最后地结论就是你不爱她。还不如直接抱住她,狠狠吻下去来的有效。

他回头深有感触地看了一眼璇玑,这丫头还好,傻乎乎的,从来不和人吵,她只会拔出崩玉和人拼命。有时候,倒真地希望她找个由头和自己辩上一辩,好让他试试柳大哥的话是不是那么有效……

“司凤,你怎么笑得那么猥琐?好像柳大哥哦。”璇玑奇怪地看着他。

禹司凤赶紧正了神色,啐道:“别瞎说!”一面暗暗心惊自己千万不要变成柳意欢那种样子。那样就太糟糕了。

“看到他们这样。我就放心了。”她忽然笑着说,“之前觉得一切都不真实,我还在想,会不会是幻觉……六师兄真的回来了吗?眼下我明白啦,他真的回来了。”

禹司凤听她声音不对,不由低头看去,她眼眶有些发红,用

额头,轻道:“真地太好了,他回来了……”

他忍不住伸出手。盖在她眼皮上,低声道:“璇玑。”

她摇了摇头,“我是很开心,觉得这一切像个梦。司凤,你说,这不是梦吧?”她握住他地手。急切地抬头看他,那神情。像个孩子。

他忍不住伸手将她眼角还没掉下来的眼泪抹掉,放在嘴里尝了一下,忽然一笑,道:“有时候还真的羡慕敏言。”

璇玑茫然道:“我……我没有……”

他点头,“我知道……”那一声犹如叹息。

璇玑怔怔地说道:“你们总会用他来说我。你也是。柳大哥也是。难道一定要分个谁高谁低就对了?我今天为你哭,明天不可以为别人哭?我和你一起了,以后就不能和别人说话?笑?”

禹司凤微微皱眉。没说话。

璇玑只觉头疼的厉害,实在说不下去,转身便走:“我好累,想睡一会。”

刚走了一步,忽然胳膊被他一带,踉跄数步,栽在他胸口上,被他双手一箍,紧紧抱在怀里。璇玑低叹一声,轻道:“会有人看见啦……”话音未落,只觉他的唇落在眼皮上,滚烫地。她不由自主闭上眼,将脸靠在他的掌心,想撒娇,又想狠狠大哭一场,把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他顺着眼皮辗转吻下来,眷恋地停在她的耳垂上,低声说了一句什么,璇玑猛然睁开眼,怔怔地看着他,“你刚才……说的是什么?西边的方言吗?”禹司凤微微一笑,未置可否,手指摩梭着她地脸颊,柔声道:“我就是这样自私。希望你永远只在乎我一个人,哭或者笑,都为了我。你要讨厌我吗?”

她喃喃道:“怎么会……讨厌……”

他轻笑道:“讨厌也没关系。总比被你遗忘来的强。璇玑,我要你记得我,永远也忘不掉我。”

他重重吻了下去,和以前截然不同的吻,好似要将她吞噬一般。璇玑甚至能感觉到唇上微微的疼痛,下意识地张口欲呼,立即为他撬开唇齿,犹如搜索秘密一般,细密地寻找,彻底的颠覆。

她的心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后背密密麻麻出了一片汗,即使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彼此滚热地肌肤,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他抱得这样紧,全身的骨节似乎都要断裂开,痛苦之极,可是那种痛苦中还掺杂了说不清道不明地愉悦。

这种陌生的感觉使她从喉咙里发出战栗的呻吟,两脚一软,靠在他身上,没了气力。这样甜蜜又凶悍的深吻,她第一次体会,实在是……令人心慌意乱……而且意乱情迷。她无助地紧紧抓住他肩头的衣服,像落水地人,毫无抵抗能力,只觉他辗转从唇上吻下,顺着下巴,一直吻到脖子上,为他触过地地方,像有火在烧。

耳后忽然被他咬了一口,她惊痛,微微一颤,耳垂上忽又一痒,是他舌头轻轻舔舐。又麻又痒,她“啊”地叫了出来,颤声道:“别……别这样……”说话声略带沙哑,连她自己怔住。

禹司凤在她耳后眷恋地轻吻很久,这才轻轻放开她。璇玑一站地上,两腿居然吃不住力,又软绵绵地靠了过去,被他轻轻扶住后脑勺,手指在她滑腻的颈间摩梭。

良久,她才低声道:“为什么……不一样……”她想问为什么和以前的亲吻不一样,可是不知怎么搞地,居然问不出口。她全身的毛孔仿佛都浸泡在甜美的东西里,一寸一寸酥软下来,完全不由自己掌控,她的一举一动,仿佛都被他操纵了。

“因为我要你不一样。”他轻声笑起来,手指在她耳后轻轻抚了一下,“这样,你现在算是我的了。以后,会真正变成我的。”

他的话里有一种琢磨不透的玄妙意味,明明不明白的,她却脸红了,第一次羞涩得不敢抬头看他。只觉他的吻又落在脸颊上,她微微缩起肩膀,闭上眼,颤抖着别过脸,为他捏住下巴,轻轻转过来。

“不……”她心慌意乱,带着十二分的惶恐羞涩,一份的期待,婉转相承。

四唇甫要相接,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两人同时回头,只见腾蛇一张碍事的大脸近在咫尺,傻傻呆呆地看着他俩。

“啊!”璇玑吓了一跳,忽然觉得羞不可抑,急忙躲在禹司凤身后,把脸埋在他背心,说什么也不敢露面了。

禹司凤肚子里暗骂腾蛇碍事,面上只得干笑道:“怎么,有事?”

腾蛇抠了抠鼻子,哼道:“不用顾忌我,继续继续。哦,这样看着不好?那我转过身去,来吧!继续!”

继续个鬼!禹司凤恨不得一脚将他踹到海里,皱眉道:“到底有什么事?”

腾蛇又哼道:“是我打扰了你们的好事?那可真是抱歉啊。反正在我眼里你们这些男欢女爱只是泥土石头一样……”

“不说?那我们走了。”禹司凤揽着璇玑的肩膀转身就要走。

腾蛇急忙叫道:“是老头子说开饭啦!派人找了一圈没找到你们,正好看到我比较闲,所以委托我来找喽!哼,反正只有我最闲……你们谈情说爱的谈情说爱,叙旧的叙旧……”

禹司凤听他这话说的大有孩子气,忍不住笑出声,凑去他耳边,道:“马上开饭你就不闲了,浮玉岛上的酒菜可比外面的好上一千倍。”

他真是把腾蛇的本性摸得清清楚楚,很满意地看到他眼睛一亮,头也不回地先跑走了。璇玑也忍不住“嗤”地一下笑出来,抬头对上禹司凤的目光,她脸上红晕未退,又添上新的艳色。

“你……你不要这样看我啦!”她把手一甩,心慌意乱地,也跟着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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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凤:咳咳,风声太大……我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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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华梦骤裂 第二十一章 前夕(五)

司凤一笑,追上去抓住她的手腕,正要说话,忽听旁窣窣,有人分花拂柳过来,两人定睛一看,却是钟敏言。他一见璇玑和禹司凤,立即扬眉笑道:“原来你们在这儿,叫我好找。”

两人都是一呆,均想方才他明明和玲珑在庭院里你侬我侬,怎么这么会工夫,就一个人出来了?

钟敏言见他俩发呆,便笑道:“干嘛?这样看着我。师父让我来叫你们呢,他好像有事要吩咐。”

璇玑奇道:“不是让咱们去吃饭吗?”

钟敏言一愣,跟着笑道:“啊……对。不过方才他又说有事要说。”

璇玑不疑有他,当下便要跟着他走,禹司凤忽然问道:“小六子,玲珑呢?”小六子这个称呼是玲珑专用的,其他人只有在开玩笑或者着恼的时候才会喊出来,禹司凤更是自相识以来从未这样称呼过他。

钟敏言面不改色,道:“她先过去了。就等你们。”

禹司凤骤然冷笑道:“她先过去?未必吧!”此言一出,钟敏言脸色登时剧变,将身一纵,竟跳起三丈多高,像是要逃。禹司凤早有准备,将攥在掌心中的弹珠一把抛出,只听“扑扑”几声闷响,正中那人背心。他身子一晃,似要摔落,禹司凤手中剑气早已挥出,眼看便要将他重伤,那人忽然抬手抓住树枝,犹如荡秋千一般,在空中一转一折,远远落进树丛里,他二人再追上去的时候。已经迟了。地上只留下几滴血迹,那人逃得极快。

“是假的?”璇玑惊疑不定,想到这个钟敏言与真正的钟敏言从身材到眉眼,甚至说话口气,无一不像,心中更是觉得毛骨悚然。天底下竟有能将别人扮得如此惟妙惟肖地人?

禹司凤用手指沾了一些血迹,放在鼻前一嗅,一股淡淡地腥气,那鲜血红中带青,与寻常鲜血甚是不同。不是人!他微微皱眉。是妖。他回头道:“是假的。被我用话一激,现了破绽,自逃了。”

璇玑颤声道:“他……他这样会装扮。那扮作爹爹欺骗六师兄的人也是他了?他……他混上浮玉岛了?”

禹司凤陡然想起方才听浮玉岛弟子说的话,他心中一直有一件事挂着,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直到此刻才豁然开朗。失声道:“我知道了!那些妖魔混了进来!”

他将下午遇到的事告诉璇玑,当时听到褚磊带了几个新弟子上岛。他并没往心里去,但后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褚磊明明正和东方清奇叙旧,怎可能突然又带了什么新弟子上岛?

“是那些妖魔!其中一定有善于变化的妖!只要见过一次的人,他就能变得丝毫不差。我早该想到!亭奴说的不错。敏言这次回来。是他们计划好的!趁着大伙不注意,变化一番混上浮玉岛!”

禹司凤顾不得再解释,转身便走。“快!我们去找你爹和东方岛主!”

两人急匆匆地往正厅那里赶,半途上忽又遇到玲珑,她一见禹司凤和璇玑,立即笑吟吟地招手:“你们在这里呀!走吧,咱们一起去正厅!”

璇玑被那会变化的人吓怕了,只怕玲珑也是假地,当即也不答话,“铿”地一声抽出崩玉。玲珑一怔,道:“你干嘛?”璇玑作势要当头砍下去,玲珑被吓傻了,动也不动,眼睁睁地看着崩玉从头顶落下。

“当”地一声,却是禹司凤用剑架住了崩玉,他沉声道:“等等!”

玲珑脸色煞白,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二人,半晌,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滚来滚去,颤声道:“你们……你们是怎么了?璇玑?司凤?出什么事了?”

禹司凤温言道:“你从哪里来?敏言怎么不在?”

玲珑道:“我……刚从敏言的庭院里……那白头发的男人说开饭什么的……”

璇玑长叹一声,赶紧将崩玉收回去,走上前一把抱住玲珑,低声道:“对不起……吓到你了。”

玲珑惊惧一过,刁蛮的

时浮现,跺脚厉声道:“你们到底在玩什么?!把我禹司凤!你给我说!”

禹司凤道:“那些妖魔混上浮玉岛了。方才变作敏言地样子来叫我们,被我发现破绽,打伤了逃走。方才见你也是一人,所以难免疑神疑鬼。敏言呢?”

玲珑也是唬了一跳,急道:“敏言刚才被爹爹叫走了!我本来也要去的,但爹爹板脸不给我去,我只好自己先走……”

“不对!那不是你爹爹!”禹司凤大声道,“是假地!不好!咱们快找!”

璇玑对这个会变来变去的人痛恨无比,想到是他骗了钟敏言,更是恨不得用崩玉将他扎成马蜂窝。玲珑还有些茫然,不过听说他们要找,自然不肯错过,三人当下往回找,顺着钟敏言被带走的那个方向急速御剑飞驰。

绿色的森林像波浪一样,连绵不绝,自脚底翻卷而过。璇玑眼尖,早望见钟敏言深蓝的衣角,他跪在地上,对面站着地正是褚磊。她正要开口呼唤,玲珑早已尖叫起来:“敏言!不要听他地!他是假的爹爹!”

钟敏言愕然抬头,只见他三人御剑飞速落地,璇玑不及说话,拔剑便朝褚磊攻去,褚磊朝后退一步,利落地闪过这一剑,口中厉声道:“放肆!你们这是做什么?!”

钟敏言不明所以,见璇玑招招狠毒,都朝褚磊要害攻去,不由急道:“璇玑!你疯了?!”话音未落禹司凤也跟上去拔剑相助,他更是被搞得乱七八糟,连声道:“这是干什么?你们……都发疯了?”

玲珑拽住他,急道:“你被骗了!爹爹说他从来没有吩咐过,让你做卧底!是有人变成他的样子来骗你!”

钟敏言只觉晴空霹雳一般,一下子被她地话炸得脑中空白,半天,才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玲珑又道:“刚才还有人变成你的样子来骗璇玑和司凤,被他们识破而且打伤了!你清醒点吧!爹爹那种人,怎么会让你做卧底这么龌龊的事情?!那个人根本不是爹爹!”

钟敏言哪里能清醒,他脑中一片混乱,加上对面三人斗得激烈,剑器碰撞发出的激烈声响更是让人心烦意乱。他慢慢抱住脑袋,蹲在地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从前一切过往都像云雾一样,朦朦胧胧,什么也看不清。

璇玑久攻不下,心中烦乱,剑招忽然一换,犹如蛟龙出海一般,环环相扣,崩玉上隐约有火光闪烁,渐渐地,被她越舞越快,像一条狰狞的火蛇吐信摆尾。褚磊先时还能应付他二人的攻击,到如今终于感到吃力,她的动作越来越快,令人眼花缭乱,加上禹司凤身形诡异,往往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刺剑过来,他勉强接了几招,终于跳开,厉声道:“你们两个是反了?!到底搞什么花样!”

玲珑见他的神态,语气,表情与褚磊一模一样,原本还坚信他是假的,这会却有些不确定了,小声道:“你们……等等!他不是假的吧?”

璇玑冷笑一声,捏了剑诀在手,森然道:“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你背后的血腥气可瞒不过我的鼻子!妖气冲天!”

那人被她点破罩门,当即又纵身而逃。禹司凤将剑用力掷出,那人在空中不及躲闪,只得护住胸口要害,被他的宝剑擦过脸颊。他脸色一变,双足在树顶轻轻一点,整个人像青烟一样袅袅升起,迅速散开,再没了踪影。

“又被他逃了!”璇玑恨了一声,把崩玉狠狠砸回剑鞘里。

禹司凤笑道:“无妨,他脸上受伤,是没办法变化了。不管变成谁,看到脸上有疤就知道是他。”

两人回头,见钟敏言茫然失措的模样,不由都叹了一口气。

“走吧。”禹司凤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去找褚掌门,把一切都说个清楚。”

第四卷华梦骤裂 第二十一章 前夕(六)

人立即赶回正厅,急匆匆地,连通报也等不得,一齐见褚磊正和东方清奇喝茶叙旧,对面还坐着亭奴柳意欢二人,贪吃的腾蛇正在扫荡周围的糕点,一见他们这些孩子没头没脑地冲进来,众人都是一愣,褚磊当即沉下脸,道:“这么没大没小的!还不给岛主道歉?”

钟敏言进来之前还抱着一丝侥幸,只盼自己没有犯下这种大错,然而如今一见到褚磊的脸,他心中剧烈一痛,就像被人迎面捅了一刀,几乎喘不过气来。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碎裂开,他再也支持不住,两腿一软,跪在地上,颤声道:“师父……弟子……弟子……”他不知自己该说什么,一语未了,早已泪流满面。

褚磊见他这种样子,不由吃惊,急道:“怎么了?”他望向后面几个年轻人,震惊不已。

禹司凤口齿伶俐,迅速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晚辈已伤到那人的脸,此为辨认此人的最大线索。敢情岛主立即排查岛上所有人!”

众人听说这种事,十分震撼。褚磊瞪了钟敏言一眼,道:“待会再和你说!先起来,退一边去!”钟敏言不敢抗命,却也不敢起身,跪着蹭到角落,以额叩地,动也不动。玲珑爱怜又心疼地陪在他身边,紧紧握着他的手,说道:“爹爹,那人好大胆,居然敢变成你的样子!而且十分像,连我也差点被骗了!也不能怪敏言啊!”

褚磊心中自是恼怒无比,但面上不好露出来,回头道:“清奇兄。簪花大会在即。不能让这些邪魔外道来捣乱。你看,如何是好?”

东方清奇沉吟半晌,忽然朗声道:“将翩翩玉宁叫来!”

门外弟子立即答应,过得半刻左右,这两个闻名天下的双剑合璧就出现在了正厅中,依旧是一红一白,只是玉宁将头发挽上去,做妇人打扮,见她和翩翩的神态,这二人似是火速结为了夫妇。璇玑一见到他俩。立即想起当日在杏花林中的情形,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禹司凤,他显然也想到了那个,两人目光一撞,璇玑急忙转头,面上慢慢红了。

“通知玉扇堂。将岛上所有人集中起来,一个也不许少。脸上带伤地。眼生地,身上有血迹的,全部带来这里。你二人随玉扇堂一起,去偏僻的角落里搜索一下。”

他怕那妖魔同伙众多,玉扇堂的人对付不了。于是派出最得意的弟子相助。两人得令。立即出去了。浮玉岛虽然是海上一孤岛,然而要进行地毯式搜索,还是需要花上一番功夫的。一时间,正厅陷入古怪的沉寂中。东方清奇知道他们师徒有私密话要说,自己留在这里也不好,便起身笑道:“我去看看晚饭准备好了没有,诸位先宽坐。”说罢转身便走了。

如今正厅里全是与此事有关的当事人,除了腾蛇亭奴柳意欢三人。不过腾蛇贪吃,亭奴沉默,柳意欢装死,三人都没有要出去的意思。褚磊一时也顾不上管他们,开口道:“敏言,你过来。”

钟敏言答了一声,还是不敢起来,跪着蹭过去,趴在他脚下,一声不出。

褚磊沉声道:“抬起头!我不记得有教过你如此卑微的样子!”

钟敏言含泪道:“弟子愚昧无知,犯下如此大错,无颜面对师尊!”

褚磊揉了揉额角,神色疲惫,低声道:“这话我已经听过很多遍了,不想再听。你且将这些日子地经历说来,不可遗漏半点。”

钟敏言轻道:“是……当日弟子私自离开浮玉岛,前去不周山救人,途中在格尔木镇住宿的时候……那天晚上,师父你来了。”

他刚开始说,还有些语无伦次,又道:“当时弟子不知那人是假,只当真是师父您。那人说如今有一件大事要交给我做,只怕我生性鲁莽,无法完成。师父有吩咐,弟子自然是万死不辞,我当即满口答应下来。他又说,只要我能办成,就不怪罪我们擅自离开浮玉岛的过错,而且事成之后……许诺……”

说到这里,有些支吾,原来当日那人许诺,只要他办成,便将玲珑和璇玑两人都许配给他,少阳派也由他来继承。钟敏言乍听到这样的许诺,心中的狂喜自然不必说。他心底最隐讳、最不可见人的念头能得到满足,不亚于豁然开朗,至于能不能继承少阳派,都成了次要地。

他又道:“那人许诺,如果我能办成,便大加奖励我。弟子一时被惑,应承下来。那人便说,是要我去不周山做探子,因为最近定海铁索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咱们不能处于被动地局面,要先掌握对方的情报。弟子听这话也有理,但只怕不周山那边的妖魔不相信我,那人便说,等我们进入不周山的时候,他会出现,做戏一番,要将我逐出师门,然后进入不周山之后,无论对方要我做什么,都不可反抗,甚至……是杀了二师兄!”

众人听到这里都是哗然,璇玑和禹司凤立即想起当日的情景,难怪他那么决绝地斩下了陈敏觉地胳膊,原来他当这些都是褚磊地吩咐!

钟敏言继续说道:“弟子一听,便觉得这法子虽然好,但太狠了。二师兄怎么说也是同门师兄弟,和我一起长大,一起接受师父教诲,我告诉那人,我下不了手。那人立即发火,说我妇人之仁,倘若我不照做,今日便将我逐出师门。我十分无奈,只得答应下来。于是,才有了在不周山发生的那些事……只不过,我当时没想到若玉会来帮我,后来才知道那天的对话被他听见了,他怕我一人深入龙潭虎穴有危险,于是陪着我一起做此事……”

褚磊皱眉道:“那若玉……是离泽宫弟子?他为什么要帮你?”

钟敏言道:“若玉与我,情同兄弟……他帮我。自是为了朋友之谊。”

话说到这里。旁人都不出声,只有柳意欢冷笑一声,嘴里嘀嘀咕咕,也不知说些什么。璇玑忍不住低声道:“六师兄!他没有你想地那么好!那天,他刺的一剑

准了司凤的要害!差点就让他送命了!他是真地想杀你……你怎么还当他是好人?”

钟敏言怔了半晌,道:“当日情形所逼,他也有他地无奈吧?无论如何,在不周山的那段时日,他助我良多。乌童从来也没信任过我们。只派一些最无聊的差事来做,动不动还要从我们这里问五大派的事情……若没有他,我可能早就被乌童杀了……”

璇玑急道:“那个假扮爹爹的人很可能就是乌童派去的!他要骗你过去,又怎么会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