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璇玑摇了摇头,低声道:“爹爹,对不起,我不能……”

话音未落。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呼喝之声,三人都是一惊,却见厅内的宾客都朝外跑去,而方才还蓝天白云的晴朗天气,一瞬间竟变成了乌云密布。雷电交加。璇玑见那闪电似血放红,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好地预感,拔腿便奔出去,褚磊和禹司凤急忙跟上。

出地厅门,只觉得狂风乱石扑面而来,那血红的雷电夹杂着飓风,在峰顶肆虐。褚磊急忙吩咐弟子们将宾客请进大厅,将厅门关闭,另派其他弟子结成小队。在七峰巡逻,一有可疑情况,立即前来通报。

匆忙间。雷电已经劈到头顶,刺刺啦啦,好似聚集力量,在半空中闪烁,迟迟不落。璇玑眉头紧蹙,盯着头顶地乌云,它们惊惶地旋转着,突然被无形的大手撕裂,露出藏在乌云后的一只天眼。又是天界的人来监视她?!璇玑正要御剑升空。袖子却被褚磊扯住。他沉声道:“别去!璇玑!不要和天作对!”

她吃惊地看着他。他又道:“不要和天作对!”

璇玑抽出手,低声道:“我不作对,只是看看。”话音一落,人已经飞至半空,崩玉在手上一晃。作势要抛上去,那天眼果然瞬间便消失了。胆小鬼!她在心里骂了一声,忽见四周雷电穿梭,好似一张血红巨大的电网。将她网在中心,巨大地闪电蓄势待发,一旦劈下,下方的正厅只怕立即便会烟消云散。

璇玑大声道:“是谁来找我麻烦?用凡人来做威胁,太卑鄙了!”

话刚说完,只听头顶一个阴沉地声音冷道:“天帝圣旨到,罪人!还不速速接旨?!”璇玑急忙转头,只见周围弥漫的乌云渐渐褪去。露出后面一个金甲巨人,横眉冷目,威武不凡,手里端着一个金色地卷轴。想来就是圣旨了。

璇玑本想问他。在凡间又是雷又是电又是飓风,到底想逞什么威风。然而褚磊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不要和天作对!她心中一凛,他到底是不同,竟猜到了她下界轮回的理由。不要和天作对,是要她这一世顺从一些吗?

她膝盖一曲,跪在剑上。低声道:“璇玑……接旨!”

那金甲巨人却不念,傲慢又矜持地说道:“罪人!你地党羽呢?速速叫来。一同接旨!”

璇玑有些恼火。一直被他罪人罪人地叫。不过她还是压抑了怒火,沉声道:“我没有什么党羽!一直都是一个人。你念吧!我听着呢。”

那金甲巨人冷笑一声,“鼠辈也敢与天斗!罪人接旨!兹有罪人褚璇玑,扰乱阴间秩序,勾结同党。意图谋反。即刻捉拿回天庭审问!并有金翅鸟柳意欢,鲛人亭奴,一犯下盗窃天眼之重罪,一犯下连坐之罪,即刻回天庭一并审问!”

璇玑大吃一惊,失声道:“什么意图谋反?!谁谋反?”

那金甲巨人将圣旨收回袖子里,傲慢地说道:“这个你得问问自己了!废话不多说!好生上天庭辩解吧!”他取出捆仙绳,正要套住璇玑,不防她手中寒光一闪,快得惊人,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脖子上已经冰凉。被她用剑抵住。

他吃惊地瞪圆了眼睛,大约是从未遇到胆敢违抗上谕地人,脸都绿了,颤声道:“罪人!放下剑!你好大的胆子!想被打入无间地狱吗?!”

璇玑深深吸了一口气,调整紊乱地思绪,她现在脑子里简直是一团乱七八糟地浆糊。天地良心!她什么时候谋反了?难道说没有杀死无支祁,甚至和他有说有笑就叫谋反?柳意欢偷天眼的事情就更奇怪了,怎么过了十几年才开始算这笔帐?至于亭奴的连带罪就最莫名其妙,他做了什么事情又是连带罪?

她突然想到腾蛇的异常离开,心中有如电光闪过。大声道:“你告诉我,腾蛇怎么样了?!”

那金甲巨人脸色难看,厉声道:“大胆妖孽!居然敢质问本官!”然而脖子上的剑又贴紧了几寸,他深明定坤的厉害。只得说道:“……腾蛇与你有契约。自然早早就服罪了!他自己主动认罪,白帝又替他求情,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休得意,与上界作对,抗旨不遵是什么后果,你很快会知道!”

璇玑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比他还难看。腾蛇那卑鄙小人!果然是嗅到危险的风声,自己先逃走了!她从来不承望他能与自己共患难,不过遇到灾难居然自己先跑,也委实太让人寒心!

那金甲巨人见她半天不说话,又道:“对了,下界地时候。白帝让本官给你带话,你身为上界战神。不得有私欲。此刻幡然醒悟也罢,倘若执迷不悟,金翅鸟禹司凤也要一并问罪!”

谁知话未说完,璇玑冷笑一声,他脖子上骤然一松,却是她放开了他。崩玉在她手中飞速转了起来,为她轻轻一抛,清叱:“起!断!”它登时闪电般窜了出去,飞到半空。猛然伸长。“呼”地一声,将困在她身体周围地电网削断。

金甲巨人见她如此厉害,骇得倒退数步,眼看便要隐入云端,谁知她忽而抢步上前,脖子上又是一凉,被她用剑抵住。他吞了一口口水,色厉内荏地问道:“大胆!你要做什么?!”

璇玑想了想,仔细整理了一下思路,才道:“我不会杀你,也没有谋反。我想这事大概是个误会。麻烦你回去通报一下,不用派人来捉我,也不需要用别人来威胁我。假以时日,我一定回天庭说个清楚!”

说罢将他一推,那金甲巨人就是再托大,也不敢逗留在此地了。立即收走雷电风暴。眨眼便消失在空中。

第五卷凤凰花开 第二十八章 均天策海(一)

璇玑降下云头地时候,发现正厅门口围了许多人,见她下来,纷纷避让后退,二师兄三师兄他们甚至低头避开她的眼神,神情尴尬。她心中难受,咬了咬嘴唇。褚磊早已急问道:"什么事?!你怎的将天神赶走了?"

她本想讲实话,忽而转念想到这实施一说,只怕爹娘都要吓个半死。在他们眼里,上界是永不可忤逆地,她不但抗旨不遵,还把传旨的神官给赶回去,真正是大逆不道,于是话到嘴边就成了:"……也没什么,天神下界视察而已……"

褚磊明显不相信,但她咬死牙关不说,他也没办法。正乱糟糟的时候,却见钟敏言和玲珑两人惊惶失措地跑来,连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他俩在洞房花烛这等旖旎时刻遇到天神下凡,委实不容易了些,大煞风景。

璇玑忍不住"哧"地一笑,道:"没事啦!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已。"

这当然不会是小事。简直是大过头的祸事。她自己都不知道把神官赶回去之后,天帝会不会勃然大怒,立即派上一群天兵来抓她,这一夜委实过得提心吊胆。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汗流浃背。一时忍不住想提剑守在半空,来一个她杀一个,一会又恨不得时光倒流,她乖乖跟着那神官去到天庭,省得给爹娘带来无妄之灾。今夜乌云弥漫,没有月光,屋子里漆黑一片,这种黑暗简直令人窒息。她将手指放在嘴里,用力去啃,完全无措。

窗棂上突然被人轻轻一敲,那一声如此轻微。然而听在她耳里却像打雷一样,她噌地一下跳起来,握紧崩玉,手心里汗水淋漓,心跳得几乎听不见呼吸声。外面那人低声道:"璇玑,你睡了吗?"是禹司凤的声音。

她一听到他说话,全身犹如虚脱一般。顿时软了下来,挣扎着奔过去推开窗户,不等他跳进来,便狠狠扑进他怀里,颤声道:"司凤!司凤!"

禹司凤紧紧抱住她。反手关上窗户,将她抱上床,抚上她的脸,只觉她额头上全是汗水。他低声道:"是天界出事了?我看今天来的那金甲巨人是传令官,官司传旨报令,上界有什么旨意?"

璇玑心乱如麻,不知如何诉说,良久,才结结巴巴地将事情说了一遍,说到后来。忍不住哽咽失声,轻道:"怎么办?司凤!我、我一个冲动就把他赶回去了!他们……他们会不会派天兵来抓我?我家人……会不会也连坐罪?"

禹司凤将她的脑袋紧紧靠在胸前,柔声道:"不会的,别乱想。上界不会胡乱惩罚凡人,你不用担心少阳派的事。"

璇玑深深吸了好几口气,颤抖的呼吸才渐渐平静。禹司凤又道:"看起来。竟有点秋后算账的味道,连亭奴也不放过。莫非是无支祁卷土重来了?"

璇玑摇头道:"我……不清楚。无支祁不是还呆在阴间没出来吗?"

禹司凤没说话,不知想些什么,璇玑也不知该说什么,靠在他胸前。听着他胸膛里稳重有力的心跳。似乎就是最大的安慰了。良久,他突然问道:"璇玑,自己前世地事情,还记得吗?"

她愣了一下,点点头。跟着又摇头,最后低声道:"有时候很清楚,想也不用想便知道来龙去脉。可是有时候又觉得完全是陌生人的事情。和我没关系……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倘若我不去想。它便藏在里面。好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旦去想了,便再也挡不住……那感觉……像……像……"

像决堤的洪水。无论如何也挡不住,一直冲过来,冲过来,将她这半生的回忆全部洗刷,她好像不是她,不知道是谁,有一种压抑不了的苍茫和暴戾的感觉,就像在身段里藏了一把锋利的冷刃。于是她只有不去想,装作不在意。一直告诉自己那是前世,那不是她褚璇玑。那些与她无关。

禹司凤抓着她的肩膀,低声道:"你记不记得自己当初为什么会突然犯错被罚下界来历劫?"

璇玑努力地想了很久,终于摇头:"不……我不记得。好奇怪,有些东西一下子就想起来了。有些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禹司凤沉吟道:"我猜事情大约与你被罚下界有关。你不是说后土大帝他们一直等着你去杀无支祁吗?了结这段因缘。可是你却违背了天意,不知造成了什么严重后果,于是才有旨意来抓你。"

璇玑黑白分明地眼睛怔怔看着他,似是在努力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禹司凤摸着她的长发,柔声道:"不用去想了,时候应当还未到。就算你这次抗旨不遵,上面也没那么快来捉你。何况腾蛇在上面……"

话未说完,璇玑便沉声道:"别提这个名字!我宁可从来没认识过这么无情无义的人!"

禹司凤有些默然,过了一会,才道:"他不是这样地人,你应当比我清楚。"

璇玑又委屈又激动,想起腾蛇一声不吭自己跑回天上认罪,将她撇下不管,连个警告都没有, 不由怒从中来;然而不知怎么的又想起他这两年没有任何怨言地陪着她东奔西跑找禹司凤,她失落迷茫的时候,都是他陪着自己,却又恨不起来。

良久,她才恨恨出声,叹道:"算了……不管他是什么样地人……反正他已经走了……

禹司凤突然想起大半年前那个火烧云的黄昏。腾蛇面色犹如冰雪,从认识以来,他从未有过如此正经的表情。进门第一句话就是:"老子要走了。"

禹司凤以为他又打算出去找吃的,只随意点了点头,谁知腾蛇又道:"以后能不能见,还看天意。善自珍重吧。"

他这才品出点不同地味道,奇道:"你要去哪里?"

腾蛇一本正经地说道:"上面要出事,我得回去拖上一拖。只不知能拖多久,你们莫要管我。"

禹司凤那时并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以为他自己私自下界被人捉住把柄,他又不喜欢过问旁人的私事,只点头道:"事情已经这般严重了吗?"

腾蛇当时一定是犹豫着想说出来。然而不知什么原因,他却没说。只道:"老头子们生气了,大概很严重。"后来璇玑出来了,他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再后来,他执意要离开,把璇玑气得大哭一场。

如今回想这些事。终于为他捉住一些蛛丝马迹。腾蛇当时一定是先知道了上界要捉拿璇玑的事情,就在他离开璇玑去镇子上找吃的那三天,变故一定发生在那三天。想来他一定是遇到了传话的人,以为这事自己能摆平,便不打招乎自己回去了,谁知结果却是当作同党被抓。那传达旨意的金甲巨人故意提到腾蛇,一定是为了震慑璇玑,结果她气急败坏之下居然抗旨,大约也是上界想不到的反应。

"璇玑,睡了吗?"禹司凤低头轻唤怀里地少女。她半天没说话,鼻息渐沉,像是睡着了,被他叫一声,立即睁开眼睛,迷迷蒙蒙还要装出清醒的样子。大声道:"没睡!"

禹司凤不由笑了起来,在她鼻子上一捏,低声道:"先别睡了,咱们准备走吧。"

璇玑揉着酸涩的眼睛,喃喃问道:"去哪儿?"奇怪,刚才她一个人死活睡不着,禹司凤一来她就全然放松,瞌睡虫也跑了出来,只觉目饧骨软。困得不行。

禹司凤替她披上外衣,整了整头发,跟着一把抱起。道:"我们得离开少阳派,如今上界要捉拿的人是你。你不能留在这里,省得给他们找麻烦。"

璇玑顿时惊醒。所有瞌睡虫一飞而光,挣扎着跳下地,飞快收拾了一个小包袱,趁着暗夜深沉,再一次偷偷溜下少阳峰。她觉着自己简直成了做贼地人。每次都是静悄悄地来了又走,连招呼也来不及打。

一直下了山,她回头眷恋地望着黑暗中高耸入云地少阳峰,低喃:“才来了一天不到。玲珑刚刚大婚,明天他们找不着咱们,可得多伤心……”

禹司凤揽住她的肩头,道:“以后若有机会……还能回来的。”

若有机会……他们真的还有机会吗?两人都不知道答案。

按照禹司凤的说法,尽量往人多噪杂的地方投宿行走。这样天界人就不方便随便抓人,毕竟任何事情牵扯到凡人,都是麻烦。

当他们大白天投宿在山下一家客栈中地时候,璇玑倚着他地胸膛,快要睡着,睡前喃喃说着:“司凤……司凤我绝不会让他们把你抓走……”

禹司凤叹了一声。 轻轻拍了拍她地脸颊。

“咱们先去庆阳找柳大哥,只但愿不要去迟了。”他说。

结果这句话让璇玑地瞌睡虫再次跑光,说什么也睡不下去,两人只得匆匆忙忙结了帐,急急朝庆阳赶去。

第五卷凤凰花开 第二十九章 均天策海(二)

出乎意料。两人连口水也没来得及喝,十万火急地赶到庆阳,却在妓院里轻松抓到正在喝酒调情地柳意欢。他见到风尘仆仆狼狈不堪的两人,半点也不惊讶,居然拍着桌子哈哈大笑起来。

禹司凤脸色发白,走过去急急抓住他的袖子。沉声道:“大哥!天界有派人来找你麻烦吗?”

柳意欢也不知喝了多少酒,完全的醉态可掬。两眼发直地瞪着他,半晌张嘴打了个大大的酒嗝。抬手用力拍着禹司凤的肩膀。笑道:“小凤凰又回来了!来,喝酒……喝、喝酒!”

禹司凤见他醉得厉害,只得胡乱答应几声,被他死乞白赖地灌了一杯酒。呛得险些喷出来。璇玑见他还要折腾,毫不客气,上前在他后颈上一个手刀。柳意欢哼也没哼一声就晕倒在地。

“璇玑!”禹司凤哭笑不得,她却拨了拨头发,说道:“走!去客栈!”他两人一天一夜没睡,就在少阳庆阳两遍奔波,加上天界地事情,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眼下见到柳意欢平安无事,心里悬着的第一颗大石头总算落地了,那一瞬间,两人都觉得腿软。互相看一眼。苦笑起来。

禹司凤将柳意欢扛在肩上,两人从妓院二楼窗口跳了下去。到了客栈,两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柳意欢用绳子从头捆到脚。省得他酒醒了就跑。跟着倒头就睡。这一觉足睡到月上中天,半夜三更才睡。

禹司凤最先醒过来。起身第一件事就是转头看捆在躺椅上的柳意欢。屋里没有点灯,阴沉沉的,隐约见到躺椅上人影幽幽,他松了一口气,回头见璇玑缩在床地角落里,睡得正香。他替她掖好被子,径自下床洗了把脸。

躺椅上的柳意欢一动不动。仿佛连呼吸声都没有了。禹司凤忽然觉得心惊。走过去低声道:“柳大哥……”

良久,黑暗里才传来一声叹息,柳意欢地声音听起来很远,很轻:“你们不应该回来。和天界较劲,说到底吃亏的会是谁?倘若你二人找个地方躲起来,我还安心些。”

禹司凤沉默片刻,低声道:“凡事不是躲起来就能解决的,就算我和璇玑真的能躲开天界追捕,大哥是要我们以后一辈子就活在内疚悔恨中吗?”

“内疚个屁!”柳意欢突然发起火来。“老子从小就告诉你,做人要自私冷血!你他妈都学到哪里去了?!要学人家玩要死死一起的招数?你以为老子喜欢这招?我告诉你,如果今天咱俩位置对调,老子鸟都不鸟你!早走人了!”

禹司凤无话可说,柳意欢喘了几声。又道:“眼下不是玩什么同生共死地时候,跑一个是一个,都留下来,就都他妈的玩完!是啊。你是事儿羽,那丫头是战神,放到天界是什么?屁都不是!你们哪里来的狗胆在这风口浪尖跑来找我?老子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他骂得实在难听,禹司凤叹道:“大哥……”

“谁是你大哥?!”柳意欢难得发了一次根。简直比禇磊发怒还厉害。

“逃走可不是我地个性!”床上突然传来另一个声音。跟着案上的蜡烛被点亮。璇玑笑吟吟的脸映在烛火后面,眉日如画。柳意欢和小女孩不晓得怎么说狠话。只得不理。璇玑笑道:“要说话,怎么不点灯?黑漆漆地,很好玩吗?”

她起身将桌上的烛台也点亮。屋里顿时亮堂不少,三人的样子看上去都有些狼狈。衣冠不整,披头散发,好像刚和人干了一大架。璇玑坐在柳意欢身边。说道:“柳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要怎么做,是我的事。可不是为了你或者是谁去死,就算死,也是我自己选择的。”

柳意欢面如死灰,嘴唇抖了两下,轻道:“年纪轻轻。不要说死!”

璇玑低声道:“不,不管是什么年纪,都不该轻易说死。你们都要我不可以和天斗,可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和他们对着干地想法,一点都没有。所以,我也不会乖乖接受他们栽赃给我的罪名,这件事,我一定要说个清楚。”

柳意欢“嗤”地笑了一声。淡道:“说清楚?和谁说?你以为天界的那些神仙会耐心听你说理吗?”

璇玑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就算最后他们还是要杀我,至少我们曾经拼命努力过,我不想莫名其妙就死掉,或者继续受什么惩罚,我不愿意那样。柳大哥。”

柳意欢抿紧嘴唇,不说话了。禹司凤忽然说道:“不错,我和璇玑的想法一样。什么努力也不做,呆呆缩着脑袋等别人来砍,我无法接受。”

屋子一时陷入奇异的沉寂中。不知过了多久,柳意欢突然清了清嗓子,没好气地说道:“你们俩到底要把我捆到什么时候?老子腿脚胳膊全麻了!”

禹司凤赶紧给他解开绳子,想到他俩当真是胆大妄为。就算柳意欢再怎么没大没小,他也算是个长辈,他们居然做出捆绑长辈地行为来,委实可怕,然而不知为何又那么好笑。

柳意欢见他嘴角有一丝笑意,便翻了个白眼,“给我端点水和吃的过来!要饿死老子吗?”他现在俨然成了老爷,指使两个小辈给他忙上忙下,好容易伺候他吃喝完毕,两人也稍稍整理一下。璇玑正打了水洗脸,忽听柳意欢说道:“我这天眼。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放在我身上,渐渐不能控制了。”

什么叫不能控制?两人都诧异地看着他。柳意欢缓缓摩挲着额头上那个小肉缝。不知想些什么,过了一会。才又道:“天眼能让我看到许多前因后果,只要是我见过的人。无论是否万里之遥,我都会知道他即将遭遇什么,曾经遭遇什么。几乎没有我看不到的事情,但,只有几件事我看不穿。知道是什么吗?”

他定定说道:“我看不到自己地过去和未来,也看不到璇玑你的过去和未来。这说明天眼也不是万能地,天眼自然出自天界,那么对天界便没有一点作用。所以。关于这件事地结尾,我也看不到。”

说道这里,他似乎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不,也不能说完全看不到。我说的失控,便是指这个了。我有强烈地不详预感,天眼偶尔会在梦境中透露一些事情给我,譬如我会被天界抓起来,处以极刑。但真切的东西却看不见。它不听我地使唤,在梦境中向我发出警告,我无法控制它。而且,我的妖力一年不如一年,想来拥有天眼是要付出代价地。拥有它多久,便要付出多少代价,我的妖力被索要光之后,剩下地只有我的健康和生命了。于是我想,是时候将它取下了,我至少还得留着一条命去看女儿的转世……”

禹司凤听他提到女儿,便低唤了一声:“大哥。你女儿还没转世吧……至少等她转世……”

柳意欢低声道:“或许等不及了。说到底我还是个自私的父亲。每每都是为了自己的事情弃她不顾。就算她转世,我也没脸面去照顾她。”

他叹了一声。抹了抹脸,又道:“天界这次的事,我用天眼没法看,也和你们一样莫名其妙。不过既然发生了,不如给你们说说大天眼和小天眼的区别吧。我这个就是小天眼,知悉万物的因缘结果。还有一种大天眼,璇玑你应当见过,那次在少阳派,那天上裂开的。便是大天眼了。诸神有事没事就用它来看看凡间或者阴间,那是无论相隔多远,都可以一瞬间看到下界情况地大天眼。既然用上了它,我想上界一定有人随时监视你们,不管去什么地方,大天眼都能看见,所以我说……让你们逃。其实也没有意义。”

他苦笑起来。

禹司凤沉吟半响,突然说道:“我倒有个主意。眼下再赶去东海之滨,只怕也来不及了。何况东海太大,鲛人生活在水里,一时根本找不到。不如咱们直接去阴间找无支祁,他应当还没出来,否则离泽宫那边不会没动静。倘若他肯帮忙,那再好不过,请他照看柳大哥和少阳派,顺便去东海找亭奴。我和璇玑,就去昆仑山。”

柳意欢一听无支祁地名字。脸色顿时一黑,哼了一声:“他肯帮忙?石头也会开花!还嫌不够麻烦?非要扯上这么个会来事的人物!”

禹司凤笑了笑,“大哥对他有偏见,我倒觉得他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他和璇玑前世也有一定牵扯,璇玑被罚下界历劫,说不定便是因为他,于情于理。他都不会亏欠她。他若肯帮忙,倒真是了却最大的心愿了。”

柳意欢只是冷笑,并不说话。璇玑急忙说道:“好啊!这个主意好!我同意!咱们马上就去阴间!”说罢她从自己地袖袋里掏出两枚玄铁指环,道:“这是上次我和……腾蛇去阴间时留下的,就是以前六师兄在不周山做眼线的时候带回来的。司凤那边应当也有两枚吧?你和析大哥也去过了阴间。”

禹司凤也掏出两枚指环。想了想,皱眉道:“只有四枚,如果无支祁答应的话,咱们这边可是五个人啊,加上紫狐。”

柳意欢又哼了一声:“那死猴子若没有点本事。怎么会让天界那帮神仙如此忌讳?小小不周山哪里能困住他!神茶郁垒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眼下均天环和策海沟都在他手里,要不怎么说那帮神仙柿子捡软的捏?不去找他。反而来找咱们的麻烦。”

“策海沟?”璇玑耳朵尖,“那是什么?”

“听说是这两样都是不得了地神器,均天环以前被金翅鸟当作圣物,用来提升妖力,那策海沟嘛,就是无支祁本人持有地东西了。没人能逃过策海一沟,那玩意很不得了。”

璇玑“哦”了一声,回想那次在阴间见他,好像没看到他身上有什么钩子,他藏在了什么地方?

柳意欢突然一皱眉头,又道:“我很早以前听过一个传说。均天策海本是一个天神地宝物,不过后来那天神不知为何失踪了,宝物却留了下来,过了很长时间不知怎么的又流落到凡间,被人拿走。那传说究竟是不是真的姑且不说,均天策海却是真正存在的,到底不是下界之物。离泽宫想要回均天环。只怕后患无穷。”

璇玑拍手笑道:“柳大哥,你别再啰嗦啦!再说下去天都亮了,咱们快走吧?先去阴间。回头我和司凤还得去昆仑山呢!……对了,为什么要去昆仑山?”

禹司凤眉头微微一挑:“那是天帝在下界的花园,天光开阖的时候,有天梯可以去天界。这事总要找上面的人说个清楚。”

第五卷凤凰花开 第三十章 均天策海(三)

俗话说得好,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干柴那个烈火,天崩那个地裂。。。这等套戏虽然恶俗,但紫狐无时无刻不在心里盼望着它会发生。从无支祈大大方方开口让她留下来陪他开始的那一刻。她就一直用如狼似虎的眼神窥视他。

倘若他下一刻就上来抱住她。贴着耳朵说一些甜蜜的情话,跟着解开她的衣裳——哎呀,这可怎生是好?她简直期盼的口水都要流出来。眼下她可不是以前那毛茸茸的狐狸了,无支祈喜欢美人。她正投其所好。就这样娇切切的站着一旁,楚楚可怜的看着他,不信她不动心——这不,他不是走过来了吗?

“小狐狸。”他温柔的抱住她,吐息在她面上,令人陶醉。紫狐故作娇羞的抬头看他,欲言又止,他也欲语还休,半晌,才到:“你眼皮抽筋了吗?怎么一直在眨.”

紫狐呆住。

他又道:“还是喜欢你毛茸茸的样子,多可爱,抱着睡觉一定暖和极了,你不能变回去吗?”

她还是呆。

他还在说:“这鬼地方又阴有潮湿,呆了千年,真是风湿病都要出来,快,用你的皮毛给我暖暖。”

紫狐吞了口口水。艰难的开口:“等。。。等等。无支祈,你不喜欢我变成人的样子吗?”她不信他有眼无珠,赶紧扭着腰身转一圈给他看:“看!细腰长腿美貌如花,你没长眼睛?!”

“哦。”一般般啦。他抠着鼻孔,一幅勉强勉强的样子,“我更喜欢你毛茸茸的样子。”

“你这蠢货!”紫狐勃然大怒,一脚踹上他地面们。将他踢翻在地,跟着赌气跺脚跑出去。外面还是老样子,白雾缭绕,什么也看不见。紫狐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胳膊,心中一会委屈一会愤恨。

反正他眼里永远不会有她。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男人啊啊啊啊啊?她末矶了半天,没人理她,只得偷偷转头瞄进屋子,无支祈还维持着方才被她揣倒在地的姿势,动也没动一下。

这样的时刻,他会想什么呢?

紫狐走了回去,一直都到他脑袋旁,轻轻坐下,毛茸茸的大尾巴“刷”的一下。甩在他脸上——她果然还是变回了狐狸。“我。。。不是故意的啦。”她见无支祈一直不说话,以为他生气了,只得委委屈屈的道歉。“也没用劲啊。。。疼吗?你、你别不理我。。”

尾巴突然被他一把抓住,紫狐尖叫一声。天翻地覆,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哈哈大笑的搂进怀里了,他的脸贴着她缎子一样柔软光滑的皮毛。左右蹭,一面叫:“还是这样好!真暖和!”

某些时刻开看。他真得像小孩子。

紫狐挣扎了几下,终于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下巴贴在他胸口上。不动了。停了一会,两人就像以前一样,天南地北的胡聊起来,千年的障碍仿佛一下子变得不存在,她还是他可爱的小狐狸,他也还是她心中偷偷仰慕爱极的男子。

是谁说过,两个人的关系中,谁先爱上了。谁就要多吃苦。为了那个人,会一再的降低自己。最后一直埋进泥土里去,他会成为自己的整个世界。虽然这样的事实令她无奈,但只要能在一起,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她再也没有变成人形,知道他不喜欢。全天下所有的女子在他无支祈眼里都是美女姐姐,要亲要抱要蹭在一起,唯独她紫狐不是。从某方面来说,虽然令人绝望。但在反过来思考,在他心里。她也算独一无二的,她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南山有乌,北山张罗。乌既高飞,罗将奈何!命之不躁,冤如之何?她等了千年。想要的结局并不是如此,可是兜转了一圈,还是回到原点,这便是她的缘法了,强求不得。

两年的时光很快就过去,在紫狐眼里就像只过了两天,或者两个时辰。一晃眼便流逝掉。就像她昨晚作的梦,梦里与他携手千年。恩爱甜蜜,开花结果——也不过是一场梦的时间,睁开眼,一切都不同。

每天早上紫狐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在无支祁衣服上把口水蹭掉,今天也不例外,用力申了个懒腰,尖尖的嘴巴朝下面一蹭——嗯嗯?怎么是一堆湿漉漉的茅草?她嗖的一下跳起来,吐出蹭进嘴里的茅草。左右看看,却见屋门打开,无支祁抱着胳膊站在外面仰头望天,神情很是严肃。

她几步就窜上他的肩头。毛茸茸的尾巴勾住他的脖子,娇滴滴的问道:“你再看什么?”

“哦,我在夜观星象。”他说得可正经了。

夜观?星象?紫狐抬头看看灰蒙蒙白茫茫布满雾气的天空,这里除了雾什么也没有,哪里来的星象给他看?

“现在是白天吧。你就会装模作样。”紫狐舔着自己的爪子,她是爱干净的好狐狸。

“笨。”无支祁指着自己的心口,道:“用眼睛就是花上一万年也看不到。用心去看。。。我有预感,那帮神仙要做一番事情了。”他肩胛处似有东西在灼灼跳动,隐约竟拉扯出一丝疼痛,“均天策海也有反映了。”

紫狐瞪圆眼睛看了半天。除了雾气还是啥也看不到。她叹了一口气,跳下无支祁的肩头,回头道:“用膝盖用鼻孔也看不出什么,算了。回去啦。这里阴沉沉的,有什么好看。”

无支祁回手扯住她的尾巴。道:“回哪里?咱们的准备走啦。”

“走?”紫狐挣不脱他的魔手,气急败坏的大叫:“放开我!尾巴也是你能拽的吗?!”

无支祁硬是把她拉回来,勾在胳膊上挂着,笑道:“走拉走啦。是时候离开这鬼地方了。千年都没吃什么东西。嘴里淡出鸟来!小狐狸,咱们出去喝上一千杯美酒再说!”

啊啊?真得要走?紫狐这才真正反应过来,抬头问他:“走去哪里?离开阴间吗?可是。。。他们。。。”

“谁管他们!老子要出去,谁敢拦?”他露出一口白牙,笑的张狂放肆,“老子出去,欠债的还钱,欠人情的还人情,该怎么逍遥怎么逍遥。拦我的,都别想活。”

语毕。他纵身一跳,眨眼便消失在茫茫白雾中,只剩身后的小茅屋孤零零的矗立在荒野里。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影缓缓浮现在茅屋前,一人贴着门缝看了一会,似是确定人已经走了。低声道:“就这样放他出去,不知又要闹出多大的事端来。神荼郁垒只怕要遭殃。”

另一人并没答话。半晌,方压低嗓子道:“无法,旧缘法已尽,这新缘法究竟如何,上天也不知道。且看他们如何做吧。”

“那猢狲不是个省事的,若再次捣乱,又当如何?若他二人联手,又该如何?”

那人沉默良久,道:“杀。”

只此一字,便道尽所有。

。。。。。。。

将翱翔天空的苍鹰囚禁起来。有朝一日突然放开锁住它的锁链,它会有怎样的反应?紫狐一直认为人的傲性是会随着时间与经历的推移而渐渐磨损的。起初无论怎样棱角分明的性格。最后都会被打磨成光滑的面子。被擒获的苍鹰,会有大半宁可留下吃现成的。选择忘却流连天空的自由快感。

可是再见到无支祁脸上那熟悉的光芒时,她突然发现,时间在他身上几乎是停止不动的。无论他被囚禁多久,都无比渴望自由,他眼里那夺人魂魄的神采。到今天也没有褪色,令他神魂颠倒。

和所有陡然重获自由的人一样,他在天地间欢畅的跳跃吼叫着。仿佛浩荡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都属于他一个人。他也不知翻了多少个筋斗,最后哈哈大笑。将她一把捞起,纵身便跑,足尖在地上一点,飘飘欲飞。

他们到底是怎么出阴间的,她也说不清楚。只是眼前原本雾气弥漫,突然就变成了黑夜慢慢,腐朽气味的风拂在面上,那是真正的地狱的味道。“这是什么地方?”紫狐死死的咬住他的头发,防止被他颠下来,模糊的问着。

不象是不周山,不周山虽然不分昼夜,永远是暗夜。但绝没这么黑,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周围没有一点声音,已有腐烂的气味悄悄蔓延。呆久了,简直要让人发疯,若不是无支祁就在身边,她真是忍不住想尖叫。

无支祁笑了笑,“这里是最底层的无间地狱,到了最后,就没有肉体上的刑法了。任何人往这地方一丢,无论多么强韧,最后都会无止境的发疯,痛苦不堪。”

紫狐不由毛骨悚然。

“没有希望——这才是世间最残忍的事情,不是吗?”他笑道.

他住的小茅屋就在无间地狱的最顶端,好在那里还有白蒙蒙的广,对任何人来说,有光明,就有希望,所以他还没发疯,还活的嬉皮笑脸。

“那帮神仙对我也算仁慈啦。”他将紫狐丢下来,她吓得尖叫起来。张口死死咬住他的裤子。眼泪鼻涕一起流出来,“你要干什么?!”她吼得声嘶力竭。

无支祁蹲下来拍拍她毛茸茸的脑袋,柔声道:“抱歉,委屈你一下。退开些,别靠近,我有点事要做。”

紫狐使劲摇头,咬着他的裤脚就是不放。无支祁只得放弃,站了起来突然抬手在左边肩胛处狠狠一抓,霎时间,万到光芒从他心口处绽放出来。犹如漂浮的绸带一般,缓缓旋转,像黑夜里璀璨盛开的光之花。

那刺目的光芒立即引起周围的躁动,深沉的黑暗里似乎有人爱悉悉索索的说话,走动,靠近。紫狐侠得瑟瑟发抖,那些看不见的东西是最让人恐惧的,恍惚中,只觉有冰冷的手摸上她的脊背,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叫。就在他尖声大叫的同事。无支祁的手上多了一团剧烈闪烁的光芒。晃一下,顿时长了一人多高,隐约想一根弯曲的钩子。

他漫不经心的笑着。将那钩子提在手里,耍两全,荧荧流光飞舞,然而在强烈的光芒,也无法突破无间地狱里的深邃的黑暗。他嘿的一笑,陡然大喝一声,纵身而起。

紫狐只见到一道巨大的光芒在空中闪烁,像一条矫健的银龙。紧跟着,一声剧烈的轰鸣,仿佛天地在一瞬间裂开一半,整个世界都开始颤抖,那到光芒越拉越长,简直像横亘在黑暗里的一根柱子。地面向陡然沸腾的汤锅。翻滚扭曲,她不管怎么用瓜子抓紧地面,走回被摔得七荤八素,滚来滚去,像油锅里的豆子。

“刺啦”一声巨响,紧跟这是轰隆隆。空空。紫狐在地上不停翻滚,几乎要被那剧烈又可怕的声响炸聋了耳朵。她死死捂住耳朵,在最后一刻绝望的抬头——那到光芒斯裂开了整个黑暗!像初升的旭日,从一个月牙尖变成了辉煌万丈。光芒覆盖下,深邃的黑暗伸出无数只苍白的手,无助的挥舞,是乍见光明的狂喜?还是畏惧?

她闪过最后一个念头。再也受不了地面剧烈的震荡,晕了过去。恍惚中有人将她一把抱起,脸贴着她柔软的皮毛,又叫又笑。像个小孩子:“小狐狸!你看!耍了好打一场”

第五卷 凤凰花开 第三十一章 均天策海(四)

他用策海钩干了什么,紫狐是不晓得,反正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出了阴间。高耸入云的不周山,就在身边。阴冷的风,将远处的说话声送了过来,依稀是元支祁在和人唧唧咕咕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