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已经沉寂了很久很久了。

紫色身影凭空飞掠而来,缓缓落在亭子上,四面的垂帘随即扬起。

“不用伺候了,退下去吧。”

昊天淡淡地开了口,负手背对着已经等了许久的傒囊。

“干爹,干娘究竟怎么了?”傒囊低声,虽是低着头,却是一脸的认真。

“退下吧。”昊天仍旧是那淡淡的语气,在琴台旁缓缓落座。

“干爹,干娘是不是出事了,出什么大事了,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傒囊还是不走,他着实想不透,也不敢想下去。

干爹能丢了干娘一个人回来,那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才会有的结果呢?

昊天不语,没有多少表情,一落座,琴台上便缓缓出现了那琴弦还未完整的相思琴。

修长的手指轻轻挑了挑第二琴弦,随即划过第三第四第五琴弦,随和手才在琴弦上游离起来,一拨一挑,尽是认真。

这琴声很是空灵,犹如深山老林里传出的晨钟暮鼓声音一样的空灵,只是,这曲调却是诡异无比,明明漏了好几个音,却偏偏能成曲调。

曲调同这音色一样空灵,却隐隐透着诡异的气息,且这气息随着曲调的承转起合,越来越浓。

“干爹,到底…啊…”

傒囊这话未说完,一口鲜血便骤然喷了出来,下意识地后退。

昊天还是没说话,低着头,续续弹着,指尖上都流溢出溢彩的紫光来,随着那来来回回的动作,在琴弦上划出了一道道梦幻紫的流光。

“孩儿告退。”傒囊不敢再多停留,转身急急就走,在待下去,非得被这琴声逼得五脏六腑都碎了不可。

他只见过干爹弹奏这相思琴一次,也不过是稍稍试了试琴音,并不成曲调。

这第一次听到曲子,没想到这琴的威力竟然如此可怕,干爹也不过是随意弹的,而这琴弦也都还未全部寻找到呢!

如果有朝一日,琴弦全部归位,干爹真正拥有了这般神器。

那时候的一曲承转起合该要了多少人的命呢?

傒囊想都不敢想,忍不住打个哆嗦便急急出宸宫了,还是赶紧把相思弦的消息打听清楚吧,毛东西被囚禁后,这件事就落到他头上来了。

渐渐地,琴音越来越响,从高亭里传出,传遍了黑得无边无际的宸宫里。

昊天还是面无表情,低着头,修长的手不停地在琴弦上游弋。

“砰…”

突然一声杂音,断了曲调。

琴弦不断,倒是昊天的手被割伤了,鲜血瞬间染了琴身。

他这才停了手,仰头朝前面看去,缓缓站了起来,宽大的袍袖轻轻一扬,眼前的黑便犹如便掀开的垂帘一样,推到两旁,紫流光直直流溢到水阁的方向,视野顿时开阔。

他顾不上手上的伤,亦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魂落魂,负手立在高亭上,静静地看着黑漆漆的水阁顶楼。

幽幽蓝的琉璃泪顽皮如她,从他怀中缓缓探了出来,似乎等他的反应。

见他没有任何反应,便一跃而出,绕着他打转,十分亲昵地往他心口上蹭。

突然,他闷哼一声,就这么冷不防地双膝重重跌了下去。

疼!

找不到任何形容词来形容。

他一手死死按在心口上,一手按在地上,却终究是忍不住,翻身落地,控制不住地满地打滚起来。

而那幽幽蓝的琉璃泪似乎急了一样,一直往他右手上蹭,似乎想入他的心。

“为什么!”

终于,他出声了,疼痛难掩。

“究竟为什么!”

“怎么做才是对的!”

“为什么!”

那虹桥一般横跨琴亭和水阁之间的紫流光渐渐地暗淡而去,周遭又恢复了原本那无边无际的黑暗。

垂帘散落,亭内的紫光也渐渐暗淡。

再听不到他任何的声音,随着紫光的暗淡消失,这一切也都被淹没在黑暗之中了,谁都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在继续发生着。

只有那一抹幽幽蓝,若隐若现。

而此时,圣君回宫却不见圣后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宫里内外。

晴阁这,若离刚刚破门而入,惊得在屋内做好了一桌饭菜等他归来的夕颜惊碎了碗筷。

“夫君…怎么…怎么了。”

她确实是惊了,自从发现了若离的秘密后,伺候地越发的小心翼翼。

“琉璃没有回来,她为什么会没有回来!”若离关了门,喃喃自语,这才冷静了下来。

“我…不明白夫君的意思。”夕颜蹙眉,那消失她还不知情。

“圣君回来了,自己一个回来,琉璃没回来。”若离说着,愣愣地跌坐在榻上,此时的表情是如此真实。

夕颜一下子就读得出来,一个字,慌。

“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夕颜低声问道。

“他们说圣君的样子很奇怪,失魂落魂一样,你去问问傒囊,快去!”若离急急说道,声音骤然大了。

夕颜又是一惊,连忙道:“夫君莫及,我现在就去!”

说罢便急急出门去,握着丝帕的手一事都放在心口上,她确实被他如此的慌张惊了。

很快夕颜便回来了。

一进门,若离便又是大声,“怎么样?”

“傒囊说他也不知道,问了圣君好几回,圣君都不回答他。”夕颜如实说道。

“一定是出事了!”若离急得来回踱步,心下越发的不安。

“夫君莫急,圣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

“昊天都带不回她,一定是出大事了!”傒囊几乎是粗爆地打算夕颜的。

夕颜连连退了好几步,手都揪住了领口。

“你去问问昊天,去试试,快!”若离几乎是吼的。

“是。”夕颜的声音突然恭敬了,才一转身,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

她也知道可能是出大事了,她也知道他会急,可是他即便因孩子的事情再怨她,都不曾如此凶过她。

恋了五百年多年,痴了五百年多年,努力了五百年多年。

怎么可以因为这一两次而放弃呢?

问就问吧。

她加快了脚步,依旧寻婢女三三去,目前也就只有三三能带她入宸宫了。

然后,寻了许久,都不见三三,无奈只得在宸宫门口守着。

等了大半日,正无奈想走,一道凌厉的紫光却瞬间从她身前飞掠而过,那凌厉之气险些伤了她。

“圣君!”

夕颜大惊,连忙追了过去,纳闷不已,圣君似乎很奇怪。

然而,当她追到了后院的竹楼前便惊了。

只见昊天早已晕厥在竹楼前的阶梯上,一脸苍白,一身狼狈,而一颗幽幽蓝的琉璃珠模样的光球竟是缓缓地没入了他的心口!

夕颜下意识的后退躲避到一旁,惊得目瞪口呆,那琉璃珠子是什么东西?

正文 【暂时不回来了】

寂静的后院,那同这一片冰雪天地完全不相衬的一座幽静的阁楼前,昊天孤单单地倚躺在阶梯上。

至今仍旧晕迷不醒,而心口上一直萦一层朦朦胧胧梦幻一般的幽幽蓝光,良久都不曾散去,也不曾暗淡。

夕颜在一旁看得惊诧,这种诡异的幽幽蓝光她见过的,这天地间也就只有圣后琉璃才拥有吧。

方才那琉璃珠子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可以没入圣君的心口。

而圣君这又是怎么了?

是早就已经受了重伤,还被这琉璃珠子所伤的?

夕颜狐疑着等了许久,看了许久。

直到三个多时辰后,昊天心口上那幽幽蓝光才开始渐渐暗淡下去。

夕颜的身子越发的往一侧寒雾里缩了去,提心吊胆地,总觉得自己似乎撞见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样。

迟疑了许久,怎么都不敢上前搀扶昊天。

突然,原本已经暗淡下去的蓝光乍地大亮,只见昊天冷不防一跃而起,终于是醒了。

蓝光不过乍现而已,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而昊天,俊朗的眉头微蹙,手不知觉缓缓覆上心口,似乎沉思着什么。

夕颜见状,动都不敢动,只安安静静地隐在寒雾中看着。

心惊胆战地等到了昊天离去,她才敢松一口气。

好险好险,方才哪怕是一个不小心,都有可能被昊天发现的。

也顾不上多想,急急转身就往晴阁去,落荒而逃一样。

她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那幽幽蓝的琉璃珠子定是圣后娘娘的东西,而圣君将它藏在心口中了。

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回到了晴阁,一入门,迎面而来的便是依旧慌张着的若离。

“怎么样?问了吗?”若离确实慌张,他如何不慌,这一回,他不仅恢复了七情六欲,而且,记起了过往的一切。

这个世界上,他也就琉璃这么一个亲人了吧!

夕颜一怔,这才想起这事情俩,小手拍着心口,道:“找不着圣君,我…我,我到处都找遍了,怎么都找不着圣君。”

“应该在宸宫里。”若离蹙眉,这才坐下。

“夫君,莫急,臣妾去找三三去。”夕颜说着,也不待若离说话,转身就走。

她怕自己会忍不住,过渡的惊吓之后,她怕自己会承受不住若离的怒吼嚎啕大哭出来。

若离是怨她吗?

怨她如此狠心害了自己亲生孩子的性命吗?

所以如此的待她?

只是,他的性命保不住,要孩子何用呢?

夕颜深吸了一口气,逼着自己冷静,初衷不改,只为救他。

好不容易寻到了三三,却也只能引路到偏殿。

“夕颜郡主,还是你好,念旧情。”三三笑着说道。

“圣君真的没来见过毛管家吗?”夕颜低声问道。

“圣君才刚回来,我都还见着呢。”三三说道。

“怎么没见圣后一起回来?”夕颜又问。

“不少人都再议论着事情呢!奴婢也好奇着。”三三无奈说道,还是老规矩,将灯笼交给夕颜,前面就是偏殿了。

夕颜点了点头,也没再多问,怎么会见得三三转身之后,眸中那嘲讽呢?

若非毛球管家交待,这宸宫可不是她夕颜郡主说进就可以进的。

夕颜很快就到了屋内,也不绕弯子,直接问道:“为什么圣后娘娘没有回来?”

“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了?你又当我是什么人了,圣君和圣后娘娘的事情,你何时如此关心了?”毛球管家显然有些怒。

夕颜郡主这才察觉自己的失态,冷静了下来,淡淡道:“巧合路过宸宫就进来问问。”

“夕颜郡主有事不妨直说。”毛管家淡淡说道。

“圣后娘娘不回来,我如何劝得她,她有如何带若离离开呢?”夕颜郡主淡淡问道。

毛管家蹙眉,似乎思索着什么。

“毛管家,刚刚…刚刚我看到件事,不知道…”夕颜欲言又止。

“什么事?”毛管家好奇地问道。

夕颜这才走近,低声,“看到了一颗泛着蓝光的琉璃珠子,没入了圣君心口,不知道这是不是跟圣后娘娘…有关。”

“你还看到了什么?”毛管家的声音有些沉了,看样子他是料对了。

“我也是偶遇看到圣君昏迷,似乎很痛苦一样,那珠子没入他心口后他就醒了,我也没敢打扰,毛球管家我是不是撞见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了?”夕颜郡主试探地问道。

“不过是小事罢了。”毛球管家故作镇定,他当然知晓,那琉璃珠子正是琉璃泪,而琉璃,该是丧命了吧。

“毛球管家,那圣后娘娘一事…”夕颜又试探地问道,不管多追究那琉璃珠子的事情,但是,她知道,这件事定没那么简单的。

“你不用等了,圣后暂时是不会回来魔宫了。”毛球管家淡淡说道。

“什么意思?”夕颜不解。

“看好若离吧,圣后娘娘没那么容易回来的。”毛球管家淡淡说道,一脸的凝重。

“毛管家,我诚心帮你,还望你也诚…心。”夕颜郡主沉了声音,鲜少如此的凌厉过。

“郡主,回吧,老朽说了会帮你就会帮你,这件事,你和我同乘一条船的。”毛球管家说着,转身躺了下去,没打算多理睬。

“为何你一定要琉璃离开圣君?”夕颜忍不住问道。

“因为,她是煞星,她会给圣君带来灾难的。”毛球管家骤然厉声。

夕颜一怔,欲言又止,终是转身离开…

而此时,昊天早已恢复了。

端坐在紫玄大殿上,心口里满满的,那种空洞洞的感觉又少了一点点,心跳喜欢更有力了。

他懒懒地坐在主位上,俯瞰殿下那一男一女。

这两人来觐见似乎还从未如此巧合地遇见过呢。

汐妖,凌彻。

沉默,谁都沉默着。

“鱼聿回妖界了吗?”还是昊天先开了口。

“嗯,说是奉圣后的命,伺奉了几个月。”汐妖如实说道。

昊天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圣君,属下已经寻遍妖界,并无相思弦的消息。”汐妖禀道,妖界一统之后,并没有出什么大事,而斩影也正在被渐渐遗忘。

“下去吧。”昊天挥了挥手。

“是,属下告退。”汐妖恭敬行礼,并没有丝毫留恋地退了出去,至始至终都不曾看凌彻一眼。

凌彻突然笑了,道:“圣君,臣还未你会留汐妖呢。”

昊天冷哼,道:“留何用,怎么,忘不了?”

“听闻圣后娘娘没用同圣君一起回宫,圣君会想她吗?”凌彻反问,那一双狭长的眸子仍旧是笑得灿烂好看。

“人界本就该立后了,不是吗?”昊天转而问其他。

“一拖再拖,皇后这位子事关重大,且还有四妃之位,沂轩这一回都为难了。”凌彻答道。

“还要多久?”昊天沉眸,不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