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头绪,毫无记忆,越慌越胡思乱想,越胡思乱想就越慌。

双手努力地撑着地,又一次爬起,只是,膝盖都还未完全离开地上呢,便是撑不住,双手一软,整个人重重贴地趴了下去!

良久,她都再没有动静,这云层虽薄,却是坚硬如实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又有了动静,还是双手支撑在地方,将脑袋撑起,精致绝美的小脸,鼻青脸肿,唇畔一抹鲜血靡靡而下。

“魔头!”她低唤了一声,累到了极致,这似乎是她唯一的支柱,让她告诉自己再苦再累,都必须撑下去!

一而再的尝试,怎么都爬不起来,亦是没有任何力气动用法术。

最后,最后她竟就这么拖着这具疲惫的身躯,一点点朝天神主殿爬了去,爬过之处,尽是血迹。

爬爬停停,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云雾里便出现了一道鲜红的血迹,从神界后门蔓延而去。

而就在这鲜红的血迹之后,一个比血好要红的身影渐渐清晰了,那颀长而有些单薄的身子竟是微微地缠着。

他穿过数百道墙界追来的时候,这里就只有她一人了,他已经默默地守护了她整整一个月了,随便心中有千百般的渴望和冲动,他始终都没有那个勇气和决心上前一步去抱一抱她,

他真的害怕,害怕哪怕是同她说上一句话,哪怕是她一个无辜、哀求的眼神,他都会心软,会终止这一切。

他双手紧握,沿着这血迹,一步一步跟了过去,心堵得呼吸都困难,视线却怎么都离不开她那疲惫不堪而又倔强坚韧的躯体。

终于,他默默地陪着她,到了天神主殿门前。

门前是浓云砌成的百级石阶。

他止步,心顿时一紧,酸楚感涌上喉咙,难受地发不出声音。

而她,已经上了阶梯,一身大汗淋漓,湿了纱白长裙,三千长发凌乱不已,好几缕发丝紧贴着她的脸颊,掩了她的小脸。

她紧紧地咬着牙关,一路爬过来,根本没有松口过,牙齿上都渗出了血,满嘴的血腥味道。

他在哭,默默无声的哭,眼泪泛如洪水,哀伤了他那一张另万物都黯淡失色的脸。

他都快要分不清楚,这万年来,他默默守护着的,究竟是谁!到底是谁!

她都还没有停下来,他就转身消失了,他再不走,他会忍不住的!

当百阶阶梯横着了一道完全而刺眼的鲜红血迹,她终于停了下来,就瘫在门边,侧着头,全身上下,唯一有力气再动弹的也就只有这一双眼睛了。

她没有哭,也没有笑,不是不开心,也不是不想哭,只是她连哭和笑的力气都没了,独独那一双灵眸里流露出的笑意,单纯的开心,就是开心而已。

她看到了她的魔头,这个无心的时候,让她哭让她笑,有了心,还总惹她哭惹她笑的大魔头。

他安然无恙,安安静静地躺着榻上,盖这那件华丽紫袍。

“傻魔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能说话了,只是,千言万语都化成了这么一声亲昵的低唤。

随后,她就这么晕厥了过去。

这一睡,迷迷糊糊中,还是有意识的,有牵挂的,不失之前,似乎没心没肺,什么都不顾,一睡就是整整一个月。

几日里,迷迷糊糊中,醒醒睡睡好几回。

终于,这次醒来,她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舌头,疼得终是彻底的清醒。

她呀,一入昊天骂的,就是一个彻底的大傻帽,看似精明凌厉,一旦爱上了,就不顾一切,什么都不计较,只为他好。

清醒了,深吸了一口气,一个翻身便急急爬了起来,她还谨慎地扶在门框上,这一回终于是站稳了。

“魔头…魔头…魔头…”她傻傻地笑着,一步一步朝他走了去,终于看到了他的脸,他确实睡着了,一脸安静,呼吸匀称,原本苍白的脸恢复了不少血色。

“魔头!魔头!魔头…”她唤着,似乎怎么都唤不够,揉着他的脖颈,小脸缓缓地贴到他那起伏着的胸膛,口中喃喃依旧,却渐渐地听不清楚她的说什么了,渐渐地成了哽咽,哽咽之后,便是低低的抽泣声…

她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来,不敢躺太久,不一会儿还抽泣着,却一边胡乱抹泪,一边小心翼翼爬了起来,就挨着他身旁躺着。

“魔头,只要你肯醒来,多久我都等。”她说着,伸手将他的脑袋掰了过来面向自己,看着他,又认真道:“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了,神界安静地可怕,什么动静都没有,不知道她们是不是还被冰封着。等我休息一会儿,却把后门密道封了,我们就住这里不出去了,好不好。”

说着,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来,双眸骤然大睁,随意便又无力地垂下,“魔头,你对昊天的承诺算是兑现了,要是小主子没事那该多好,我们就从此不出神界了,不管彼岸想做什么,我们哪里都不去了,我陪你千千万万年,心不死也不灭。”

是啊,她还要救她的小主子呢,她不能这么自私的。

如果是好?

她想着想着,突然有了一个念头,只是,随即又自己打消掉,她不可能把魔头丢在这里的。

反正她死不了,即便是真身中了寒冰,也只是一直一直的冷,解不了也死不了的!

思索着,又取出了一枚紫冰晶药丸,急急吞了下去。

解药就快要养出来了,救了小主子,她就真的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找一个地方跟昊天躲起来,最好是找个池塘,盖间平房,池塘里养几头鱼。

她就天天陪着魔头,旁观六界的一切变故,永远不插手,永远不出声,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哪里。

越想越美好,苍白的唇畔缓缓勾起了一抹笑,而这个时候,她眸中那一抹仅存的深蓝终于是完全地退去了。

她就这么傻傻地笑着,待一身力气全都恢复了,这才起身来,替昊天盖好了那华丽紫袍,指腹轻轻地抚过他那安静而俊美的脸,沿着俊朗的眉目,高挺的鼻梁,看似薄幸的唇边,一寸一寸而下,随和便是认真地检查这具身体。

寒冰裂,于他,究竟是怎样的一种伤害呢?

如果,他没有遇到她,那么现在的他,定是一统了六界,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王者了吧。

如同毛东西说的,他是天生的无心者,没有任何牵挂,是天生的王者,能造就出一派丰功伟绩。

如果是那样,他一定会像现在这么难受了吧,也不用受制于人。

琉璃第一次觉得无心,是如此快活的一件事!

她打量了周遭一圈,骤然手一扬,四面八方的云雾垂帘便如轻纱一般飘落了下来,一室顿时暗淡了不少。

她还没来得及去多想,昊天究竟怎么了,他究竟还有多久才会醒,又或者,他永远都不会醒来了。

她开始忙忙碌碌了起来,她先是把整座天神主大殿绕了遍,每一处犄角旮旯都不放过,而后又将这一整大片宫殿都检查了一遍。

如她所料,一个人影都不见。

再之后,她几乎是把正个天神界都转了一遍,除了天神门那些尸骨,再也见不到其他了,唯一另她惊诧的是,独孤明月不见了!

灭神台边不见独孤明月的尸体!

难不成是她逃了?

她又在后面密道里察看了一边,也不见任何蛛丝马迹,她仍旧不谙熟结界,只做了个简单的结将后面密道封印了。

这时候,她才低着头,步步往天神主大殿走,不知道又再思索着什么。

或许,是不愿意面对吧,或许,是害怕吧。

她突然又笑了,有些自嘲,方才还那么想见他,现在却不敢了。

一直没有认真去想的问题,只当那魔头是昏迷而已,可是…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是上了阶梯,到了大门前。

“傻帽,我还以为你不见了…”

熟悉的声音竟然就这么淡淡地,突然而然地传了过来,其实,他已经站在门前,很久很久了…

给读者的话:膜拜姐妹的月票支持…

正文 【异样】

他就站在大门前,虽是一身飞溅满血迹的白衣,却一点儿都不狼狈,还是如此的俊逸出尘,一身清华之气圣洁不已,却又隐着邪佞,矛盾极了。

他那深邃的犀眸直勾勾地看着她。

而她,仍旧是低着头,方才明明听到了他的声音,竟还一动不动着。

她这是怎么了?

他不语,唇畔却缓缓地勾起了一抹笑意,步步朝她走来,脚步声越踩越重。

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记忆停留在她搀扶他往天神主殿走。

这女人是出去做什么了吗?就这么放心把他一个搁在这里?索性是诸神的神魂都被冰封在亡命的躯体内,再无危险,否则他昏迷的这段时间,怕是任何人都可以随时取了他的性命吧。

“嘿,傻了?”终于,她在面前止步,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脑门。

琉璃还是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怎么了呀,这是?

“嘿,真傻了呀?”他笑着,又问道,心想这女人定又是小看他,以为他再也醒不过来了吧。

就这时候,琉璃的身子突然颤了。

“怎么了?”昊天一急,猛地撅起她的下颔,这时候才看得清楚,这女人那小脸,又是傻,又是愣,楚楚可怜,想哭却又强忍着,这是一个怎样的表情呢?

终于,她泪眼迷离地看向了他,哭腔浓浓道,“魔头,我们成功了,诸神灭,整个神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这一战已经结束了,没有波及人间,这一劫已经过去了,我还活着,活在第七条命上,你也还活着,过去了,真的都过去了!”

“是我的错,总让你担惊受怕…”他的声音很温柔很温柔,很轻很轻,犹如叹息一般,说着,轻轻地将她拥入了怀中。

他就等着她哭,等着她嚎啕大哭一场,再慢慢询问她一切。

可是,良久良久,她都不哭,小气的鼻尖在他怀里蹭着。

“哭吧。”他柔声说道。

“我都哭了好几回了!呜呜”她这才大声说话,无奈又有些气愤,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情绪。

“我昏迷了多久?”他蹙眉,看向前方,似乎在云雾里发现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也昏迷了,醒来发现一切如常,就只有灭神台那里独孤明月不见了。”她如实说道。

而他,却是松开了口,冷不防狠狠地一挥袖,顿时一阵轻咳。

脚下的云雾散开,那道血迹就这么清晰在目,她挥去了自己一身血迹,自己都没有发现地上还留了血痕。

他眉头紧锁,拉着他,沿着这血痕快步走着,一路到了神界后门密道处。

“这是…”他终于开了口,一脸的狐疑,怎么会有这么一道血痕,仿佛是擦出来的一样。

“我也不知道,我都没有发生呢!”她答得那么轻松,转疯卖傻很是在行,她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她说没看见的,就是不存在的!

“是从天神主殿带后门,还是从后门到天神主大殿,应该是有人受了伤,一路爬过来的!”他认真说着,蹲了下去,细细察看。

“奇怪,会是什么人?”琉璃装模作样地狐疑问道。

“我昏迷后还发生了什么?”昊天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把你送到大殿里,自己都撑不住也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你都还没醒呢!”琉璃还是答得神态自若。

昊天没说话,似乎又发现了什么,上前几步,急急单膝跪了下去。

“哎呀,别看了,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管是什么人,反正我们没伤着便好,你赶紧过去灭神台那里瞧瞧,我看独孤明月是跑了。”琉璃很是认真地说到。

只是,昊天没反应,指腹轻轻地抚过那血痕,那分明是一双小手,这神界,除了琉璃,还有谁的水会如此的小巧,如此的熟悉感呢?

琉璃心下有些不安,正要挥开遮掩的烟雾,昊天便起身了。

“发现什么了?”琉璃还是狐疑地问道。

“没有,什么都看不出来,算了。”昊天淡淡说道,眸中隐着的一丝疼痛,或许连琉璃这么个做戏高手都看不透吧。

一如他不刻意去提起她真身被烧一事,这件事他也藏在了心中。

他不知道哪一天她才会知道他的痛,或许,就是明天,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

但是,他知道的是,心痛,是永远不会减弱一丝一毫的。

突然之间发现自己是如此的无能,连自己的女人都难以保全。

彼岸!

无论如何,这个仇,他今日就彻底的记下了!

此仇不报,他枉为人夫!

“嗯。”琉璃这才安心,拉着昊天往灭神台而去,一路上一直都在同他说话,发现昊天再没有多问什么,这才彻底放心。

两人到了灭神台,见了绞刑架还在,不见灭神鞭,也不见独孤明月。

“灭神鞭呢?这东西一般不会离开灭神架,除非是被人带走了。”昊天蹙眉说道。

“不会是独孤明月带走的吧?”琉璃问道。

“有这个可能,寒冰裂,诸神魂只是被冰封在躯体内,尚且为亡,独孤明月的修为远远高原诸神,怕是趁着这机会逃脱了。”昊天认真说道。

“没有理由,除非她身份重伤,否则不会这么丢掉杀掉你我的大好时机,而且,她若是放出诸神魂,即便是你我没有昏迷,以这伤痕累累的情况,也难以应对,她不可能这么笨的!”琉璃急急说道。

她根本就忘记了一切,就像灭诸神魂,伤独孤明月的那个人不是她似的!

这下子…她可真的不是装傻了…

“多看看诸神。”昊天说着,自然而然地又牵着她的手,转身就走。

然而,一道天神门前,昊天便都惊了。

琉璃还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站在一旁看着昊天将一具具尸体察过去,眉头紧锁。

昊天的脸色则是越来越沉,连神鸢的一一察看了过去。

“怎么了?”琉璃急急上前,不解地问道。

“诸神…神魂灭!”昊天一字一句认真说道。

琉璃脸色一变,惊诧地说不出话来,足见这件事的严重性。

联合他俩之手,面对诸神魂加上一个独孤明月,都没有多少胜算,究竟是什么人有如此大的本事,而且不留任何痕迹!

她早就来察看过一遍了,若不是昊天看出来,她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

“难道是灭神鞭…”昊天喃喃出声。

“那独孤明月呢?不可能会是她的!”琉璃连忙出口,独孤明月有杀雷诺的理由,但是完全没有灭了诸神的理由!

“没有理由。”昊天淡淡说道,仍旧察看着那些尸体,确实没有任何打斗过的痕迹,方才从神界后门密道一路过来,一切都如常。

“那只有彼岸了,或许,是他带走了独孤明月!”琉璃淡了声。

“天下也就只有他一人有这本领了吧。”昊天淡淡说道。

“他又想做什么?魔头,你不觉得奇怪吗?如今神弩和魔弩都在你手上,他却从来不会刁难你,跟没有杀你之心,以他的能耐,或许,比这诸神还难对付!”琉璃道出了很关键的疑点。

昊天一脸沉思,这个问题他早就想过好几回了,看样子最关键的还在于他体内这颗琉璃心里吧!

彼岸于他,一直不过是逼,逼他出手而已,从来就没有真正想要过他的性命。

而此时,琉璃正盯着他的心口看,亦是想到了这关键点上。

两人心照不宣,奈何这颗心是万万动不得的。

“琉璃,得圣弩,寻第七琴弦,我们要知道的一切,都在天地史书上,既然彼岸不杀我,我就有筹码同他斗了。”昊天说着,眸中一抹阴鸷瞬间掠过。

琉璃点了点头,道:“也不知道如今人界是怎样的情况,我们先回魔宫去吧,七夜那该有消息了。”

“不管怎样,回去了先休息一阵子,这些事都交给我来做。”昊天认真说道。

“要休息的是你好不好!”琉璃说着,撅起了小嘴。

“好好休息,养好了身子,等这一切都结束了,给我生个魔界少主吧。”昊天突然提起了这问题,孩子。

琉璃一怔,随即就羞红了脸。

孩子,她还从未认真思考过这样的问题,想想要当妈,她就紧张。

“什么时候呢,还有心思开玩笑。”羞着,不由得睨了他一眼,转身就先走。

昊天这才长叹一声,看着她的背影,良久良久才追上去,方才就差一点点没忍着,将她隐瞒的秘密脱口而出。

他暗暗发誓,永远都不会再提起那一地血迹,他一定要尽快寻出可以救她真身的药物,什么都不说地偷偷留给她。

只要她愿意,他可以当作当作这两件事从未发生过,他从来就没有看过她的真身!

“魔头,快点,发什么愣呢!”琉璃回头来,催促到,苍白的小脸上尽是笑容,美中带俏。

至少,现在神界大战一事已尘埃落定,他们可以松一口气了吧。

虽然,她一身的伤,累得都快没力气了,可是她还是开心的,也要魔头开开心心的。

昊天快步走了过去,无奈看着她,牵起她的手。

“魔头,笑一个,至少咱们对沂轩的承诺兑现了,魔头,记住了,越是艰难的时候越要没心没肺地开心。”琉璃认真说道…

正文 【过客离,萱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