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天没有回答,又迈出了步子,没走几步,身影就这么在黑暗中缓缓消失不见了。

兔子站了很久很久,看着空荡荡的巷子,渐渐地开始抽泣,哭声渐大,她就这么蹲了下去,她不是故意的,她也知道最难过的一定是昊天,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可是这么多年来,她把所有的事情都藏着,一直骗娃娃,一直跟她解释,她都快忍不住了。

她哭着哭着,冷不防站了起来往黑暗中流窜而去,她要去找娃娃和若离,她要告诉他们,他们爹爹终于出现了,她要告诉娃娃,她终于可以有名字了…

她离开后不久,昊天的身影却有一次从黑暗中缓缓出现。

他并没有走,他一步一步往那空荡荡的咖啡屋而去,他缓缓上回旋铁梯,他才走了几步,就看到了右侧墙壁上挂满了一整排相框,一张张相片里都是灿烂的笑容,是两个孩子,两个对他来说,真的是完全陌生的孩子。

可是,他一眼就知道那是娃娃,她的五官跟琉璃那么像那么像,一样的精致一样的美丽。

他就这么傻愣愣地站着,傻愣愣地看着照片里那个小丫头,安静的眸中盈满了泪水。

他似乎又看到他的傻帽,思念,是不是真的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即便看着女儿,仍旧只想着她…

正文 【空无一人】

直升机缓缓地在山顶草坪上降落,白泽兴奋着,一直没给三少电话,只想着亲自把人送到他面前来。

他当然满腹的不解,这两个孩子的年纪跟三少比起来,真的相差很多很多,怎么就会是他的孩子呢?

不过,三少就这么个神秘的人,他认识他多年了,也不见他老。

好像当初认识的时候,他就那副模样,至今还是那样子,眼角连一条皱纹都没有,有时候他都会怀疑,那家伙指不定不仅是异能者,而是还不是人。

下了直升机,白泽笑呵呵地道:“也不知道他在不在,反正他一定是会回来的,里头没有什么下人,就一个老管家,脾气跟你们父亲一样古怪,你们自己应付吧,反正我人带到了,什么都不说。”

若离只白了他一眼,而娃娃根本就直接无视他。

兄妹俩还是手牵着手,往别墅走去,似乎该说些什么的,娃娃却一直沉默。

终于,还是若离开了口,“娃,不管怎么样,先问清楚,别使性子,爹爹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的。”

娃娃没有回答他。

“娃。”若离止步,蹙眉。

“他把娘还给我,我就原谅他。”娃娃低着头,一字一句说道。

“如果可以,他比你还希望娘回来。”若离淡淡说道。

“要不,他让我娘看我一眼,我就原谅他。”娃娃又说道。

若离心头一紧,也不知道该怎么劝,牵着娃娃无奈继续往前走。

穿过了一片小树林便看到了那山顶别墅的全貌,别墅并不大,而且很简单,两层楼高,一楼架空,前面是片草坪,草坪里有个很大的游泳池,远远看去,二楼似乎就只有一间房间,外头只半圈走廊。

若离认真地观察着,娃娃却一直低着头,任由他牵着。

白泽跟在他们身后,这才察觉出娃娃对三少似乎没有亲情,而且敌意浓浓,他并不清楚事情的真相,摸了摸手机,还是没有打出去,不打也罢了,反正经常打他手机,他都是不接的。

别墅是开放式的,没有围墙,很快若离和娃娃就止步在游泳池旁了,两个人却呆若木鸡一般,看着水中,一动不动。

“喂,没见过这么大的游泳池不成?”白泽笑着说道,正想寻个位置坐,却突然看到不远处地上隐约躺着个人。

他大惊,连忙快步走了过去,不安着将那人翻了过来,这下子可是惊得他脸全白了,连忙大喊,“你俩过来,这里不安全!”

他一样是异能者,这点状况根本吓不到他的,只是,状况是出在这别墅里,而这个人正是三少管家,这该是多大的一件事。

然而,任由他喊,娃娃和若离仍旧没有任何反应,两个已经在游泳池旁蹲了下来,傻乎乎地看着水中,若离唇畔竟还泛起了一抹干净的笑容,他们看到了什么?

白泽无奈,只得边检查管家的尸体,边拨出昊天的电话,奈何手机里嘟嘟嘟直响,一直没人接。

他只得让山下的警卫叫人上来了,而这一边,娃娃终于开了口,“哥,这就是离殇吗?”

“嗯,就是离殇宫。”若离喃喃出声,他们看到的是水中离殇宫的幻象。

和当年魔界里的离殇宫简直一摸一样,似乎就是从那里搬过来的,只是,他知道,那不过是个幻术罢了,并不真实。

娃娃突然站了起来,若离都来不及拉住她,她就这么倒头栽到水中,入水后,幻象还是没有破灭,她仿佛就置身在当年的离殇宫里,她轻轻触碰了触碰最上面的漫游的龙鱼,发现自己脖颈上一直戴着的那鱼骨项链,那没有尾巴的鱼骨居然泛出了金灿灿的光芒,同那紫龙鱼,红龙鱼,银龙鱼的光芒交相辉映着。

若离在岸边,见娃娃就在离殇宫里漫游,亦是忍不住一头栽了下去,追着娃娃而来。

他们缓缓往下游,到了那宫殿楼宇,若离牵着娃娃停在了一个巨大的珍珠蚌前面,那珍珠蚌闭合着,他试图去撬开,怎么都撬不开。

他们屏住了呼吸,娃娃似乎明白若离的意思,摇了摇头,挣他的手,坐在珍珠蚌上,双臂环抱着自己,似乎就打算这么一直坐下去了,若离无奈,只得陪着她。

而此时,水面上,匆忙的脚步声接连而来,须臾之间,整个别墅便被一批异能杀手守住了,警卫领着个医生匆匆而来,白泽则是蹙眉头看着躲在水底的两个孩子,也不知道他们这是怎么了,竟跟三少一样躲在空荡荡的水底,什么都没做。

是的,他看不到水底的幻象,昊天设下了结界,只有在离殇宫里待过的人才看得到。

白泽也管不到那么多,转身往一旁而去,急急问道:“怎么样?我检查过,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伤口,会是中毒吗?”

医生推了推镜框,笑着道:“白少,你大惊小怪了,这是很正常的脑充血抢救不及时死亡,不是什么刺杀,让周遭的人都散了吧,三少可不喜欢这么喧闹。”

“脑充血?”白泽狐疑着。

“他这把年纪了,虽有异能,也敌不过生老病死,脑充血很常见的,再说了这地方,有什么人能轻易进得来吗?”医生笑着说道。

白泽看向警卫,问道:“昨天到今天这段时间,有谁来过?”

“阿離还有她带的一批杀手,是来复命的,那时候三少还在。”警卫如实回答道。

“什么时候走的?”白泽又问道。

“没待多久就走了,阿離受了重伤,下手的人急着带她回医院。”警卫说道。

“她走到时候,三少走了吗?”白泽又问。

“白少爷,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三少的行踪,你都不知道,何况是我呢?”警卫无奈说道。

白泽没说话,只挥了挥手示意所有的人都退出去。

“白少爷,池子里那两个人是你带来的?”警卫小心翼翼问道。

“尸体带走,自己跟三少交待去,那两个人的事,跟你没关系。”白泽冷冷说道,这才大步朝游泳池走去。

正文 【父女终相见】

很快,人都全都散去了,周遭恢复了寂静。

白泽蹲在游泳池边,一手支着下颌,无奈地看着水中的两个孩子,却没想到,这么看着看着,两个小时就这么过去了。

终于,他站了起来,大喊道:“你们俩再不上来,我就下去捞人了!”

只是,没有人理睬他,娃娃和若离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巨大的珍珠蚌上,看着游鱼在眼前游来游去,两个人似乎都陷入了沉思。

“喂,三少回来了!”白泽哄骗道。

只是,一点儿效果都没有。

终于,他灵机一动,急急往右侧走去,一脸的阴鸷,狠狠地按下了开关,瞬间而已,游泳池四壁的排水管全都打开,正池的水形成了好几股水流,分别朝那水管口涌去,形成了好一个小旋窝。

这下子,水中的幻境顿时支离破碎,离殇宫就这么坍塌消失在水流之中。

若离急急抱住娃娃,冲天而上,两个全是湿透了,落在岸边,水流了一地。

“有什么事,也得上了岸再好好商量嘛。”白泽一脸无害的笑,缓缓走了过来。

娃娃却是缓缓地抬头,杀气渐浓,浓得若离都下意识地拉住了她的手,而白泽,骤然止步,同样地感受到了杀气。

“哥,放手。”娃娃喃喃出声,那声音仿佛从冰寒的极地深处传来的。

“娃,我们乖乖地坐着等爹爹回来,好不好。”若离劝说道。

“我先杀了他。”娃娃的声音仍旧很低很低。

“娃娃,是你带我们找到爹爹的!”若离说道。

“他毁了离殇宫,他毁了我的家。”娃娃冷声。

“那不过是幻象而已,不过是个幻象结界罢了!”若离急急解释。

“我不管!”娃娃怒声。

白泽步步后退,他很清楚,这小丫头不是他可以奈何得了的。

可是,他听不明白她的话,离殇宫?

水底并没有什么幻象,这里唯一可以看到幻象在海上,但凡走到长廊尽头的人都看得到的。

“逃!”突然,若离冲他大喊,而瞬间而已,娃娃手中的紫流光就这么流溢而出,幻成了一道利箭,“咻”地一声,直直朝白泽飞射而来。

白泽想跑,可是,箭都已经到了他眼前,他转身,身后是一堵墙,他根本来不及跃起。

他无奈,只得看着娃娃此时仇恨的目光,他真的不明白,这孩子滔天的恨意究竟是为什么。

紫光利箭就这么射到了他心口前,只是,就在即将没入的瞬间,整根利箭却是瞬间涣散,就这么凭空消失了,甚至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留下。

他猛地睁眼,朝娃娃看去,却见娃娃一脸的惊愕。

他下意识地回头,只见楼顶走廊里,站着一个颀长的身影。

“老三…你终于…回来了。”白泽的声音都颤了,这时候才感觉到恐惧,屁滚尿流急急转身,快步而楼上去,恨不得离那小怪物远点、远点,再远点!

而昊天,站在楼上,就这么愣愣地看着娃娃。

他刚刚让离殇多有的人都去找,却没有想到,回到这里就这么遇到了,琉璃留给他的女儿,他们的孩子。

如同见那照片一样,他第一眼就认出了她来,她比照片上还要大一些,还要漂亮,跟琉璃还要相似。

他就这么站着,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他慌着,从他狠心冰封琉璃之后,他似乎又回到了从前,无心的从前,再也没有人能让他有亲近感,再也没有人能让他有归属感,甚至,再没有人能同他有任何肢体触碰。

娃娃仰着头,看着他,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她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就是她的爹爹,为什么他如此的清瘦,为什么他目光里全是哀伤,为什么他的身影,如此的落寞。

为什么,他可以如此安静,为什么他没有冲下来,抱她,为什么她看不到他眸中的欣喜。

他一定也认不出她来吧。

“爹爹!”若离却是脱口而出,他认得的,即便是一身现代的打扮,他也认得的,却同时惊诧于他的容颜不来,这么多年了,他和娃娃还有兔姑姑溪囊都变了,都遵循了人界生老病死的规则,全都变了,为什么他还是没有一点儿变化。

昊天还是站着,而娃娃就这么下意识地,开始后退,没几步,她转身就走。

若离看了看昊天,又看看娃娃,急急追了上去,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爹爹还站着不动。

“老三,那个孩子应该就是你女儿吧,她会冰封术,刚刚的紫流光你也看到了,老三,你还愣着干什么,难不成你认不出她来了,还是你们父女之间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不成?”白泽急急说道。

昊天这才缓过神来,喃喃出声,“女儿…”

“就是啊!”白泽一脸不可思地看着他的反应,心下顿惊,“你不会是蒙着我的吧,她不是你女儿?”

终于,昊天动了,身影一移,就这么落在娃娃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娃娃低着头,不语,绕过他,继续走。

只是,须臾而已,昊天又挡在了她面前。

她转身,往相反方向走,奈何,没几步,还是被昊天挡住了,又转身,身后却还是昊天。

终于,娃娃止步,猛地抬头看着他,只是,撞入了他那深邃而哀伤的双眸,娃娃怔了,她终究是恨不下去,她就这么眨巴地大眼睛,盯着他看。

这么近的距离,她终于看得清楚他的憔悴,他过得一点儿都不好吧。

昊天没说话,就这么缓缓蹲下了下去,大手缓缓地将娃娃拥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拥抱过一个人了,他都快忘记了那种感觉。

他还是没说话,就这么拥抱着她。

可是,娃娃却是惊了,根本没有想到他的身体是如此冰冷。

下意识地,她伸出了小手,缓缓地搂住了他的脖颈,仿佛她才是个大人,给予他安慰。

父女俩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见到彼此,似乎有了默契,皆是一言不发,而若离就在一旁远远地看着,他记得清清楚楚,爹爹就从来没有拥抱过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娃娃一直在等着昊天开口,可是,他依旧一句话都没有。

终于,她忍不住了,冷不防就这么松开了手,猛地一挣扎,挣脱了他的怀抱。

“为什么不让我娘看我一眼?”娃娃终于说话了,一开口便是质问。

“我想封住她最后一魂。”昊天亦是开了口,声音淡淡的,并没有回答娃娃的问题。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娃娃怒声。

“寒冰融,天地成为一片汪洋,穿越旋窝才会出现,你娘最后一魂才有机会穿越到现代,超过天地规则,摆脱天谴。”昊天又说道。

“即便如此,为什么你不见我一面?为什么你不跟我商量?”娃娃又怒声。

“你娘一定还活着,我一直在找她,会一直找下去的。”昊天淡淡说道,像是自言自语。

娃娃却是直摇头,笑了,冷冷地笑了,“你没有十足的把握!对不对,你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这个办法可以救我娘,你至今都不清楚她的下落,甚至不清楚她的生死,对不对!”

她是如此的聪明,只言片语,便可直抵他的心窝,犹如一把利箭一样,刺入了他的心窝。

她完全说对了,他真的没有把握,他自欺欺人地一味等待下去。

他看了她一眼,又伸开了双臂,仍旧想拥抱她,他不想说话,就想拥抱她,太久太久没有如此温暖的感觉了,他的人身还在,可是灵魂却是冰冷的。

只是,娃娃退了,不停地后退,明显的拒绝。

他怔住了,良久良久,唇畔勾起了一抹无奈的笑,竟然就这么转身径自离去。

“你站住!”娃娃怒喊出声,一阵恐惧感突然涌上心头,是不是爹爹不要她了呢?

是不是他本来就不要她的呢?

“有个问题,我忘记问了!”她大喊。

他这才止步,并没有回头。

“你是不是爹爹?”娃娃脱口而出。

一旁的若离和白泽全惊了,这样的质问,意味着什么。

见昊天没有回答,娃娃急了,又是大喊,“你是我爹爹,为什么你一直不来看我,为什么你连个名字都不给我,为什么我娘走了,你就不要我了?”

“你娘没有走!她还在,她一直都在!”昊天骤然厉声,转身飞掠而来,就站在娃娃面前,那清俊的面容,凌厉的骇人,又一次冷声强调,“你娘没有走,她还在,她一直都在!她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娃娃长大了口,从小到大就没有被这么凶过,她长着口,却哭不出声音来。

而昊天,再没有看她一眼,转身缓缓朝二楼而去。

“呜呜…我恨你,你不是我爹爹,你不是你不是你不是!我没有爹爹,我天生就没有爹爹!”娃娃终于哭了,埋首在若离怀中嚎啕大哭。

而二楼上,昊天安安静静地,沿着走廊往屋后走去,他仍旧坐在走廊的尽头,安安静静地看着前方一片汪洋大海。

安安静静地别墅里,就只有娃娃再哭,不管若离怎么劝说,她都停止不了。

白泽无奈,走了到她身旁来,淡淡道:“丫头,你别这样啦,三少思妻成疾,病得都无药可救了,你主动点,你去安慰安慰他吧,等他好了,他一定会疼你的。”

正文 【作假】

医院中,阿離的麻药才刚刚退去,人还迷迷糊糊着。

多年来一直跟在她身旁的手下,正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为她销苹果,苹果皮没有端过,回旋地垂着,很是好看。

这病房却是昏暗着,并不明亮。

阿離的脚踝裸露在被单外,还包扎着白纱布,也不知道怎么了,她腹部和肩上的伤一样仍旧包扎着。

“離姐,醒了呀!”那男子一见她动了,连忙放下水果刀,倒了一杯水过来。

阿離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正想动,却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停止了动作。

男子却小心翼翼将她搀起来,靠在枕头上,水喂到了她嘴边,“離姐,麻药退后,还会有点疼,我问医生了,他说不碍事,这个小手术还是成功的。”

“留疤了吗?”阿離淡淡问道。

“不是很清楚,过几个月就看不出来了。”男子回答道。

阿離没说话,掀起被单,小心翼翼地缩起了脚,男子端着水无奈退到一旁。

她做了植皮手术,在脚踝上硬是换掉了一块皮,为了不留下明显可以察觉的伤疤,她甚至换掉了一大块好好的皮肤,让缝合的伤疤留在脚腕里。

“離姐,你别动,让医生来拆吧!”男子说着,连忙按下了手边的响铃。

阿離也真没敢自己动手去拆开那白纱布,淡淡道:“这两天,三少那里可有什么消息?”

“听说一直跟这他身旁的管家突然脑充血而亡。”男子如实回答道。

“脑充血?怎么会这样?那管家我见过两回,还健朗着呢。”阿離说道。

“大伙都奇怪着你,这件事白泽少爷先发现了,他好像带了客人去,三少这两天都没有提管家的事情,估计会就此作罢了。”男子回答道。

“客人?白泽带了什么客人?”阿離狐疑着,除了那管家,白泽,三少还同什么人熟悉的吗?

“不知道,就只知道山顶有客人来,警卫的嘴可严实着呢。”男子如实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