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笑:“璇玑,我不是浮萍,我也有需要关心的东西,除了你以外的。”

她顿时无言,想想确实如此,她在这方面好像霸道得很,和玲珑有一拼。

想到玲珑,她顿时有了些净身,将胸前那个小瓶子拿出来看了半晌,才道:“等你能下床走路的时候,我就可以安心离开,去庆阳请亭奴帮忙救玲珑了。”

“你要一个人走?”这下轮到他意外了。

璇玑急忙摇手:“不……我的意思是,我暂时离开,你留在这里好好养伤,等救了玲珑,我和她再一起来格尔木找你。”

禹司凤沉吟一会,才道:“也好。我这个伤势起码要半年才能痊愈,耽误这么久,只怕那些妖魔有异动,先把玲珑救回来是要紧。”

两人互相订好了下半年各自的计划,这才觉得安心,相视微笑。璇玑红着脸,低声道:“司凤……我、我可以抱抱你吗?”

他有些意外,不过还是推开了被子,张开手,笑道:“过来吧。”

她轻轻靠过去,双手抱住他的胸膛,把脸小心靠在他胸上,周围满是他那种熟悉的气味。这种气味让她心安,好像终于确定了什么。那利刃贯穿胸膛的一幕终于还是过去了。他安然无恙,还活着,在她怀里。

禹司凤抱着她的肩膀,在她头发上轻轻抚摸。璇玑像一只被人疼爱的猫,就差舒服得喵喵叫了。她眯着眼睛,轻轻说道:“要不,我晚上留下来陪你睡觉吧,我、我不想走。”

禹司凤的手僵了一下,很快又滑下来,将她的长发拨到后面,手指沿着她娇美的颈项曲线划过,最后捧住她的脸。

“璇玑。”他唤了一声。

她不经意地抬头看他,他忽然低头,吻上去。四唇甫相接,只觉她樱唇香软嫩滑,令人神迷。怀里的少女微微蠕动了一下,似是疑惑,紧跟着,却软了下来。双手软绵绵地勾在他肩膀上,宛转相承。

他的手缓缓梳进她的长发里,一时舍不得放开纠缠地热烈的唇齿,胸口隐隐作痛,不过不是伤口,是因为心跳太快。

“璇玑。”他吻着她的脸颊,喃喃叫着她的名字,“不要离开我……”

她只觉意乱情迷,埋在他怀里,全身都似要融化一般,当即点了点头,怔怔道:“好,我不离开……我陪你睡。”

她没有听明白,不过也不要紧了。他低声一笑,紧紧抱着她,再一次深深吻下去。

当然,他肯定不会同意璇玑留下来陪自己睡的建议。长辈们估计都在隔壁的客房里关注着呢。除非他想脱一层皮,否则就算受伤,也最好安分点。

过了两日,禇磊他们便赶回少阳派了。临走时的千叮咛万嘱咐也不必多说,倒是禇磊最后说的那句话,让两个年轻人沉默了很久。

他说:敏言的事,暂时先不要插手。他如果找来,就当作敌人,不得手软。

言下之意,已经将钟敏言当作叛徒了。

送走三个长辈,璇玑和禹司凤脸色的都不是很好看。默默坐了一会,璇玑才道:“他不是叛徒。”

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禹司凤却立即明白了,排排她的肩膀,安抚道:“敏言做事自然也有他的道理,我想,总有一天他能回来,将一切因果告诉我们,我相信他。”

他真的还能回来吗?璇玑没有说话,只觉心口郁闷,抬头望向窗外的阳春丽景。树上已然长出新鲜的嫩芽,天空碧蓝如洗,流云若纱。这样美丽的阳间景色,他很久都看不到了吧。

漫天的云彩仿佛都化作那个莽撞少年的笑脸,嘴角闲闲地扯着,露出满口白牙,漂亮的眼睛炯炯有神,笑骂她:你这个傻子,就不能专心一点?!

璇玑微微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六师兄现在正在做什么?会不会也和他们一样,靠在窗前,望着不周山漆黑的夜空发呆?

“璇玑?”禹司凤叫了她好几声,终于把她的魂喊回来了。

“啊啊,什么事?渴了还是饿了?”她立即走到床边,努力做出贤惠的模样,拿起手绢去擦他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

禹司凤满脸黑线地推开她的手,叹道:“我是说,你也最好尽快动身去庆阳,不要再拖,我的伤势没什么大碍,只需要静养就好,你不用为我操心。”

她失望地“哦”了一声,嗫嚅:“可是……你还不能下床……我会担心……”

禹司凤将胸前的绷带轻轻扯下来,很快心口附近的那道伤疤就落入璇玑的眼里。若玉的那一剑刺得极快,以至于外面居然看不出什么严重的伤势,但却致命。

“呃,你不要乱动!快上药再包好!这样的伤不能吹风的!”

璇玑一把将窗户关上,转身给他拿药。眼角撇到他赤裸的胸膛,脸上忍不住一红,但她并不是忸怩的人,羞了一下便立即过去为他清洗伤口,换上新药。

“我说没事,就没事。”他低声说着,垂头看她洗净双手为自己涂药。呼吸拂过她耳边,果然红了一片,她的耳朵看起来就像是半透明的玛瑙做成一般。

他一时情动,忍不住低头又在上面一吻。璇玑手颤得差点把药盒打翻,低语:“别闹……万一弄疼了……”

话音未落,忽然见他右肋下并列着四颗黑色的珠子,约有半个拇指大小。先前他一直裹着绷带,自己没发觉,此时和阳长老走了,轮到她上药包扎,这才发觉。

“这是什么?”她立即发问,伸手摸了摸,只觉硬邦邦的,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

禹司凤脸色微变,隔了很久,才道:“这是封印。”

封印?璇玑愕然地看着他。禹司凤勾起嘴角,笑道:“比如你们捉妖,捉到之后要用封印封住,不让他们继续兴风作浪。这个嘛,差不多就是类似的。”

妖魔?璇玑更糊涂了。

禹司凤“嗤”地一声笑出来。靠回床头,懒懒说道:“骗你的,这是离泽宫的一种饰物罢了。你知道,离泽宫古怪的规矩一向很多。”

哦,原来如此!璇玑立即释然,他说的没错,离泽宫古里古怪的规矩特别多,面具青袍,加上不能婚娶,如今再多一条在肋下钉几个珠子,好像也显得没什么大不了了。

她迅速给他上完药,换了新绷带,又瞥见他的衣物放在床头,最上面放着一张面具,苦着脸,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你还留着它呀。”璇玑把旧绷带随便塞一团丢在桌上,回头坐到床边拿起那个面具看,是不是还用手敲敲,邦邦响。

禹司凤面无表情地接过面具,在上面抹了一下,良久,低声道:“还在哭啊……这样没用的东西。”

说完将它随手一抛,丢在床里面。

“司凤……”她默默看着他,“你……你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

他微微一笑,柔声道:“没有,我是想,今晚会不会有个大胆的姑娘再和我说陪我睡。”

璇玑格格笑了起来,脱了鞋子跳上床,躺在他身边,道:“我现在就陪着你,以前经常和玲珑睡一张床,她睡觉可霸道了,要占大半边,你可别像她那样。”

是这样吗?他苦笑两下,躺下来陪她说话,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很多很多话。最后他终于觉得疲惫,闭上眼沉沉睡去。恍惚中觉得旁边的少女靠过来,埋在他怀里,似是要找一个温暖的归宿。

他抬手揽住她的肩膀,希望可以做一个好梦,梦里有她。

第三卷无心璇玑 第四十二章 骗局

过得数日,禹司凤的伤势好得越发快了,自己已经可以扶着墙慢慢走路。璇玑花钱请了一个人来照看他,嘱咐了一番,这才放心离开格尔木,御剑飞往庆阳。

赶紧把玲珑救回来,然后和她两个人一起回格尔木,陪司凤把伤养好。三个人再一起去不周山,把六师兄接回来。璇玑想到这个美好的过程,忍不住喜笑颜开,这段时间的郁闷顿时一扫而光。巴不得前脚到了庆阳,后脚就带着玲珑离开少阳。

鉴于去过一次庆阳,她早已熟门熟路,先去柳意欢的狗窝找一圈,果然不在家。她只得回头找去娇红坊。想来这个人不学好,每天流连花丛,连带着亭奴也遭殃,被迫与他去妓院胡天胡地。

此时正午时分,娇红坊里安安静静,没几个客人。璇玑一进去,立即吸引了众多目光。那老鸨眼力甚好,一下便认出她是上回来闹事的几个强人之一,立即打点精神,陪笑道:“这位姑娘,是第二次来了吧?要找几个姑娘陪你喝酒解闷?还是先吃些糕点茶水?”

璇玑心道我又不是男人,找什么姑娘喝酒解闷。然而回头看桌上放的点心,到底有些犯馋。她一路御剑过来,关山万里也不用花费半天功夫,但御剑毕竟也算个体力活,她不由得饿了,不好意思说话,只盯着人家的点心发呆。

一旁乖觉的婊子们立即把点心端给她,璇玑认出其中一个圆脸的女子。上回就是她在她脸上亲一口,说她可爱。于是立即展开笑颜,道:“姐姐也吃吧。”

那妓女受宠若惊,回头看看老鸨,见她一个劲丢眼色,便大胆吃两块点心,逗璇玑说话。

“姑娘怎么又来这里?这看不是什么好地方,年轻的小丫头们不该来的。”

璇玑急忙说道:“我来找柳意欢,他在这里吧?他身边是不是跟着一个坐着轮椅、面目清秀的男子……”

话未说完,只听二楼传来一个大笑声:“我说怎么今日眼皮乱跳,原来是你这小丫头来了!既然来了,怎么不上来找我?”

她一听这是柳意欢的声音,惊喜异常,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楼,果然见柳意欢衣衫凌乱,胸怀大敞,倚在门上咧出一口白牙看着自己,那笑容、那气派,一如既往地猥琐。

“柳大哥!”她叫了一声,扑上前急问:“亭奴呢?”

柳意欢朝屋子里努嘴,“在里面坐着呐,给你保管得好的,连根头发也没掉。”

璇玑往里一看,果然亭奴端端正正坐在屋子里,身边还跪坐着两个年轻貌美的妓女,一个喂他吃葡萄一个帮他倒酒,她看上去倒是一脸平静,没半分不适。

果然被柳意欢带坏了!璇玑瞪了柳意欢一眼,走进去,道:“亭奴,我找你有要紧事。”

亭奴抬眼微笑,一派神清气爽,柔声道:“玲珑的魂魄拿回来了吧?”

“啊!你怎么知道!”璇玑大叫起来,兴奋地满脸通红,急忙把那水晶瓶子取出来,旁边两个妓女见他们有私事要谈,便都乖觉地走了出去,在门口和柳意欢打情骂俏了好一会。

“你看!我们成功了!从不周山把玲珑的魂魄给抢回来了!”

她绝口不提是怎么抢的,只是殷殷看着他,只盼他马上说出:我们去少阳派吧,这样的话。

亭奴接过那瓶子,低头看一会,忽然微微一笑,将它放下,问道:“敏言他们呢?没一起来吗?”

璇玑面上的笑容凝滞了一下,半晌,才勉强笑道:“他们……没来。就我一个人来了。”

“在不周山出什么事了吗?”他一反先前的温和,问得很有些咄咄逼人。

璇玑心中隐约作痛,咬着嘴唇不说话。

柳意欢在后面冷笑道:“我来猜猜吧,那傻小子嘛,自以为英雄无敌,跑人家内部当探子了,对不?那戴着面具的小子也跟着,对不?”

璇玑猛然回头,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几乎将他掀翻在地。柳意欢又笑又叫:“喂喂!你还是个小丫头……老子对没长开的没什么兴趣……哇,这么热情!好吧!看你这么热情的份上……”

话未说完,他脚下一晃,被她拉扯得仰面摔倒下去,璇玑也跟着摔在他身上,撞得眼前金星乱蹦。

柳意欢呲牙咧嘴地呼痛:“喜欢就直说……动什么手……”

脸上忽然落下几滴滚烫的水,他无聊的话立即断开。璇玑撑在他身上,眼泪犹如下雨一般,簌簌砸在他脸上头发上。她双手死死扯着他的领口,颤声道:“你知道!你造就知道!你有天眼……什么都事先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柳意欢难得露出正经的表情,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轻道:“天意不可违。就算我能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难道我说了,你们就不去了?”

“可是……至少。他们不会这样……”璇玑不知该说什么,心口一阵一阵的紧缩,眼泪怎么也停不下来。

柳意欢正色道:“错。小璇玑,我这便告诉你吧,我之所以将这个天眼投来,便是为了事先得知结果。我曾以为自己能改变命运,最后才知道,无论你怎样改,只能改得了过程,结果却是无法改变的。他们就算今日不去投靠不周山,以后也会机缘巧合之下投靠,结果始终都是那样。”

他推开璇玑,自己站了起来,又道:“你心中不舒服,要找一个人来责怪,我明白。如果你怪我,心里就会好受点,你就一辈子都来恨我,只要你心里能舒服点!”

璇玑抹去眼泪,沉默良久,才轻道:“不……不,我不怪任何人。我只怪自己没本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走出这一步……”

柳意欢笑了一声,走过去,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弹,低语:“你要是没本事,天下就没有有本事的人了,将军大人。”

璇玑悚然转头,他却已坐到亭奴旁边,和他一起研究那水晶瓶子里的魂魄。

“你……”她不知该说什么。

柳意欢也不理她,抬手抓起那瓶子,轻轻摇两下,里面五彩斑斓地光点也跟着摇晃起来,莹莹絮絮,甚是漂亮。他看了一会,笑道:“我说,丫头,你们是不是被人骗了?这玩意可能是魂魄吗?”

他的话犹如晴天里突然打个霹雳,震得璇玑眼前发晕,颤声道:“你……你说的……是什么意思?那不是……玲珑的魂魄吗?”

柳意欢耸耸肩膀:“就我所知,人的魂魄可不是这样。这种斑斓轻盈的魂魄,只有动物才会有。我在这方面也不是很通啦,你要问亭奴。他知道。”

璇玑茫然地望着亭奴,他似是有些不忍心,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柔声道:“璇玑,这决计不会是玲珑的魂魄。人的魂魄是火焰状,这个魂魄,我看着,像是随处可见的野草野花的精魂……花草吸收天地精华露水成长,所以色彩斑斓……人的魂魄,只有一种颜色。”

璇玑头晕目眩,眼前阵阵发黑,双脚一软,跪在地上。不周山的那些经历犹如流水一般,一幕幕从她眼前流过。为什么乌童那么轻易地将玲珑的魂魄取出来,,为什么要连陈敏觉一并带出来……原来、原来一切都是全套!他太容易答应将玲珑的魂魄还给他们,他们就会疑心,然而和陈敏觉一起送出来,寻常人都会相信瓶子里装的一定是玲珑的魂魄。

随后他在耍点小手段,使得他们感觉到他起了疑心,自然注意力不会放在魂魄真假的问题上,然而实际上,他根本从头到尾就没相信过钟敏言和若玉!他什么也没损失,白白就骗得两人过去为他效命!

璇玑越想越觉得心惊胆战,手脚都是冰冷地。

对面两人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不忍,柳意欢叹道:“小璇玑,你不用难过,玲珑的魂魄总会取回来的,不是这次也是下次。你们这些年轻人,初出江湖,没什么经验的菜鸟,被人骗也是正常。骗个一两次就学乖啦!”

璇玑惨然摇头,脸色苍白。这一次,他们输了,彻底输了,输得非常惨,甚至还差点赔上了命,结果,什么也没换来,什么也没有。

亭奴柔声道:“你们没见过人的生魂,被糊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如这样,下次我陪你们去不周山与他们交涉,对方拿出的魂魄是不是玲珑的,我一看便知。”

璇玑听说他终于愿意陪着一起,忍不住疲惫地抹了一把脸,缓缓点头。

柳意欢点头道:“不错,我也与你们一起吧。这庆阳呆着久了,也没什么意思,别家的小花娘应当更好看才是……”

说完,他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小凤凰呢?他也没来?”

璇玑低声道:“司凤他……受了重伤,不能赶路。我请了人照顾他,留在格尔木了。”

柳意欢霍然起身,急道:“说你傻你还真傻!怎么可以把他一个人留在那个地方?!你难道不知道,他因为面具的事情,已经成了离泽宫很多人的眼中钉?!”

璇玑心中大惊,然而到底还是不明白,只得问道:“什么面具?他……他什么也没告诉我。”

柳意欢兼职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打她一顿,把那个木鱼脑袋给打醒。

他厉声道:“他那个面具是用昆仑神木做的,被下了情人咒,只有命定之人才能揭开。揭开之后面具含笑,那便等于揭开了咒语。你无缘无故揭了他的面具,咒语却没解开,这种情况下,在离泽宫是要受到重罚的!他们一定是时刻寻找机会把他带走,碍于你在旁边,没下手罢了。如今你一走,他又受了重伤,岂不是瓮中之鳖,任人宰割?!”

璇玑大惊失色,从地上一跃而起。转身跑出屋子,对下面老鸨妓女们的招呼视而不见,眨眼就消失在门外。

柳意欢赶紧推着亭奴追在后面,大叫:“等等!我也去!”

说罢一溜烟地跑出了妓院大门,当真迅雷不及掩耳,惹得众人都看着那一连串的烟尘发呆,好半天,老鸨才反应过来,他这几个月在妓院里胡天胡地的银子又赖掉了,当下咬牙切齿的痛骂,自也不必多说。

第三卷无心璇玑 第四十三章 情人咒

情人咒,命定之人,咒法没解开。

璇玑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些东西怎么联系在一起。她想起在海碗山遇到司凤,他面上那半哭半笑的面具。那就是下了情人咒的缘故吗?当时若玉欲言又止,为的就是这个?那到底是个什么咒语,可以让面具又哭又笑?如果咒语没有解开,会遭遇什么样的反噬?

她听了柳意欢的话,情急之下先跑出来,御剑往格尔木飞,飞了好一会才发觉他们没跟上,只得又找回去。只见柳意欢脚下踩着一块一人宽的巨大石剑,亭奴连轮椅带人坐在前面,刚刚好。那么大的剑,难为柳意欢驾驭起来还挺轻松,只是飞的慢了点。

他见璇玑又折回来,便把眉头一竖,叫道:“怎么走回头路!你快先去!这么会只怕还能把他抢回来!”

璇玑犹豫了一下,才道:“你……你先告诉我,面具还有离泽宫……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意欢叹道:“也难怪,那小子一向高傲,肯定不会把事实说给你听。自己一个人咬牙忍着。我告诉你,离泽宫有个死规定,一旦进了他家的门,就不许出去,更不许嫁娶。为了表示遵守这个死规定,所以人人戴上面具,只有在宫中才允许摘下来。也就是说,能看到真面容的,代表是自己人。对离泽宫来说,自己人只能是同门。”

璇玑想起四年前司凤的面具被妖魔弄坏,沮丧惊恐的模样,当时她还不能理解,与那个大宫主争辩了很久。最后他说不会责罚司凤……结果。并不是那样的,他还是受到了责罚,被下了什么情人咒。

“所以说,当年他被你们这几个小鬼看到了面具下的脸,等于是把外人当作自己人了。不管是谁的过失,总之他都要受罚。本来嘛,也不是什么严重的惩罚,最多关个禁闭,骂两句,或者打两下。大宫主喜欢他,肯定为他着想,哪个晓得你这不省事的丫头非要和人家吵,结果吵得大宫主狠了心,定了永生不给他回故土的责罚。那是最重的惩罚,你明白那代表了什么吗?”

璇玑心口怦怦乱跳,茫然地摇了摇头。

“那就代表,他从那一刻起就把一切都舍弃了。再也没有家乡可以回,从此就是一个飘零孤独的浮萍之人。”

她的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先时不痛,可是慢慢地,那痛就开始噬心蚀骨,痛的几乎要弯下腰去。所有的一切,他都没有说。他总是淡淡地微笑,满不在乎地陪着自己,她也曾任性地一位理所应当,仿佛他生来就应该陪着她,不可以离开。他当日,下了这样的决心,需要多少勇气?永远地舍弃故土,舍弃曾经拥有的一切……那是为了谁?为了什么?

所以他在那天晚上用那么悲哀的眼神看着她,所以他说要的是绝对,所以他说以后自己后悔也不行,所以他……开着苦涩的玩笑,说自己不是浮萍。

她后悔得无以复加,用手紧紧捂着脸,不知是该把自己的木头脑袋锤烂了好,还是一剑捅死自己。

柳意欢见她的泪水聪指缝里溢出来,心中也有些不忍,轻叹道:“你要是觉得对不住他……有这份感念的心,也不枉他相思一场了。”

亭奴忽然低声道:“有情还似无情……感情的事情,怎么能从表面上看。你一个大老粗,又知道多少。”

柳意欢把眼睛一瞪,佯怒道:“我怎么不知道!好歹我也是个风流倜傥的半仙大人!我上过的女人比你见过的女人还多,我怎么不知道!”

荒谬!亭奴摇了摇头,不屑与他说这些无聊的事情。

“璇玑,所谓的情人咒,就是为了这些抛弃故土也要抗命的离泽宫弟子准备的。”亭奴幽幽说道,“其实这个咒语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告诉那些选择了外人的弟子,你既然觉得外面比家里好,那么就要经历考验。倘若外面的人对你也如家人对你一般好,甚至更好,那咒语自然就开了,面具也成了无所谓的东西。倘若外面的人对你不好,你心中难受,自然而然就会反应在面具上,所以面具会呈哭相。那是内心的反映,自己无法控制的,哪怕自欺欺人也不行。”

璇玑放下手,脸上湿漉漉的,睫毛上还挂着一颗晶莹的泪珠,怔怔看着亭奴,哽咽着说道:“那……司凤是后悔了?他、他觉得我们对他不好……他心里难受?可是,我已经把那个面具摘下了……为什么……”

柳意欢皱眉道:“笨啊!昆仑神木虽然是神木,威力怎么比得过真正的神仙!你要去摘,就算是天庭里面金刚玉做的面具也随手摘了,何况一个小小的神木!被谁摘都可以解开咒语,就是被你摘不行!你根本不是真心待他,光凭了自身的优势,咒语怎么能开?!要我说,小凤凰不如回头向离泽宫认错,还有个挽回的余地,不然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被情人咒给咒得衰竭而死!”

他话说得太直,惹得亭奴一个劲朝他丢眼色,他却只当作看不到。这对小孩儿,折腾来折腾去,谁也折腾不出个结果,是时候给推一把了。不然闷到死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若是之前他和自己说这些话,璇玑只会当作一派胡言,有听没懂,可是去了一趟不周山,见了神荼郁垒,她依稀回忆起了一些什么,也明白自己前世必定身份特殊。

但是司凤说过,前世是前世,不能因为前世而影响了今生的心情。只要眼下过得快乐,那便是最最重要的。所以,前世,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她并不想探究,更不想因此受到任何困扰。

“谁说我不是真心的?”她突然开口,仿佛被抢了心爱之物的小孩子,脸涨得通红,又急又恼,脸上还带着泪水,“我是真心的!我喜欢司凤,我不想和他分开!这种心情怎么会是假的?”

柳意欢冷笑道:“好!你是真心的!那我问你,钟敏言算什么?”

璇玑脑中仿佛响了个闷雷,劈得她头晕眼花,她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柳意欢道:“怎么,我突然提到他,你心虚?我问问你,钟敏言和禹司凤,哪个对你更重要?”

这是她从来也没想过的古怪问题。就比如有人问:你母亲和父亲哪个对你更重要一样。她急道:“这个怎么比!两个都重要!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柳意欢笑了笑,“是啊,你有那么多退路,他却为你舍弃了所有退路,你还说自己是真心的?”

亭奴见璇玑脸上的申请,知道她被扰乱了。她心中空明,于情欲一事更无天分,此时强行要她承认什么,无疑是强人所难。他低声道:“你少说两句!小儿女的事情,你掺和那么多,很自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