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臭蛋的情况,这种病叫做记忆障碍,因为蠢作者以前当过好几年老师,碰到过类似的例子。不过臭蛋的原型……是我家女神的亲外甥→_→

记性障碍就是通俗说的健忘,也有种好听的说法,叫做“金鱼记忆”,就是记忆力只有短短的几秒或者几分钟。这种有先天形成的,也有后天意外造成的。基本上,不至于完全影响日常生活,跟老年痴呆症还是不同的。能够自理,能结婚生孩子,但是学习工作能力会非常非常的差。

另外,本人会很高兴,活得无忧无虑,因为他记不住烦恼。真正头疼的还是家里人_(┐「ε:)_

PS:这种病在05年的时候,就出现了科学干预治疗,越早治越有效,超过十岁基本上就没啥效果了。

第43章

第043章

比起强子一贯垫底的期末考试成绩, 臭蛋被发现是傻子这件事儿, 显然更叫大家在意。很快, 家里人就彻底丢开强子不管,转而继续追问起了臭蛋的事儿。

强子:…………我真是谢谢你们大家了!!

等赵红英把刚才在曾校长那儿听来的建议如实说了出来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这种话一听就是安慰人的, 虽然现在知识分子都下乡了, 可千百年来传承下来的观念还是没法改变的。再说了, 如果读书真的没用,为啥想当大队长最起码也要是小学毕业的?还不是因为要是不识字, 连上头发下来的文件报告都看不懂吗?

再一个, 随着近几年里, 本地人和知青结婚的越来越多了, 大家都不免对孩子读书这件事儿上了心。只要是家里过得去的,都会送孩子们来上学,哪怕明知道考大学无望, 想着最起码也要把小学给念完了。

见家里人都没开口, 赵红英直截了当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人家曾校长是文化人, 连他都觉得臭蛋没必要念书,要不干脆就算了?念书是不花钱,可课本铅笔啥的,不一样费钱吗?”

提到这个,赵红英就不由的想起了刚开学那会儿,袁弟来嫌弃旧课本,非要闹着买全新的那事儿。

说真的, 当初她之所以没给臭蛋买新的,一方面确实是因为错过了报名,再想要新的得给人家说好话帮忙,不过另一方面也是她真觉得没这个必要。

新的旧的有啥区别?真想要好的,你倒是自个儿想法子呢!

除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宋卫军,家里其他人都是靠下地干活赚工分的。可生产队的工分只能用来换粮食,当然,黑市里粮价居高不下,换点儿钱简直太容易了,可压根就没人敢这么干,反正他们公社是听都没听说的。那几个孩子的书本费是打哪儿来的?

最初的强子和大伟的确是赵红英拿的钱,可过了几年后,宋卫国就被提拔成了干部,每个月都有津贴,虽然不能跟宋卫军比,可他赚的津贴给四个孩子买书买笔那是绝对够用了。至于宋卫党,他有一门泥瓦匠的手艺,哪怕队上会干这个的人多,他干的就是比别人好,请他的人也多,即便不是哪回都会给钱,可干的多了,多多少少也能攒下几毛钱来,那也够用了。

大房二房是自个儿解决的问题,而喜宝却是单纯的在花宋卫军的钱。

也许在很多人看来,赵红英太偏爱喜宝了,对其他孙子孙女不公平,可仔细想想,她花的是小儿子的钱,跟其他儿子有关系吗?队上不缺均贫富的爹妈,可她真不是那种人。在她看来,能耐人过好日子,蠢的就糊弄着过,没的大家伙儿都过一样日子的,反正宋卫国哥仨赚来的钱都花在自个儿身上了,喜宝过得再好,也没用他们一分钱。

至于老四宋卫军……

赵红英其实是有私心的,她是最疼爱小儿子,比疼菊花更甚。尤其小儿子自打从军后就再没回过家,哪怕月月都会寄钱过来,偶尔也会写信来,可她仍是提着一颗心的。试想想,哪个部队经常要出任务,还几年都请不出假来?她不傻,即便猜不到具体真相,也知道信上所说的出任务一定危险极了。又想着喜宝是百世善人投的胎,叫喜宝多花些钱,是不是老天爷就能替她多照看下宋卫军了?

这话其实没啥逻辑可讲,就是图个心安而已,横竖赵红英所求也不多,只盼着宋卫军平安。

所以,问题又回来了,凭啥叫宋卫军出钱帮忙养侄子?欠你的?想用钱不会自己赚吗?赚不到,那就闭嘴,横竖家里也没到饿死的份上。

这头,赵红英还在想心事,那头,袁弟来抱着臭蛋就哭开了:“凭啥退学?家里连丫头片子都在上学,我的臭蛋咋就要退学了?”

话音未落,张秀禾和王萍就已经不高兴的瞪了过去。王萍还好,她本来就没啥脾气,张秀禾不同了,张嘴就怼了上去:“丫头片子咋了?丽丽她们的课本铅笔,哪样不是用卫国的津贴买的?再说了,这都啥年代了,最高领导人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女孩儿咋了?照样考大学!”

“那臭蛋更不能退学。再说这也不一定是臭蛋的问题,兴许是老师没好好教呢?”

一听这话,别说张秀禾了,家里其他人也瞪了过去。

这话说的太亏心,队上小学都建立四年半了,就独独出了臭蛋这么唯一的一个鸭蛋分。而且他们班还是曾校长亲自带的,对了,还出了两个双百分,这能是老师的问题?

眼见袁弟来还要胡说,赵红英先拉了脸子,她懒得跟着蠢货一般见识,直接吩咐宋卫民:“我等下给你五毛钱,你明天领着臭蛋去县医院叫大夫仔细瞧瞧。问清楚到底是咋个情况,回头跟我学学。对了,再问问这毛病能治不?……算了,傻子要是能治得好,你们哥仨先给看了。”

无辜躺枪的宋卫国、宋卫党:…………

不过,这话也没错,关于脑子里的毛病,在这年头,还是这么个小县城里,干脆还是别抱啥希望得好。特地往医院跑一趟,估计也是想着尽人事听天命,是好是歹给个说法也成。

又听赵红英点了宋卫国的名字:“你回头去公社时,记得给臭蛋改个名字,就叫他……宋一好了。这个他肯定会写。”

臭蛋会不会写“宋一”尚且不得而知,倒是宋卫国一脸见了鬼的模样,惊讶的问:“妈,你还认识字了?”

“见天的瞅着喜宝在屋里翻书念书的,这都半年了,还能不会?”赵红英没好气的反问道。

被意外叫到名字的喜宝诧异的抬头,然后就裂嘴笑了:“对,奶可棒了,比臭蛋厉害多了。”

“做啥想不开跟个傻子比?”赵红英伸手拉过喜宝,把家里人哄散,“时候不早了,赶紧洗洗歇着去。”

宋家人正要散去,袁弟来又哭开了:“不改名,我的臭蛋才不改名呢!他不傻,他不改名!”这是她最后的坚持最后的倔强了,凭啥好端端的叫她儿子改名呢?就算臭蛋真比别人笨了点儿,改了名字那不是叫全生产队都看笑话吗?

然而,她并不知道,其实自打期末成绩出来的那一天起,臭蛋已经成了生产队里家喻户晓的笑话了。

队上太小了,又都是沾亲带故互相之间很熟悉的人家,只要有个孩子说漏嘴了,这事儿立马能传遍整个生产队。这不,就说老袁家好了,他们家的金孙跟臭蛋一个班,当天回家后那小胖墩就高兴的告诉家里人,老宋家那个臭蛋啊,他是个傻子!!!

亏得袁弟来并不知道这茬,不然她能冲到老袁家跟娘家人拼命。

臭蛋之所以变傻,不就是当初半夜里发高烧落下的毛病吗?再往前推推,还不是老袁家造的孽?!

幸好,袁弟来啥都不知道,她只是坚定的表示,臭蛋绝不改名。

不改就不改呗,赵红英很是无所谓,仔细想想也对,一傻子将来能有啥机会用到自己的名字?

“行,就这样吧。”

袁弟来如愿以偿了,可她显然一点儿也不高兴。有些话骗骗别人还行,想骗自己是真的没有可能。想着自己辛苦生下来养到那么大的儿子居然是个傻子,她一个没忍住,放下臭蛋,捂着脸哭着跑回屋了。

赵红英简直不知道该说啥才好了:“我不是随她了吗?”又见宋卫民傻愣在跟前,忙催他,“跟我回屋拿钱,明个儿你自己抱着臭蛋去医院,别带上你那蠢媳妇儿。”顿了顿,她忍不住怼道,“怪不得老人家常说,‘鱼配鱼虾配虾,乌龟配王.八’。敢情你俩就是蠢货配笨蛋,还生了个傻子……唉,这是造啥孽哟。”

宋卫民还能说啥呢?他啥都没的说,只能默默的跟到屋里拿了五毛钱,转身走人。

他是走了,毛头却趁人不注意,悄咪咪的摸进了老宋头和赵红英这屋来。

喜宝一眼就看到他了,问:“哥哥你干啥呢?”

毛头舔着脸搓着手,满脸谄媚的仰头望着赵红英:“奶啊,奶你最好了。”

“说!”赵红英没心思应付个熊孩子,“说完立刻回屋睡觉去。”

“奶,你听我说,臭蛋他不想改名,我想啊。奶你能不能跟我爹说一声,叫他给我改个名字?毛头,我觉得毛头比宋社会好听多了。”毛头笑嘻嘻的凑到赵红英跟前,作势要给她捏肩捶背,却被赵红英一把推出了门外。

“宋卫国,管管你儿子!!”赵红英先吼了一嗓子,这才低头看毛头,“改个名不算啥,可你是要改名吗?你想叫宋毛头不?”

“我想叫癞毛头。”毛头委屈巴巴,改名跟把名姓一起都改了有啥区别吗?在他看来,是没有的。

“呵呵呵。”赵红英看了一眼由远及近的大儿子,立马就把房门给关上了。

谁生的就交给谁去收拾,她才没这个闲工夫!

……

第二天一早,宋卫民就带着臭蛋去县里了,过了中午才回到家里,整个人都是垂头丧气的,一回来就蹲在角落里不吭声。

倒是臭蛋,高声嚷嚷着“我饿”,就跑到灶间讨吃的去了,回头就被提前堵在灶间门口的毛头给逮住了,非要给他补习功课。

横竖闲着也是闲着,没人阻止他们兄弟互相伤害,反而其他几个大的很开心的过来围观看热闹。不幸的是,毛头对其他哥哥姐姐没意见,却独独盯上了他的亲哥。

“大哥,正好我要给臭蛋补习功课,你也来呗,一起。”毛头一脸狞笑的看着强子。

强子足足懵了好几分钟,才总算是弄明白了毛头这话里的意思。气得他撸起袖子就准备好好教训一下毛头,好叫毛头知道谁才是哥哥。

可早在毛头四岁时,他就会用诡计坑亲哥了,现在他都已经六周岁半了,折腾起人来别提有多容易了。眼见亲哥已经把袖子撸起来了,他直接扭头冲着灶间那头大喊:“妈,哥他打我!”

张秀禾听着声音探出头一看:“强子别闹你弟弟。毛头你也是,你哥傻,你让着点儿他。”

这个回答,显然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别说毛头了,连头一次被亲妈护着的强子都懵了,结结实实的懵圈了。

啥叫别闹?!

啥叫你哥傻?!

啥叫让着点儿?!

强子一脸的扭曲,这一刻,他都顾不得找毛头算账了,整个人都懵在当场,直到冷风灌进袖口,他激灵灵的打了个哆嗦,赶紧把袖子又给放了下来,眼角却瞥到毛头无比嫌弃的眼神。

“你们自个儿玩,我去帮妈干活。”强子好崩溃,可他还是狠不下心来真的揍亲弟弟,再说了,他甚至都搞不清楚自己更烦哪一个,是亲妈,还是亲弟……

“去吧去吧,多剁些白菜萝卜,不动脑子的活儿比较适合你。”毛头保持着嫌弃的神情,目送强子去灶间帮忙。

他们这儿可没男的不干活的说法,哪怕多半时候生火做饭的人都是女的,那也是因为女的平时出工干的活儿不累,现在是年关里,既不用出工也不用上学,不帮着干些家事还能干啥?

几个孩子倒是很快就玩到了一切,毛头和喜宝一起帮着臭蛋补课,春丽她们是高年级了,老师布置了寒假作业,这会儿正认真的写着呢。大伟本来是打算看笑话的,结果一眨眼,强子跑去干活了,其他弟弟妹妹又都摊开书本写起了作业,当下瘪了瘪嘴,转身就出了堂屋,也去找活儿干了。

其实,家里人对于臭蛋去县医院看病一事,也不是完全不关心,主要是宋卫民的表现已经太明显了,再加上原本也没抱啥希望,都纷纷闭了嘴,自顾自干起了活儿。

可袁弟来不能啊,她昨晚又是一宿没睡,早上还吵着要跟着一起去县医院,结果被赵红英一瞪,瞬间就老实了。可就算这样,一整个上午她什么事儿也没干,就光坐在屋里床上抹眼泪了。眼瞅着自家男人和孩子回来了,她赶紧抹了把脸,急匆匆的跑出去问。

问啥啊?

答案不是明摆着吗?

宋卫民耷拉着脑袋,面对媳妇儿的问话,有气无力的回答:“大夫给臭蛋做了啥测试,说什么脑子没啥问题,就是不记事儿。”

“那还不是问题?”袁弟来急了,哪怕再怎么不抱希望,她还是盼着臭蛋好,毕竟那是她求了多少年才求来的儿子,更别提这五年里,她为臭蛋付出了几乎一切,“你说话啊,大夫有没说咋治啊?是要吃药,还是得打针啊?”

“啥都不用,没得治。”宋卫民费劲儿的站了起来,脸上尽是茫然无措,“没得治啊……”

“咋会这样呢?咋能这样呢?臭蛋啊,我的臭蛋啊!!”袁弟来一下子就崩溃了,甭管之前再怎么做好了心理准备,当听到“没得治”这三个字时,她还是没能撑住。

院子这头的动静当然引起了堂屋里孩子们的注意,不过春丽几个都大了,知道家里发生了啥事儿,至于几个小的……

“看啥看!认真抄写,把‘宋涛’这两个字抄写一百遍!”毛头压着臭蛋写字,而喜宝扭头看了一眼自个儿的亲爹妈,不多会儿就又把头扭过去看臭蛋写字了。

宋涛……

尽管臭蛋记性不好,可照着依样画葫芦还是没问题的。也不是完全没问题,在写了七八遍后,他突然抬头看向毛头:“毛头哥哥,啥是一百遍啊?够了吗?”

毛头第一次被人问噎了,真是抱歉啊,我忘了你只会数一二三。

“你继续写吧,我会叫停的。”毛头憋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要怎么解释“一百遍”,索性跳过这个问题,继续盯着臭蛋写字。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宋卫民惊慌失措的声音:“妈!妈你快来啊,弟来她哭晕过去了!”

赵红英把灶间让给了三个儿媳,自个儿正在屋里收拾她的大木箱呢,听了这话人还没出来,声音倒是先传了过来:“叫个屁!你自己不会看着点,没事儿就给搁屋里,有事儿去卫生所,你叫我有啥用?你今年三岁啊!”

宋卫民也是吓懵了,心说,刚才还好好的人,咋就突然一头栽倒了呢?赶紧把人扶住,他一开始还以为是连着两宿没睡好的缘故,结果一看袁弟来那脸色,惨白得比落在房檐上的雪还白,嘴唇都有些发青了,又听赵红英在屋里吼的话,赶紧二话不说把人背起就往外头冲。

等赵红英从屋里出来时,院子里已经没人了,下意识的找毛头:“你说,咋回事儿?”

毛头顿了顿,似乎是在找感觉,然后起立站直:“‘啥都不用,没得治。’‘咋会这样呢?咋能这样呢?臭蛋啊,我的臭蛋啊!!’”

赵红英浑身一颤,许久没见这情形了,冷不丁的来了这一出,除了辣眼睛外,还真别说,挺亲切的。

却见毛头两眼一翻身子一歪:“三婶晕了,三叔就‘妈!!!’”毛头坐回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看着赵红英,“后面奶你就知道了。”

对,她知道了,所以往后有事儿能不能好好说话?!

憋了半天,赵红英也没憋出半句话来,只能捂着心回屋去了。心道,横竖是公社卫生所,就算没钱应该也会让赊账的。

事实上,宋卫民真没赊账,他昨个儿从赵红英处拿了五毛钱,早上带臭蛋去县医院看病,挂号花了两分钱,其他就没了。又不配药又不打针的,医生只是简单的给做了个测试,没收钱就让他们离开了。所以,他兜里的钱倒是够付这回的医药费。

就是这一去,宋卫民俩口子直到天都黑了才回了家。

“妈!弟来她怀孕了!”

赵红英心道,这话听着咋那么耳熟呢?甭管是语气还是用词,就连这时间地点都透着一股子格外熟悉的感觉,仿佛不是第一回了……一眼瞧见低头猛吃的臭蛋,她悟了。

“嚷嚷啥啊,都那么晚了,赶紧过来吃饭。”赵红英一面催促着一面拉拔着碗里的饭菜。

宋卫民倒是还好,他实在是习惯了,袁弟来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哪有人没到齐就先开吃了?想了想,她对宋卫民说:“卫民,你扶我去屋里躺着,然后给我盛碗饭吧。”

“成。”

这老宋家祖传的就是对媳妇儿好,上至老宋头,下至宋家哥仨各个如此。至于宋卫军,说真的,他现在是说天大地大亲娘最大,可平心而论,他那仨哥在结婚前,那也是这样的。你不能要求一个还没娶媳妇儿的人天天把媳妇儿挂在嘴边吧?

甭管怎么说,宋卫民对袁弟来那都是没话说的,先把人送回屋里安顿好了,再跑过来盛饭菜。

年关里,家里又不缺粮食,哪怕这俩到了饭点人没在,该他们的也没少一口。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铁锅里的稀饭还是温的,端上饭桌的菜却已经半凉了。

不过,宋卫民虽然疼媳妇儿,本质上并不是一个细心的人,盛了一大碗稀饭,又给挟了不少菜,他赶紧送到屋里去。

袁弟来一看,稀饭加乱七八糟的菜,先是没了胃口,再一摸饭碗,只是半温的,挟了一口菜更是几乎没啥热气了。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她把饭碗塞回了宋卫民手里:“我没啥胃口,要不你给我冲一碗鸡蛋水?”

“好。”宋卫民又忙活开了,至于那一大碗的稀饭和菜也不会浪费了,回头他吃呗。

家里的鸡前些日子刚降温时就已经不再下蛋了,不过因为几只母鸡年岁都不大,又挺能下蛋的,赵红英舍不得杀掉,仔细养着,想明年开春天气暖和了就又能下蛋了,比重新养小鸡仔划算。不过,就算老母鸡们罢工了,之前家里还是攒了不少的鸡蛋。

宋卫民先去堂屋里跟赵红英打了个招呼,然后才去灶间冲了一碗鸡蛋,不顾烫手赶紧先给袁弟来送去,看着她美滋滋的喝完了,这才接过碗出去吃那顿迟来的晚饭。

这档口,家里其他人早就吃完了,又因着冬日里天黑得早,强子他们几个索性回屋提前钻被窝了,赵红英也给喜宝擦干净了手脸,这会儿正在给臭蛋洗。

“妈,等下我来就好了。”宋卫民心里也不知道是啥滋味,咋说呢?上午刚听说大儿子废了,下午就又听说媳妇儿怀了,一时间真不知道该难过还是该高兴,这会儿看向臭蛋的眼神里格外得复杂。

“你俩还能顾得上臭蛋?”赵红英横了他一眼,“行,我就看着,你俩以后怎么对臭蛋。”

说完这话,她就领着喜宝回屋了,只把臭蛋留给了宋卫民,横竖这会儿院门也栓上了,连堂屋的门都是掩着的,不怕臭蛋又给跑了。

可宋卫民却是一脸的迷茫,他完全不明白亲妈最后那句话到底是啥意思。

没过多久,宋卫民发现,他看不明白的何止是亲妈赵红英啊,他连自个儿的媳妇儿都看不懂了。

臭蛋跟喜宝是不同的,喜宝只跟了袁弟来不到半个月,之后就被送到了张秀禾身边。哪怕后来,喜宝断了奶,那也是由赵红英接手的。简单地说,从头到尾,宋卫民俩口子也没对喜宝尽过任何做父母的义务,除了最开头那半个月。

可臭蛋却是打小就被他们俩口子捧在手心里养大的,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他从出生后就一直跟爹妈睡在同一张床上。小婴孩儿时,是躺在床尾的,后来就干脆跟爹妈睡一头。别说晚间了,在上学前,他白日里都跟袁弟来黏在一起,半刻都不分离。

然而今个儿……

“就算要搭小床,也得明天再说。”宋卫民听了袁弟来的建议,很是皱了皱眉头,“再说臭蛋才五岁,叫他一个人睡觉,多害怕呢。”

臭蛋赶紧点头,他只是记性不好,这话还是听得懂的:“妈,我要跟妈睡觉,我怕。”

袁弟来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个投入了极大心力的儿子,可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不去看他,咬着牙发狠道:“臭蛋你大了,你已经上学了,该一个人睡觉了。妈怀孕了,回头给你生个聪明的弟弟。”

“弟弟?”臭蛋有一群哥哥姐姐,虽然并不都是亲的,不过因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是家里最小的,大家伙儿倒是都让着他宠着他。冷不丁的听到弟弟,他有点儿懵了,“弟弟是啥?”

“你……”袁弟来睁开眼睛,又迅速闭上。臭蛋的样貌很好,哪怕现在已经五岁了,跟打小就可爱漂亮的喜宝还是有着七八分相似,尤其当他露出懵懂的神情时,那杀伤力可真不是一般般。

“妈,弟弟是啥?”臭蛋颠颠儿的跑到袁弟来的床前,扒着床沿问,“弟弟在哪里?”

不曾想,袁弟来大惊失色:“卫民,你快把臭蛋抱走啊,抱走!”

“咋了这是?”宋卫民上前拉住了臭蛋,不解的问,“臭蛋不是一直都很乖吗?你放心吧,他不会撞到你的肚子的。”

袁弟来抿了抿嘴,什么都没说,转过身子背朝着父子俩,好一会儿才瓮声道:“我睡了。”

见她这样,宋卫民是真没法子。低头看臭蛋,臭蛋也正抬头看着他,黑漆漆的大眼睛里一片天真无邪,好似在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呀?

宋卫民到底还是先把臭蛋哄睡了,不过他并没有听袁弟来的,临时搭个床铺出来,而是把睡着了的臭蛋仍然抱回了床上。这时,袁弟来也终于转过身来,她先看了看睡在身边的臭蛋,然后才抬头看宋卫民,嘴里全是满满的苦涩。

“卫民,我也没办法。”

“啥叫没办法?先前你不喜欢喜宝,横竖大嫂喜欢,妈也稀罕,给就给了呗,再怎么样都是一个家的。可臭蛋呢?”宋卫民怎么也想不通,他并不是有多重男轻女,而是打从一开始就没能跟喜宝培养出感情来。小时候就不用说了,哪怕现在喜宝大了,她其实是知道自己亲生父母是谁的,问题是,她看向宋卫民这个亲爹的眼神,就跟看她大伯二伯完全一个样儿,跟臭蛋截然不同。

臭蛋看爹妈的眼神,是带着依恋的,尤其他记性不好,在上小学前,看家里其他人就跟看陌生人一样,是那种完全没往心里去的感觉。也就是这半年来,因为上学的缘故,跟毛头和喜宝相处多了,开始天天哥哥姐姐的叫了,在这之前,他眼里只有爹妈。

宋卫民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么好的儿子,袁弟来咋就说变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