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儿子好,养老送终最后都是儿子的责任。

这些话,袁弟来本以为自己早已忘记了,没想到,其实却是深深的烙印在了她的脑海深处。

夜深人静时分,她半支起身子瞅了眼躺在身边的宋卫民,后者无知无觉,只是鼾声依旧。

男人的确靠不住,可能靠得住的儿子已经被她亲手抛弃了。

臭蛋啊!她的臭蛋啊!

哪怕她也曾后悔过放弃了喜宝,不过说真的,对她来说,喜宝仅仅是稍微有些可惜,就好像红烧肉掉到了地上,心疼得长叹了一口气。可臭蛋不一样,臭蛋是能给老宋家传宗接代,还能给她养老送终的出息儿子啊!那就不是掉了块香喷喷的肉那么简单的,简直就是放弃了一整座金山。

不由的,袁弟来想起了当年的事情。

并不是想起当初她忽略臭蛋以至于造成终生遗憾的事儿,而是她放弃臭蛋……

等等,她当初为啥要抛弃臭蛋?仅仅是因为臭蛋傻了?可当时臭蛋不是已经上小学一年级了吗?白日里在学校上课,中午晚上回家吃饭也是全家凑在一起的,她完全没有必要抛弃臭蛋啊!!

对了,是因为她当时怀孕了。

“呼”的一下,袁弟来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动作之猛带走了身上的薄毯子。本已在梦乡的宋卫民被她惊了一下,倒是没醒,只是翻了个身子,又继续呼呼睡去。

袁弟来才不在乎宋卫民睡得咋样,她这会儿满脑子都是震惊和不敢置信。

是了,她怎么就忘了呢?当初就是因为她有了身孕,生怕臭蛋的傻气会传染给肚子里的扁头,这才不得不狠心将臭蛋丢开。只是那会儿她也没想到,臭蛋找妈的决心会那么大,偏偏那孩子记性又不要,隔了几个月再见到他时,他已经忘了自己这个亲妈,转而追在张秀禾屁股后头,颠颠儿的喊妈了。

所以这一切又是谁的错呢?

她娘家亲妈肯定有错,要不是为了给娘家干活,她也不会忽略臭蛋。

宋卫民也有错,谁说孩子就是妈的责任了?臭蛋他姓宋又不是姓袁,她这个当妈的累得脱力,宋卫民这个亲爹为啥不多看顾着点儿?

当然,张秀禾也错得离谱,简直黑心烂肠!明明自个儿有亲生的孩子,偏又抢了她的闺女、儿子。闺女也就算了,抢就抢吧,可那坏东西怎么能抢她的臭蛋呢?那是儿子!

再有就是……

扁头也有错!!

假如那个时候,她不是因为正好怀孕,即便臭蛋是个傻子,也不会就这么丢了他的,毕竟就算再傻,那也是儿子。谁知就是那么凑巧,她怀上了扁头。

一瞬间,袁弟来的眼神都不对了。

“我一直都想错了,是扁头啊,错的最离谱的是扁头啊!要不是因为他,我能把臭蛋丢掉吗?我能吗?”

袁弟来忍不住曲起膝盖,把自己蜷成一团,哭得气噎喉堵。

被哭声惊醒的宋卫民一下子就从床上弹了起来,惊愕的扭头看向出声源头:“你又咋了?这深更半夜的!”

“卫民,卫民我错了,原来我一直都弄错了,臭蛋啊……”

“又提臭蛋!”宋卫民瞬间就不耐烦了,其实说后悔,他也后悔啊,且不提重男轻女的问题,单就是臭蛋在他跟前养了有五年多,冷不丁的就给了他大哥大嫂,他心里会没疙瘩?可那到底是亲哥哥,打小就对他极好,他就算有些不甘心,也没脸说出要回儿子这种话来。

“臭蛋咋了?臭蛋是个好孩子!”袁弟来边哭边替臭蛋辩解,“我不怪他了,认错了妈又不是臭蛋故意的,他脑子不好啊!再说,这本来也不是他的错,又不是他想要烧坏脑子的,……”

“你啥意思?”宋卫民有点儿懵。

“我就是想告诉你,我原谅臭蛋了,以后再也不会怪他了。”

借着窗外的月光,宋卫民像看个大傻子一样的看着袁弟来,心说,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他啥话都劝过了,咋就突然想通了?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看开了总比始终钻牛角尖的好。

迟疑了一下,他安慰道:“嗯,臭蛋是挺好的,跟着大哥大嫂他们过也挺好的,反正咱们还有仨儿子。”

“对,咱们还有扁头他们呢。”袁弟来拿枕头毛巾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卫民你放心吧,我以后再也不会提臭蛋是我儿子这话了,他是个好孩子,就让他跟大哥大嫂他们好好过日子去吧。”

尽管还是觉得袁弟来脑子有病,宋卫民听了这话还是挺高兴的,连睡到一半被打断的气都散了,连连点头附和道:“你说的对,早该这么办了。”

“是啊,早该这么办了。”她是早就应该放过臭蛋,也放过自己。

“那行了,睡吧,反正臭蛋也不会怪你的。”

“不,卫民你听我说。我想通了,臭蛋以后咋样我都不会管,可扁头呢?他是我儿子,我有权管着他吧?”袁弟来非要宋卫民表个态,后者一脸懵逼的点了点头。

于是,她又接着说:“我当初就是因为怀了扁头才抛弃了臭蛋,所以扁头必须有出息,必须挣大钱,不然凭啥啊?我当初为啥要坏扁头呢?他要是没出息,那他的出生就是个大错误。就是因为他,害得我没了臭蛋,我本来能有个奥运冠军做儿子,有享不完的福,你看看臭蛋对大嫂多好,那本来都该是我的!就因为扁头,就因为他!!”

宋卫民惊呆了。

袁弟来还在那儿滔滔不绝的说着:“我想通了,我彻底想通了,这一切都是扁头的错!谁都可以没出息,他凭啥没出息呢?他没资格!为了他,我连臭蛋都放弃了,我的臭……反正他必须要有出息!有大出息!”

“要比臭蛋更会赚钱!赚双倍的钱!不然他咋对得起我?”

“还要照顾东子西子,那是他亲弟弟,扁头这个当哥哥的,当然要照顾好两个弟弟,咱们一大家子就靠他了!”

“读书!学习!考京大!读研究生!做京市人!赚大钱!让我享福!”

经过了长时间的思考,袁弟来这一回真的想通了,至少她本人是这么认为的。在把所有的压力尽数推给了扁头后,她整个人都轻松了。

也是从这一刻开始,她再也不惦记臭蛋了,喜宝就更不用说了,彻彻底底的将两个亲生骨肉从她的脑海里删除了。她有了新的精神支柱,她的生活重新充满了希望和阳光!

宋卫民两眼直勾勾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媳妇儿,然后直挺挺的往后倒去,翻个身继续睡觉。

一定是他没睡醒,一定是的。

……

就住在楼上房间里的扁头,还不知道他即将经历些什么。

当然,袁弟来还是存了那么一星半点儿理智的,这会儿离开学已经没两天了,而且老宋家其他人正准备离开村子往京市赶,于情于理她不会在最后这两天里闹腾。

扁头最后的好日子,已经进入了残酷的倒计时中。

等天亮后,袁弟来主动找上了张秀禾,跟她袒露了心声,当然不包括扁头那部分,她只是诚心诚意的道了歉,同时也无比真诚的拜托张秀禾好好照顾臭蛋,并郑重声明,她和臭蛋母子缘分已尽,从今往后再不会提“臭蛋是她生的”之类的话了。

张秀禾是懵圈的,她其实也不聪明,毕竟只是个普通乡下妇道人家,连书都没咋念过,活了半辈子都是围着灶台转,再不就是记挂着几个孩子的事儿。

被袁弟来这一番诚挚的道歉和声明弄得一头雾水的张秀禾,特地去寻了赵红英说话:“妈,妈你帮我琢磨琢磨这事儿,三弟妹她这到底是啥意思呢?”

赵红英一开始叫她完全慌了神,还道是出了啥大事儿,等听完了全部事情后,才翻了个老大的白眼,没好气的怼了回去:“她傻你也傻?你管一个傻子在想啥?你咋不去琢磨琢磨咱们家后院的几头大肥猪见天的在想啥?也是闲得你!走,跟我干活去!活儿多着呢!”

被婆婆怒怼了一通后,张秀禾老老实实的开始跟在后头干活。还真别说,一旦干起了活儿来,就顾不着想其他事儿了,尤其临近搬家,哪怕很多大件都不打算搬走,那零零碎碎的东西也不少。别的不说,四季衣裳总是要收拾的,再就是这些年来臭蛋陆陆续续寄来的奖章、奖杯等等,光是剪报就能收拾出半箱子来。

对了,在老宋头的劝说下,宋卫国也同意了一起搬走。

其实他后来仔细想了想,就觉得留下来这事儿不靠谱。试想想,爹妈媳妇儿儿子闺女,连带二弟一家子全搬走了,就他一个人留下来跟三弟一家子过?成啥样儿了。

总之,过后没两天,老宋家就收拾好了一切,拿着提前托女婿买好的火车票、长途汽车票等等,大包小包的离开了这个生活了多年的老家。

临行前,村里的亲朋好友来送行,因为早就知道这是要上京市享福去的,所以来送行的皆是一脸的羡慕,就算有些不舍,也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也有人问起,老宋家是咋打算的,譬如,还回来不?留在乡下的房子咋办?分到的地咋说?家里那个小卖部咋弄?还有后院养的大肥猪,秋收刚打上来的粮食等等……

赵红英就一句话:“都给我家老三了。”

话音未落,周围就已一片哗然。

一下子,其他人看向宋卫民的眼神都不同了。当然,主要是羡慕,也有嫉妒的,毕竟老宋家的二层红砖楼盖好也就这么两年多的时间。哪怕今年也有好几户人家翻新或者直接推翻了旧屋盖新屋,那也不能跟小红楼相比。再一个,其他人家的房子都是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攒下钱来盖的,还是祖孙三代一大家子的,可老宋家呢?出钱的是大房和二房,结果现在直接把这么大这么好的房子给了三房?

就有那跟宋卫国关系好的,悄悄的把他拉到一边,问:“你舍得?这不是你家强子和卫党家的大伟出钱盖的?还有里头那么好的家舍家电,也都给了?那么大的电视机不搬走?”

宋卫国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半分反驳。而另一边的宋卫党也是如此,皆一副亲妈说了算的模样。

这下,村民们可服气了,偏心眼儿到这份上,儿子们还完全没意见,也真是绝了。

等他们齐齐把老宋家一行人送出了村口,回来的路上还有人忍不住说道这个事儿。有说赵红英这心太偏了,也有说宋卫国俩兄弟大气的,当然更多的是羡慕宋卫民的好命。

“你说这人跟人的差距也太大了,宋老三这是啥命哟,自个儿是没啥本事,可架不住人家爹妈兄弟能耐。这下好了,家里的房子、田地、小卖部、大肥猪、粮食啥的全都给了他,反而养老归了兄弟们。”

“好命啊,上辈子一定做了不少善事吧?瞧瞧,这辈子享福来了。”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要是宋老三这么好命,那他咋娶了那么傻的一个媳妇儿?爹妈兄弟侄子侄女们各个都好,就独独媳妇儿没娶好。”

“也是,媳妇儿太糟心了,该他的,不然也太好命了。”

只要一想到袁弟来干过的那些蠢事儿,村里人虽然还是羡慕宋卫民,可这羡慕却打了个折扣。

然而,谁都没有人群中的袁母来得崩溃,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小闺女那么蠢,咋小日子就过得那么好呢?闺女儿子一丢就是俩,咋就没遭报应呢?难不成真的是傻人有傻福?

袁母越想这心里就越难受,偏巧这阵子天气又闷又热的,她揣着事儿又钻了牛角尖,回了家连饭都没吃,直接就躺下了。

太不公平了!

老天爷你是睡懵了吗?

你让他们这些本本分分过日子的人还咋过啊?

……

老天爷有没有懵,这个尚且不得而知,反正这会儿扁头是给吓懵过去了。

打死扁头都想不到,随着爷奶大伯二伯他们的离开,他妈直接疯了。不是以往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膝盖大哭大叫的这种疯,而是特别冷静自制,平静到让人心底直冒寒气的那种疯。

“妈,妈你干啥呢?我跟人约好了要去打弹珠的……”扁头一面说着一面往后退,眼神更是不住的往四下瞄,一副寻找退路好随时开溜的模样。

然而这一次,扁头显然是失算了。

袁弟来冷不丁的出手揪住了扁头的手腕:“打弹珠?打什么打,玩什么玩!你的暑假作业写完了吗?给我写作业去!还有,我特地给你找出来的毛头那些学习资料你看了吗?走,跟妈回屋学习去!”

扁头被他妈这不按牌理出牌的架势,吓得一愣一愣的,关键时刻,他那俩熊弟弟宋东宋西一见情况不妙,立马转身飞奔离开,逃跑时的那个速度,颇为神似他们的亲哥哥臭蛋。

别以为这是去搬救兵了,深知亲弟弟是啥玩意儿的扁头,光看背影就知道这俩熊孩子只是单纯的跑路了。主要是现在的村里,已经没有救兵可搬了。

绝望的被亲妈拖到了二楼书房里,扁头一脸的生无可恋:“妈,这是毛头哥和喜宝姐的书房,奶平常不让我们来这边捣乱的!”

“你奶去京市了!那头有你四叔在,还有她最喜欢的喜宝在,你看她还会不会回来!就算到时候她说你了,毛头和喜宝怪起来了,你也不用怕,全都推给妈,妈去跟他们解释!”

袁弟来信心十足,纵使以她那有限的眼界来看,毛头和喜宝毕业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了,哪怕偶尔回来一趟,住个三五天的,也不可能跟她计较那么多,再就是……

“我特地问了梅子和芳芳,她俩说了,这边留下的都是小学初中高中的书,有用的他们都带走了!”

看亲妈这架势是玩真的了,扁头瘪了瘪嘴,强忍着才没嚎出来。可即便这一回他忍住了,以后却仍旧是忍不了。

因为,袁弟来这次是真的真的动真格了。

哪怕本身没啥学问,她也可以死死的盯着扁头,还是那种早中晚一吃过饭就将人拖到书房里写功课。扁头倒是想敷衍了事,可他最多也只能磨磨唧唧的写字,时间上却丁点儿也拖不了。

反正从这一天起,他彻底没了自由空间,每天早上一睁眼就吃饭,吃完饭就写作业,写到中午吃午饭,吃完继续写作业,等暮□□临继续吃饭,吃完……还是写功课。

扁头:……………………

爷啊!奶啊!你们咋没带我一起走了呢?你们为啥走得那么着急呢?倒是带上我啊!

爷奶,带我一起走吧!!

我不想活了,求求你们带上我吧!!!

第119章 第119章

第119章

“各位旅客, 列车即将到达京市火车站, 请在京市火车站下车的旅客携带好自己的行李准备下车。各位旅客……”

火车上的广播一声声响起,虽说车窗外头还是飞快往后头略过的风景,不过旅客们也都纷纷开始收拾行李, 将原先拿出来搁在座位之间台板上的东西一一归拢起来, 还有人则忍不住起身活动了筋骨,毕竟连着坐了两天两夜, 这感觉着实不好受。

没错, 这里就是坐铺车厢,哪怕是坐铺,一张火车票也不便宜, 成年人要四十二块,小孩子减半, 当然如果是婴儿则不需要收费。至于卧铺, 那就不止是贵的问题了,而是真真正正的一票难求。

老宋家一行人就在这个车厢里,老宋头和赵红英俩口子加上两房人, 一共八人, 占据了坐铺车厢的一个角落,又因为带的行礼很多,无论是座位底下还是头顶的行李架上, 皆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裹。

“老头子, 这还是你头一回上京市呢, 回头我带路, 领你们好好在京市逛一逛。”赵红英稍稍舒展了下筋骨,虽说累得慌,可心里头还是很高兴的,毕竟她即将见到许久不曾碰面的幺儿和小孙女了,更值得高兴的是,往后就不需要再这么遭罪的坐火车了。

“都说火车上乱七八糟的人多,咱们这回的运气倒是不错。”老宋头吧唧着嘴,忍不住抬头看行李架上的包裹,那里有他心心念念惦记着的旱烟杆子,要不是听女婿说,火车上不让抽旱烟杆子,他早就忍不住了。

赵红英一看他那神情,就知道他在想啥:“回头下了车,你想咋抽就咋抽。”又顿了顿,才回头他前头一个问题,“你也不看看咱们多少人,人家小偷又不傻,肯定得找独一个的下手。”

“也是。”老宋头还是在砸吧嘴,他这辈子没啥别的爱好,就是抽口旱烟和下地干活。照目前看来,估计两样都挺玄乎的。

坐在旁边以及对面的张秀禾妯娌两个已经把摆在台面上的东西都收起来了,而宋卫国两兄弟则抽出了搁在座位底下的长扁担,竖着握在手里,打算等到站以后,把行李用扁担挑出来。

毕竟,他们这回不是来走亲戚的,而是搬家。

倒是春梅和春芳两个,因为年岁轻,精神头好,哪怕坐了两天两夜,依旧神采奕奕的,这会儿正叽叽喳喳的说着小话,讨论着去京市以后该先上哪儿玩。

终于,火车放慢了速度,徐徐的进了站。

一到站,最明显的一点就是,那扑面而来的热闹气息。彼时虽然已经有了飞机,可绝大部分人出行还是得靠火车,整个火车站可以说是京市人流量最大的地方了,尤其老宋家一行人到的时候,正值晌午时分,等下了火车,出了站,站在人潮之中,就好像真的置身于潮水中一般。

不提头一回上京市的那几人了,连赵红英这个来过好几次的,都忍不住感概:“京市真是越来越热闹了,跟咱们乡下地头真是不能比啊……”

“妈,那咱们现在咋去?要坐车不?坐啥车啊?往哪头去啊?强子和大伟有说要来接咱们不?”宋卫党到底是头一次过来,这天气又热,他光是从里头挤出来就热出了一头一脸的汗,眼瞅着他妈还有心思感概连连,当下忙一叠声的追问了起来。

赵红英白了他一眼,这才抬头往四下望去。

京市火车站前有一个不小的广场,而广场四周既有各种商铺、小摊贩,还有好些个投币的电话亭,清一色的漆上了红油漆,有不少人排队就等着打电话。

再往外头走去,才能找到公交车站牌,而且东南西北都有站牌,要是头一次过来的人,哪怕知道要坐几路车,一样都得懵圈。

幸好,赵红英早有打算。

“跟我走。”她老早就跟大孙子商量好了,在南边公交车站牌旁等着,大孙子还告诉她,到时候一眼就能看到人。

原本,赵红英还有些不信,心道你又不会发光,我咋就能一眼看到你呢?不过等她真就带着人过去后,才愕然发现……

“奶!这儿!快来!”强子把半个身子探出了车窗,冲着赵红英一行人拼命的挥手。而他这会儿开的并不是什么小三轮,而是一辆巨大的货车。

就是前头连带司机算在内一共两个座儿,而后头却有个巨大的敞开式车斗,能至少装载三吨货物的那种大卡车。

赵红英嘴角抽抽着带着人过来了。

强子一下就从驾驶座跳下来,绕到后头把板子卸下来,又把原本就搁在车斗里的简易梯子拿下来靠在上头:“来来,都上去,先上人,再扛东西。放心吧,我这车装个二十来都不成问题!”

老宋家众人一脸无语,不过还是都依言上了车斗,又用接力的方式把一大堆的行李都弄了上去。

还真别说,哪怕弄辆客车来,也没大卡车来得方便,可以说除了没座儿外,后头那车斗真是哪儿哪儿都好。当然,要是日头没那么毒的话,就更好了。

“我前头还能坐个人,你们谁上前头去?”强子把最后一件行李拖着送到了他爹手里,拍了拍手,问道。

无人应答,所有人都用懵逼脸对着他。

强子也不介意,索性把后头的板子重新装好,高声说:“也成,那我回头顺便去电影学院把毛头捎带上,他怕晒,肯定喜欢坐前头。”

眼瞅着强子就要回前头去了,他亲妹子春梅忍不住趴在车斗边沿问他:“毛头为啥怕晒?他那么黑!”

“回头你问问他呗。”强子笑嘻嘻的冲着妹子打了个手势,让她坐好了。当然,这个坐肯定是坐在行李堆上,毕竟后头没座儿。

很快,货车就发动,还真别说,强子开车还是挺稳当的,加上京市的路面状况好,哪怕老宋家众人是坐在后头车斗里的,也不会显得太颠簸。就是,这日头太晒了,晒得汗珠子一阵阵的涌出,拿袖子擦都不管用。

过了约摸半小时,货车停在了一个学校门口,强子再度从车窗里探出身子,冲着校门口站着的黑炭人一个招手:“上车!”

“奶……”毛头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向后车斗,车斗上的人比他更不敢置信。

赵红英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果断的开腔:“毛头啊,你这是掉粪坑里了?去前头坐吧,这也太黑了。”

毛头好绝望,悲愤异常的上了车,一上去就跟他哥哭诉:“哥啊!前些日子我去国家队看了臭蛋,他一看到我就问去哪儿了,为啥不跟他一起回国。我问了他半天才明白,他以为我是跟他一起比赛的黑人老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