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他娘的春秋大梦吧!

倒是在回家路上,心神有些恍惚的扁头差点儿就跟人撞了个满怀,还好他反应快,往旁边闪了闪,等稳住身形后,反而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个够呛。

差点儿跟他相撞的不是村里的毛孩子,而是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小媳妇儿。

“你没事儿吧?”扁头心有戚戚然的问道,他可不想闯祸。

“没……”对方显然也被吓到了,好在没真的撞上去,稍稍松了一口气,眼见扁头要走,忙拉住他问道,“你知道宋卫城家在哪儿吗?我是说他爸妈家。”

扁头依稀觉得这个名字有点儿耳熟,就是想了一会儿也没想明白到底是谁,不过这附近几个村子里姓宋的人不多,名字里头有个卫字的,那就更少了。

想了想,他说:“我领你去找我爸,他叫宋卫民,要是连他都不知道,那你也别找了,肯定不是咱这儿的。”

“宋卫民?哦哦,好好,谢谢你了小兄弟。”

带着人绕了一圈,幸而结局是好的,扁头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宋卫城是他堂叔。这么说也许不太明白,其实那就是赵红霞的小儿子。

一事不烦二主,宋卫民自个儿还忙着呢,再说他一个大老爷们也不能跟个年轻小媳妇儿走在一道儿,就使唤扁头把人送过去。扁头自然照办,完事后还来不及跟他爸表功,就被从外头回来的袁弟来揪着耳朵去了二楼书房里。

“忙活啥呢你?有这个工夫你不能多看看书?你姐给你打电话?你不能让东子西子帮你去听吗?还给人家带路,全村都没人了?就数你最能耐?赶紧给我看书!写试卷!”

袁弟来才懒得听扁头瞎逼逼,反正她就一个要求,好好念书,先考上高中,再考上大学,必须是京市大学!!

扁头带着深深的绝望,被关在了二楼书房里。

隔壁房间,宋东和宋西大气都不敢出,哪怕袁弟来平日里并不管他俩的学习,可也生怕亲妈一时犯病找上了他俩。试想想,明明早几年亲妈也没管扁头咋样,就突然之间,脑子一抽非要扁头考上大学。

宋东和宋西那两张近乎一模一样的小脸上,皆出现了深深的恐惧,及至袁弟来从二楼前头的过道走了,也没敢出声,直到看着人进了一楼的堂屋,他俩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太吓人了。”

“咱妈比奶都吓人啊!”

“奶才不吓人,奶才不管扁头哥考成啥样儿,奶最好了!”

“对对,奶最好了,妈太吓人了,扁头哥老可怜老可怜了。”

再多的同情也没法拯救扁头,倒是没两天,村里出了个大事儿。因为宋卫民不爱说话,袁弟来不想跟京市那边的人说话,这个光荣而又艰巨的传话任务就交到了扁头手里。

等传到京市那边时,又已经过去了两天,喜宝的寒假已然告罄,即将准备回归学校。

她挺高兴的,一方面是在学校里能肆意的看书,另一方面则是终于不用被毛头压着看电视剧了。

毛头那天跑回强子那块,蹭了饭也蹭了半张铺,第二天就又回来了,天天拉着喜宝一道儿看电视,结果就这样,赵红英还觉得挺好的,反正她现在瞧着喜宝看书就浑身不得劲儿,毕竟她不想承认喜宝脑子缺根筋儿,那就只能把锅甩到书上头去了。

扁头来电话说事儿的时候,恰逢喜宝开学前一天,要收拾的东西倒是不算多,大件的东西她压根就没往家里搬,而是都留在了京大附近的小院里头,小件的就收拾了两个小包,赵红英正打算物尽其用,让毛头明天帮忙拎着东西,顺便把喜宝送回去。

喜宝的两个小包已经收拾好了,也跟毛头商量了,说明个儿七点起床,吃过早饭再出门。至于毛头,他也得回学校,呃,回学校去请假。

鉴于毛头一贯主意大,家里人都懒得管他了,爱咋咋地,反正就他这德行,也吃不了什么亏。

正热热闹闹的说着话呢,扁头打了电话来,喜宝接了,转头就给了老宋头,不过没说两句话,老宋头就叫了赵红英。之后,所有人就看着赵红英脸色越来越凝重,纷纷住了嘴,乖乖的坐在沙发上,等着她挂掉电话说正事儿。

趁着那头还在说,毛头悄悄的凑过来跟喜宝咬耳朵:“肯定是三婶又搞事了!”

喜宝却不以为然:“家里现在啥都有,年前我跟奶给乡下寄东西,特地往包裹里放了三大罐的麦乳精。”

麦乳精是袁弟来的最爱,当然关键不在于她到底爱不爱,而是全家上下都觉得她最爱的是麦乳精,就像爱哭的孩子给糖就不哭了,喜宝明显就是认为只要给袁弟来寄了麦乳精,她就能安分着不搞事了。

毛头表示无话可说。

等赵红英挂了电话,神情凝重的说了事儿,大家才知道,这回真的不关袁弟来的事儿,甚至跟三房一家子都没太大关系。

赵红霞的小儿子一家前两年搬到县城里去了,他们家也算是村里比较有本事的,俩口子在县城里摆了个早饭摊子,卖些豆浆油条烧饼啥的,发不了大财,倒是也赚了几个辛苦钱。俩口子的年岁跟宋卫军相仿,膝下有俩儿子一闺女,孩子都挺争气的,俩儿子都已经上班了,唯一的闺女现在念高中。这回出事的是他们家的大儿子和大儿媳妇儿。

“这不是前几年就说啥计划生育吗?京市这边是不用说了,天子脚下,哪个敢瞎折腾事儿啊?倒是老家那边,一贯都只是说说的,没见人较真,谁能想到呢?”

以前是没人较真,再说了,别扯首都京市了,单说老家那头,县城和乡下村里就是两个世界了。京市这边,早在八二年就已经号召大家响应计划生育政策了,之后几年更是严格到不行,干脆利索的就是一刀切。那些想要第二个孩子的家庭,东躲西藏也就罢了,哪怕生下来了,那也上不了户口,甚至有些交了罚金勉强上了户口,回头爹妈的工作就给撸了,一家人集体抓瞎。

可那毕竟是城里,乡下真没那么讲究,而且地方不同,政策实施的情况也截然不同。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老宋家这边正好没人摊上这些事儿,唯一一个春丽那也是早已做好心理准备的,人家就没想再生。

没碰上,没摊到,就以为没那么夸张。

谁曾想到,赵红霞的孙子就摊上了呢?头一胎生了闺女,第二胎好不容易怀上了,结果让居委会逼着去打胎,谁舍得啊?当然是左躲右藏的,拼着生下来再罚钱,也不能就这么被逼着流产。一开始还行,孕妇回了自个儿娘家,又因为还未显怀瞧着不明显,可没两个月,就被街坊察觉了,偏巧这人跟她家有些矛盾,一个举报,把孕妇本人吓得跑回了自个儿家,又被家里人连夜送走,想叫她去村里躲躲。

“就今年的事儿,说要一刀切,不准生,怀了也要打掉,哪怕过两天就要临盆了,也要一针下去直接弄掉。”赵红英也是纳了闷了,早先没听说这么严格,哪怕京市这边好像也没听说有这码事儿。

“那咋办?”老宋头忍不住问道。

“先藏着呗,还能咋办?因为那人进村的时候正好碰上了扁头,又是扁头给送过去的,就特地过来说一声,让别出去乱说,万一人家问起来,就说不知道。”赵红英也很是唏嘘,就算她没有多子多福的执念,这孩子都怀上了,咋非要给打掉呢?多造孽不是?

计划计划,啥都要计划着来,吃喝用度也就算了,多一口少一口不算啥,生孩子也计划?今个儿是人太多了,想生不让生,那明个儿要是人太多了,干脆再逼着那些不想生的接着生?瞎扯淡。

可政策是这样,赵红英能咋样?

“知晓这事儿就成了,我跟扁头说了,让他听红霞的,到底是亲戚,能护着就护着吧。生孩子呀,又不是杀人放火,偏帮咋了?”

喜宝和毛头面面相觑,最终果断的闪人。这事儿他俩帮不上忙,还是闭嘴吧。

事儿说过也就算了,隔着大老远的,哪怕赵红英想关心一下堂妹兼弟媳妇儿,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再转念一想,起码赵红霞曾孙子、曾孙女都好几个了,而她呢?除了好几年都不跟家里联系的春丽有个儿子外,其他的孙辈儿哟,真的是个顶个的不争气!

尤其是强子和大伟!

强子和大伟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因为接到了老家的这个电话,赵红英直接狂化,坚决认为是他俩起了个坏头,给底下的弟弟妹妹们做了最恶劣的榜样。强子还成,他现在还在南方海市呢,最惨的是大伟,等喜宝回学校后,他被赵红英连着堵了好几次门,最终不得不举手投降,表示一定会拿出做事业的认真态度去找对象的。

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这会儿,夜幕已经降临,叨叨了说了一番话后,一家子也就散了,毕竟明个儿俩孩子还要回学校。

及至第二天早上,起床洗漱后,又吃了早饭,喜宝别过了她爷奶,空着两只手跟在拎着大包小包的毛头身后,高兴的出了门。

已经是正月十六了,昨个儿的汤圆味儿仿佛还在嘴里回荡,不过外头却还是充满了年味儿。等转过车,到了小院前的胡同口时,他俩还看到有不少人家都在院门外头贴着对联、福字,以及地上七零八落的一些鞭炮纸屑。

总之,处处都是年味儿。

相对而言,喜宝那个小院,以及隔壁强子早先买下来的那个,就显得冷清多了。哪怕隔段时间会过来瞧瞧,可过年这些日子,确实没抽出空来打扫,院门上更是空空荡荡的,跟附近那些贴满了对联福字的院门呈现出了鲜明的对比。

“要不你还是直接去学校吧。”毛头站在院门口,犹豫了一下,他一点儿也不想大清早的,提着了个大扫帚在院子里扫雪,那也太傻了,还冻手。

喜宝也在迟疑中,闻言立马就被说服了:“好,先回学校,别的以后再说。”

俩人达成了一致意见,正打算转身离开,另一边的一个院门被推开了,从里头走出了个小脚老太太:“等等,你们是这家的孩子吧?姓宋的是不?”

这人瞧着眼生,反正喜宝是不认识她,扭头看向毛头,毛头也露出了迷茫的神色来,显然是没见过这人。

“我是你们的街坊,早先这边不是还住着个老太太嘛?我常跟她一道儿上菜市场,知道她家里姓宋,两个院子一个是孙女的,一个是孙子的。对不?”

听着倒是没错,喜宝没开口,毛头先问:“老太太您有啥事儿不?还是想寻我奶?”

“我呀,就是想问问你们,要不要卖院子。这不是,平日里也没见你们家人住这儿,要是你们不想卖,就当我没开这个口,要是想卖,先跟我说一声成不成?”

老太太虽然一脸褶子,不过穿着打扮还是挺干净整齐的,瞧着应该是个利索人,见这俩迟疑,又说:“知道你俩只是孩子,做不了主,回头瞧见你们家大人了,帮我带个话儿,不费啥事儿的,问一嘴就成。”指了指后头,“我家住那个院儿,东厢房两间都是我家的。”

他们这一片,都是平房,倒不是传统的四合院,而是属于那种自建房,仿的简易版四合院,也有东西厢和堂屋耳房。从外头看,都是独门独院的,可事实上很多院子都是好几家人凑在一道儿住的,甚至一间屋子里能住上七八个人,上下铺都不算啥了,有的还是上中下铺的。

这老太太家里就是如此。

“我也不瞒你俩孩子,我们家十几口人呢,就两间屋。早先孩子们还小倒也没啥,这不是我几个孙子都大了,结婚的订婚的,可愁死我了。不然,你们家不愿意卖一个院子,卖两间房给我也成,一间也没啥。”

毛头觉得这事儿不靠谱,假如他妹子念完这学期就不念了,卖掉这边的院子,倒还算现实。可现在的问题,他妹子还打算继续念研究生呢,哪怕研究生和本科生不在一个地方,可眼下也没有更近的房子了。

至于隔壁,毛头深以为,只要喜宝一天还在念书,他哥就一天不会卖房子。

当然,最最关键的一点是,家里现在确实不差钱!

“我们记下了,问过家里人后再给婆婆答复。”喜宝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先答应下来,至于旁的事儿,就交给她奶去处理吧。

“对,回头让我们奶来说。”毛头也很干脆,就像赵红英从不担心他被人坑一样,他也不担心赵红英会被坑了,她别坑人就算是不错了。

“行,都行,搁在心里就成……你俩长得忒眼熟了,算了算了,忙活去吧,别忘了啊!”

对方那老太太也不是很失望,毕竟这种大事儿,本来就没可能一下子就解决的。乐呵呵的道了声谢,又说了句新年好后,她就撤了,看她这架势,怕是最近没少为了这个事儿拜托附近的街坊邻里。

毛头和喜宝也赶紧走人。

把喜宝送到了女生宿舍楼下,毛头准备去学校糟蹋人了。哦不,应该是请假,继续请假,顺便跟老师同学推荐一下他的新剧——西游记!

目送毛头走远,已经猜到了真相的喜宝无比同情京电的师生们,可一想到早上她爷那长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她又生生的忍住了。反正毛头是去请假的,就算要糟蹋人,应该也糟蹋不了太久的。

对了,这趟请假,毛头就要赶赴港口那边了,他将至少在军舰上待半个月时间,当然也许还会更久,谁知道呢?

喜宝边想着事儿边抬腿走进了宿舍楼里,因为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宿舍楼里相当得冷清,一楼大厅这边更是空无一人,除了值班室里的社管阿姨。

“宋同学,又是你哥送你来的吧?咋这就走了呢?叫他给我签个名呢。”舍管阿姨见了喜宝,也不知道她是咋走的,一瞬间就从值班室里冲了出来,可惜毛头早就走了,这会儿怕是已经出了校门了。

“于阿姨?”喜宝一脸的懵圈,“你为什么要找我哥签名?”

于舍管员在女生宿舍楼这边干了已经有好多年了,反正自打喜宝入学,她就在这儿,不过因为喜宝不太擅长跟外人打交道,哪怕认识了多年,其实也没咋说过话。相反,毛头却因为时不时的跑来这边找喜宝,经常跟舍管阿姨搭话,按说已经不止见过十回八回了。

“我这不是才知道你哥是大明星嘛!”社管阿姨一拍巴掌,喜气洋洋的看向喜宝,“我还在电视上头看到你了呢,要不然你给我签个名?就是我更想要你哥的签名,他演了好多电视、电影对不对?还演了那个西游记!对了,他演的是孙悟空还是猪八戒啊?”

他演的是黑熊精……

喜宝笑得有点儿僵硬,没等她想好说辞,舍管阿姨又换上了心疼的神情:“阿姨都知道了,你爸不是你爸,可都是一大家子,跟谁不是跟呢?你好好的孝顺你爸才是真的。好了,你上去吧,先收拾东西,往后多的是时间慢慢说。”

一头雾水的上了楼,直到从兜里掏出宿舍的钥匙,喜宝还是处于懵圈之中。

她还没意识到,正月里上的那个电视节目,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哪怕她至始至终都没说过两句话,仍然给广大观众朋友们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谁让正月里多半人都闲得没事儿干呢?不看电视还能干啥?而电视的传播力,是远远胜过于电影的。包括毛头,早先他演了好几个电影,包括饰演了主角的献礼片,那也没有一档谈话节目来得更为深入人心。

第145章 第145章

第145章

头一次, 喜宝感受到了传媒的威力。

她不是前两年奥运会那样的大幅照片中的配角, 也不是新闻联播里一闪而过的背景,而是实打实的上了电视。哪怕在整个谈话节目过程中,她其实统共也没说过几句话, 后期剪辑之后更是只剩下了寥寥几句。可就算这样, 她还是红了。

“宋言蹊!我在电视上面看到你了!”

“对对!就是那个《今晚有约》!还有你哥你妈你奶!话说回来,咋你们家四个人四种长相呢?感觉谁跟谁都不大相像。”

“天, 那个‘黑子哥’、‘宋卫军’的扮演者真的是你哥哥吗?亲哥哥?双胞胎哥哥?你爹妈可真是有够对不住他的, 把你生得那么好看,他……还好还好,我看他对你挺好的。”

“你来, 跟咱们说说嘛!”

“……”

喜宝一脸的懵圈,她才刚打开宿舍门, 本以为今个儿是报道的第一天, 自个儿一定又是头一个到校的,哪怕不是第一个,也该是前头几个。万万没想到, 宿舍门一打开, 她愕然发现自个儿好像是最后一个。再仔细一看,哦,王丹虹不在, 那她就是倒数第二个到校的。

见喜宝还没回过神来, 刘晓露仗着平日里比较熟悉, 抢着把她拉过来, 其他舍友也帮着她拿包,暂时先搁在了宿舍里的大木桌上,争先恐后的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大学宿舍的隔音很一般,她们这边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直接导致相邻的两个宿舍纷纷打开门,捧着热水袋的,端着茶缸子的,都跑了过来。

“我、我是不是记错时间了?其实今个儿不是报道第一天?”喜宝不禁有些自我怀疑了,以往开学肯定没那么热闹来着,有时候到了晚上都不一定能全部到齐,而这会儿,才上午九点不到。

“没记错,这不是最后一个学期了,辅导员还有些事儿要说,能提前回来的,就都赶回来了。”刘晓露把喜宝挡在身后,一副老母鸡护犊子的模样,“你们别急,好歹也得让咱们同宿舍的先赶个先,回头再跟你们说。”

“你们一个宿舍的,啥时候问不是问?就不能先叫咱们说几句吗?”隔壁宿舍的女同学笑着抢话道。

都是同一层的,还全都是外国语系的同届生,哪怕分属于不同的科系,这都三年半光景了,怎么着也混了个眼熟。兴许早几年刚入学那阵子,还有人被喜宝那高冷女神的外表所蒙蔽,可到了如今,大家伙儿基本上都知道这姑娘只是外表高冷,内心整一个缺心眼儿了得。

同宿舍的六个女生,隔壁两个宿舍也来七八人,十来个人把喜宝围在中间,弄得她两眼发直,最后不得不举手投降,让她们挨个儿发问。

其实,大家伙儿问的也简单,甚至有些并不是真的好奇,而是看了电视以后,忍不住跑过来瞻仰真人。

当然这里头也确实有那么一两个心怀叵测的人,想着喜宝大一冬日里那会儿,她爸开着军车过来瞧她,那会儿她也被问出了些许家庭情况来,不过照如今看来,必然是掺了假的。

心眼好的觉得编排几句谎话也没啥,再说过继这事儿总归有些不太能说得出去,联想到她爸为国家奉献了一切,完全可以包容理解的,可这里头肯定也有人不那么想,在凑热闹围观了一阵后,当面没说啥,转个身儿却又扯出了闲话来。

喜宝从九点不到,被围观到将近十一点,好不容易送走了隔壁宿舍的,又被同宿舍的缠着一起去食堂吃饭。无奈之下,喜宝只得先把包袱囫囵放到柜子里,又拿了饭缸子和上学期用剩下的饭菜票,这才跟着舍友们出了门。

到底是刚开学,还是大冬天的,学校里普遍给人一种冷冷清清的感觉,全然没有往昔的热闹非凡。

一群女学生从宿舍楼里走出来,刚开始还叽叽喳喳的没完,等走到了林荫道上,却瞬间住了嘴。没法子呀,太冷了,不单没了说话的兴趣,脚步都快了不少,急吼吼的往食堂里冲。

尽管这会儿才刚十一点,食堂倒是已经开了,就是统共也没几个窗口,几乎所有卖炒菜的窗口都关了,开的那几个不是卖面条、馄饨、饺子的,就是各种汤汤水水的,对了,还有卖包子、馒头、烧饼的。

“你们吃什么?咱们分开排吧。”

“吃点面条吧,大师傅不在,汤面起码不会坑人。”

“我去胡辣汤那头排队……”

呼啦啦的来,又呼啦啦的走,等喜宝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刘晓露塞到了肉夹馍的队伍里。好在她也不挑食,有啥吃啥,再说肉夹馍的味道也不错。

等几人再度汇合时,各自手里都有了吃食,喜宝打了一缸子的胡辣汤,配上一个肉夹馍,热腾腾的吃得很是欢快,且边吃边听舍友们热烈的讨论着。

还有最后一个学期了,考虑到大多数人都会提前去单位实习,等于这才刚开学,就差不多面临着分别了。再往后,像呼朋唤友的去食堂、去开水房、去上课这些原本很平常的事情,就变得遥远而不可及了。也就喜宝这种不太容易感伤的人了,其他人无一不早早的感性上了。

“总感觉咱们这才刚入学没多久,怎么说毕业就毕业了?”

“还没毕业呢,你着啥急?”

“差不多了,咱们宿舍除了宋言蹊之外,还有人要继续考学吗?应该没有吧?”

几个女生你一言我一语的,全然没了刚才在宿舍里八卦喜宝家里人的欢快,有的全是浓浓的感伤。有时候就是这样,在一起的时候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可临近分别,那些负面情绪却一下子都涌了出来。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她们这一批大学生,都是由国家分配到本市各个央企国企、事业单位的,总得来说,还是在同一个城市的。

喜宝淡定的喝着胡辣汤,吃着肉夹馍,心里头虽然也有小小的不舍,可仔细一想,怎么说离正式毕业还有一整个学期呢,不着急。又见她们确实有些难过,她认真的想了想,决定开口安慰一下相处了三年半的舍友们。

“不是还有毕业论文、毕业答辩吗?其实也不是马上就要分开。”

这句话一出口,刚才还伤感满满的舍友们瞬间就收了口,同时目光齐刷刷的投向了喜宝,哪怕她们六个模样均不同,至少在此时此刻,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是一模一样的。

——你是认真的吗?

喜宝当然是认真的,她很认真的在开解劝慰舍友们,就是太认真了,在人家忙着伤春悲秋之际,她愣是抛却了所有的感情,直不愣登的提出了毕业论文和毕业答辩。

面对喜宝诚意满满的脸庞,刘晓露第一个败下阵来:“宋言蹊,我现在真的恳请老天爷让你考上研究生,单位可不是学校,你这个性子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学校一辈子吧。”

“对,你记得读完研究生继续往下读,咱们国家还是很需要科研型人才的,我看你特别合适。”

“读研读博,然后你就申请留校当老师好了,挺好的,反正教授、领导们都喜欢你这个性子,至于学生们……”

一想到喜宝看似松泛实则较真的性子,让她当老师估计会造成学生们的噩梦。譬如,人家讨论周末去哪里玩,她能给出去国家大图书馆这种良心建议;又或者,临近期末埋首苦读没工夫谈恋爱时,她一定会真诚的鼓励谈恋爱没用,沉迷读书才是正道。

刘晓露被自己脑补的情况吓得一个哆嗦,不由的庆幸她跟喜宝是同学,这要是再晚几年,估计……

“宋言蹊,你得答应我,一定要好好念下去,然后留校当老师!到时候,我弟弟高考了,我一定要逼着他报考京大,你帮我逼死他!”刘晓露突然醒悟,她自个儿是不愿意给喜宝当学生,她弟弟可以啊!

喜宝还真点了点头:“我努力吧。”

“哦不,需要努力的人应该是我弟弟。”刘晓露对喜宝特别有信心,假如今个儿喜宝的目标是升官发财,那她肯定劝说趁早放弃得了,可如果是继续进学考研考博留校等等,绝对没问题。

另外几人也纷纷表示赞同,就喜宝这性子,进社会以后,不是她被人逼死,就是她把人逼死。还是学校好,毕竟学校里脾气古怪的老教授也不少,相对而言,喜宝至少模样讨喜,就算哪天一句话把学生噎死了,对方应该也会选择忍气吞声的。

喜宝看看这个,瞧瞧那个,默默的低头继续吃午饭。

新学期就这样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