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你就知道催!”周长弓霍的一下站了起来,“要不是你让我去催,我能张口说错话…”得罪了财务部长,日后还不得给他穿小鞋。

陈莹吓得往后一仰差一点没有厥过去,遂毫不客气地回击道:“哎哟,和着是说错话了呀!我说呢,一回来就吊着个脸,跟谁死了似的。”

“陈莹!你会不会说话?”

陈莹也不想吵,两口子别看结婚这么多年,时常能见上一面也就这两年,却又因为老人、孩子,磕磕绊绊的:“我想把几个孩子接过来?”

周长弓重新坐下,语气已经软了下来:“接就接呗。”

接,说的轻巧。

陈莹缓了缓情绪,耐着性子道:“老大明年要高考…”

“高考!”周长弓一愣:“老大多大了?”

陈莹一噎,后面的话差点就说不下去,“21岁。”

那几年战乱,老大上学就有些晚。

见周长弓沉默着没在啃声,陈莹接着又道:“老二老三老四17岁,明年要上高一,老五老六15岁,明年要上初中…”

“等等!”周长弓道,“老二老三老四怎么一样大?还有老五老六?”

他不记得妻子有怀三胞胎、双胞胎啊?

“周长弓!”这下子换陈莹站起来对他叫了,“你忘了45、49年,你收养的3个孩子了?”

“啊,没忘没忘,”周长弓忙起身绕过桌子,安抚地顺了顺妻子的后背,“我就是没记住他们的年龄,被你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老六的一说,有些没反应过来。”

“别碰我!”陈莹沉着脸坐下,“美如姐说了,这几个孩子来了,她帮忙安排学校。前提是,苏梅和两个孩子不能留在军区,必须回老家。”

周长弓一路走过来,凭的是个人的实力,他不喜欢这种走后门,遂道:“几个孩子可以去县里…”

陈莹:“县里的教育能跟市里比?”

周长弓:“只要足够努力,在哪不一样啊?”

“你那套大道理,甭跟我说,”陈莹道,“写信回去问孩子们去,看他们是什么选择?”

周长弓自知对孩子们多有亏欠,对他们写信提来的要求,很少能够拒绝。闻言,当下不吱声了。

夫妻虽然默契地达成了某种隐秘的约定,可抚恤金下不来,他们暂时也无能为力。

为此,陈莹回去上班后,一直没敢往陈美如身边凑。

两三天过去了,陈美如还没见苏梅和两个小崽子上门,以为人已经拿着抚恤金,被周长弓派人送回老家去了,遂长出一口气,颇是有心情地哼着歌儿拿着钥匙去了刘家的老宅,进入秘室,一一打开箱笼,欣赏起了里面的金银玉饰,古董字画。

得了司务长的准话,苏袂当晚就模仿着原主的笔迹写了材料,翌日一早交了上去。

解决了心头大事,苏袂在烧炕照顾小鸭之余,去山里砍了手臂粗的竹子,全部崭成两米一截。

拿着其中一根,苏袂围着房子转了一圈,在地上划了个前后院,然后围着这道画线埋了一圈竹杆,装了个对开的竹扎门。

随之又去后勤处买了批土坯、几根梁木、几捆晒干的竹杆和一些稻草,请大胖他们帮忙盖了两间小屋。

一间垒上灶,做了厨房;另间放了粮食和柴禾。

等把院内因为盖房留下的渣渣清理出去后,隔天,苏袂就把原来的厕所拆了,进山又砍了批青竹,依着后院的竹墙围了一男一女两个厕所,搭了个浴室。

厕所的茅坑,苏袂破开碗口粗的竹子,修了斜坡和四壁,上面又吊了个自制的手拉水箱,用竹管引了水,上完厕所后一拉水箱上垂下的绳子,污物就被冲到了院外盖着石板的粪坑里。

水箱里没水了,拔开竹管的塞子,片刻就能接满。

接下来,苏袂又去后勤处买了几百块青砖,请外出采购的司务长给捎了一大一小两个浴桶、十二斤棉花、两个被面和一个床单。

从大门到堂屋、厨房、杂物房,再到后院的厕所、浴室,苏袂用青砖铺了个一米宽的路来。

剩下的铺在了浴室的地上,铺好后放进了两个浴桶,挂上王老太给做的竹帘。

当晚,苏袂烧了四大锅水,痛痛快快地和孩子们洗了个热水澡。

赵瑾是由王营长抱进去帮忙洗的。

又过了一天,新垒的灶干了,苏袂把厨房里的东西移过去,拆了原来的灶,重新粉了西厢的墙,打扫一番后,给添了张新床。

庙会上买的纯棉布和司务长捎的被面洗了,晒干后,苏袂请张宁帮忙给缝了一套被褥,当晚就让林念营搬了过去。

赵瑾睡觉没再被疼醒后,也被苏袂给移了过去。

赵恪带队回来了,看着养得胖了一圈的小儿子,和开朗不少的长子,对着老太太和苏袂谢了又谢。

第32章

赵恪回来又过了两天,苏袂把孵化房里近几日要破壳的鸡、鸭、鹌鹑、鸽子,用异能孵化,剩下的根据情况挨个地做了记录,标明了注意事项,交给了大胖和烧炕的小战士,跟司务长请了三天假。

司务长见孵化房里的两批种蛋大部分已经孵化,剩下的加在一起不足一百,苏袂又把后继安排妥当了,很是痛快地又多给了两天。

“赵副团长,”当天中午,苏袂叫住趁着午休来看孩子的赵恪,“我明天准备带两个孩子去市里看他们爷爷,小瑜、小瑾,你得接他们回家住了。大娘那儿,我跟她说了,白天照旧,你早上上班前将他们送过去就成。”

赵恪扫了眼拖着个竹制学步车踉踉跄跄追在小鸭身后的小儿子,确定暂时离了苏袂,他也能自个儿玩,遂点了点头:“要不要我明早开车送你们去镇上搭车?”

“不用了,”苏袂笑道,“我跟采购部的小方司机说好了,明早坐他的车。”

“去几天?”

“司务长给了五天假。”

赵恪点点头,记下了时间。

“到了市里,出了车站,”赵恪道,“知道怎么走吗?”

苏袂扒出原主的记忆看了看,刚要点头。

赵恪掏出随身带的钢笔和小本本,边写边道,“坐1路公交可直达市委家属院,不过,公交车人挤人,你带着孩子还是别坐了。电车的话,你们坐55路到福昌街下车,再转乘23路,坐三站。到了市委家属院,若是有什么困难,就去找宋国宏老爷子,他是宋政委的父亲,刘英同志的朋友。别有什么心里负担,你带着孩子上门,他只有欢喜的份。”

说着,又写下了宋家的地址、电话。

收了笔,赵恪把那页纸从小本本上撕下,递给苏袂:“给。”

苏袂接过,扫了眼纸上颜筋柳骨的一笔好字,道了声“谢”。

当晚赵恪背着大儿子,胸前兜系着睡熟的小儿子,拎着包苏袂收拾出来的衣服鞋袜、毛巾、洗漱用品、奶粉、麦乳精、竹节回了家。

为了省事,赵恪带队训练回来后,直接住在了宿舍。

这边,也就下午让王红志过来一趟,打扫了下卫生,去农垦食堂打了两瓶开水。

相比王家的温馨,林家的热闹,孤独地杵在夜色里的五间屋子就少了人气,多了些寂寥。

赵瑾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一边等他爸铺床,一边打量着空落落的屋子,“苏阿姨前两天还说,要在我跟林念营的床铺中间做一个两边都可以放东西的书柜,这样我们就都有了一个私秘的小空间。”

赵恪拿抹布把竹床擦了一遍,铺上褥子,回头扫了他一眼:“咱家有五间屋子,光卧室就有四间,等你腿好了,专门收拾出来一间,给你住。”够私秘的吧。

赵瑾:“…”

他是要屋子的意思吗?

他是在说苏阿姨细心、能干!

“苏阿姨说我的腿还要两三个月才好,整天窝在房里也不是事,有空了给我做一个轮椅,轮子做大点,然后给我做副手套,”赵瑾比划着,“到时不用人推,我戴上手套转着轮子,就能在她家和王奶奶家来回活动了。”

赵恪“嗯”了声,拿起床单,展开,铺上。

赵瑾抿了抿唇:“我想吃鱼加面,苏阿姨说过几天抽空了,捉几条鱼做给我吃。”

赵恪把被子从箱子里拿出来,解开身上的兜布,环抱住小儿子在床边坐下,给他脱了鞋袜,外衣,掀开被子往床里一塞。

赵瑾看得眉头一皱:“你没给他洗脚,也没给他擦脸。”

赵恪顿了下,起身,拎起暖瓶,倒了点热水在盆里,又兑了点凉水,拿毛巾浸湿,给小儿子擦了擦脸,又擦了擦脚。

“爸!”赵瑾惊恐地看着赵恪,“一条毛巾你擦脸又擦脚?!”

赵恪拍了拍惊着的小儿子,回头瞪他:“他脚又不脏。”

“苏阿姨就不这样,”赵瑾闷声道,“她把买来的白棉布捶软,给我们每人做了三条毛巾,一条擦脸,一条擦脚,还有一条大的洗澡用,小弟比我们还多了三个围兜。”

说罢,赵瑾指了指苏袂收拾出来的包袱,“不信你找找看。”

赵恪默了默,放下手里的毛巾,解开了带回来的包袱,一样一样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

苏袂分的很细,哥俩明天、后天要穿的衣服,每条毛巾的用途,夜间的注意事项。就连竹节的用途,怕赵瑾不好意思跟他爸说,也写明了。

赵恪提溜着三个竹节,瞅着大儿子抽了抽嘴角。

赵瑾脖子一硬,“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苏阿姨还给我做了个马桶式的坐便器呢。”

这段时间他都是下午才上大号,所以那个中间挖空放了小桶的竹椅就没有拿回来。

“你苏阿姨挺能干的啊!”赵恪其实挺惊讶,知道她和王大娘将两个孩子照顾的很好,却不知是如此细致慰贴。

“那是当然,”赵瑾嘴角翘起,眉眼飞扬,骄傲又自豪道,“我就没见有什么是我苏阿姨不会的!”跟他见过的所有女性长辈都不同。

“行了,”赵恪拍了拍儿子的肩,“赶紧洗洗睡吧。”

“爸,等苏阿姨他们从市里回来,我能再搬过去住吗?”

“只要你苏阿姨不嫌你烦。”

“才不会呢,苏阿姨特别喜欢我。”

“哦,我怎么没看出来。”就他几日的观察可以肯定,苏同志待每一个孩子都尽量做到了平等视之。

“苏阿姨虽然不怎么说话,可我需要什么,她瞅一眼就知道,要不是特别喜欢我,能这么时时关注我,注意到我的需求?”

“那是她有责任心,又足够善解人意。好了,”赵恪帮儿子擦了擦脚,抱起往床上一放,“快睡!”

一米五的床并排睡了父子三人,夜里赵恪一翻身,睡在床里的小儿子身上的被子就被他带走了。

等他发现再盖回去,赵瑜已经着凉了,天不亮就起了热。

赵恪匆匆把大儿子送到王家,抱着小儿子去了军医院。

军医院没有儿科大夫,医生斟酌着把药量减了又减。

“先喂两顿看看。”医生把药递给赵恪。

赵恪道了谢,抱着小儿子拿着药直接去了军部办公室,他不放心想自己带两天,等小家伙病好了,再把他交给王老太。

赵瑜醒来不见苏袂,身上又难受,药不吃,饭也不吃,哭哭泣泣吵闹个不停,折腾得赵恪额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药呢?”宋政委端着糖水,从隔壁办公室过来,“给我。”

王红志忙把盛着药糊糊的汤勺递给他。

宋政委放下糖水,接过汤勺对赵恪道:“你抱紧他,我给他灌进去。”

“嗯,”赵恪点点头,困住他的四肢。

宋政委一捏赵瑜的下巴,迫使他张开了嘴,汤勺飞速往他嘴里一塞灌了进去,随之又忙给喂了两勺糖水。

赵恪长舒了口气,刚要道谢,赵瑜“哇”的一声,全吐了。

一边咳一边哭,“咳姨姨,咳咳要姨姨…咳坏坏…”

“再灌!”宋政委拿起桌上的药片,碾碎倒进汤勺,倒了几滴水进去搅了搅。

赵恪哄着抱紧小家伙挣扎的身子,宋政委捏着他的下巴,再次将药灌了进去。

这次不等喂糖水,赵瑜嘴一张,“哇”的一声又全吐了。

如此三番,药没灌进半口,人差点被他们折腾得哭厥过去。

赵恪一见这样不行,抱着去医院让给打了一针。

半小时后烧退了,赵恪喂他喝了半碗奶,昏昏沉沉的睡了,不到中午高烧又起。

与此同时,苏袂带着一筐干货和两个孩子坐车到了市里。

出了车站,苏袂背起竹筐,牵着两个孩子找到站牌,不时1路公交车先来了。

看着要人在后面拼命推几下才能关住的车门,苏袂终于明白了赵恪说的人挤人,是个什么概念了。

又过了片刻,55路有轨电车来了,看着站着开车的司机,苏袂愣了下。

来时坐的是木炭汽车,经过十字路口,看到的又是高高在上,眼观六路的手动控制红绿灯,已经够让人吃惊了,没想到还有站着,需要一直踩着脚踏板才能启动的电车。

“娘,”小黑蛋晃了下苏袂的手,提醒道,“车停了。”

苏袂点点头,等车门一开,就牵着两人顺着人流上了电车。

扶着座椅站好,苏袂在售票员的提醒下,交了6分钱,成人4分,念营半价,小黑蛋不要钱。

按照赵恪提供的乘车路线,中间娘仨转了下车,很快就到了市委家属院。

苏袂掏出证件递给门卫:“同志,我是市委林副书记的小儿媳苏梅,我男人林建业牺牲了,我带两个孩子过来看看他们爷爷。”

今年一月份户口登记条例刚颁布实施,这时候管的还不是太严,苏袂没开什么介绍信,递上的是她跟林建业的结婚证和从部队出来,门口警卫给写的出行证。

林建业牺牲的事,林成良和陈美如没有隐瞒,家属院该知道的都知道。

门卫是因伤退伍的老兵,拿着证件出来,就冲苏袂敬了个礼,“我送你们过去。”

说着,递上证件,来接苏袂肩上的竹筐。

苏袂想到上次原主在保姆那儿的遭遇,便没有反对,“多谢!说实话,我还真需要你送送呢。”

门卫接过竹筐,双手陡然往下一沉,他笑道:“背不动了吧?”

“这倒不是,农村人,力气大。”苏袂笑道,“一个月前我来随军,火车站下车,带着大包小包,牵着孩子过来了,陈姨也不知道从哪儿找的保姆,硬说不认识我,不让进门。”

“前几天,我从…悲伤里缓过劲来,想着老爷子这么大年纪了,陡然听到建业牺牲的事,只怕要不好,就想带着两个孩子过来看看。怕再被拒在门外,便往市委打了个电话,秘书说老爷子忙,我也就没敢打扰。可我又怕带着大包小包和两个孩子辛辛苦苦跑来了,进不了门,想了想又翻出陈姨工作单位上的电话,打过去跟她说,过两天我带孩子们来看她和老爷子,让她跟保姆好好的交待一声。”

“可方才我们出车站,一直没有看到陈姨…到了大门口连保姆也没瞅见…”苏袂担心道,“我真怕陈姨又把我们要来的事忘了,等会儿保姆再把我们轰出去。”

谁家听说儿媳孙子大老远的回来看望,不去车站门口接一接!

门卫一张脸越听越沉,“苏同志,你放心,等会儿要是那保姆胆敢怠慢你们一点,我就扭了她进局子。”蔑视烈属,够她喝一壶的。

“啊!”苏袂愣了,她没想到几句话会有这效果,她是想把林成良、陈美如两口子伪善的面皮撕下来啧,可也知道,这不是一句两句,一天两天能做的事。

遂想一点点在家属院一众邻居心中,揭开陈美如不喜欢前面儿子、儿媳、孙子的事实,然后再一步步加深,将这份影响扩大,传到刘英那些朋友、部下耳里。

“呐,过去这家就是你公婆家,”门卫把筐递给苏袂,“你背着过去,我在后面看着,但凡她有一句难听话,我就冲过去,押了她去局子。”

苏袂怔怔地接过竹筐,“你不怕吗?我公公…”

“不怕!”门卫笑道,“我当兵的老领导,是武装部的部长方东升,刘英同志的部下。他要是知道,你和孩子连家门都进不了,只怕要闹翻天。”

怕吓到苏袂,后面“闹翻天”三字,门卫说的又低又轻。

“别怕,”门卫鼓励道,“去吧!”

苏袂点点头,背着筐,牵着两个孩子朝林家走去。

这一排房子都是一栋栋独立的小楼,林家跟左右一样,二层的红砖小楼,前面围着个不大的院,种了两行菜,保姆提着木桶拿着手瓢,正在给蔬菜浇水。

苏袂带着孩子刚一在门口站定,保姆偏头就望了过来。

林念营机灵地往苏袂身后一缩,隐了身形。

保姆水桶一放,瓢一摔,喝骂道:“你这个骗子怎么又来了?”

苏袂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是个脾气暴躁、心气不顺、没什么耐心的更年期老女人,“什么骗子,难道陈姨没跟你说吗?我是林建业的妻子,来前就怕你又不让我进门,我还专门往她单位给她去了个电话…”

“编!你编,家里谁不知道建业的妻子在农村老家。”

“我一个月前就来随军了,来前,家里怕我初次出门迷了路,还专门给我公公林副书记拍了封电报,不信,你打电话问问,或是我把部队给我开的出行证拿给你看。”苏袂磨蹭着去掏出行证,静等她爆发、喝骂。

哪知她直接扑了过来,苏袂左边是门口的砖墙,右边是小黑蛋,后面站着林念营,又不能对她出手,一时被困住了。

结果出行证连同结婚证一起被她抢在了手里,“刺啦”撕成了两半。

苏袂大脑一懵,原主的结婚证!

几乎是下意识地一脚踢了出去,保姆肥胖的身子飞起,“扑通”一声,砸在了门口。

随之苏袂几步奔过去,一捏她的手腕,将结婚证夺了过来。

“哇”的一声,地上的保姆吐出一口血来,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苏袂眨了眨眼,余光扫过左右二楼惊骇的目光,在他们张嘴大叫前,忙伸手一捂心口,倒在了地上,另一只手悄悄地探出,剥离出异能的火属性,帮对方修复了破裂的脾脏。

“呜哇哇婶婶,婶婶你别死,念营已经没有爸爸、没有叔叔,爷爷也不要我了,你死了,我和弟弟怎么办…”

小黑蛋正抬腿学苏袂方才踢出的那一脚呢,一见念营扑到他娘身上哭得伤心,眼圈一红,也跟着呜咽了起来:“呜哇…娘,娘,你别死,别死…呜小黑蛋已经没有爹了,不想再没有娘,呜…可怜我小黑娃,爹爹战边疆,死了!娘来看爷爷,死了!呜…爷爷家堪比那财狼啊——”这是刚看过《半夜鸡叫》的小人书,记住了。

苏袂和保姆一起被送进医院,保姆啥事没有,苏袂用异能封了心脉,一度让自己进入了假死的状态。

这事,闹得整个花城的上层都惊动了!

张秘书的叔父立马动身,拜访了季书记,将苏梅随军来时,上门被撵,还有林念营在市委家属院受到的委屈说了一遍。

季书记当下就摔了杯子。

随之武装部部长方东升带着门卫过来,又将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

然后宋政委的父亲宋国宏,带着医生过来,说苏梅有心疾,这事结婚时,林家就知道的。

并道出,林建业刚牺牲那会儿,消息还没有传回,陈美如的堂妹就跑到苏梅面前,胡说了一通,刺激得苏梅病了一个多星期。

季书记一张脸沉得能滴出水来,等宋国宏老爷子说完,一拍桌子,对秘书命令道:“暂停林成良一切职务。严查陈美如,给我好好挖挖她的底细?”

屋里的几位对视一眼,知道这是把陈美如似作隐藏在革命队伍中的危险份子,在查办了。

第33章

林成良接到停职的消息,半晌没有反应过来,这个打击太大了,他为之奋斗了半生、拼尽了全力,眼看到年底,或是明年等季书记一调走,他就能再升一步,在花城说一不二,只手遮天,现在毁了,全毁了…

季书记的秘书看他僵坐在办公桌后,半天不动,怕他没听明白,又把事情的经过,季书记处理的结果说了一遍,末了尽责的提醒道:“苏同志到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两个孩子吓得不轻,我给您安排车,送您过去…”

“让她去死——”林成良一句话吼完,抬头瞅见门口几人不敢置信地望来的目光,大脑一懵,双唇抖了抖,“不是,我不是说她,不是说苏梅,我是说…是说…是说我家保姆,对我家保姆…”

季书记的秘书脸色铁青,方才在书记办公室,听武装部部长方东升跟那门卫说,苏同志第一次上门被保姆赶了出来。

这次来前专门给林副书记两口子打了电话,结果没一个到车站接不说,提着大包小包带着两个孩子过来,保姆不但再次口出恶言,赶人,还撕了苏同志跟林建业的结婚证。

他还当是两口子工作忙,忘了接人,保姆自作主张,方东升因为刘英同志而对林副书记心气不顺,说话间难免有些偏驳。现在看来方才在办公室,几位说的没错,在单位兢兢业业的林副书记和他夫人对前面的儿媳、孙子,不但轻忽,还抱了极大的恶意。

秘书一脸怒气地回来,张秘书的叔父、宋国宏老爷子、方东升还都没走,刚催着医生给医院那边打电话问问药物、心疾方面的专家人员需不需要他们帮忙申调,结果那边回复说,苏梅已经醒了。

几人正高兴呢,秘书脸色难看地推门进来了。

方东升心情不错,笑着打趣道:“李秘书这脸色不对呀,怎么了?林成良那老家伙给你气受了,说说,我帮你揍他。”

“你呀!”宋国宏指着他,笑骂道,“还是跟个猴儿似的,火气这么大。”

几人大笑,都想到了方东升在遇到刘英前,在部队那桀骜不驯的模样。

“怎么了?”笑过,季书记问一旁绷着脸的李秘书。

“我跟林副书记传达了你的命令,说了事情的经过,见他还坐在椅子上不动,就好心地说给他派辆车,苏同志昏迷不醒,两个孩子吓坏了,让他过去看看,结果,”李秘书磨了磨牙,“他来了一句‘让她去死’!”

办公室里一时间静得可怕。

突然,方东升跳起来,拔着枪就往外冲。

“快拦住他!”宋国宏叫道。

门卫和张秘书的叔父反应最快,一个站在前面挡住了他的去路,一个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

“走开,老子今个儿要不毙了那姓林的,就不姓方。”

“啪!”季书记一拍桌子,喝道,“方东升,你给我坐回去!”

方东升牛脾气上来了,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当年也就刘英能制得住他。

“你今个说话不好使!”方东升挣扎着叫道,“他娘的,他当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这几年老子为着刘姐的两个孩子,忍他让他,给他脸了是吧!”

“你把他毙了,”季书记无奈地按了按额头,“刘英那两个孙子怎么办?谁照顾?”

“有苏同志呢。”方东升硬着脖子叫道。

季书记沉声道:“苏同志就不嫁人了?”

方东升一愣,突然就想到林红军那改嫁的媳妇,心气短了一瞬,又扯着脖子叫道:“我养!”

季书记止不住冷笑:“你杀了人家爷爷,两个小子不恨你就不错了,还让你养哦,也不对,你杀了林成良,自己都活不成了,两个小子恨不恨你,反正你都死了,也就无所谓了…”

方东升:“…”

这话好有理啊,可咋就那么不中听呢?

“放开他,”季书记对拦着他的两人挥了挥手,“让他去!”

方东升一下颓了,枪往腰间一别,转身往椅子一坐,丧丧道:“他都想让苏同志死了,一次不成,二次、三次,咱们就不管?”

宋国宏跟季书记对视一眼。

季书记先开了口:“苏同志为人如何?”

他们不是不愿意收养两个孩子,可要是有可能,大家还是希望孩子能够跟着母亲生活。

亲母子,总不会亏待了。当然,他们收养了,也不可能亏待了两个孩子,可是他们工作忙,孩子到家,势必要交到妻子手中,家中老妻年龄都不小了,还有孙子要带,很难再有那个精力一下子在照顾两个孩子。

分开吧,哥俩儿长大后,又该不亲了。

宋国宏早年在陕北发展革命队伍时,有一次伤得很重,被刘英给送到了苏家养伤,见过才三四岁的苏梅,“天真可爱,乐观大方,是个很有韧性的小姑娘。”

“要不,”方东升道,“咱们给她找一个愿意接受两个小家伙的人家嫁了?”

“不嫁远,”想了想,方东升又补充道,“就嫁在咱们眼皮子底下。你们想想,身边有没有什么优秀的小青年,列出来,我去排查一遍,给她挑个好了。”

这倒也行!

几人默默在脑中将身边二、三十岁的青年过滤了一遍,末婚的划掉,为人太过精明的划掉,年龄小了或是太大了划掉,家庭条件不好的、有那利势眼的划掉…

片刻,大家齐齐摇了摇头。

“哎,”方东升拿胳膊肘抵了抵宋国宏,“你大儿子不是跟建业一个部队吗?他们那么大一个部队,就没有三十来岁,还没结婚的?”

“你说的这样条件的人,部队多了,”宋国宏淡淡瞟了他一眼,“问题是,结婚后,哪个不想要自己的孩子?方才医生说的你也听了,这连续两次的刺激加重了小苏的心疾复发,从此不能受气、受累,更不能再要孩子。”

方东升:“那就挑个老实人本分,同样不能生的。”

宋国宏摇了摇头,“你说的这种人,是好,可要是扶不起来怎么办?过几年部队一裁军,说不定就回老家了,到时两个孩子咋办?让他们跟着回去,几年不见一回,你舍得?”

“那有没有带着一两个孩子,能力出众的鳏夫?”方东升道,“这样大家都有孩子了,也就不用再生了。”

“这个…”宋国宏摸着胡子想了想,突然手下一顿,叫道,“赵儒生家的小子,刚离婚。”

“赵儒生?”季书记一愣,“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宋国宏:“当年在湘南跟咱们军合并,攻战72高地,带头的那小子。”

“哦,是他呀,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季书记激动的合了合掌,“他还好吧?”

“好着呢,听他家小儿子说,身子老健康了,”宋国宏笑道,“前几年升调去了京市。”

“不错,”季书记笑道,“有空去京市,去他家窜窜门。哎,对了,你说他家小儿子刚离婚?”

“嗯,”宋国宏点点头,“这小子叫赵恪…”

宋国宏话没说完,季书记就激动地站了起来:“是013任务的带队队长?”

林建业为之牺牲完成的任务,代号就是013。

宋国宏:“是!”

“这恐怕不成,”季书记往椅子一坐,摇了摇头,“两人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的意思,”方东升挑眉,“咱们苏同志还配不上人家?”

季书记看方东升一脸不服气的样子,笑道:“我就说两点吧,他是苏国留学归来的高才生,被上面军部列为重点培养的中尖成员之一。”太多的就不便透露了。

“红军也是苏国学留归来的高才生。”方东升撇了下嘴,当谁没见过留学生似的。

季书记失笑:“他就是在苏国,跟红军齐名的陆军学院的小诸葛。”

“啊!”方东升惊得张了张嘴。

他性子豪爽,林红军也是个爽朗大气的,两人虽然差着年龄辈份,却很是投缘,遂对发生在林红军身边的人、事,知之甚详,对这个小诸葛更是印象深刻,因为他没少听林红军惋惜地说:要是能再晚回来一个月,他就可以参加空军学院跟陆军学院的对战赛,会一会小诸葛了。

真要是红军欣赏的那个小诸葛,这人品、能力上就没得说。

这么优秀的人才不趁机抓住,那就是傻!

方东升想着眯了眯眼,痞笑着跟几人宣布道:“这个媒,我还就做定了!”

“你别乱来,那小子不是你能招惹的,”宋国宏瞪了他一眼,回头对季书记道,“林成良,我看就把他调到西北基层吧,那边正在建设铁路,他正好有这方面的经验。”

若是先前,季书记为了两个孩子可能还要犹豫一下,现在…听了他对两个孩子的到来毫不在意,又要苏梅去死,哪还敢将两个孩子交给他抚养,遂还是哪远滚哪去吧:“行,我现在就跟西北那边打电话。等陈美如这边查清了,立马将他调过去。”

方东升耳朵一支棱,他可没忘记,过来这么久了,刘姐那些朋友、部下,除了他和宋老,再没来人。也是,人走茶凉,在加上姓林的那龟孙惯会做人,这几年爬得又高,事情没有定论之前,谁也不愿得罪他,更甚着为了林成良上位后许诺给他们的利益,今晚说不定还会有人去季书记家,打着刘姐和孩子的名义为他求情呢。

所以这事,必须尽快盖章定论,不能往后拖,哪怕一天都不行,这些人联合起来,依老卖老的借着两个孩子的名号哭述一番,把事情往陈美如身上一推,再让林成良跟陈美如把婚一离,写个什么保证,将两个孩子攥在手中,季书记不一定顶得住,苏梅到时嫁不嫁都是两难。

心中思忖着,方东升站起来自动请缨道:“陈美如交给我吧,我保证连夜把她的底细抖得干干净净。”

季书记眼角微微一缩:“这事你不能插手。”

方东升能想到的,季书记跟宋国宏这两个老狐狸又如何想不到。

就是因为如此,方东升作为曾经刘英部下,才不能插手陈美如的审训,不然结果出来,林成良等人只怕要反咬一口,说他打击报复。

眼见方东升要跳脚,宋国宏轻咳一声,掩住眼里的笑意:“放心吧,我已经给警局那边打过电话了。你有这空闲,还不如赶紧回去,把红军交给你的帐本送去警局,就说你怀疑你刘姐留给红军兄弟的遗产,被林成良拿去行贿了。”

“什么!那龟孙动了刘姐的嫁妆!娘的,我嘣了他。”

见方东升跳着脚又往外冲,宋国宏遮了遮眼。

季书记悄悄冲他竖了竖大拇指,给了宋老一个字:“狠!”

这位真是一个狠人啊,这顶帽子扣下来,那帮人还不得避得远远的,要知道,刘英留下的东西,这些年,林成良借着他夫人的手,可没少往这帮人家里送。

只是林成良为人谨慎,他一直没抓住证据。

陈美如真的要崩溃了,她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当着那么多同事领导的面,她被警察扣了双手,以谋害烈士家属的罪名,坐在卡车上,游街似的被带到了警局。

明天,她还怎么出去见人啊!

陈美如越想越气,遂怒气勃发道:“我是书记夫人,你们无凭无据就将我铐到警局,这是对我人格的侮辱,名誉的损害。我要告你们,我要你们当着全市人民的面给我赔礼道歉,我要老林从上到下,一个个摘了你们头上这顶公正公平的帽子。因为,你们不配!”

张警官坐在她对面,打开资料,“苏同志有心疾,你知道吧?”

这个陈美如还真说不了反话,林建业跟苏梅订婚时,苏家不但拍了电报跟他们说明了情况,还让媒人请他们家老林写了一个保证,婚后不能因为心疾而嫌弃、轻视苏梅,她当时也是跟着按了手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