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云,”魏大壮感动道,“你真好。”

张馨云讪笑了下,转移话题道:“时间不早了,咱们赶紧去表叔家吧。”

“嗯。”

到了市委家属院,站在廖家门前,张馨云的精神再次陷入了恍惚。

“表婶,”她问迎出来的廖夫人,“这以前不是林家吗?”

前世林成良去西北后,赵恪带着小黑蛋过来接手刘英同志的财产,她跟着来过一次,犹记得赵恪在林建国的衣柜顶上抱下一个皮箱,那皮箱里…

想着,张馨云心跳突然加快,呼吸也跟着急促了起来。

“没错,这以前是林家,”廖夫人惊讶道,“小云来过?”

张馨云一怔,迅速回过神来,掩饰道:“听我前夫说过。”

“对了,表婶,你们住在这儿,林家人呢?”

前世季书记调至省委,林成良升职为花城市市委书记后,以示廉洁,并没有搬家啊。

“林成良被下放西北了,”廖夫人笑道,“要不,你表叔哪会这么快就升职过来!”

张馨云大脑“嗡”的一声,怎么会?

这会儿他不正是只手遮天的时候吗?

前世赵恪查苏梅的死因,查到陈美如身上,却因为他花城市市委书记的身份,陈美如在监狱没待两天就被保释了出来。

迫不得已,赵恪才将主意打到他身上,很是费了些手段将人搬倒,时隔一年后才再次将陈美如送进监狱。

怎么会、怎么会提前了?

因为苏梅吗?

那是不是说明,很多事都会跟着她改变。

那、那林建国衣柜顶上的小黄鱼,还在吗?

第87章

张馨云借着参观的名义打开原属于林建国的那间房,踮着脚尖朝衣柜顶上看了看后,一颗心沉了又沉。

“表婶,”张馨云犹自不死心道,“我看衣柜门的上面好像有道划痕,谁从上面搬东西这么不小心啊,好好的油漆都划花了。”

“还能有谁,”廖夫人瘪了瘪嘴,“林成良的小儿媳呗。林成良出事后,她带着人过来收拾东西,收拾的那个干净哦,锅碗瓢盆都没留下一个,更别说粮食了。”

害得她一来就先拿了钱票去商场添置东西,前前后后没少花钱。

苏梅!

张馨云的一颗心立即跟丢进了热油锅般煎炸得生疼!

她重生回来不过是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轨迹。苏梅呢,她不但加快了林成良、陈美如的倒台,拿到了一箱小黄鱼,还改变了季书记升调,嫁给了赵恪。

这么看,她的运势远远比自己强多了。

那是不是说,因为有她,赵家以后也不会出事了?!

想到这里,张馨云颓然地往后一靠,依在了门框上。

“小云,你怎么了?”魏大壮担心地扶住她道,“头晕吗?”

张馨云抬头对上魏大壮倒飞的八字眉,鼓肿的眼泡,粗黑的皮肤,胃里一阵翻腾:“我、我想吐。”

“想吐!”廖夫人惊喜道,“不会是怀孕了吧?”

大壮这后娶的媳妇实在是太漂亮了,昨天他娘还跟她打电话说,怕这媳妇留不住。

有娃了好啊,有娃了,女人这一颗心就栓住了。

“大壮,”廖夫人笑道,“快带你媳妇去医院看看。”

“不是,”张馨云垂头遮住眼里的厌恶,故作失落道,“我跟大壮结婚后,囡囡一直无法接受,我想等她认可我后,再要孩子。”

“这…”廖夫人一愣,半晌,握住她的手道,“哎,后娘难当,委屈你了。”

魏大壮更是一脸内疚地保证道:“媳妇你放心,回去后我一定好好做做囡囡的工作。”

张馨云不想就这个话题讨论下去,遂故作虚弱地对廖夫人道:“表婶,我想睡会儿。”

“大壮,快扶你媳妇去楼下休息。”

“哎!”

找了个借口打发走魏大壮。

张馨云躺在床上,一想到苏梅重生了,气运比自己强,她现在已经改变了某些人的人生轨迹,以后改变的可能还会更多,就抓心挠肺地难受。

别的倒还好,她最怕的是赵家也跟着改变。

怕几年后,赵恪的父兄不会被下放,赵恪不会被调至北边的边境。

若是如此,那她折腾着离婚,还有意义吗?

啊——张馨云揪着自己的头发想放声尖叫。

懊悔地又恨不得咣咣撞墙。

她重生回来,为什么没有像苏梅一样,试着去改变一些事,而是选择了出轨、改嫁…

魏大壮未来的成就是不错,可赵恪要是没有出事,只会比他走得更高更远。

她记得前世曾有人说,周长弓的位置就是退休的江司令为他留的。

一想到未来赵恪升任师长,与他携手而行的是苏梅,张馨云就恨得银牙咯吱作响。

凭什么?!

凭什么都是重生,苏梅的气运就这么强,压她一头不说,还衬得她跟个脑残一样,一无事处。

这般想着,张馨云一翻身坐了起来,她记得苏梅的大嫂曾说过,她公婆接到苏梅的死讯就病倒了,没过一个月苏老头就没了,紧接着苏老娘也跟着去了。

“哼!苏梅,”张馨云咬牙冷笑了声,“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气运好又如何,一下子痛失双亲看你这个心疾患者能不能挺过去?

下午,张馨云找了个借口出去,花钱请人查了槐林镇供销社办公室的电话,随之打了过去。

前世饥慌年间,赵恪托人给苏梅娘家哥嫂安排了几份工作,她大嫂就被安排在供销社。

季秋婉一听说有她的电话,还是花城打来的,立马放下东西一溜小跑去了办公室。她这工作是苏梅夫妻帮忙安排的,遂便以为是苏梅打来的:“小妹,你可想死大嫂了,一去这么久也不说多写几封信…”

“我不是苏梅,”张馨云捏着嗓子打断她道,“我是她在部队的邻居,她、她特吓人,你知道吗,林建业刚出事那会儿,她一口气没上来明明死了,半天后又活了过来…”

“啪嗒”一声,季秋婉手里的电话掉在了桌子上。

“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叫她过来的主任心疼得拿起电话抚了又抚,“知道这电话多贵吗?你、你咋了?”

季秋婉耳边全是“她一口气没上来明明死了,半天后又活了过来”,死了又活了,所以小妹没事,对吗?可万一、万一要有事呢?

“主任,”季秋婉抖着唇道,“我、我请个假。”

说罢,不等主任回答,撒腿就往外跑,随之一脚绊在门槛上,“扑通”一声砸在了地上。

主任看得都“哎呀”一声,下意识地摸着膝盖打了个哆嗦。

季秋婉好像不知道疼似的,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几步,又撒丫子跑了起来。

二十多里的山路,季秋婉一口气跑到了家,整个人跟水捞似的,汗如雨下,气喘如牛。

“娘呀,大嫂你咋了?”老二媳妇提早一步下工回来做饭,见她扶着门框倒在了大门口,吓得直叫,“爹!娘!你们快出来,大嫂快不行了!”

苏老爹在给赵恪打草鞋,苏老娘在给几个孩子纳鞋底,两人被她这一喊,苏老爹惊得白了脸,苏老娘一针扎在了手上,血立马流了出来。

苏老爹扶着打草鞋的长凳,迈了四五次腿,才在苏老娘的帮忙下迈了下来。

“你的手…”

“不要紧。”苏老娘扶着他往外走道。

季秋婉缓了口气,瞪了老二媳妇一眼,抬头看到相扶着出来的二老,才猛然惊觉自己鲁莽了:“爹、娘,我没事。”

苏老爹、苏老娘长吁口气。

“老二媳妇,”苏老娘叫道,“还不把你大嫂扶起来。”

“哦哦。”老二媳妇应着,架起季秋婉的一只胳膊将人拖拽了起来。

苏老娘拍了拍有些沉默的苏老爹,“有什么事,咱们进屋说。”

“嗯。”苏老爹脑中不停地猜测着季秋婉这般回来的原因,由着苏老娘扶着进了屋。

两老在炕上坐下,让老二媳妇给季秋婉冲了碗红糖水。

季秋婉一边喝着糖水,一边在脑中想着借口。

“是不是小梅出事了?”苏老爹冷不丁地道。

苏老娘心下一紧,脸跟着白了。

“咳咳…”季秋婉一口水呛在了喉咙里。

老二媳妇忙帮着拍了拍。

苏老爹等她缓过劲来不咳了,再问道:“小梅怎么了?”

季秋婉抿了抿唇,有心撒谎,张嘴对上苏老爹审视的目光,又把想好的说词缩了回去。

“老二媳妇,”苏老爹想到某种可能,突然又道,“去拿两个鸡蛋做锅疙瘩汤。”

老二媳妇一听今晚有鸡蛋吃,立马应了声跑了出去。

苏老爹看着季秋婉道:“说吧。”

“我方才在供销社接到一个电话,”季秋婉沙哑道,“是个女的打来的,说是小妹的邻居。”

“她说,”季秋婉吞了口吐沫,哽着嗓子道,“她说小妹接到建业出事的消息后,一口气没上来…半、半天后,又活了过来。”

苏老娘怔怔地看看儿媳,又瞧瞧一身冷凝的丈夫,什么叫一口气没上来,半天后又活了过来?

“小梅、小梅…”苏老娘目光呆滞道,“小梅现在、现在在哪呢?”

死了又活了,那是活着了,对吧?

她心里在尖叫,嘴里却问不出来。

“我在医院做过一个梦,”苏老垂着头,无意识地抚过手中的汉烟袋,声音近乎于梦语道,“小梅拉着建业的手跟我笑道,她要跟建业一起去投胎了。”

“我就急了,问她,你们都走了,我们咋办呀,小黑蛋谁照顾?”

“她跟我说,她把妹妹给我们找来了。我心想啊,我们这一生不就她一个闺女吗,她哪来的妹妹啊?”

“然后建业就笑着跟我提了句,”苏老爹扭头看着老伴微微扯了下唇,“38年。”

苏老娘愣怔了会儿,随之猛然捂住了嘴,不敢置信地看向老伴,半晌抖着唇呜咽道:“是、是那个孩子?”

苏老爹轻轻点了下头,“38年,你给同志们送药,流掉的那个孩子,被小梅找回来了。”

“她叫苏‘袂’,”苏老爹说着拉过老伴的手,轻轻在她手心写下了‘袂’字,“小梅的‘梅’是第二声,她的这个‘袂’字,是第四声。”

“小梅说,她在后世救了很多人,所以身上自带功德,小梅和建业借了她的功德,求了一个来世。”

“她、她过来,是不是说,”苏老娘泪眼婆娑道,“那一世,她已经…”

苏老爹默然。

他那夜哭着醒,只觉梦做得荒唐。

其实心里又何尝不知道,建业去了,小梅未必能挺得过来。

“秋婉,”苏老爹摸着兜,手哆嗦着掏了半天,掏出一叠钱来,递给季秋婉道,“给老大,让他明天送我跟你娘去市里坐车。”

“我也去。”季秋婉道。

第88章

苏家二老本就没想要人跟着过去,又何况季秋婉刚参加工作。

同样的,苏家二老现在的身体状况,一家人谁也不放心,让他们在没有人陪同的情况下出门。

最后经过一家人的商议,让老三送二老过来。

来前,季秋婉拿着苏老爹的小本本,去邮局给刘家晟打了个电话,请他帮忙通知赵恪和苏梅。

刘家晟没有赵恪部队的电话,又找到了宋国宏。

赵恪从宋政委手里接过电话,问明白来的日期后,打电话到车站,查了当天的车次和到这边的具体日期跟时间。

中午赵恪回来说起这事,苏梅正在给小瑜儿喂饭,闻言失手打翻了手里的碗,鸡蛋羹撒了小瑜儿一身。

小瑜儿呆了呆:“姨姨?”

“对不对,对不起。”苏梅略有些慌乱地拍了拍他身上的蛋液,弯腰去捡地上摔成两半的碗。

结果起的太急,后脑勺“砰”的一声从桌下顶了上来,掀得桌子倾斜了下,汤从小瓷盆里溢出,顺着桌面流向了林念营。

赵恪一手拉开林念营,一手扶住汤盆,随之快步转到苏梅身后,移开她方才坐的椅子,伸手覆在她的头上,将人从桌下扶起来:“撞疼了?”

说着摸了摸她撞到的地方,没有鼓包,便帮着轻轻揉了揉。

林念营放下筷子,抱起小瑜儿走到一旁,拿毛巾给他擦了擦衣服上的蛋羹。

赵瑾拉住跳下椅子要过去的小黑蛋,冲他“嘘”了声。

苏梅勾着头,捏着两半碗,突然有些委屈,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鼻子有些发酸。

赵恪垂眸扫过她泛红的眼尾,心抽痛了下,取下她手中的碗片放在桌上,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手,故作轻松道:“听到爹娘过来,激动了。”

又不是她的爹娘,她激动什么?

苏梅想反驳,想辩解,结果,她咬着下嘴唇,憋屈地难受,却什么也做不了。

明明是公平交易,为什么?为什么她要心虚,她要忐忑,她要不安,搞得像她偷了别人的人生似的!

她想哭!

“赵恪——”苏梅一出口,已带了哭腔。

她要怎么办,欺骗还是伪装?

未来与她来说,这一刻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

若大家知道了她不是苏梅,赵瑾、小黑蛋、林念营会怎么看她,害怕还是厌恶?

赵恪呢?

关了她严审,还是送她到某个机构?

赵恪看着从她脸上滑下的一滴泪,心口密密麻麻的像被什么扎了一般,又酸又痛。

因为爹娘要来了,所以又想起了牺牲的林建业吗?

赵恪没吭声,张手将人拥在怀里。

苏梅伏在他怀里没有挣扎,就是这一瞬间的温顺,让赵恪的心越发的柔了疼了,环着她的双臂越收越紧。

赵瑾捂住小黑蛋的嘴,冲林念营使了个眼色,两人意会地笑了下,一个拄着杖牵着小黑蛋,一个抱着小瑜儿,一前一后悄悄地出了堂屋。

“小梅,”赵恪下巴抵在她头上,轻轻抚过她的背,双眸明明暗暗闪过诸多情绪,口中只低喃了句,“我在。”

这天中午过后,苏梅让自己忙了起来。

帮王老太搬好家,陪她去医院接了张宁回来休养,转身又随蔡佳微上了山,采菌子挖野菜,设陷阱。

王老太的小课堂重开后,隔日她就带着小瑜儿去食堂报道,进了孵化房。

鸡鸭陆陆续续地孵化出来,上面也递来了第一批随军家属的名单,足足有九十五家。

前前后后几次孵化,不算鹌鹑、鸽子,孵化的鸡鸭有753只,司务长在圈盖的鸡鸭场地转了又转,一只也不舍得分出去。

“下一批,还管孵出多少,”司务长丢掉手里的烟把,抬脚碾了碾,对过来查看的叶部长道,“我都分给家属们。”

“别等下批了,就这些吧,”叶部长拿着表格道,“一户3只鸭、4只鸡。大家这两天就到,等他们安顿好了,你们就挑着给人送去,别让我来催。”

司务长肉疼得直抽抽:“你全要去得了,总共才多少只啊,你一下子要了九成。”

“有苏同志和大胖呢,你怕什么,再孵呗。”

“你说的倒是轻巧,”司务长叫道,“都四月中旬了,现在孵,战士们什么时候才能吃到鸡鸭蛋啊?”

“别闹情绪!”叶部长安抚地拍拍他的肩,“周兰同志你也见了,折腾起来韩副营长都不敢回家,家属里有一位这样的就够了,可不能再让她们冒出一个。所以,咱们不能让她们闲着,一来,地、家畜什么就得赶紧按排起来。猪羊咱提供不起,就只能指望你这一圈的鸡鸭了。”

司务长抿了抿唇,道理他都懂,可心里多少还是不得劲:“那你准备给我们批多少经费?”

“二十怎么样?”

一个鸡蛋在两分至两分五之间。司务长算了一下,20块钱可以买900多个种蛋。

看着好像很多,可你别忘了,并不是所有的种蛋都能孵化出来。

“再加十块。”

“行!”叶部长爽快地应了声,就给司务长写了个批条。

“苏同志,”拿到钱,司务长找到苏梅道,“走,跟我到附近村子收种蛋去。”

“远吗?”

“远倒是没多远,就是得多转几个村。”

“那你等一下,我回去说一声。”

“行,你快点,”司务长道,“我跟大胖在营区门口等你。”

“好。”苏梅应了声,背起小瑜儿拎着他的学步车快步出了农垦食堂。

一脚踏上他们住的半山腰,就听到了从王家小院里传来的朗朗读书声。

“啊,下。”小瑜儿挣扎着下了地,迈着小短腿跌跌撞撞地冲到王家门口,扒着门槛爬了过去。

“哎吆,小瑜儿回来了。”王老太放下手里的针线,快走几步,抱了他起来,问后面的苏梅道,“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

“还没下班呢,我回来跟你说一声。”苏梅道,“司务长要我跟他去附近的村子收种蛋,大娘,孩子们中午就在你家吃了。”

苏梅说着听了下小课间的声音:“蔡嫂子上课呢?”

“嗯,适应适应过几天好带课,”王老太抱着小瑜儿往里走道,“你去忙吧,小瑜儿放家里,我给你看着。”

苏梅看了下表,十点多了,几个孩子再上一节课就该休息了,有他们帮忙看着小瑜儿,累不着王老太:“那大娘我走了。”

说罢,苏梅放下学步车,对两人挥了挥手,快步下山赶到了部队门口。

司务长和大胖站在门口,牵着三头骡子,骡子身侧各坠着只竹筐。

“给,”大胖递给她一根缰绳,随司务长翻身骑上向外走道,“跟上。”

大胖跟苏梅上过山,知道她身手不错,遂就理所当然地以为骑骡子这么简单的事,与她来说根本不算啥。

苏梅握着缰绳,跟骡子大眼瞪小眼地互视了会儿,眼见两人越走越远,一狠心放出精神力威胁道:“敢不乖乖地驮我,要你好看!”

说罢,翻身坐上骡背上的坐具,驱赶道:“走!”

骡子瑟缩了下,小心地迈开了腿。

走得斯斯文文的跟缠足的闺秀一般,一分多钟了还在几位站岗的战士跟前晃悠着。

几人偷瞄了一眼又一眼,苏梅绷着脸,故作镇定地拍了它一下,催促道:“跑啊!”

骡子吓得身子一抖,站着不动了。

苏梅急得拽了拽缰绳,小声叫道:“你停下干什么?跑啊!”

赵恪带孟子衡过来检查门口外的几处设防,远远瞅见,微微眯了眯眼,将布防图往孟子衡怀里一丢,一阵快走到了近前,伸手拽住绷直的缰绳,安抚地抚了抚骡子的脖颈,偏头看向苏梅道:“去哪?”

苏梅指了指前方山道上快跑得没了人影的司务长和大胖:“跟司务长和大胖去附近的村子买种蛋。”

“以前骑过吗?”

“没有。”苏梅诚实地摇了摇头。

赵恪拧了下眉,解下她身后的竹筐放在地上,翻身跃上骡背,揽着她的腰,一带她手里的缰绳,喝道:“驾!”

“缰绳是对骡子的有效控制…”赵恪带着她在门口的路上转了几圈,说了几项注意要点,便放手让她握着缰绳试了试。

靠得这么近,苏梅很不自在,绷着身子不由往前倾了倾。

赵恪看在眼里,搭在她腰上的手,轻轻点了点:“放松。”

“我、我会了,”苏梅的胳膊肘往后抵了抵,“你下去。”

“真会了?”

“嗯。”

赵恪的目光在她泛红的耳尖上扫了一眼,翻身跳了下去:“慢慢来,别急。”

苏梅点点头,在脑中回忆了遍他方才的动作和讲解,轻轻一带缰绳:“驾!”

骡子走动了起来,慢慢地随着苏梅的心意加快步伐,在门口来回小跑了两圈。

“怎么样?”苏梅一拽缰绳在赵恪跟前停下,双眸晶亮地看向他道。

“不错!”赵恪拿起竹筐给她绑在后面,“去吧。他们看不到你,该在前面等着了,你别急着追,按照你跟骡子配合的步调来。”

“嗯。”苏梅道,“要去好几村,中午我回不来,孩子们都托给王大娘了,你在军部食堂吃吧。”

“好。”

等苏梅骑着骡子走远了,孟子衡才好笑地走到赵恪跟前,撞了撞他的肩膀,调侃道:“没想到啊,堂堂的赵团长还有这么柔情似水的一面?!”

赵恪的团长任命书,今早刚刚下达到军部。

赵恪淡淡地瞟了眼他衣领内侧的抓痕:“大哥别说二哥。好了,干活了。”

一个下午,苏梅随司务长、大胖跑了九个村子,买了三百多个种蛋。

在军营门口下了骡子,苏梅腿麻得差一点跌倒。

赵恪上前一步将人扶住,瞄了眼她大腿内侧:“伤到了。”

“…你看哪呢!”苏梅恼羞成怒道。

赵恪转身在她面前蹲下:“上来!”

大胖、司务长、孟子衡和门口的战士都笑眯眯地看了过来。

苏梅脸上微微一热,往后挪了一小步:“种蛋还没卸下来呢。”

“我和大胖卸,”司务长哈哈笑道,“苏同志今天第一次骑骡子,辛苦了,赶紧跟赵副团长回去吧。”

“不能再叫赵副团长了,”孟子衡在旁笑道,“赵恪升职了。”

苏梅一愣,惊喜道:“任命书下来了?”

赵恪揽着她的双腿将人背起:“上午下来的,工资要到下月涨。”

“涨多少啊?”

“十几块。”

“赵团长,”苏梅伏在他背上笑道,“我明天也要领工资了,五块四。”

她一个月的工资是18元,上个月上了9天班。

“嗯,不错,”赵恪笑道,“够我们一家吃几顿肉的。”

“哈哈…”虽然很少,苏梅心里也多了份成就感。

“小梅,”赵恪沉默了一瞬道,“明天爹娘和三哥就要过来了…”

赵恪话没说完,就感觉到手下的股肉猛然一绷,背上的人儿进入了戒备状态。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好像只要一提起岳父岳母,小梅的情绪就不对。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是戒备?

苏梅咬了咬唇,颇有些破罐子破摔地往他肩上一枕,看向了夜幕来临的山谷,“明天什么时候?”

“下午两点,也可能会晚点。”

“哦。”

“小梅,”犹豫了下,赵恪开口道,“随军前,你跟爹娘吵架了吗?”

“没有。”接着,苏梅沉默了片刻,“我怕看到他们,想到建业哥。”

赵恪:“…”

扎心了!

第89章

人来了肯定要安排住处。

家里还有东耳房没住人,里面放了两条置物架,架子上放满了早前从家属院拉回来的东西,还有赵恪父母哥嫂战友寄来的吃食,以及这次婚礼收到的礼品。

早几天就该腾出来布置了。

只是苏梅生了抵触心理,便以忙为借口,拖着没去动它。

今儿也是,她大腿内侧磨得生疼,也不用异能治愈,以近乎逃避的态度,将收拾屋子的事交给了赵恪。

赵恪唤了王营长过来,把两个装了毛毯、被面的红木箱搬到苏梅房里撂起来当妆台,置物架挪到杂物房,吃食重新摆上。

苏梅呆坐在堂屋的椅子上,看着几个孩子在院子里玩闹,赵恪进进出出地忙活,有一种隔离于尘世之外的寂寥感。

与之同时,火车上的苏老爹、苏老娘亦是辗转难眠,忐忑不安。

他们既怕梦是真的,又怕梦不是真的。

梦是真的,那就说明小梅已经随建业去了。

他们在失去了建业的同时,也失去了闺女。

可要梦不是真,失了建业的小梅又如何渡过余生?

还有、还有他们的小女儿,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了?

往日不提,小女儿对他们来说就是深埋在记忆里的一抹遗憾,可一旦给了他们希望,再让他们失去,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痛。

“老头子,小丫、小丫会不会不认我?”当年要不是她太过自负,又怎么会让她没了出生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