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冷的地方,可没有梧桐树,”苏梅转身去灶前随手拎了两块木头,“柏木,易加工,切削面光滑,坚固耐用;榆木,耐腐耐湿,质地坚韧有弹性,抗压性强。”

顾老点点榆木:“用它。”

苏梅翻便了灶前的木料,挑出两根,看大小,只够做给小瑜儿做一双。

顾老拿笔给她画出轮廓,苏梅拿斧头照着他画的线啪啪一阵砍,砍出大致模样,再细细一修,一个前面像船头,上平,下面中间挖空一块的鞋底便出来了。

用来引火的芦苇花,柴棚下就有。

汪师傅给抱来一堆。

给顾老找着事做了,苏梅抓紧时间给小瑜儿做了一对滑板,拿饭盒装了饼子和菜,又给冲了一军用壶奶粉,绑在小瑜儿棉袄外的腰上,然后给他套上大氅,戴上棉帽,系上围巾,戴上棉手套,打发了他出去给赵恪送饭。

收拾干净灶前的柴屑,苏梅拍了拍身上的灰,拿出锯子,跟汪师傅一起,将昨天何珊丈夫送来的檀锯开,做置物架。

吃午饭时,赵恪带着小瑜儿回来了。

“各家各户房顶上的积雪都清理完了吗?”苏梅端了碗饭给他。

赵恪接过来,扒了口饭,随口“嗯”了一声。

“那下午不用出去了吧?”

赵恪偏头瞅了眼外面,窗子糊了硬白纸,什么也看不到,不过光听簌簌的下雪声,就知道,雪是越下越大,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两三点时,得出去一趟。”

镇上家家户户都是苫草房,这房子便是年年修,一个清扫不及时,都能给压垮。

吃完饭,苏梅拿盆倒了些热水,让他泡个脚,睡了会儿。

顾老怕吵到他,拿着木头底芦苇花坐在灶前继续编了起来。

何珊抱着针线篓子,坐着狗拉爬犁过来找苏梅玩,看到顾老编的草鞋,直嫌弃,他们赫哲族人,穿的是鱼皮鞋,轻便暖和又防水,可比这笨家伙强多了。

“苏同志,那草鞋不行,你们别费劲了。”

“我看宋大娘昨儿穿着挺好的呀。”

“她那双鞋啊,还是亲戚送的,好多年了,你昨儿看是不是还跟新的一样。”何珊笑道。

苏梅想想是有八成新。

“那鞋,雪少点还成,像外面这么厚的雪根本走不了路。她每年也就雪前雪后穿那么几天。你等着,”何珊说着,放下针线篓,向外走道,“我回去拿些鱼皮来,教你做鱼皮鞋。”

苏梅追出来,人家已经坐着爬犁跑远了。

屋里屋外又不隔音,再说何珊的嗓门也不低,遂苏梅看着顾老道:“叔爷,还编吗?”

“这一只快好了,”顾老举着鞋给她看道,“编吧,编好了,让小瑜儿在屋里穿。”

草鞋的保暖性能是挺好的,闻言,苏梅点点头。

何珊去的快回来的也快,“来来,给你看看,我揉制好的鱼皮。”

“这是狗鱼的皮,它的皮不但可以做鞋子,还能做衣服。这是鳇鱼皮,这是大马哈鱼…你看每种鱼皮的鳞纹都不一样,缝制衣服时呢,要选一种鱼皮,然后白对白,肚对肚,脊梁杆子对着脊梁杆子,这样才好看,鞋子呢差不多也是这么个道理。”

“狗鱼、鳇鱼、哲罗鱼等鱼皮可以做鞋帮、鞋底,”何珊拿着鱼皮接着讲道,“做鞋靿呢,一定要用狗鱼或是鲶鱼皮,别的都不行。缝制的线,衣服要用鱼皮线,鞋子通常用兽筋或鬃毛来代替。”

“看我脚上,造型是不是很简单,”何珊说着拿起一块长25宽21厘米左右的鱼皮,指着一端的中间道,“在这里剪一个半圆作鞋口,然后下面一缝就行了。想要短靴的话,我们在鞋口上给它加一个鞋靿。”

苏梅看她拿着鱼骨针,穿上鬃毛,一会儿缝好了一只鞋子,好奇地拿起来看了看,好薄啊,能保暖吗?

大概是苏梅脸上的疑惑太明显了,何珊笑道:“里面塞上乌拉草,就保暖了。没听说过吗,咱东北有三宝,人参、貂皮、乌拉草。”

“乌拉草的保暖效果最好了。”何珊说着四下看了看,见苏梅家没有,笑道,“等会儿,我回家给你抱些过来。”

“嗯,我请你吃糖。”放下鱼皮鞋,苏梅下炕打开厨柜抓了把奶粮、又拆了包点心放在炕桌上。

何珊这回没客气,知道她家真的不缺,昨儿的回礼,除了一瓶水果罐头,五斤玉米面,还有一斤红糖,一个柚子。

“这白色的不好看,先给茶大娘穿,”何珊含着糖道,“晚上我拿颜料把这几块鱼皮染了,做好你看喜欢哪双,成挑了。”

“你家里鱼皮还多吗?我想给家里一人做一双,然后再给赵恪做一件鱼皮裤,”苏梅昨儿听那些大娘说了,鱼皮裤防水护膝,雨雪天穿着最好,“你要是有多,我拿营养品跟你换。”

何珊双眸亮了亮:“我家的鱼皮都在这儿了,全做了也不够你一家的鞋子,不过,我大爷、二伯、三叔,他们家都有。”

苏梅笑着下炕,拿竹篓装了十斤米,两盒京八件,两袋白糖,两瓶麦乳精,两个柚子,两串芭蕉,一壶两斤的棕油,半包奶糖,听说她家里还有位八十多岁的老人,苏梅又给放了袋奶粉:“给。”

“你这给的也太多了吧?”何珊惊道。

“昨儿我可听你们族里的大娘说了,鱼皮不好揉制,一件衣服,从剥皮开始,没有一个月做不好,老费功夫了。这些东西,我还怕给的少了呢。”

一双鞋做好,天也不早了,何珊背着东西告辞。

到家将事情一说,末了问婆婆:“娘,你看怎么分?”

尤大娘将东西一样样捡出来,看下面多放了一叠油纸,嘴角翘了翘:“奶粉给你阿奶,剩下的一分为四,咱家要一份,另外三份给你大爷、二伯、三叔送去。将他们家揉好的鱼皮拿回来,我来做。”

何珊的心立马放下了一半,族里数婆婆做鱼皮衣、鱼皮鞋的手艺最好。

十几天后,苏梅收到成品,六双鞋,三条鱼皮裤,一套小儿的鱼皮衣。

苏梅的鞋子是双红色的小短靴,脚踝一则系着璎珞带子,鞋头部位圆润可爱地于指骨上方打了一圈小折。

漂亮得都可以当艺术品了,她都不舍得穿。

小瑜儿的衣服也好看,很有民族特色,穿上好可爱。

鱼皮裤,赵恪、顾老、汪师傅一人一条,穿上都不用洗裤子了,用茶大娘的话,脏了拿毛巾一擦。

这礼,重了,而且好用心,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苏梅跟茶大娘商量后,挑了一块大红的斜纹布,一块黑色灯心绒,带上汪师傅做的红薯丸子、鱼肉包子,亲自走了一趟,跟尤大娘道谢。

老人很是开朗健谈,跟苏梅说了很多生活上的小技巧。

走时,也没让她空手,做的鱼松给了一包,山上捡的核桃拾了一竹篮,还送了两双男性的狍皮手套。

第221章

日子一天天向前滑,置物架做了一个又一个,一排排摆在了小木屋,粮食、药材等一样样放在了架子上,冻上的鱼、肉也挂在了小木屋的房梁上。

东西厢没了杂物,干净利落了不少。

屋外雪花时大时小地不曾停过,气温一直在零下五十度左右徘徊。屋内烧着炕,炕下点着土炉子,热气蒸腾,温暖如春。

小菜苗长得飞快,特别是用水秧着的蒜冰,几天就长起一茬,拿镰刀割了,都不用择,用水洗一遍,切成段炒鸡蛋、炒腊肉,或是下面条时放些,都特别提味。

适应了这边的气候积雪之后,顾老带着小瑜儿又恢复了去学校的步骤,每天由赵恪架着局里的雪撬接送。为此,家里往局里送了几次麦麸谷壳喂那几只马。

赵恪每天除了带着三名公安检查镇上的房子,还带着他们沿江巡视,晨起训练。

几日下来,裸露在外面的脸颊便长了冻疮。

苏梅想了想,拿起针钱给他做了一个露着口鼻子不影响呼吸吃饭的加棉口罩。

黑色绣了五角星的口罩往脸上一戴,跟个蒙面大侠似的,看得一家人直乐。

不过真有用,晚上回来,热敷后再抹上一层顾老制的冻伤膏,没过几日脸上红肿的硬块就下去了。

其他人见了,也让家里做了一个戴在脸上,家里没有布的就是用皮毛或是鱼皮缝制。

女孩们爱美,或是给口罩染了漂亮的颜色,或是绣了精美的花鸟虫鱼,或是配上了好看的饰物。

渐渐地再出去,一路走来,哈哈…都分不清谁是谁了,全戴了口罩,各式各样,花样百出,给白茫茫的冰雪世界带了点零星的色彩。

茶大娘也给苏梅做了一个,白里红条绒面,里面塞了新棉花,简单大方,还保暖。

苏梅没戴过几次,她不怎么出门。

一是怀着身孕不方便,二是忙着跟茶大娘学做婴儿的衣服包被呢。

算算日期,她是七月怀上的,来年三月就该生了。

现在十二月底,离生产没有几个月了。什么尿布、小衣、小鞋、小帽、小袜等都要着手准备了。

何珊、宋大娘,还是见她和茶大娘做小儿衣服,才知道她怀孕五个月了,冬天穿的厚,再加上苏梅不怎么显怀。

这一知道不打紧,整个镇子都知道了,这家送来几个鸡蛋,那家送来一包野枣,还有户人家送来了包带有菌丝的腐土。

汪师傅精心养护了些时日,突有一日,土里顶起了一个个小鼓包,小蘑菇颤微微地钻出来了。

日子就这么忙忙碌碌地进入了腊月,各大院校放假了。

赵瑾、林念营打来电话,要来这儿跟他们一起过年。

顾丹雪也要来,只是她身体刚调养过来两年,谁敢让她到零下五十多度的这儿过年,一个不好,身体就回去了。

赵恪电话里一顿训,再加上刘舅妈的阻拦,才将人留在花城。

算着日子,赵恪赶着马拉雪撬去佳市接人。

苏梅不放心,找人借了几个皮水袋,一个个灌满热水给他绑在腿上怀里。

这一走,就是四天。

眼见天都黑了,还不见人回来,苏梅担心得坐不住,时不时站在门口惦着脚尖往外看。

“妈,”小瑜儿戴上帽子,系好围巾,一边弯腰往脚上系滑板,一边道,“我拿着手电去山下看看。”

小家伙过完年八岁了,因常年跟着赵恪训练,个子看着比十岁的孩子还高,行事间自有分寸。

苏梅看他戴着手套就要出门,忙进屋将末了麻醉药的袖箭给他:“带着,路上遇到野物了别慌。”

因为近山,时有山鸡兔子狍子野猪和熊瞎子等,闯进镇来。

赵恪跟老局长的观念一样,山鸡兔子野猪这些,遇到了有本事就截下,熊瞎子东北虎等,能不招惹绝不许招惹。

小瑜儿点点头,扣上袖箭,带上口罩,手中的竹杆一撑地面,刺溜滑出了家门。

天虽然黑了,因为有雪,目光所及,亦是白茫茫一片。

小瑜儿出了小镇,站在半山腰掏出手电朝远处晃了三晃。

很快,同样的光扫了过来。

看距离还有七八里。

心中一喜,小瑜儿装好手电,手中的竹杆一撑地面,滑下了山坡,朝前迎去。

“籁簌…”

突然旁边的灌木丛里传来了积雪抖动的声音。

小瑜儿心下一紧,别真被他妈说着了吧。

回头看了看,“籁簌”的雪落声更大了。

手中的竹杆往地上一插,停了下来,脱下手套,掏出手电,小瑜儿回身往抖动个不停的灌木丛里照了照,一个黑白道道的尖头冒了出来,随之一个跟猪崽似的黑乎家伙缓慢地爬了出来。

看到人,竟是不怕,反而喘着粗气,急急往这边爬动了起来。

“獾!”过来没多久,顾老就将这边的动植物跟小瑜儿讲了个遍,为了清晰好记,还画了图,涂了色。

看着陷在雪里拼命往这儿爬的狗獾,小瑜儿来了兴致,抬脚调头,几下滑了过来,手中的竹杆戳了戳它的头:“你不在洞里冬眠,跑出来干嘛?洞里没吃的啦?”

狗獾哼了哼,湿漉漉的眼里带了抹乞求。

小瑜儿看得诧异不已,手中的电筒往它身上照了照:“受伤了?也是,你这么肥,遇到个吃肉的,谁舍得放过你啊!”

嘴里絮叨着,小瑜儿往它身后看了看,“啧,还真受伤了。”

身下的血流了一地。

别看它这会儿好乖,小瑜儿知道这玩意儿凶着呢。怕它伤人,掏出口袋里的一包药,小瑜儿站在风口,扬手冲它一撒。

片刻,狗獾头一垂,迷糊了过去。

掏出口袋里的麻绳,小瑜儿戴上手套,放下手电,扯了它的四肢出来绑,这一扯不要紧,露出了它鼓囊的肚子。

顺着肚子往下一看,小瑜儿惊得手下一松,蹲坐在了地上。

屁股上多出来一长一短两只小脚。

难、难产!

小瑜儿缓了缓,收了麻绳,退到了一边。

“回家~”赵恪架着雪撬过来,远远朝这边喊了一嗓子。

“爸,你过来一下。”

赵恪一拉缰绳,两匹马儿打着喷且停了下来。

赵瑾从棉被里探出头来,四下看了看:“小瑜儿,他站在哪儿干嘛?”

林念营跟着往那看道:“好像打了只什么?”

“我过去看看,你们盖好被子。”赵恪给脚上绑上滑板,拄着竹杆站起来,两下滑到跟前,低头看了看,“受伤了?”

“难产。”小瑜儿的手电往它屁股那儿照了照。

赵恪嗅了下空气中残留的迷药味,弯腰抱起狗獾,一边往雪撬走,一边吩嘱道:“把地上的血迹处理了。”

小瑜儿应了一声,拔了几个灌木,收集了附近带血的积雪,埋进土坑里踩实,上面再推过去一些雪压平。

几人到家,狗獾还没有醒来。

顾老看了看,纳闷道:“书上不是说,狗獾每年九到十月交配,来年四五月产崽吗,怎么提前了?”

茶大娘听得抽了抽嘴角,野物,你还指望它们遵守什么规矩不成。

“小梅列出的保护动物里,”汪师傅道,“它占第九位。”

上次狩猎,家里送来了只狍腿,苏梅才陡然想起来,是不是该将后世要保护的动物列出来。

后面又听镇上哪家又打了什么鹿,怕再不出声,未来几年,这儿的珍稀动物被人打完,苏梅便画了一张列表,让赵恪贴在了公安局门口。

狗獾就是其中之一,遂小瑜儿才会想救下受伤的它,赵恪更是在看了情况后,将它抱了回来。

“第一个崽子怕是不成了。”顾老叹了口气,转身捡了包催产药给茶大娘。

茶大娘取出药罐,倒了三碗水煎煮。

听到狗獾难产,苏梅有点不敢看,避着它,挨个地抱了抱赵瑾、林念营:“高了,壮了。快进屋,脱了外面的衣服,上炕暖暖。”

赵恪张着两手,等着妻子给个同等待遇呢,结果就见人家一手一个,拉着两个小子进屋了。

“哈哈…爸,什么滋味?”小瑜儿乐道,“酸吧?”

隔着帽子,赵恪抬手给了他一巴掌:“疼吗?”

小瑜儿捂着后脑勺,翻了个白眼:“就知道欺负我!”

赵恪懒得再理他,转身跟汪师傅一起,将雪撬上的东西一一搬下,哥俩的行李放进东厢,各地寄来的东西,连同佳市买来的粮食等物放进小木屋,随之赶着马儿到隔壁,给它们喂上温水,拌了干草麦麸。

顾老瞅着灶前的狗獾,看模样快醒了,怕苏梅待会闻到血腥味儿受不了,忙唤了汪师傅将狗獾抱去柴棚下。

身下给垫了厚厚的乌拉草,旁边给点了一堆火,又围了张草席子挡住风口。

药熬好,稍凉后三人给它灌下,没一会儿狗獾醒来,就开始生了。

第一只,果然如顾老所说,生下来就死了,后面陆续又下了三只。

一个比一个弱,有两只连奶都不会吃。

茶大娘冲了碗奶粉,掰着嘴一只给灌了小半碗。

赵恪回来,东厢里,娘四个说得好不热闹,扬了扬唇,摘下帽子围巾,脱下大衣,提起炉上的水壶兑了半盆热水,洗了把脸,然后把水倒进洗脚盆里泡了泡脚,换了双棉鞋,接过汪师傅递来的大骨汤,坐在灶前,一气儿喝下半碗,长舒了一口气。

苏梅招呼着赵瑾、林念营换好衣服,洗了脸泡了脚,一个个喝上热汤了,才想起赵恪,过来摸了摸他的手:“冻着了吗?”

赵恪睨了她一眼,哼道:“这会儿眼里有我了!”

苏梅扬眉笑道:“哎呀,小瑜儿,咱家的醋瓶子倒了。”

出来帮忙盛饭小瑜儿,装模装样地四下嗅了嗅:“嗯,好酸~”

“哈哈…”苏梅一边笑着,一边拉起赵恪,挎着他的胳膊将人带去东厢,“坐好,我给你们端饭。”

赵瑾冲他爸挤了挤眼:“不止酸,我还闻到了甜味呢。”

赵恪两口将剩下的汤喝完,瞪了他一眼:“就你话多!”

赵瑾跟林念营眨了眨眼,无声地揶揄道:看,恼羞成怒了!

林念营直乐。

第222章

怕三只小家伙放在外面冻坏了,茶大娘腾出一个竹篮,铺上乌拉草装上三只小狗獾提着进了屋。

母獾挣扎着站起来,蹒跚着跟着往屋里走。

汪师傅戒备地拿起了砍刀。

“放下!”顾老拍拍他紧绷的胳膊,“这玩意儿有灵性着呢,放心吧,它不伤人。”

知道向人求救,生产时又懂得配合,趋利避害的本事可见一般。

一步一步,母獾跟着进了西厢,瞅着炕上放的竹篮,隔着炉子卧在了窗下。

苏梅扒着篮子看了看三只闭着眼睡觉的小家伙,又瞟了眼地上的母獾:“大娘,给他煮锅红薯吧。”

茶大娘点点头,去小木屋拾了一盆红薯洗洗丢进锅里,稍一加热,便连汤带果地盛进盆里端给了它。

母獾嗅了嗅,埋头吃了。

夜里赵恪不放心,起来查看。

门声一响,母獾便警惕地睁开眼,冲他哼叽着张开了獠牙。

就他这慎密的性格,一晚上还不知道要起来几回呢,苏梅心疼地掀开被子:“过来睡吧。”

赵恪查看了下炉火,上炕,拥着她,心头燥动,半天没睡着。

苏梅抓起他的手盖在了腹部,每天这个时候,小家伙在肚里总会动几下。

果然,没一会儿,赵恪便清晰地感到他的手被踹了一下。

“她动了!”赵恪止不住叫道。

茶大娘在炕桌那边被他一嗓子喊醒,下意识地拍了拍身边的竹篮。

苏梅:“嘘!”

赵恪忙收了声,静静地感受着手下的动作。心头涨涨的,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滋味。

苏梅往他怀里靠了靠,片刻,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赵恪拥着她却睁眼到天亮。

带着3个孩子和钱乐水几人晨训完,赵恪没急着回家,而是找了镇上的木匠来家量了一下房子的深度,请人家做两个带门的夹板,中间添上泥,将西厢一分为二。

顾老、汪师傅和茶大娘觉得正该如此,夫妻嘛,又不是感情不和,哪能长时间分开睡呢。

赵瑾看着他爸却是忍不住“啧”了声:“我还以为妈恼了你呢,才不让你进屋,原来是脑袋缺根筋啊!”

真能忍!

赵恪二话不说,抬腿给了他一脚。

赵瑾扑腾着从积雪里爬起来,抓了把雪撒向了看热闹的林念营:“就知道看我笑话,还不拉我起来。”

林念营拍拍身上的雪,也不跟他计较,伸手将人拽了起来:“堆个雪人玩吧?”

赵瑾看了看深到腰部的雪:“这么多雪,堆个城堡都够了。”

“那就堆成城堡。”

小时候玩积木,城堡的样子都在脑中了,两人拿纸笔画了一个简单的拿给苏梅看:“怎么样?”

苏梅在后世见过冰城办的冰雕展,见此,随手给他们标上了尺寸,又给补充了些细节:“到山下江边堆吧。”

两人一看那尺寸直咋舌:“这堆起来,不就跟真的一样了吗?”

尺寸跟他们家住的泥草房差不多,弄好住人都成。

“给我看看。”小瑜儿扒着两人的胳膊,探头看了眼,叫道,“妈,这立柱上的复杂造型,怎么弄啊?能堆得出来吗?”

“倒模啊,你们可以先做一个容器,然后装满水放上一夜,第二天不就是一大块冰了吗,然后拿刀成雕了,想要什么样便雕成什么样呗。”

好复杂!

同时也好有挑战性!

左右兄弟几个闲着也是闲着,那就干吧。

三个小子忙活去了,顾老闲着没事跟去做了个参谋。

苏梅跟茶大娘换下两屋的床单被罩,收拾了大家的脏衣服,抬出洗衣机,开始清洗。

搁雪里摔打,她们也不是没试过,就是心里上总觉得不干净。

汪师傅早几天泡的麦子,发了好长一截的绿芽,一早他就开始蒸糯米饭,然后将麦芽洗净切碎,跟放凉的糯米饭混和加入江水搅拌,放在炕梢发酵五六个小时。

中午用过饭,他便将发酵好的糯米麦芽过滤,过滤出来的液体放在锅里熬煮,先大火再小火,待水份慢慢蒸发,浓稠的麦芽糖就好了。

家里不缺糖,熬麦芽糖是因为他想做糖瓜和甜角子。

熬好的麦芽糖,趁着还温热的时候,手上蘸层油,挖上一捧麦芽糖,反复揉搓拉丝,直到越来越硬越来越白,即可,然后飞速切成小段,团成小南瓜的模样,这就是糖瓜了。

苏梅捏了一个温热的吃,好粘牙。

汪师傅收起糖瓜,开始做甜角子,为了做甜角子他还在门口垒了一个小烤炉。

相比甜食,苏梅更喜欢吃麻辣焦香的食物。

眼见烤炉里的松柏枝烧起来了,汪师傅的甜角子还没有包好,苏梅便从大盆里捞了一条二十斤左右的大马哈鱼,宰杀后切成段,抹上调料腌制一会儿,一段段拿小铁勾串了,挂在里面率先烤制了起来。

随着甜味、鲜味不断地向四周飘散,引得孩子们一个个地在篱笆院外探头探脑。

茶大娘放下手里的针线,起身端了一盘糖瓜给孩子们送去。

苏梅取出烤好的鱼肉,让她送了四段过去。

翌日吃过早饭,汪师傅开始和面,准备炸撒子。

这不是一个人的活,上午苏梅和茶大娘帮着盘条,下午炸制时,两人一个帮着烧锅,一个帮着翻捞。

炸了撒子,又开始蒸馒头包子粘豆包。

然后泡豆子,磨豆腐。

这一忙就到了二十五,江边几人建的城堡初具成效,不少孩子在里面钻来钻去,滑上滑下的玩。

俗话说,过年不能没只年猪,赵恪带着孩子们,组织着镇上的人,又进了一次山。

猎了三头野猪,全镇老少齐上阵,宰杀后,做了一锅杀猪菜。

苏梅家分了一小盆菜,10斤排骨和15斤后腿肉。

好久没有吃红烧肉、梅菜扣肉了,当晚两道菜都上了桌。

汪师傅的手艺,那真是没话说,就着白米饭,大家吃得停不下来。

蔡佳微寄来的葡萄酒和青果酒,茶大娘各温了一瓶,顾老喜欢青果酒,苏梅跟茶大娘喝了杯葡萄酒。

翌日,做的夹板和门送来了,院里的冻土浇上热水,和着斩碎的甸子草一起活成泥,填进两个夹板中间,将西厢一分为二。

苏梅和赵恪火力大,住在里间的炕梢,茶大娘住在外面的炕头。

中间不但隔着道厚厚的夹板墙,还隔着两道炕柜,跟两间屋子也没差了。

不说赵恪心情怎么样,反正苏梅是挺兴奋的,躺在炕上哼着歌,从这头滚到了那头又翻滚了回来。

赵恪关上门,拉上这边的窗帘,好笑地坐在炕沿上,将人截住:“小心压着孩子。”

“你摸摸,她高兴着呢。”苏梅掀开身上的线衣,抓着他的手往小腹上一放。

灯光下,小腹微微凸起了一个包,赵恪的手覆在那包上,隔着一层肚皮与之相贴,那种心情,真是复杂难言,有感动有惊奇有怜爱还有珍惜。

苏梅伸手从炕桌上捞了本小人书,塞给他:“人家都说孩子要从胎儿教起,讲故事,读书选一个。”

赵恪放下书,打开炕柜拿了把口琴,冲她扬了扬:“我给你们娘俩吹首曲子。”

苏梅点点头,翻身将头枕在他腿上,拽了条被子搭在身上,顺便盖住他的双脚。

赵恪调整了下坐势,尽量让她躺得舒服点,握着口琴,缓缓吹奏了起来。

苏梅随着琴声,轻轻唱道:“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一曲终了,苏梅忍不住仰头亲在了赵恪唇上:“赵同志,吹得真棒!”

赵恪放下口琴,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托着她头,加深了这个吻。

“小梅,可以吗?”

“嗯。”

一夜餍足,赵恪整个精神状态都不一样了,整个早上,唇边的笑就没停过。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吃糖了?!

赵瑾和林念营戳了戳小瑜儿:去问问,发生什么好事了?

小瑜儿回头瞪两人:你们咋不问啊?

赵瑾跟林念营相视一眼,各掏了两块钱给他。

小瑜儿眯了眯眼,伸手接过,“爸,你发工职了?”

陡然听到小儿子提工职,赵恪愣了一瞬,放下扫帚,转身进屋,打开炕柜取了两个信封递给梳头的苏梅。

苏梅放下梳子,任满头青丝披散,打开信封看了看,全是钱。

最厚的那叠,看着得有六七千:“哪来的?”

“战斗机的奖励,另一个是你我的工资,票证在佳市用了。”

苏梅拿着信封兴奋地亲了口,打开炕柜,掏出一个小木箱,找出钥匙打开放了进去。

赵瑾带着林念营、小瑜儿进来,好奇地探头看了眼:“哇,好多存折啊?”

苏梅将小箱往三人面前倾斜了下:“你们四兄弟都有。”

不过,小黑蛋和林念营要多两份,抚恤金和那一箱小黄鱼。

第223章

看着几张写有自己名字的存折,林念营目光复杂道:小婶,你和赵叔不用给我存钱,我当兵攒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