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课就是语文,孟行悠把英语书收进桌肚里,把语文书拿出来。

书是昨天发的,名字还没写,给新课本写名字是孟行悠的乐趣之一,虽然学得不怎么样,但仪式感还是要有的,一门课的好成绩要从一个可爱签名开始。

然后一个可爱签名,要从拥有一支笔开始……

所以她的笔袋去哪里了,嗯???

孟行悠凭着手感,在桌肚里一顿乱摸,什么也没摸着,她只好把里面的书一本一本地拿出来,翻到最后,桌上堆得东西比她站起来还高,桌肚被掏空,还是没有找到笔袋。

孟行悠看看书堆成山的课桌,又看看空空如也的桌肚,本来已经不想找了,琢磨着去问楚司瑶借一支,头抬起来,对上迟砚似笑非笑的视线,顿时:“……”

孟行悠强装镇定,把书包扯到怀里来,拉开拉链,又一顿找,这次要幸运一点,她找出一支没用过中性笔芯。

只是没有笔套的笔芯,手感不是一般的差。

孟行悠抽过草稿本,试着在上面写了两个字,丑到无法直视,她彻底放弃,站起来要出去问楚司瑶借笔,上课铃却响起来。

课桌还没收拾,书堆得这么高连后面同学的视线都要挡住,孟行悠顾不上去借笔,赶在老师进教室前,手忙脚乱把这些书塞进桌肚里。

一顿瞎忙,课间十分钟什么都没做。

教语文的是年级组长,平时不是衬衫就是中山装,一个正经刻板的中年人,头发白得早,在学校德高望重,姓许,学生都叫他一声许先生表示尊重。

许先生不怒自威,他的课堂秩序比贺勤上课的时候还要好。

这节课还是接着昨天的讲,趁许先生在黑板写板书的功夫,孟行悠做足心理建设,去戳迟砚的胳膊,声音甜美,态度友好:“班长,你有多的笔吗?”

迟砚上课基本不动笔,一节课四十分钟有半小时都在摸鱼。

但神奇的是,每次被抽问,他站起来总知道问题是什么,答案张嘴就来。

跟那种只会说“选C”的一般人摸鱼不一样,他这属于神仙式学霸款间接性摸鱼,是一种高级摸,普通人玩不来。

孟行悠觉得自己比普通人好一点,在物化生和数学的课堂上她也敢这么玩,文科就算了,毕竟她认真听了都听不懂。

听见她说话,迟砚侧头看过来,目光从她手上那支弱不禁风的笔芯上扫过:“笔芯不好用?”

“……”

如果您能把上翘的眼尾收一收,我就相信您只是单纯关心同桌了。

孟行悠收回自己的手,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回到自己的活动范围,拿着笔芯在草稿上练习写大名。

不借就不借,有什么了不起的,悠爷有什么做不到的,就算是咬破手指头用血,她也能写出宇宙霹雳无敌可爱的签名来。

“这个答题模式都记下来,以后考试能用上。”许先生在讲台上说道。

孟行悠看见这整整一黑板的字就头疼,她写字不快,平时用笔抄板书都慢,更别提笔芯了。

她这边写得磕磕巴巴,不知道是笔芯存在感太弱,还是她一直埋着头,成功引起了许先生的注意:“孟行悠你低着头做什么,黑板上的你都记住了?”

孟行悠一个头两个大,轻声反驳:“老师我在抄啊……”

“你还狡辩,手上一支笔都没有,你的学习态度很有问题。”

孟行悠脑补了一下举起一根笔芯的样子,心想有够傻缺的,在当傻缺和挨训之间,她选择做沉默的羔羊。

许先生训人只要开了头,没有五分钟结束不了,孟行悠已经做好心理建设,准备接受这波洗礼的时候,迟砚推过来一支钢笔,位置正好,停在她的手边。

孟行悠一怔,来不及思考接受还是不接受,身体已经先于精神反应,把钢笔拿起来,冲许先生扬了扬:“老师,我有笔。”

许先生被她这一说,后面的话卡在嗓子眼,发挥不出来只能作罢,念叨两句也就过了。

孟行悠打开笔帽,握在手上还有余温,应该是迟砚刚刚用过的。

她转头看过去,发现他又从桌肚里拿出一支,还是钢笔,笔帽上的Logo跟她手里这支是同一个牌子。

这人到底多讲究生活品质,写字只用钢笔。

不论之前发生过什么,只看结果的话,刚刚他确实帮她解了围,孟行悠对事不对人,见许先生没看这边,侧身靠过去,跟迟砚说悄悄话:“谢了啊。”

离得近,孟行悠才发现迟砚压根没抄板书,语文书下面压着一张白纸,上面是五线谱,一眼扫过去音符跟蝌蚪似的。

专心抄板书反而被训,顶风作案摸鱼还一点事儿没有,孟行悠觉得许先生的眼镜真该换一副了。

孟行悠耳边的碎发垂下来,扫到迟砚的手腕,有点痒又有点麻,呼吸之间全是女孩洗发水的牛奶香。

迟砚写歪了一个音符,他停笔看了一眼,按住那张白纸,揉捏成一团,扔进了桌肚里。

他坐直,靠着椅背,孟行悠的手心还撑在他的桌子边,保持着刚才说悄悄话的姿势,他高她低,校服穿在她身上有点大,后领口空出一条小缝,迟砚看清了她后脖颈刺青的图样。

四个英文字母,写得很随意。

Huhu。

最后那个u后面,画了一个小图案,被衣服挡住,看不真切。

今天看她犯傻的次数太多,差点忘记她是不羁少女了。

迟砚俯身,学着她刚才的样子,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不客气。”

原来他会正常说话的,看来性格还没差劲到家。然而,这个想法出生还没三秒钟,就被扼杀在摇篮里。

“全当感谢同桌的不扒裤子之恩。”

孟行悠:“……”

是她太天真了。

*

霍修厉坐在两个人后面,好不容易等到大课间,看孟行悠被楚司瑶叫着去厕所,他总算抓住机会,狂戳迟砚肩膀,趴在桌子上,调侃道:“太子你什么情况,才第二天就好上了?”

迟砚没理,霍修厉站起来,走过去,在他课桌旁边靠着,嘴上嘚啵个没完:“没看出来你喜欢这款,不过说真的,孟行悠长得很可以,又甜又可爱,身材还好,脸蛋和腿你说你看上哪了?她那腿直的,简直了,全部刚刚好,你眼光可真毒,轻易不下手,一下手就是极品。”

迟砚嗤了声:“只要是个女的,在你这都刚刚好。”

“去你的,哥们儿眼光不低好吗?”霍修厉弯腰凑过去,贼兮兮地问,“你跟哥们儿交个实底,是不是心痒痒了?”

迟砚睨他一眼:“我手痒,你给揍吗?”

“嘿,你这就没劲了。”霍修厉看他往教室外面走,后脚跟上去,“太子上哪去,我有点饿了。”

“厕所,要不你凑合两口?”

霍修厉抬腿一脚踢过去,却扑了个空:“操,是不是要干一架?”

迟砚笑,给他面子:“五中霸王日天日地,干不过。”

“这话上道。”霍修厉抱拳,突然想起什么,问,“差点忘了,砚啊,你脸上这伤哪来的?”

提到这个,迟砚的笑淡下来,沉默了一顿,舌头顶顶下颚,声音有点冷:“疯狗咬的。”

“你姐前几天不是结婚吗?”

“不结了。”迟砚眉眼染上不耐,“还结个屁。”

“怎么了?”

“不想说,烦。”

迟砚家里的事,霍修厉多少知道一些。

家里三个孩子,迟砚占中间。父母走得早,弟弟年幼,姐姐今年大学毕业,家业还没回到自己手里。

霍修厉总是叫他太子,倒不是捧着,只是觉得贴切。

太子太子,长大了就是家里的扛把子,好事坏事都得靠扛把子撑着。

霍修厉跟迟砚从小学玩到大,这么多年,打架斗殴他就没参加过一回,顶多事后想办法帮他们圆场。

迟砚成绩好,跟老师关系铁,实打实的学霸,看着靠谱得很,属于他说天上有牛在飞可能都有人信的那种。

他也一直挺能忍的,能不说话绝不动嘴,能动嘴绝不动手,再大火也能憋着,事后用别的办法给自己双倍讨回来,手上不沾一点腥。

霍修厉觉得迟砚就是长得纯良斯文了点,其实就他妈一个切开黑,做事比谁都狠。

这回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撞到了他枪口上,能让迟砚直接动手的,这是头一个。

见迟砚情绪不佳,霍修厉没再问,三两句扯开了话题。

放完水出来,霍修厉非拉着迟砚去小卖部,一到大课间小卖部都是学生,迟砚不想进去挤,站外面等他。

站了没多久,霍修厉没等到,倒是看见了孟行悠,还有她那个齐刘海室友。

两个女生没走两步,迟砚看见有个男生从他眼前跑过去,手上拿着信封,在孟行悠面前停下。

孟行悠整跟楚司瑶说着话,前面突然冒出一个男生,她吓了一跳,打量他几眼,发现完全没印象,转头问楚司瑶:“你认识的?”

楚司瑶摇头,不过她眼神好,看见男生手上的信封,了然笑笑,找了个借口识趣开溜。

男生很腼腆,双手把信封递到孟行悠面前,诚恳地说:“给你的,你抽空看看吧。我是高一2班的,以后要是有什么学习上的问题,你可以来找我。”

孟行悠见怪不怪,情书这东西从小学就开始收,到现在已经收到没感觉,内心毫无波澜。

她接过来礼貌地说了声谢谢,看男生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抬眸问:“你,还有事吗?”

男生挠挠头,估计也是第一次给女生送情书,业务很不熟练,连话题都不会找:“没有,就是想问问你,高二选文还是选理?”

这哥们太纯情了。

孟行悠的口味没清淡到这个份上,她不想浪费人家时间,含糊盖过去:“没想好,再说吧。”

“我,我看过你的中考成绩,你理科很,很厉害。”男生涨红了脸,“我理科也不错,要是半期考试我理科分数比你高,你,你能不能做我女朋友?”

“行啊。”

男生眼睛一亮,心里小鹿乱撞,激动得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看见女生笑了一下,露出两颗小虎牙,明亮又张狂,缓缓接上一句:“反正你也考不过我。”

“……”

“砰”地一声,小鹿撞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悠妹:今天我是一个有故事的女同学。0.0

吃盐:个小丫头片子还挺受欢迎。:)

第7章 甜度7%

周四的晚自习,贺勤有事请了假,没班主任坐镇办公室,上课纪律比平时还糟糕,加上明天是周五,下午上完两节课就放周末,六班的人一个个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嗨到不行。

教历史的周老师在上面干涉无数次纪律无果,还被班上几个刺头儿调侃,年轻女教师脸皮薄,课还没上一半就被气跑了,冲出去的时候眼睛还红着。

周老师走后,班上的说话声越来越大,孟行悠听得心烦,她合上书,转头看迟砚。

校服外套被他搭在椅背上,眼下穿着校服短袖,背脊微弓,埋头玩别踩白块儿。

坐同桌也有好几天,孟行悠才注意到他左手手腕戴着一块机械表,表带是金属质感,黑色表盘,高冷又清贵。

孟父的爱好就是收藏名表,家里书房有个柜子专门用来放他那些宝贝,孟行悠耳濡目染,见得多也识货,迟砚手上这块表的品牌是孟父心头好。

金属表带的机械表吃气质,在他们这个年龄段本是撑不起来的,戴不好就是臭显摆,扑面而来一股暴发户的土,但戴在迟砚手上却不违和,只有加分的份。

孟行悠再一次感受到了迟砚在生活细节上面的讲究,不愧是坐着阿斯顿马丁来学校的精致公子哥。

迟砚一心一意玩别踩白块儿,一点要出来管管的意思都没有。

这破游戏到底有什么好玩的,每天能看见他玩好几次,孟行悠百般好奇。

不止迟砚这个班长不管,其他班委也好不到哪里去,不是聊天就是埋头写作业。

看来贺勤这个程序选出来的班委,没一个靠谱的。

附中贵胄子弟多,学风比不上五中严谨,但孟行悠初中一直在重点班待着,情况还不错。虽然班里也有几个刺头儿,不过班主任战斗力高,几个班委在班上也颇有威信,一直没出过什么乱子。

面对这个从班主任到班委都不靠谱的班级,孟行悠的心里落差不是一般的大,感觉窒息。

一片吵闹声中,班上一个刺头儿男突然拍桌子,大声煽动班上的人:“老师都走了,上什么课啊,同学们,放学了欸。”

“就是,勤哥都不在,学个鸡毛,走了走了。”

“吃鸡开黑,我们宿舍两个人,还有人要来吗?”

“算我一个,我来,等我回宿舍充电。”

……

可以说是一呼百应,一个人站起来,从众思想作祟,很多人都坐不住,纷纷收拾东西,集体早退完全不带虚的。

孟行悠今晚算是开了眼界,五中学风再严谨,也耐不住平行班刺头儿多。

几个带头的刺头儿已经快走到教室门口,孟行悠看迟砚结束一局以为他还要再来一局的时候,他却拿着手机站起来,走到门口,长腿一勾,教室门被砸上,发出一声闷响,带起一阵风,孟行悠的英语试卷被吹飞,被迟砚接住没掉地上。

孟行悠一脸懵逼:“迟砚你……”

迟砚靠门站着,还是懒懒散散的,把试卷放在她手边,说:“写你的卷子。”

刺头儿男的路被拦住,看迟砚堵在那里,皱眉嚷嚷:“迟砚你干嘛,当门神啊?”

迟砚把腿收起来,挺腰站直,比刺头儿男高出半个头,光从气势上刺头儿男就差了一大截。

“还没下课,回去坐着。”

刺头儿男好像听了一个大笑话,他一笑身边几个小跟班男也笑起来。

迟砚眼神漠然,脸绷着只差没往下掉冰碴子,孟行悠感觉他此时此刻说不定在心里骂他们傻逼。

“你真把自己当班长了啊,腿长我们身上,你管个屁,给我让开!”

刺头儿男上前用手去扒迟砚的肩膀,指尖还没碰到他的衣服就被反握住手腕,往后一拧,疼得刺头儿男骂娘。

“别在我这面前耍横。”

“你他妈要干嘛?还想揍我不成,老子不怕你!”

迟砚神情凛冽,一脚踢到他的腰上,人被踹出去,后背撞上讲台,吓得那头的何明大惊失色,扔下笔跳了老远。

刺头儿跌坐在地上,讲台晃悠不止,粉笔盒掉下来扬起粉笔灰,白的粉的都有,扑了刺头儿男一嘴,好不狼狈。

“班长让你回去坐着。”

迟砚从孟行悠桌上抽了两张卫生纸,略嫌恶擦着刚刚被刺头儿碰过的表盘,擦完把纸巾扔垃圾袋里,见刺头儿还在那坐着,轻嗤了声。

教室太安静,他声音不轻不重,字字入耳惹人背后发凉:“事不过三,别让我说第三遍。”

带头的都被KO,其他小跟班也不敢再跟迟砚刚,两个人把地上的大刺头儿扶起来,老实回各自座位坐着,其他想走的人瞧着形势不对,个个安静如鸡,再没一个人吵着要回宿舍。

教室前所未有的安静,除了翻书和写字的声音,再也听不见别的,课堂纪律堪比重点班。

迟砚把教室门打开,坐回座位,摸出手机继续玩别踩白块儿。

英语试卷孟行悠是写不进去了,周围都没人说话,霍修厉和吴俊坤看完好戏又继续在后面睡大觉,她一大堆话想说,憋得自己难受,倏地,灵机一动,她放下笔拿出手机,点开迟砚头像。

那天莫名其妙加了好友后,两个人的聊天界面还停留在最原始的状态,孟行悠觉得太直接也不好,选择先迂回。

——“班长,那游戏很好玩吗?”

迟砚这边玩得正起劲,微信突然跳出来一条信息,手机卡顿一秒,他手快点到一个白块儿,游戏结束。

打开微信,看见孟行悠发过来的信息,手指在屏幕上按了几下,回复过去。

——“不好玩。”

——“不好玩你还天天玩?”

几秒过去也没等到回复,孟行悠瞟了隔壁一眼,见他还在摆弄手机,赶紧换了一个新话题。

——“班长,你打架好像很厉害,是不是练过?”

——“没有。”

——“难怪,练过也不至于脸上挂彩,看来你业务不熟练,找机会我教你几招。”

——“你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