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声,佐藤亚美愣愣地看着自己被真夜拍开的手,手心里火辣辣地疼。

“上一个打我脸的人,已经躺在棺材里了。”说这话时,真夜的目光,森冷阴狠。看得佐藤亚美下意识地一颤。可是突然,她满脸委屈,一副泫然泪下的模样。这一手说哭就哭的功夫倒是厉害。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真夜转过身,面对来人。

“忍足,刚才我看到她摔倒了,好心想扶她起来,可她。。。呜。。。我的手好疼啊。”

佐藤亚美似乎是很委屈地依着忍足,而忍足则扶着她的肩膀,低声安慰着。

美人垂泪,确实惹人怜惜啊。只可惜这美人看不清忍足那怜惜的神情里,隐藏着的冷淡与厌烦,还有眼底的嘲弄。

看着这一幕,真夜依旧一脸淡漠。而跟忍足一起过来的跡部,却明显皱起了眉头。

“搞定你的女人,真是麻烦!”说完,跡部拉着真夜便转身离开。

“呃?这。。。”戏还没演完,她这个主角就退场了?这不是太对不起那位佐藤大小姐了啊。

“那些找你麻烦的人,我来处理!”习惯掌控一切的人呢。

“别,你们要是掺和进来,也许表面上是变平静了,但只怕暗地里会更热闹呢。我可没那个闲工夫看她们表演。”

“那干脆改回跡部的姓,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啊。有我这么个哥哥,该是值得你自豪的吧。”他的眼里,是无尽的骄傲与自信。

居然无意中就这么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是哥哥吗?跡部景吾。

“你有些不太一样了。”突然插进来的声音。一转头,是忍足“处理”完之后跟了过来,“以前,你完全避开我们,甚至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你的厌恶。可现在,你居然能这么平静地跟我们说话,而且,你的目光里,有欣赏。”

“人总是会变的。”忍足侑士,狼吗?目光果然犀利呢。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是不肯回跡部家?”忍足追着问道。

可跡部却阻止了他的继续追问:“我说过,选择权在你,不想回来可以不回来,想回来,我随时欢迎!”即使,说这话时,他的语气依旧是高傲的。只是,高高在上的跡部大人,居然也会迁就别人?

真夜突然轻轻一笑:“我会好好考虑的。”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留下因她突然的笑而微愣的跡部和面色略有些迷惘的忍足。

之后的几天,那些处处找麻烦的人,渐渐也淡了下来。大概是看后来她和忍足也没什么来往吧。

而真夜的生活,似乎回到了最初的平静。

早起晨练,然后去上课,不怎么与人交往,放学后,照例去网球场看看。

只是,早上去街头网球场,与别人比赛时,她的网球,一日日地变得越来越凌厉。旁人眼里,她已成了不败的神话,在她自己,却被融入这个世界的踏实感和找不到羽离的不安,两者交织的情绪,纠葛得烦乱不堪。只是因着向来冷静的心性,控制着情绪,但人也越加得冷漠了。

之前一直只是旁观着寻找,没有任何线索。前几天,她将自己置于明处,却依旧得不到羽离的丝毫讯息。依着对羽离的了解,只要她来了这个世界,肯定会来到跡部身边,可现在,学校里似乎没有她的踪迹,那只能从另一个方向找找看了。可是,如果还是找不到呢?

这一天,一如往常,放学后,去网球场看了看,然后回家。意外的是,居然没在球场里看到跡部。

刚走到校门口,却被人拦住,态度谦恭:“月森小姐,跡部少爷请您过去。”

跟着他坐进那辆完全符合跡部华丽美学的汽车,便看到跡部悠闲地坐在里面。

“作为部长,不以身作则,不去练习,这样可以吗?”真夜的话语里带着一分笑意。

大概是意外真夜会这样问,跡部一时间没有说话,但随即又是一脸的自信:“以本大爷的技术,还需要练习吗?”

果然是自恋无比的水仙花。

“我说过,回不回来,选择权在你,你完全不需要为此烦恼。”呃?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真夜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跡部,为他突然冒出的话所不解。

“你最近似乎心绪焦躁多了,不像之前那样平静了。”

跡部的话,让真夜禁不住愣了下。真的是好敏锐的眼力啊。只是,他居然这么注意自己,这倒是有些意外。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妹妹,而且,是同父异母吧,居然没有任何反感的情绪,甚至可以说是,对她,太好了点吧。

回家后,打开店门,一边做着蛋糕,一边想着跡部。

记得以前,羽离这么问过自己,姐,你说,跡部的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哦?

小时候吗?那个时候,真夜想到了自己,即使被认定是家族的继承人,可周围的凤家人,如狼似虎,必须时刻防备着。不断地令自己更强,更强,才能在那样危险诡谲的环境里存活下来。估计跡部小时候,虽然锦衣玉食,但长辈的期望,家族的压力,还有来自外界的觊觎,怕是和自己一样,需要时刻戒备着的吧。一样想令自己更强,一样很累,很累。

“叮铃——”随推门而来的铃铛声,打断了真夜的思路。抬起头,又看到那张温柔浅笑的脸。心情,居然有一瞬间的愉悦。

这段时间,不二时常会到店里来,不过,他们不会说太多的话,大多时候,不二只是安静地喝着咖啡,看着真夜忙碌地招呼着客人,闲下来时,她会做一份芥末蛋糕给不二。

一层粉紫色的蓝莓起司蛋糕,一层淡绿色的芥末酱,一层一层,粉紫与淡绿相间,最后撒上薄薄一层绿茶末,点缀上一颗红色的樱桃。

也曾问过不二,这蛋糕的味道如何,因为她自己真的没信心,从没有试过将芥末做到蛋糕里。只是,他却总是不回答,只是笑着说,小夜可以自己尝尝看啊。

照例给不二端上一杯咖啡,随意聊上两句,真夜便转身打算回去做蛋糕。时常会有客人预订蛋糕,平时没有时间,只能在营业时做了。

“小夜!”可转身要走时,却被不二叫住。

“恩?”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你有什么心事吗?”

“啊?”真夜微微一愣,“怎么这么问,我没什么事啊。”

不二端起咖啡示意了下:“你在我的咖啡了加了糖,你不是会犯这种错误的人。”

“不小心弄错了,是人都难免犯错的嘛。”

“你。。。在逃避什么?”不二依旧微笑地看着她,只是,眼里却有一丝忧虑。

逃避吗?真夜突然自嘲一笑,从没想到自己也会有想要逃避的一天。这哪里还像是自己了。看来,是该做决定了,不过,如果还是没有羽离的消息,如果那样的话。。。如果那样的话。。。

第五章 无边过往

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心情意料之外的轻松,是因为已经下了决定吗?

今天是周六,不过还是习惯早起晨练。背起网球袋,往球场走去。

到了球场之后,便发觉人似乎比平时要多些,而且在她出现之后,明显地一阵骚动。

目光一扫,发现有几个人是前几天被自己打败的,属于不识趣的一类人,结果被真夜全部6-0完结。今天是来报仇的?如果在那样的完败之后,还有勇气来挑战的话,倒也值得赞赏。不过,他们好象不是那样的人呢。

此时站在球场对面的人,估计和那几个人认识,是他们叫来的吧。叫什么九鬼贵一,看他们的表情,似乎挺厉害的样子。不过,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啊。

“月森对九鬼,比赛开始!”

一开场,便发觉,这人确实还有点水平。不过,虽然并不在意什么6-0完胜的不败记录,可被这样的人破了记录,可实在不符合自己的喜好。看来得认真点了。

“比赛结束,6-0,月森胜出!”

看着他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突然灵光一闪,啊!想起来了。柿木的九鬼贵一,地区预选赛里,败给不动峰的家伙,呵呵,炮灰的炮灰啊。

那个九鬼输了之后,那群人便悻然而去。之后,球场便冷清了下来。

真夜一个人练了会后,有人走到她面前:“月森前辈,可以跟我打场比赛吗?”

这个人叫上野武哲,自从第一次以6-0败给她之后,一直叫她“前辈”,见他似乎很坚持,真夜也就随他去了。

“输了这么多次给我,还想打啊?”

“当然!有机会跟高手比赛,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输再多次也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会赢的。”听了这话,真夜禁不住在心底一赞。虽然有些不自量力。

在又一次6-0输给她之后,他依旧一脸兴奋的样子,真是单细胞动物啊。

真夜正打算离开球场,却看到上野突然面露喜色,看向她背后,伸手挥了挥:“英二,这里这里!”

呃。。真夜转过身,便看到英二满脸惊讶地看着自己,还有有些微愣的不二。

“小夜?!”

“啊?原来你们认识啊,我本来是想,我们这些人实力不够,月森前辈应该多跟高手打打比赛,才想介绍你们认识的。”

虽然有些意外,不过真夜还是坦然跟他们打了招呼。

“小夜也会打网球啊,居然不告诉我们!”英二不高兴地嘟囔着。

“你们又没问。”

“啊,这倒也是哦。”

而不二,只是笑笑地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突然说:“小夜,要不跟我打一场吧,今天我们有比赛,就当热身好了。”

“不要!”真夜毫不犹豫地拒绝,“我还要回去准备开店呢。等你们拿到了冠军,来我店里,我请你们吃蛋糕!”

“好啊,一言为定。”不二自信地笑着。

“哇,为了蛋糕,我一定要加油!”英二啊。。。

看着真夜离开,不二收起了脸上往日那种淡然如水的笑容,冰蓝色的眼眸里,是一种奇异的愉悦。

不出意料,青学最后拿到了都大赛的冠军。

星期一早上,去上学的时候,想着赢了比赛后,来她店里闹腾的一群人,嘴角会禁不住微微上扬。单纯而执着的一群人,和他们在一起,真夜觉得自己似乎可以完全遗忘有关凤潋的,那些阴暗的过去。

中午的时候,找了个安静的地方,那是一片小树林,有温暖的阳光和清新的风,独自坐在草地上吃着便当。听到有脚步声靠近自己,抬头一看,是忍足啊。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啊。”这里应该满少有人来的吧。

忍足突然轻轻一笑:“冰帝虽然很大,可我找人的工夫早因为慈郎那家伙,修炼成精了。”

想起那只贪睡的绵羊,可爱的家伙,嘴角轻轻一扯。

“你心情很好。”

真夜只是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忍足突然递给她一张卡,接过一看,是请柬啊。

“下周三是跡部家老爷子的寿辰,跡部说,如果你愿意回跡部家,就去参加那宴会。”忍足看着真夜,像是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

真夜没什么表情,只是晃了晃手里的请柬:“好啊,我会去的。”

“啊?!”看着明显呆楞住的忍足,真是难得一见呢。

“我说我会去的。”淡淡地重复了遍。

“就这样?”似乎有些不相信真夜会是这样的反应。

真夜只是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自顾自地吃着便当。

忍足看着真夜,只是看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然后突然在她身边坐下。

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里,蔓延开无边的静默。

“很小的时候,”忍足突然开口,他的声音,低沉宛转,似大提琴的暗哑,缓缓滑过心际,“跡部就明白,他所有的一切,是属于跡部少爷的,而不是跡部景吾。慢慢长大之后,他也渐渐明白,想要拥有自己的东西,就一定要让自己更强,这样,才有资格拥有,才会在拥有之后不会失去。冰帝的网球部,我们这些跟随他的人,还有全国优胜,这些,都是被他认定了属于他的,所以,他不断地令自己更加强大,因为必须有足够的力量才能去守护,这些真正属于他自己的。”

忍足停了停,然后看了看真夜,又接着开口道:“你知道吗?第一样被他认定的,是你。”

真夜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但没有问什么。只是安静地听着忍足继续说着。

“你现在大概也知道了,其实,跡部的父亲一直是知道你和你母亲这些年的一切的,一开始就知道,从你母亲离开起。他应该是真的爱你母亲的吧,因为真的爱着,所以才愿意放手。不过,他时常会暗中去看你们。也曾带着跡部去过。我永远都记得,跡部在回来时,跟我说起你时,他脸上的笑容。那个时候,他不是高高在上的跡部少爷,只是跡部景吾。他很开心地告诉我,你是他的妹妹,是跡部景吾的妹妹,跡部景吾的,与所有的一切无关。”

“跡部的身边,一直有一张照片。樱花树下,穿着和服的小女孩,有很纯真的笑容。是因为那个笑容吧,对于在这样一个大家族里长大的跡部来说,那样的笑容,从来没有见过。所以,当被告知,那样笑着的人,是可以属于自己。。。”忍足突然沉默了会,“你怕是无法理解那种情绪吧。”

无法理解吗?真夜在心里问自己。以前的真夜或许无法理解,可是,她完全理解。因为,她的心里也有那样一个人。曾经为了她,令自己不断强大,只是想要守护她而努力地活着。可如今,自己却将她遗失了。

“可是,多年以后,当再一次见到你时,你的神情冷漠疏离,你的眼里是厌恶排斥。你可知道,在这个故事里,真正被伤得最深的,是那个想要用所有力量守护你的人。”

“你知道吗?跡部夜。”

“那个拥有着纯真笑容的小女孩,已经永远消失了。”

是的,永远消失了,她不是她,她永远不可能有那样的笑。

“是吗?”突然出现的声音,令真夜讶异地转过头,是跡部。

“消失了吗?”跡部突然轻轻一笑,“可你在这里。这就够了。”

看着眼前这个自信的少年,纯粹地执着于自己认定的,真夜的心,突然有些迷惑了。

“其实,我们挺像的。”真夜突然说。

跡部微微一愣,随即又俨然一副惟我独尊的样子:“那当然了,你是本大爷的妹妹啊!不像我像谁啊!”

知道他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但也不可能跟他解释清楚。

扫了眼青翠的草地,跡部也在真夜身边坐了下来:“本大爷居然做这么不华丽的事情,你们真有面子啊。”

“水仙!”虽是轻声的低语,但足够身旁两人听清楚。

看着跡部额头青筋突起的样子,真夜禁不住泛开丝丝缕缕的笑意。

一旁的忍足,从跡部出现开始就一直沉默着看着,而此时,别过头,明显强忍着笑。

“怎么?没人这么叫过你吗?”

略带挑衅的目光,瞥了眼一旁的跡部。意外的是,他没有反驳什么,只是呆了下,然后突然笑了起来,神情愉悦。这回反倒是让真夜愣了下。

只是,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始终看着他们的忍足,脸上,是少见的透彻心底的温暖笑容。

第二天,跡部就派人送来了礼服。绝艳的玫瑰红,简单的裁剪,曳地的长裙,旖旎飘逸。那样妖娆的红色,衬着她的冰冷淡漠,竟奇异地荡漾开蛊惑人心的魅力。

看着镜中的身影,真夜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又看见那个风华绝代的凤潋。

宴会当天的下午,忍足就来接真夜,说是要安排她先见见跡部家的人。当车子开进那个奢华的豪宅庭院,真夜突然有一种错觉,似乎自己又回到了过去的凤家。禁不住皱了皱眉,很讨厌的感觉。

其实,所谓见见跡部家的人,当真只是见见而已。那个父亲,或许是欢迎她的吧。至于跡部的母亲,对她,丝毫不露喜恶,扮演着一个完美的女主人。还有那个跡部家现任的掌权者,跡部的爷爷,犀利的目光,只是冷肃地看了看她。按理,他该是不希望她回来的。不知道跡部是怎么说服他的。

回到他们安排给自己的房间。桌上摆着之前带过来的礼服,还有一个长形的木盒。忍足在接她时,问过那个盒子里放的是什么,她没有回答。

整个下午,她都是独自坐在房间里,安静地看着窗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仆人来通知她宴会开始了。

下午的时候就被告知,她一开始可以不下去,等到需要时,会来叫她,然后把她介绍给众人,仅仅如此而已。

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她,她对跡部家完全是可有可无的。

轻轻勾动的嘴角,泛起一丝嘲弄。

这是她导演的戏,怎么可能成为别人手里的木偶。

看着镜中的妖娆红影,缓缓举起手中的面具带上,那样妖异的一张面具,魅惑众生。

打开那长形木盒,里面是一张古琴。

抱起琴,慢慢走下楼,渐渐引来众人的目光。

恍若无人地走到宴会的台前,悠然坐定。

轻抚琴弦,清越之音在恍然间似乎穿透所有人的心。

古琴和武术,是每一个凤家人必须学会的技艺。当初,身体虚弱的羽离,一直没有修习武术,也因此,没有了冠以凤姓的资格。开始,或许是在意的,但在渐渐长大之后才明白,胜者为王败者寇,凤这个姓,只是个虚壳。只是那个阴暗诡谲的凤家的,美丽而虚幻的面具而已。

琴音,如流水温润清澈,如清风柔和飘渺。曲名,凤潋。是羽离写给她的。

透过面具,真夜的目光悠悠晃过每个人的脸。寻找着曾经熟悉的神情,但却都是那样的陌生,心渐渐往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