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无关,是子浩心仪于她!”

“是谁远赴山东道,暗中助我破敌?”

“那是我要活擒高睿解蛊!”

“又是谁明明可以辩解非她在破城之日放走高睿,却在皇上面前认了这桩大罪?”

“纵然不认又如何?就凭我放走耶律从飞,引来外敌觊觎?皇上非让我嫁,何不痛快一点儿!”

杜昕言步步紧逼,见笑菲退无可退,靠在墙边不禁叹气,他伸手撑着墙,将她困在身形之下,在她挥手挣扎的同时吐出一句话来,“好吧,那么是谁在黑石滩迷晕我后亲了我说,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声音如魔咒,震得笑菲全身僵硬,她惊得手脚冰冷,动弹不得。

杜昕言悠然笑道;“是谁坐在我身边,晒着暖暖的太阳,吹着悠悠的风,舍不得离开?是谁在我耳边说,真想一直这样,可惜你快要醒了?又是谁拿走了我的令牌,取走了吃食后又舍不得我饿着,给我留下了一个馒头?”

笑菲猛地捂住了耳朵,大叫道:“别说了!你什么都知道!你居然是醒着的!你什么都听到了!你太坏了,你装得若无其事骗过了所有的人!你竟然还喝我的黄连巴豆粥!”

她连声喊着,死死闭住了眼睛,竟连一眼都不敢再看他,只恨不得地上有缝能让自己钻进去躲着。

杜昕言好笑地看着笑菲掩耳盗铃的举动,轻轻拿下她的手,喃喃说:“馒头很香,我吃得珍惜。

“落枫山上你的琴音已让我心生知己之感。

“小春湖细雨霏霏,我站在梅下望着你时,心里就盼着能和你一起荡舟湖上。

“我恨你设计我,恨你帮高睿,我恨得想杀了你。你诈死时心却那么痛,痛得我干净利落地点了沈相的死穴,让他再不能出现在你面前。

“我也曾犹豫过,也曾恨自己为什么总忘不了你。坐在相府后花园对面的树上,忍不住就想跃进去寻你,哪怕与你斗嘴也好过我独自相思!

“天下人都知京城小杜倾慕丁浅荷,又有谁知道,这颗心里只有沈笑菲一人呢?

“睁开你的眼睛,看看我的眼睛,看看杜昕言的眼里是否只有沈笑菲!”

笑菲战抖着睁开眼睛,杜昕言墨黑的双瞳深处闪动着自己的脸,那么亮,如同黑夜不能淹没的星光,在遥远的天际独自闪亮。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空气似乎凝固。他燃着微笑的唇就这样缓缓地压在她战抖的唇上。笑菲突然没了思想,呼吸变得困难。

她曾在黑石滩上偷偷吻过他的唇。

他却接二连三地夺走了她的呼吸。每一次都情难自禁,每一次都难以遏制对她的渴望与激情。

背负着与高睿一战的使命,背负着扶持高熙为帝的天责,背负着不明真相时丧父的悲伤,背负着心爱之人是敌人的痛苦,杜昕言此时一吐为快,狠狠地碾压着那抹水色嘴唇。

突然之间,血液在笑菲体内如万马奔腾,激得她哽咽地哭出了声。她终于知道父亲为何疯癫后速死,终于知道原来她也一直被人深深爱着。她抓紧了杜昕言的衣襟,瑟缩着把身体蜷成一团,试图将自己埋在他的怀里,永远躲在里面。

她的哭声细碎,像断续的琴音。杜昕言轻抚着她的发,任由她在他怀里将悲苦释放。

第二十二章以身作饵

[白云像花朵一般向我洒将下来,我看到你策马奔来,英姿飒爽,往事一幕幕在眼前回放。我真想大声对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叫沈笑菲的女子就爱上你了。]

窗外的知了仍不知疲惫地叫着,哑着声音唱完了白日的歌,直到夕阳落山,橙黄色的光被黑夜淹没。

定北王高睿没有死,契丹想借使团前来许下婚礼,麻痹天朝,趁机南下打天朝一个措手不及。

笑菲房中杜昕言与卫子浩神情严肃,听笑菲说完事情经过,两人都感觉事态严重。

杜昕言瞟着卫子浩突然笑了,“耶律从飞怕是没有想到沈小姐会将事情说出来,十二个时辰后围困驿馆,咱们还有时间。子浩,我想边境肯定已经封锁,但是难不倒你,对吗?回天朝报讯的差事非你莫属。”

卫子浩站起身道:“你放心,我现在就走。”

杜昕言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他,正色道:“子浩,来契丹之前,我已和真定城守徐将军详谈过。黄河沿线明松暗紧,淮北、淮南道大军早已在暗中往北调动。你执这封信去,你就是钦命督军。”

杜昕言看了看卫子浩,接着说:“若契丹大军真的渡黄河南侵,这就是你的机会!只有建了军功,百官才能对你心服口服!”

他的举动让卫子浩大为吃惊,笑菲生病在真定停留时,杜昕言早已做了安排?他接过信,心里极不是滋味。

他想走仕途,想压过杜昕言。而此时,杜昕言选择留在契丹,同时还把立功的机会送给了他。

卫子浩看着杜昕言叹气,“昕言,我早说过,我看不透你,不知道你的真实想法是什么。”

“我却知道你的想法!”杜昕言的声音突然变得冷漠,眼中露出讥诮的表情来,“你这趟差事是针对我来的。皇上对我有了忌惮之心,你是皇上的眼睛,在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将笑菲陷进这个局里,我只知道,你一定会对浅荷好的,对吗,卫大人?”

卫子浩汗湿重衣,杜昕言的眼睛锐利得像刀子。他没有把话说完,卫子浩却觉得他已经明白了一切。

如果说刚才杜昕言的话语还如数九寒天,现在再看他,却是冰河解冻,春风满面。

他笑着拍了拍卫子浩的肩,道:“人各有志,我不阻止你升官发财。不过,子浩,别把我当成你的假想敌。你的直觉是对的,我杜昕言心里的女人是沈笑菲。你想抓我的纰漏从她下手没有错。我要擒住高睿再带笑菲走,我不会在回朝中做安国侯了。转告皇上,昕言还是从前的昕言。”

这话比刚才的话更让卫子浩震撼,他呆呆地看着杜昕言,不知所措。

“子浩,不过这份情我是要你还的。如果高睿不在契丹,而是潜回了天朝,为了笑菲请务必留他一命。伴君如伴虎,官途虽好,哪及江湖自在。你多保重。”

杜昕言握住笑菲的手,与她相视而笑。

卫子浩心里蓦然浮起丁浅荷的身影。他羡慕地看着他们,似乎有点儿明白杜昕言为何做出这样的决定了。

他轻叹道:“昕言,对你我心服口服。我这就走,你们也多保重!我会嘱昙月派的护卫暗中保护。”

矫健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笑菲这才懒洋洋地说道:“说吧,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杜昕言拉起笑菲笑道;“北方的夏天倒也清朗,我带你去个安静的地方饮酒可好?”

坐在房顶上,头顶是璀璨的星空,密密麻麻碎银子似的嵌满了天际,笑菲撑着下巴望向天良久叹道:“真美!”

“还有这个!”杜昕言拿出一壶酒来。

熟悉的味道满口留芳,笑菲又一次瞪大了眼睛,轻呼道:“醉春风?”

杜昕言微笑着看着她道:“在小春湖畔,你请我喝醉春风,结果没敢喝,回去就馋,愣是缠着江南宁家挖出窖藏的二十坛醉春风,只可惜这是最后一壶了。”

笑菲想起当时被杜昕言识破身份后烧掉草庐的事,噗地笑出声来。她拿起酒壶饮了一大口,大赞道:“痛快!”

杜昕言皱紧了眉,道:“我正奇怪呢,你的酒量怎么那么好?”

“这是娘胎里自带的!我爹可没这样的好酒量!”笑菲说到这里忍不住有些忧伤。

“我查了很久,也不知道你娘是什么样的人。你长得很像你娘对吗?”

笑菲望着星空良久不语。杜昕言见她伤心,便引开了话题,“明日咱们将计就计,你要取得他的信任,随他进王宫。”

“你呢?如果你假装中毒,他趁机下手怎么办?”笑菲下意识地反对。

杜昕言耐心地说:“耶律从飞给你的药没有毒,是要散了我的功力,装作散功对我来说不是件难事。以高睿的性格,他一定会亲自前来见我,正好趁这个机会擒住他。嫣然和迈虎早已经到了幽州城。还有昙月派的护卫和我监察院潜在契丹的暗探,他们都会在暗中相助。不用担心我的安全。让你随耶律从飞进王宫,你才有机会说服契丹王不出兵。”

笑菲担心地说:“武功再高,也难敌千军万马。围了驿馆,任你武功再高强,也难以逃脱的。”

杜昕言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他笃定地说道:“所以我只有骗过耶律从飞,麻痹他才能争取时间和机会。契丹目前虽尊耶律部为王,可各部落眼中只有各自的利益。监察院有暗探在幽州城,一直在暗中结交八部落。以往契丹南侵都是为了度春荒或过冬无草粮,这个季节正是放牧休养的好时候,八部一定不会同意出兵。从我得到的情报分析,耶律从飞明天围困使团,是想造成与天朝交恶的既定事实。高睿为内应,我天朝无准备,又围困了使团。这样一来,契丹王和各部族长或被诱惑或出于无奈会同意他的的提议。等他们商议停当,子浩已经回到真定。天朝有了防范,契丹会再次动摇。这场仗才打不起来。”

笑菲轻叹一声,“咱们现在离开多好,只要高睿活着,我就不会死。他没死在战场,一定更珍惜生命。”

杜昕言笑了,“只要知道高睿的下落,我就有办法让他替你解蛊。笑菲,纵然不管朝廷的事,我还是想尽力消弭这场战争。难为你要进宫一趟了,因为我知道你和契丹王之间有联系。我猜,契丹王宫中一定有帮你的人!”

笑菲眼中闪过惊诧,半晌才喃喃道:“原来你知道。”

杜昕言握住她的手诚挚地说:“我并不知道那人是谁,我只知道他一定是你信任的人,对吗?有此人在,你在王宫里绝不会有事。”

笑菲眼里闪动着泪光,她靠在杜昕言肩头轻声说:“季伯是我母亲的侍从。在我十五及笄时受母遗命前来看我。我求他带我走,他却说他对母亲发了毒誓绝不做对不住我爹的事。我只好请他替我给契丹王牵线。江南的米粮的确是通过他送到了契丹王手中。那时我一心想离开相府,我不信高睿也不信卫子浩。我需要寻找一个将来可救我一命的势力。万一高睿争位成功想杀我,契丹会用武力相挟保我一命。这是我用江南米粮换来的条件。高睿失败,契丹王便不用兑现承诺。对他来说,这笔交易他不吃亏。”

“季伯知道你已经到了幽州,为何一直没来这驿馆找你?”

笑菲白了他一眼道:“你每晚睡我屋顶上,又不让我出去,他没机会!”

杜昕言尴尬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令玉茗在床前摆了几盆水,你以为是我怕热吗?我是看到了水中的倒影映出有人呀半夜跑来揭瓦。”她说完又得意地笑了起来。

笑声清脆,在夏夜的风中飘了很远,像一朵散发着清香的花朵,让杜昕言着迷地怔住。他望着星星理直气壮地说道:“你不觉得躺在屋顶上看着星星入睡比睡床更舒服?”

说完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天色渐明,驿馆外由安静变得人脑,渐渐听到蹄声如雷,笑菲对对心眼笑道:“你装作散功,真不怕被识破吗?”

杜昕言站起身道:“他们来了……”

他突然捂着胸,眉心紧皱。

笑菲诧异地问道:“怎么了?”

杜昕言望向门外,放柔了声音道:“菲儿,你进宫千万要小心。如果发现情况不对,不必理会我这边,让季伯带你先离开。你没有武功,留下来会是我的拖累。你答应我!”

见笑菲点了点头。杜昕言顺势滑坐在地上,对她眨了眨眼道:“要装就得装像一点儿。关心则乱,等会儿要是有什么意外,千万别让他们看出来。”

“我知道,放心啦。我可会骗人了。”笑菲笑眯眯地冲他扮了个鬼脸。

脚步声更近,笑菲深吸了口气,敛去了笑容。

房门被砰然推开,耶律从飞出现在门口。笑菲心里不知为何漏跳一拍,那种被他眼光一瞟就浸入雪水的感觉油然而生。耶律从飞身后只有两名卫士,高睿没有出现。他们失算了。

“来人,送沈小姐进宫!”鹰隼般锐利的目光从杜昕言苍白的脸上扫过,耶律从飞微微一笑,回头吩咐道。

笑菲有些不放心地看了杜昕言一眼,见他神色镇定地坐在地上,对她使了个眼色。笑菲轻声问道:“不知定北王在何处?殿下答应过我,要解了我中的蛊毒。”

耶律从飞从怀中拿出一只瓷瓶道:“蛊母在此,回宫后我便替你引出蛊虫。”

“多谢殿下。”笑菲心中充满了疑惑,高睿为何要取出他身体内的蛊母?他现在什么地方呢?也许杜昕言的判断是对的,耶律从飞手中有蛊母,比找到高睿解蛊要容易得多。自己需要进宫劝契丹王打消出兵的主意,再夺取蛊母。笑菲打定主意后,缓步跟着士兵往外走。

身后突然传来声响,她下意识地回头,正看到耶律从飞一掌印在杜昕言胸口。血从杜昕言嘴里喷出,他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在地上。笑菲心里一寒,这也能是假的吗?

耶律从飞按住杜昕言的腕脉,哈哈大笑着站起身来。他看向笑菲的身后,微笑道:“玉茗,你干得不错。”

笑菲惊诧地回头,玉茗站在门口,眼神闪烁着不敢和她正视。笑菲厉声喝道:“玉茗,你做了什么?!”

玉茗怯怯地说:“王子殿下说,只要杜侯爷喝下了那坛酒,就送玉茗回家。”

笑菲顿时呆住。她在说什么?那坛酒有什么问题?她也喝了,为何无事?脑中闪过杜昕言的话来:只是散去内力的药。她本来就没有内力,所以对她来说,毫无损伤。可是杜昕言……笑菲手足冰凉。

“呵呵,做得好!来人,送她去军营!这般听话聪明的可人儿,想必将士们一定会喜欢!”耶律从飞放肆地大笑着。

玉茗吓得尖叫起来,“不!殿下答应过奴婢,事成之后送奴婢回天朝!我不要去军营,小姐!小姐救我!”

她被拽开,哭声渐渐远离。笑菲木然地站在房中,目光移向倒在地上的杜昕言。青衫上鲜血未干,清俊的脸苍白如纸。他已经发现被散去了功力,他还想瞒着她?他让她不必理会他,他让她独自逃走!

耶律从飞得意地站在她面前,薄薄嘴唇中吐出的话冷酷无情,“我担心笑菲心软,就买通玉茗帮你一把。”

他杀了杜昕言?笑菲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剧烈地战抖,喉间一丝声音都发不出。她望着杜昕言胸前的血,意识渐渐消失。

耶律从飞见她吓晕,脸上忍不住泛起笑容。他抱起笑菲喝道:“来人,看好了杜侯爷,围了驿馆,全力搜捕卫子浩!”

睁开眼睛,首先看到艳丽的床帷,笑菲一惊,坐起了身。

“你醒了?原来你的胆子这么小?!”

略带戏谑的声音在身侧响起,笑菲转过头,看到耶律从飞微笑地坐在床侧锦凳上。

刚刚发生的一幕涌入笑菲的脑中,她下了床,一字字说道;“耶律从飞,你好深的心机,你利用了玉茗想回天朝的心思,可你又何苦将她送入地狱?你的深情真让我害怕。我说过,你不是我希冀的男人,我不会嫁给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耶律从飞并不动怒,把玩着手中的瓷瓶,淡淡地说;“笑菲希冀的男人是杜昕言?你根本没有把药下到酒里。想取得我的信任,是为了让我替你解蛊毒?你们以为得知杜昕言失了内力被擒,定北王一定会去看他。只可惜呀,定北王把蛊母给了我,玉茗又听话地在酒中下了药。该怪谁呢?”

笑菲愤怒地扬手打去,手腕被他擒住。耶律从飞低沉的声音中充满了怒意,脸色黑得像大雨将至前布满乌云的天空。他一把将她拽进怀中咬牙切齿地说道:“他被散了功,还受了我一掌。他现在没死,也活不长了!”

听到杜昕言活不长了,笑菲的心神已乱。她尖叫着挣扎起来,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你放开我!放手!”

耶律从飞的眼神渐渐变冷,手上用劲将她箍得死紧。他低吼道:“你辜负了我,沈笑菲。我给你机会,你半点儿也不珍惜!我不需要找什么借口,我本意就是围了驿馆破坏两国和议,逼父王同意出兵!”

“你休想!契丹王不会答应你!最适合休养生息的季节,别的部落组长也绝不会同意!”笑菲挣脱不开,尖叫着吼了回去。

耶律从飞凑近笑菲耳边冷冷说道:“知道今天我除了围困驿馆还做了什么事吗?父王老了,他已经宣布退位,各部族长已奉我为王,遵我号令!明日午时我会让你亲眼看到我杀了杜昕言和使团中人祭旗。”

明日午时?笑菲下意识地望向殿外,金灿灿的夕阳晃得她眼冒金星。嫣然、迈虎和隐在暗中的人能救得杜昕言吗?

“你要我亲眼看着?你何不把我一起杀了?”

“对,我就要你亲眼看他死。我不杀你,我会为你解蛊毒,让你好好活着,活着留在我身边,看我成就霸业!”

耶律从飞放开她哈哈大笑。他拿出那只瓷瓶对笑菲晃了晃。笑菲下意识地往后退,她一直想解蛊毒,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她却不想了。

心口传来悸动,体内蛊虫对蛊母起了反应。

“不想解蛊,不想活了是吗?笑菲,你是聪明人,你不是最怕死吗?一个杜昕言可以让你连死都不怕?”耶律从飞阴沉着脸问道,心里的嫉妒和不甘让他气血翻腾。他的骄傲被这个女人踩在了脚底。他突然觉得高睿给他蛊母其实不过是想让他尝尝被她拒绝的滋味。

“够了!”笑菲大喝道。她挺直了背,恢复了冷淡的神色。“既然都是聪明人,不妨做个交易。我不想杜昕言死,我也不想死。你若放过他,我留下助你一臂之力。”

她不等耶律从飞回答,抛出了诱饵,“定北王现在可以做你的内应,他是在坐山观虎斗。一旦天朝内乱,他会振臂一呼,集结人马理直气壮地和你开战,得人心,壮大势力。他的目标是皇位,是天下。宣景帝从来没有打过仗,定北王的用意是让天下人知道,只有他,才适合做天朝的皇帝!兄弟联手对付你,再造势逼宣景帝退位。你不过是定北王的棋罢了。他取出蛊母,不外是让我不能知晓他的死活。他曾说过,我和他是同样的人。以己度人,只有我最了解定北王,就像,东平府杀他大败!”

耶律从飞大笑道:“定北王残部能有多少人?我契丹铁骑天下无双!”

“契丹擅马战,也擅水战吗?契丹集全民为兵,分散到天朝十三道府守城,不过百十人而已。夺几城可以,想夺天下,你别做梦了!”

“你说对了,我没有打算在短时间内占了天下。我要蚕食天朝国土,消除八部隔阂,建立契丹新王朝!”

耶律从飞看着笑菲轻轻笑了,“你可知道?每一回你崭露锋芒时,都让我更舍不得放手!笑菲,你说的话都有道理。我现在又有新的念头,我不杀杜昕言,我要留着他。如果你不想让他死,就好好活着帮我。战事一起,你每出一策成功,我就放他一马;你每出一策失利,我就断他一肢。你不该让我知道,他对你有多重要!”

笑菲似怔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哈哈!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明日便随我出战吧!”

看着他得意的笑,笑菲噗地跪下,扯住了耶律从飞的衣袍哀求道:“我错了,你放过他好不好?我发誓留在你身边,绝无二心!”

耶律从飞心头火起,拽起她恶狠狠地说:“我给你机会你不要,现在晚了!沈笑菲,我早说过,我要你的心。你的心呢?你什么时候把心给我,我什么时候放了他!你若是敢死,我让他生不如死!”

他猛地撕裂笑菲的衣袍,把装有蛊母的瓷瓶贴在她胸口道:“定北王以蛊来控制你,落了下乘。以心驭之,方能所向无敌。”

心口传来剧痛,笑菲失声痛呼。四肢被耶律从飞压制住,他冷着脸将蛊母放出。雪白胸膛上一团黑色的活物蠕动着,吸引着笑菲体内的蛊虫往心房聚集。

看到她胸口聚起一个突起,耶律从飞拔出尖刀轻轻一划,一挑,两只黑色的蛊虫落在地上。他站起身一脚踩下,两只蛊虫瞬间被踏成肉酱。“我再给你机会,你现在就可以离开。”

笑菲掩住衣襟,眼泪涔涔滑落。

没有蛊能控制她,她可以离开,换了从前的自己,定会欣喜若狂。耶律从飞没有说错,她有了牵挂,她的心与杜昕言在一起,叫她往哪儿去?

一点沁红印在雪白的衣襟上,她的心在流血,耶律从飞突然觉得失落。他无力地说:“笑菲,为何不能把你的心给我?为何不能与我成就霸业?你好好想想吧!”

他走出殿门,回头望去,笑菲躺在地上,白衣凌乱,发丝遮住了她的脸,瘦弱的身躯瑟瑟发抖,仿佛已到了寒冬季节。

耶律从飞望着漫天彩霞轻叹,为什么他放不开她?

他的心神回到暮春时节。那天他从长芦寺才回到京城枣儿胡同里的聚友客栈中,笑菲和四公主便来了。一名侍卫偷偷传信后,他钻进了公主的轿子。她戴着帷帽端坐着,轻声低语:“我送殿下离开京城。”

公主的轿子宽大,弥漫着幽雅的香气。帷帽垂下长长的面纱,他只看到她的手,白玉雕成,指甲粉红,美丽得让人难以忘怀。

骑马离开,他蓦然回首。她站在轿子旁边,漫天夕阳为她镀上一层光晕,裙袂飘飘,风华绝代。他忘不了那刻的失神,呼吸在瞬间凝滞。

“既得佳人,云胡不喜?”耶律从飞低声自语。他疑惑地想,难道他真的比不过杜昕言吗?为什么她会爱上一个失败的人?

子时过后,一条黑影从房顶飘然落在笑菲房中。他拉下面巾,微薄的光线下露出一张苍老的脸。

他轻轻拂开纱帐,拍醒了笑菲,在她睁眼的瞬间捂住了她的嘴。

笑菲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努力控制着激动的情绪,声如蚊吟,“季伯!菲儿大难!”

季伯心疼地看着她,沉声道:“当日没有带小姐离开,这些年寝食难安。沈相既死,我的誓言已破,自当带小姐离开。”

“不,我要你去救杜昕言。”笑菲吸了吸鼻子道,“耶律从飞解了我的蛊毒,他不会杀我。季伯你救他!”

“不行!我只会带你走。”

笑菲哀求地看着他道:“季伯,我另有法子离开。我牵挂于他,他若不得救,我不走。”

看到她眼中的坚决,季伯长叹一声,“怎么和你娘一样,都这么傻。你娘当年心慕中原繁华,便带着我南下。你爹是赶考的书生。他俩相逢两情相悦,只羡鸳鸯不羡仙。你娘是异族,不在意中原那些礼节,便跟了他。你爹高中为官后野心显露,他生怕被人知道他娶了个契丹女子,在你娘生你的时候下了毒手。我想杀了他,他却抱着你痛哭失悔。你娘怕我伤他性命,要我发下毒誓,不得做伤他之事,只要他活着,我一生不得踏入中原半步,最后我带着你娘的尸骨回到了契丹,照风俗将她火化,骨灰撒在了草原上。小姐,情之一物,害人害己。季伯带你远走高飞,你忘了杜昕言吧!”

怪不得她的酒量这么好,原来母亲是契丹人。笑菲轻声道:“季伯,你既然知道菲儿与娘亲一样,她到死也不想伤害我爹半点儿,我也要杜昕言好好活着。”

“痴儿!”季伯慈爱地抚摸着她的头发,“等我消息吧。”

笑菲的眼睛在这一刻亮若明星。

拂晓时分,季伯竟又返回,他焦急地拿出一套宫中侍女的衣饰交与笑菲道:“杜昕言被人救走了。耶律从飞亲自带兵搜捕,咱们赶紧离开。”

难道是隐在暗中的人出手相救?笑菲一跃而起,她突然停住问道:“季伯,你不会骗我离开吧?”

“小姐,是真的。你赶快换衣,再晚就来不及了。”

笑菲这才看到季伯穿着极为华丽的服饰。她匆忙换了衣服,手指翻飞,将一头长发编成了辫子垂在脑后。

季伯赞许地看着她,带着她走出了宫殿。殿外躺着两名侍卫,显然是被季伯打晕过去。他并没有隐藏行迹,反而带着笑菲大摇大摆地往宫门走。一路上见到他的人都尊敬地行礼。笑菲低着头,心里暗暗吃惊,季伯在契丹王宫是什么地位?

顺利出了宫,季伯突然变得机警起来,带着笑菲穿街走巷,来到一处污沟前。他歉然地说道:“小姐能忍受吗?城门已经关闭,只能从这里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