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慈忙将军衣理好,笑道:“没什么。”她走到药炉边坐下,药炉中火焰腾腾,烤得她大汗沁出,她愣愣坐着,任汗珠淌下,也未动分毫。

月上中天,桓军军营内,除去值夜的军士来回巡夜,无人在营地内走动。将士们都在帐内休息,养精蓄锐,准备第二日的战斗。

易寒撩开帐门,燕霜乔忙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犹豫许久,方低低唤道:“父亲。”

易寒心中暗叹,和声道:“你不用和我这般拘礼。”

燕霜乔替他斟上杯茶,易寒在帐内看了看,转身道:“霜乔,你还是听我的,去上京吧。”

燕霜乔垂下头,并不说话。

易寒将声音再放柔和:“霜乔,这里是战场,你一个女子,呆在这里,极不方便。我派人送你回上京,你祖父,也一直想见你一面。”

燕霜乔微微摇头,低声道:“我要找师妹。”

易寒叹道:“你师妹,我来帮你找。依你所说,她若是在裴琰手中,只要我军能击败裴琰,自能将她寻回。她若是不在裴琰手中,我军一路南下,我也会命人找寻她。”

“那我就随着大军走,你们打仗,是你们的事情,我只求您,帮我找回师妹。”燕霜乔抬起头,直视易寒。

望着这双澄净如水、与那人极为相似的明眸,易寒心中闪过愧意,道:“你既坚持,我也不勉强你。只是我军将士与华朝不同,对女子随军比较忌讳,王爷虽看在我的面子上让你留在军中,你也只能呆在帐内,不能出去走动。”

他转过身,又道:“至于明飞,我让他随我行动,他身手不错,若是能立下军功,我便安排他入一品堂,将来出人头地,也不是什么难事。”

见他掀开帐帘,燕霜乔嘴唇张了几下,终道:“您的伤―――”

易寒心中一暖,微笑道:“轻伤,早就好了。”

燕霜乔低下头,轻声道:“战场凶险,请您多加小心。”

易寒一笑,出了帐门,只觉神清气爽,转头见明飞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极轻,送入明飞耳中:“小子,你听着,我不管你是何来历,你若真心待我女儿,我便送你荣华富贵,你若有负于她,我也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明飞微微侧身,直视易寒,平静道:“是,明飞记下了。”

见中军大帐仍有灯火,易寒笑着进帐。宇文景伦正坐在灯下,把玩着从华军手中抢来的强弩,滕瑞坐于一旁,二人之间的案几上,摆着一件藤甲衣。易寒趋近细看,又将藤甲衣放在手中掂了掂,喜道:“滕先生果然高明!”

宇文景伦站起,易寒忙将藤甲衣挂在帐中的木柱上,宇文景伦退后几步,将利箭搭上强弩,弦声劲响,利箭“卟”地刺入藤甲衣中。

易寒将藤甲衣取下,送至宇文景伦面前,滕瑞也站起,三人齐齐低头,望着只刺入藤甲衣七八分的利箭,相视而笑。

宇文景伦有些兴奋:“先生真乃奇人!”

易寒笑道:“原来先生这几日不在军中,便是去寻这藤条去了。”

“是。”宇文景伦道:“先生真是辛苦了,三天三夜都没有合眼,寻到这藤条,又制出了这藤甲衣,宇文景伦在这里谢过先生!”说着便欲长身一揖。

滕瑞忙搭住宇文景伦双臂,连声“岂敢”,道:“王爷,我已让人砍了很多藤条回来,现在得召集士兵,连夜赶制这藤甲衣。”

宇文景伦点头:“这是自然。不过,咱们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易寒问道:“王爷,要做何事?”

宇文景伦望向帐外,缓缓道:“我要知道,裴琰此时,究竟在-哪-里!”

牛鼻山虽是兵事要塞,风景却极佳。其南面为奔腾的小镜河,北面高山峭壁上,两个巨大的山洞,远远望去,如同牛鼻上的两个孔。山间,林木茂密,郁郁葱葱,偶有野花盛开在岩石间,平添了几分秀丽。

黄昏时分,江慈站在医帐门口,望向北面峭壁上的那两个山洞,默想良久,转身入帐。

她将汤药煎好,已是月上树梢,军营之中,入夜后极为安静,只听见自己轻轻的脚步声。童敏见她过来,掀开帐帘,江慈却顿住脚步,童敏讶道:“怎么了?”江慈深吸一口气,走入大帐。

许隽将药服下,皱眉道:“崔军师,崔解元,你这药,怎么越来越苦了?”

崔亮笑道:“你不是想好得快些,好亲手取张之诚的性命吗?我加了几味苦药,让你伤口早日愈合。”

提起张之诚,许隽便来了精神,一屁股坐到裴琰身边:“侯爷,他薄云山不攻,咱们攻出去吧,我就不信,长风骑的弟兄,会打不过他薄云山的手下!”

宁剑瑜瞪了他一眼:“侯爷要的是速战速决,咱们人数少于对方,纵是拼死力战,也不是三两日能拿下来的,万一陷入僵局,田将军那边便有危险。”

许隽不敢再说,只得老老实实坐于一边,看裴琰与崔亮下棋。

江慈将药碗放入篮中,犹豫许久,见崔亮换下的外衫丢在榻上,灵机一动,转身向崔亮笑道:“崔大哥。”

“嗯。哪里不明白?等我下完这局,再和你说。”崔亮用心看着棋盘,口中应道。

江慈微笑道:“今天没有不明白的。”她走近榻边,俯身拿起崔亮的衣衫,道:“崔大哥,你这衣服脏了,我拿去洗。”

崔亮与江慈在西园同住多日,衣物便是由她清洗,也未留意,落下一子,随口道:“劳烦小慈了。”

卫昭正躺于一边的竹榻上看书,听到江慈走近,脚步声似有些放重,便抬眼望了望她。江慈面上微红,张开嘴唇,似在说话,却不发声,卫昭下意识辨认她的唇语,竟是一句:“多谢三爷。”

不待他有反应,江慈已转过身。许隽却跳了过来,抱起榻上衣物往江慈手中一递:“小慈帮我一起洗了吧,我那亲兵手太粗,洗坏我几件军衣了。”

宁剑瑜回头笑骂道:“你倒是打的好主意。”

江慈接过,笑道:“好。”她回转身,走到卫昭身边,轻声道:“卫大人有没有衣服要洗,我一起洗了吧。”

卫昭并不抬头,鼻中“嗯”了声,江慈喜滋滋地将他榻上衣物拿起,宁剑瑜也将自己的白袍丢了过来。

江慈抱着一堆衣物往帐外走去,走到内帐门口,又回头看了卫昭一眼。

裴琰面沉似水,坐于椅中,不发一言。

见他迟迟不落子,宁剑瑜唤道:“侯爷!”

裴琰抬头望向竹榻上悠闲看书的卫昭,沉默许久,道:“剑瑜,你让童敏传令,中军大帐百步之内,不得留人。还有,你和许隽,蒙住面容,和子明一起暂移别处。我与卫大人,有些话要谈。”

宁剑瑜一愣,见裴琰面色竟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忙道:“是。”

作者有话要说:几点说明:

最后一次更新在星期六晚上或者星期日凌晨,受楼楼委托更文的某人,心如铁石,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对所有催更的要求,一律置若罔闻,更新时间雷打不动。如果有同学觉得这个时间不方便看的话,那就请星期天早上再来吧,反正文总在那里,不差那一点时间。之所以选择334的更新方式,是为了万一发现情节有纰漏,可以让远在外地的楼楼有充分的时间进行修订。

最后一次更新的量有点少,只有2000多字,因为后面就是战场戏,故事情节的走向和人物的命运都会发生重大的转折,楼楼不愿意把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情节放上来。如果有同学觉得内容少,看得不过瘾的话,可以等楼楼回来以后多攒一点再看,我们绝不接受因为此点而拍砖!

最后,重申BH流水群群规:尊重作者劳动,不催文,不得辱骂作品人物,不得攻击对方粉丝。如果要催文,也请考虑作者感受,请注意态度。互相尊重,互相谅解是读者和作者共同的责任。

八六、知子恒殊

帐外,脚步声逐渐远去。

帐内,裴琰起身,慢条斯理地将烛火剔亮,坐回椅中。卫昭却仍斜躺在竹榻上,并不抬头,只是专心看书。

裴琰又慢条斯理将盘上棋子拾回盒中,帐内,只闻棋子丢回盒中的“啪嗒”声及卫昭手中书页的翻动声。

待将最后一颗棋子拈回棋盒中,裴琰忽然一笑:“三郎,宝璃塔那局棋,咱们当日并未下完,三郎可有兴趣,再一决高低?”

卫昭将书一卷,淡淡笑道:“少君相邀,自当奉陪。”他悠然起身,坐到裴琰对面。

二人不疾不缓地下着,不多时又下成了那夜在宝璃塔中的对峙之局。眼见裴琰在西北角落下一子,卫昭却懒懒的在中盘落子。

裴琰抬眼盯着卫昭,卫昭嘴角含笑,却不说话。

裴琰微笑道:“看来,三郎是打定主意,袖手旁观了?”

卫昭悠然笑着将右臂搭上椅背,斜睨着裴琰:“监军监军,本来就只是在旁看着,少君要如何行军布阵,我只看着,并上达天听,无需插手。”

裴琰平静顷刻,展眉笑道:“三郎,咱们不用象那夜一样,再用拳头一较高低吧?”

卫昭轻笑:“少君若有兴趣,我正有些手痒。”

裴琰却淡淡一笑:“三郎,我还真是佩服你,这么沉得住气。”

“过奖,”卫昭浅笑:“卫昭得见长风骑军威,对少君也是打心眼里佩服。”

裴琰身子稍稍前倾,紧盯着卫昭:“三郎,咱们不用再遮遮掩掩,我等了你数日,你也回避了我这么多日子,可现在,时间不多了。”

卫昭从容地看着他:“时间不多,少君想办法抓紧时间,诱薄云山进攻就是。行军打仗,皇上有严命,我不得插手过问。”

裴琰与他对望,唇边渐涌冷笑:“原来那夜在宝璃塔,三郎说愿与我携手合作,全是推托之辞!”

卫昭面带讶色:“少君这话,卫昭可有些承受不起。少君要我想法子让圣上委我为监军,我便尽力办到;这一路,少君如何行事,我也全是按咱们定好的回禀圣上,可有不妥?”

裴琰眸光一闪:“既是如此,那我现在,还要三郎帮忙,三郎可愿意?”

“不知少君还要卫昭如何帮忙?”

裴琰盯着卫昭,语调沉缓平静:“我想请问三郎,薄云山军中,哪一位,是你的人?!”

卫昭沉默须臾,道:“少君这话,我有些听不明白。”

“三郎,你这可就不爽快了。”裴琰冷冷一笑:“你不但知道薄云山这么多年来的谋逆行径,还知道姚定邦在朝中所做一切。你让苏颜将姚小卿杀死,夺走他手中的情报,引姚定邦一路南下,终在长风山庄利用我将他除去。你再用姚定邦的死,让薄公误以为谋逆证据落于皇上之手,将朝中暗探悉数除去,最后一道假圣旨将其逼反。你又让这个人将薄云山稳在牛鼻山,静看时局如何发展。三郎,这一切,你不要告诉我全是你一人所为。薄公军中如果没有你的人,你能做到吗?!”

他语调渐转严肃:“而且这个人,必定是薄云山的心腹,必在薄军中潜伏多年,是他最信得过的人。三郎,他是谁?!”

帐后草地中,传来虫鸣声,帐内有些闷热,卫昭淡淡而笑,并不言语。

裴琰却放松了些,低头看着棋盘,漫不经心道:“三郎,咱们不能再拖了,若是让宇文景伦拿下河西府,这乱局,再非你我所能控制。”

“少君大可以先去河西抵抗桓军,却要跑到这牛鼻山,我已装作视而不见,本就有些对不住庄王爷,若是河西府失守,是少君作茧自缚,与卫昭无关。”

裴琰一笑:“三郎对庄王爷有几分忠心,咱们心知肚明,不用多说。我只告诉三郎,这几日内,田策自会将高国舅的人马和钱粮逐步损耗,到时若是抵不住桓军的进攻,他便会率军往西边撤退。”

卫昭嘴角不可察觉地抽搐了一下,旋即冷笑:“少君这是在威胁我吗?”

“不敢。”

卫昭冷冷道:“当日在宝璃塔,少君便是这般威胁,逼我与你合作,现在又来这一手,你真当我萧无瑕是好欺负的吗?”

他倏然起身,便往帐外行去。裴琰身动如风,将他拦住,卫昭袍袖一拂,裴琰仰面闪过,右手急伸向他。“嘭嘭”数响,二人瞬息间过了数招,劲气涌起,齐齐后跃数步,帐内烛火被这劲风鼓得悉数熄灭。

黑暗之中,裴琰呵呵一笑:“三郎,这不是京城,你伤已痊愈,若是一意要走,我拦不住你。但你走之前,我想听听你的条件。”

卫昭沉默不语,半晌方淡淡道:“少君果然爽快。”

裴琰转身,将烛火点燃,微笑道:“三郎请。”

卫昭转回椅中坐下,与裴琰对望片刻,缓缓道:“少君要我帮你拿下薄云山,可以,我也办得到。但我想少君再下一道法令。”

“请说。”

“我想要少君在大业得成之后。”卫昭目光凝在裴琰沉肃的面容上,一字一句:“下令允我月落,自-立-为-藩!”

裴琰眉角微微一挑,转而平静。

卫昭停顿少顷,又道:“我月落愿为华朝藩地,但不纳粮进贡,不进献奴婢,朝廷不得派兵驻守,不得干涉我族内政,并将此定为国策,永不更改。不知少君可愿写下这样一道法令?!”

夏意渐浓,山间吹来的夜风,潮湿而闷热。

已是后半夜,薄军军营内,一片寂静。淳于离在榻上翻了个身,猛然惊醒。他再听片刻,帐后,传来有规律的鸟鸣声。

淳于离披衣下榻,并不点燃烛火。他揭开帐后一角,如幽灵般闪身而出,循着鸟叫之声,一路潜行,避过数队巡夜的士兵,身法轻灵飘忽,竟是极高明的轻功,浑不似平时的文士模样。

他闪入营地西面的一处密林,又穿过密林,如狸猫般攀上一处石壁,再行上百步,在悬崖边停住脚步。

月光下,一个修长的身影背对着他,负手而立。

淳于离盯着他的背影看了片刻,平静道:“既然用暗号唤我来,就露出真面目吧。”

卫昭缓缓转身,淡淡道:“四师叔,辛苦您了。”

淳于离一惊,上前数步,盯着卫昭面上的人皮面具看了良久,话语渐转激动:“你是无瑕?!”

卫昭从怀中掏出玉印和一管竹箫,递至淳于离面前。淳于离双手接过,低头细看,颔下长须随风拂动,他的手有些轻颤,终上前一步,单膝跪落:“萧离见过教主!”

卫昭上前将他挽起,又深深一揖:“无瑕拜见四师叔!四师叔辛劳多年,无瑕感恩,无以为报!”

淳于离将他双手搭住,语调有些哽咽:“教主,您怎么亲自来了?”

卫昭望着他面上的沧桑之色,想起师父对这位四师叔的描述,心中微酸,强自抑制,平静道:“因为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四师叔帮忙,派别人来,我不放心,四师叔也不会相信。”

夜风吹过山崖,松涛大作,淳于离双眸渐亮,直视卫昭:“教主尽管吩咐,萧离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望着淳于离的身影消失在山崖下,隐入薄军军营之中,卫昭默然而立,又仰头望向天上弦月。

这月光,纯净如水,此时此刻,是否也洒在月落山上呢?

他低叹一声,身形如大鸟一般,在山间急走,细细看过数处地形,才回转华朝军营。刚避过巡夜士兵,正往大帐潜去,忽见一纤细的身影慢悠悠走来。

她的右手提着灯笼,左手却还捧着一本书,口中念念有词:“西方生燥,燥生金,金生辛,辛生肺―――”

她显是刚从医帐值夜归来,身上还有着浓浓的药香,夜风从她那个方向涌过,空气中流动着一股令人燥热不安的气息。

卫昭静静立于黑暗之中,看着江慈自前方走过,看着她挑起帐帘,隐入小帐内。

中军大帐内,裴琰与宁剑瑜、崔亮、许隽、陈安立于地形图前,进行详尽的布署。

卫昭进来,也不看众人,径自在榻上躺下。裴琰一笑,向宁剑瑜道:“都明白了吗?”

宁剑瑜点头:“侯爷放心。”

陈安忙问:“侯爷,若是薄云山后日不发起进攻,咱们不是白忙活一场?”

宁剑瑜敲了敲他的头:“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哪来这么多废话!咱侯爷神机妙算,不愁他薄云山不上当!”

裴琰面容一肃:“你们听着,我要的是,五天之内,歼灭薄云山的主力军,生擒薄贼,然后火速回援田策,可都记住了?”

“是。”宁剑瑜、许隽、陈安齐行军礼,肃然而应。

作者有话要说:云游归来,被长风卫们的气势吓了一大跳,至今这小心肝还一抽一抽,抹汗中。

可偶就想不明白:想当初,前四十多章,小裴虐偶家可爱的小慈时,那个群情激愤,一片喊虐声,说要狠狠地虐,往死里虐小裴,言犹在耳,有评论为证。为啥现在偶只让小慈不和小裴说话,长风卫们就受不了了呢?偶向来说话算话,当初答应大家要虐小裴,绝不食言。

八七、分击合围

华朝承熹五年四月二十三日,黄道吉日,诸事皆宜。

丑时,浓云掩月,繁星皆隐。牛鼻山往北三十余里地的“一线崖”西侧岩石上,裴琰紫袍银甲,左手横握剑鞘,望着岩石下方长风骑的五千精兵训练有素的将陷阱布置妥当,刀网也架于“一线崖”石缝出口的上方,侧头微笑道:“三郎,多谢了。”

卫昭仍是一袭素袍,不着铠甲,背上三尺青锋,斜依着岩石旁的一棵青松,懒懒道:“少君一定要我做这个监军,原来都是算计好了的。”

裴琰笑道:“三郎莫怪,能与三郎携手作战,也是裴琰生平夙愿。”

卫昭沉默着低头望向岩石下方,长风骑精兵们已将一切布署妥当,正在童敏的指挥下,迅速隐入山石与树木之间。他再望向含笑而立的裴琰,淡淡道:“少君放心,我既愿与你合作打这一仗,自然都按你的意思吩咐下去了。”

裴琰微微欠身:“有劳三郎。”

遮住弦月的浓云飘忽移动,在崖顶洒下一片淡极的月华,映得裴琰的银甲闪出一丛寒光,裴琰与卫昭同时转头,目光相触,俱各微微点头。二人身形轻如狸猫,倏忽间便隐入山石之后。

脚步声极轻,绵延不绝地自“一线崖”东侧传来,薄军先锋营统领黎宗走在最前面,他踩在因数日前的暴雨而从崖顶倾泻下来的泥土上,小心翼翼地通过“一线崖”最狭窄的一段,忍不住回头低声笑道:“真是天助我军。”

他身后的刘副统领也低声笑道:“这回咱们先锋营若是能立下大功,到时,统领请求主公将晶州赐给咱们,让弟兄们也好好发笔财吧。”

黎宗笑道:“那是自然。”

刘副统领有些兴奋,出得“一线崖”,回身将手一挥:“弟兄们快点!”

先锋营是薄军精锐之师,训练有素,井然有序地依次通过“一线崖”,夜色下,五千余人集结在一线崖西侧。

黎宗松了口气,他知只要手下这五千精兵能过得这“一线崖”,主公的总攻大计便算是成功了一半。昨日,从雁鸣山回来的探子带来了两个大好消息,一是裴琰被易寒逼得在青茅谷露了真容;二是探子赶回来的路上,发现这“一线崖”因暴雨后山泥倾泻,原来狭窄而不能过人的一段被山泥填高,竟可让精兵踩着泥石,通过这处崖缝,直抄长风骑后方。主公与淳于军师及军中将领商议多时,终决定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发起总攻,又将突袭长风骑军营、打开关门的重任交给了先锋营,自己总得身先士卒,立下这个大功方好。

他望着山谷间的数千手下,沉声道:“全营全速前进,到达后,听我号令,一营放火,二营随我去开关门,三营在刘副统领带领下,突袭中军大帐,生擒宁剑瑜!”

他将手一挥,数千人依次向南而行。

裴琰望着崖下,嘴唇微动:“三郎,这可是咱们携手的第一战。你我合力,三招之内拿下黎宗,如何?”

“何需三招?!”卫昭也是嘴唇微动,束音成线。

“黎宗乃昭山派三大高手之一,并不比史修武弱,你我联手,也需三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