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景伦无心去想这少女从何而来,右腿运力将她踢开,易寒也找准他的身影扑近。二人均为当世高手,眼下危殆时刻,运起全部内力,终于在风已刮得二人站立不稳之时,将土坑再挖深了几分。

眼见那巨大的雪柱越移越近,易寒将宇文景伦用力一推,宇文景伦不曾提防,扑倒在土坑之中。

易寒再是大喝,剑锋“唰”地连续割破两匹骏马的腹部,骏马哀鸣抽搐着死去。易寒急速解下马上鞍绳,抛向宇文景伦,大喝道:“接住!”

宇文景伦接住绳头,正待招呼易寒下坑,腰间忽被一人用力抱住。纵是风雪剧烈,他也仍闻到一股柔软的清香,定睛细看,忍不住“啊”了一声。

此时抱住他的,身着紫衫,但眉目浓丽,正是昨夜篝火大会上那名舞出火焰般激情的红衣少女。

他尚在这一瞬的惊讶之中,土坑边的易寒双手如风,将绳索数股合绞,连绑两具马尸,又运起双掌,将马尸一推。坑中的宇文景伦只觉身上一重,便被马尸压在了下面。

他来不及呼易寒下来,又知要靠马尸的重量来对抗雪柱,便侧躺在坑中,死死勒住了手中绳索。

黑暗,暴风,剧雪。宇文景伦一生中从未遇过这等险情,生死一线之间,先前抱住他腰间的少女忽然向上攀移,用力箍住了他的脖颈,双腿则盘上了他的腰间。

马儿被开膛后流出的血,汩汩滴下,淌到二人面上、颈间。宇文景伦下意识伸舌舔了一下唇边的马血,只听死命抱住自己的少女在耳边一笑,声音如同昨夜篝火大会曼歌时那般动听:“你怕死吗?”

宇文景伦不及回答,忽觉地面微微震动,被绳索套住的马尸也好象要被一股大力掀起,自己就要被这股大力牵得往空中飞去。他忙大喝一声,真气运到极致,硬生生拉住了就要被卷起的马尸。

少女也惊呼一声,双臂再收紧些,将宇文景伦的头和颈抱在怀中。他的头埋在她的胸前,闷得透不过气来,却又隐隐感觉到一种别样的柔软。

地面震动愈来愈烈,宇文景伦双臂渐转麻木,只是凭着本能勒住绳索。

风象刀一样自缝隙处刮进来,割得他全身疼痛难当,少女也在低声呻吟,她好象承受不住这痛苦,抱着他的双臂渐渐有些失力。

狂风像厉鬼一样呼啸、尖叫,耳边却又听见那少女娇弱的呻吟。宇文景伦迷糊中下意识运力于右手,仍紧勒住绳索,左臂则伸了出去,用力抱住了身前那柔软的腰。

少女也清醒了些,重新将宇文景伦抱紧,忽然大声在他耳边呼道:“多谢了!外乡人!”

风愈烈,似有雪涛轰卷而来,自每个缝隙处涌入,眼见就要将土坑填满。宇文景伦大声道:“抱紧了!”

他手中运力,与少女二人同时将头埋入一匹马的马腹之中。马儿刚死,马血尚热,身躯的冰寒与口鼻处的温热,让二人如在冰与火之间煎熬。但二人都不敢张嘴呼吸,皆知眼下这马腹内的少量空气是得以存活的关键。只有熬到雪暴卷过,才能重见天日。

迷迷糊糊,冰火交煎,不知过了多久,少女终于憋不住气,呻吟一声,大口呼吸。宇文景伦悚然一惊,同时感到地面不再震得厉害,一咬牙,最后的真气自丹田涌至四肢百脉,他松开手中绳索,身形飞起,顶飞紧压在身上的马尸,破雪而出。

白光刺痛了他的双眸,寒风吹得早已脱力的他站立不稳。双臂似就要断掉,麻木得不象长在他的身躯之上。他踉跄两步,一头栽倒在雪暴过后的茫茫雪野之中。

番外、雪舞苍原(四)

“你醒了?”

宇文景伦眯了一下眼睛,片刻后,景物逐渐清晰,他笑了笑:“你还活着?”

紫衣少女闻言大笑:“放心吧,我不是僵死鬼,不会拉人垫背的。”她的中原话讲得极标准。

宇文景伦挣扎着坐起,但四肢仍有些麻木。紫衣少女用枯枝挑了挑火堆,烈焰腾起,照得她的脸红艳明媚。她斜睨了宇文景伦一眼:“你没冻死,算是万幸,可把我累坏了。”

宇文景伦思绪渐渐清晰,忽然醒觉此时竟是夜间,想起先前遭遇雪暴时尚是清晨,难道自己竟昏迷了一日?

他遇事沉稳,纵是担忧易寒等人,急于回到霍州军营,却也知焦急无益。遂又垂目若帘,神形安静,不多时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四肢愈暖。

待气归九天,他轻吁一声,缓缓坐了起来。睁开眼,一双明眸近在咫尺。

“你是什么人?”明眸中充满好奇。

宇文景伦微惊,转瞬微笑道:“在下元静,自桓国而来,经营些铜器生意,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敢问姑娘芳名。”

紫衣少女冷笑一声:“我们月戎人的名字,从不告诉说谎的人!”说着执起一根燃烧着的枯枝,带起火星,击向宇文景伦前胸。

宇文景伦身形后仰,又向旁侧翻,少女扑了上来。过得两招,宇文景伦便知她武功不高,但提格击刺间自有一股雄浑的气势,使的似是枪招,且是善于马上作战的枪术。

少女手中枯枝直取他前胸,他从容侧身,微笑道:“在下元静,此乃本名。”

她再横击,他空翻落地后仍是微笑:“在下确是商人,不过做的是替人保镖的生意。”

少女一笑,火枝在空中旋出一道火影,直击宇文景伦左肩。

宇文景伦身形凝然不动,右手一探,擒住她的手腕。少女落地,微微前冲,宇文景伦探手将她扶住,和声道:“只因此次走镖,所保货物贵重,有所隐瞒,姑娘莫怪。”

少女松开火枝,拍了拍手,笑道:“绮丝丽,我叫绮丝丽。”

“绮丝丽?”宇文景伦轻声重复。

“是,在你们的话中就是‘盛开的云檀花’的意思。我小的时候,人人都说我象云檀花一样美丽,所以就叫这个名字。”绮丝丽展颜一笑,又贴近宇文景伦看了他几眼,摇头道:“你虽长得俊,但应该叫元威,而不应该叫元静。”

宇文景伦用手一摸,才知先前贴上的胡须早已不见,不由苦笑。绮丝丽却已“唉呀”一声,跑回火堆边,宇文景伦也闻到了一股焦味。

宇文景伦看着绮丝丽解下火堆上架着的马肉,神情有些不忍:“可惜了我这匹上好的白雪驹。”

绮丝丽笑声隐含讥讽:“好象是你先杀的它,借它躲过雪暴,我不过让它再救你一次,又何必假惺惺地说可惜?!”

宇文景伦顿知这绮丝丽性情坦荡,容不得一丝虚伪,大笑点头:“是是是!倒是我矫情了!”

雪仍在下着,宇文景伦一块烤焦的马肉下肚,再恢复了几分内力。

绮丝丽吃得也极快,大块马肉不多时不见,吃完她似是嫌有些油腻,抓起一把雪,手搓了两下,却又面露痛楚,将雪团甩落。

宇文景伦瞥见,面色微变,坐了过来。绮丝丽忙将双手背于身后,宇文景伦未加思索,双臂展开,自她腰间环过,抓住了她的双腕。

此时他的双臂环住了她的腰,她的头正好抵在他的胸前,柔软而清香的感觉令他一怔,慢慢将她的双手拉到面前。

他低头看着那被绳索勒得满是血痕的手,又看了看火堆边用绳索穿过的大块马皮,再环顾四周,轻声道:“走了多远?”

绮丝丽抽出双手,微微一笑:“你太重,我拉得吃力,走不快,估计离先前那里大概十余里路吧。”

宇文景伦想起她在暴风雪中并没有独自逃离,而是将昏迷的自己拉到十余里外有灌木枯枝的地方,生起火堆,自己才捡回了这条性命,心内感激,正待说话,绮丝丽似是知他所想,笑着捏拳捶了一下他的左肩:“你救了我一命,我救回你,互不相欠!”

宇文景伦坐回原处,笑道:“正是,咱们互不相欠了!”

火焰有些黯淡,绮丝丽再丢数根枯枝,宇文景伦望着火堆,陷入沉思之中。

绮丝丽道:“我是向南边走的,雪暴由西向东,你的同伴多半难逃一劫。现在大雪还在下,你既然没事了,天一亮,咱们还得往南走,等大雪停了,你才能往东边去。”

宇文景伦心忧易寒等人,却也只能点点头。

绮丝丽抚了抚肩头,又打了个呵欠,宇文景伦忙道:“你睡吧,我来守着。”

“好。你看着点,雪夜会有野狼的。”绮丝丽到马皮上躺下,宇文景伦解下身上貂领冬袍,盖在她的身上。

绮丝丽并不睁眼,伸出左手,于空中打了个响指,又做了个手势,正是草原上马贼惯用的手语:“小子,多谢了!”

宇文景伦笑着摇摇头,将火堆再挑旺些,不多时,便听到绮丝丽均匀的呼吸声。

火焰跳跃,明明暗暗。再过片刻,宇文景伦侧头看了看,绮丝丽已经熟睡,火光映得她双颊通红。他注目良久,伸出手去,将貂领冬袍轻轻向上拉了拉。

雪还在无边无际地下着,宇文景伦恐绮丝丽冻醒,不停加着枯枝,待晨光微现,绮丝丽忽然跃了起来。

她眯眼看了看天色,道:“只怕还有大风雪要来,这里不能再呆,咱们得赶紧往南走。”

宇文景伦望了望东边,心头微叹,忽觉肩头一暖,正是绮丝丽将貂领外袍披回他的肩头。

二人虽是初识,却共经生死劫难,又互相守护,都觉如同相识多年,不由同时而笑。

晨光中,绮丝丽笑容明媚,纵是漫天风雪也遮不住她的丽色,宇文景伦不由呼吸微窒。

积雪厚重,寒风劲朔。二人一路向南,行进极慢,绮丝丽内力不足,走得个多时辰,停了下来,手撑腰间,大口喘气。

宇文景伦知得在天黑前找到能避风雪并有干柴的地方,不然二人便会毙命于雪野之中。见绮丝丽面色发白,站立不稳,他步子一横,在她身前蹲下。

“抱稳了。”绮丝丽尚未反应过来,宇文景伦已将她负起。

绮丝丽喘气道:“这样下去,你也会走不动的。”

宇文景伦并不说话,踏雪而行。走得十余里,他步伐渐缓,绮丝丽微微挣扎了一下,想要落地,宇文景伦双腕用力,她动弹不得。

绮丝丽凝目望着他的侧面,忽然抱紧几分,贴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小时候,父――阿爸喜欢背着我这样走来走去,然后叫我唱歌给他听。”

宇文景伦喘气笑道:“那你唱来听听,不过我可没你阿爸年纪大。”

绮丝丽微啐一声,面颊飞红,又过了片刻,起喉而歌,歌声如同四月的春光,驱散了漫天风雪。

这般在歌声中走走停停,黄昏时还未找到能避风且有干柴的地方,而雪仍不停息,二人都有些不安。

绮丝丽看了看四周,道:“我记得以前这里有个草围子的,应该住着有人,怎么不见了?”

“只怕是见有大雪,搬到别处去了。”宇文景伦喘气道,话罢,忽然面色微变,又听了一会,道:“你听!”

绮丝丽听了听,忙从他肩头跳下,二人循着那微弱至极的声音折向西面,走出数百步,终看到一顶倒塌于积雪下的毡帐。

二人奔过去,宇文景伦拨开积雪,拔出靴间匕首,“嘶”地划破毡帐,婴儿的啼哭声愈发清晰。

一名月戎女子被帐毡的木柱压住,身体僵硬,但她身形却似是极力弓起,显是要护住什么。宇文景伦蹲下用力将这女子尸身翻开,一名用毛毡包裹的婴儿正发出微弱的低啼,如同即将死去的幼兽。想是大雪压倒毡帐,做母亲的只来得及护住孩子,自己却命毙黄泉。

绮丝丽“唉呀”一声,急速将婴儿抱起,宇文景伦掏出火摺子,尚未生火,绮丝丽见婴儿冻得奄奄一息,情急下解开自己的衣衫,将婴儿紧贴在胸前。

待火生旺,绮丝丽坐于火堆边,却仍将婴儿紧捂于胸口,又急道:“快,找找看有没有羊乳。”

宇文景伦在被积雪压倒的毡帐中找出一罐结了冰的羊乳,架在火堆上,回头道:“得等等才―――”

绮丝丽怀中,那婴儿无力地张着小嘴,寻找着、吸吮着,许是找不到母亲的味道,啼得更急。

绮丝丽抬头急道:“快点―――”见宇文景伦的目光停在自己胸前,她话语一顿,双颊通红,宇文景伦“啊”地一声,慌忙转过身去。

他虽未娶正妃,府中却早有姬妾数名,只是他一心扑在军国大事之上,于男女之事上极淡,却非不通情事之人。但此刻,他忽有些紧张,又似神游天外,眼前闪现的总是绮丝丽胸前那一抹艳丽。

待瓦罐中的羊乳腾腾而沸,他才悚然惊醒。绮丝丽也抬起头,但面颊仍是彤红,语带娇嗔:“这么烫,他怎么喝?!”

宇文景伦慌忙提下瓦罐,深埋于积雪中,再从毡帐中寻来碗匙,倒了羊乳,不停吹气,又用嘴唇抿了抿,觉不再滚烫,将汤匙递至绮丝丽胸前。

那婴儿早已哭得没了声息,羊乳滴入他口中,他也只是微嚅双唇,许久才喝完一汤匙。

待几汤匙羊乳喂罢,婴儿气息渐稳,绮丝丽松了口气,抬头笑道:“雪神保佑!”却见宇文景伦满头大汗,七尺男儿握着小汤匙,战战兢兢,如临大敌,甚是滑稽,不由哈哈大笑。

她笑时身形抖动,汤匙中的羊乳便滴在婴儿面上,婴儿不适大哭,宇文景伦忙用左手去拭,恰好绮丝丽一动,他的手便触到了她的胸脯。

宇文景伦急速收回左手,“蹬蹬”退后几步。绮丝丽先是“啊”了一声,转而见宇文景伦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由抿嘴而笑,将婴儿往宇文景伦怀中一递:“你抱着,我来喂。”

宇文景伦茫茫然接过婴儿,绮丝丽迅速掩好衣襟,接过汤匙,舀了羊乳慢慢喂着,婴儿再喝数匙,闭上双眸。

绮丝丽从宇文景伦怀中抱起婴儿,轻声哼着,婴儿片刻后便沉沉睡去,她心中喜悦,抬头向宇文景伦微笑。

火堆照得她的红唇娇艳欲滴,美艳夺目。宇文景伦不时强迫自己转头,但过得一会,他又回头,望着绮丝丽,望向她怀中的婴儿。

绮丝丽轻拍着婴儿,抬头看了看天色,道:“今晚就歇在这里吧,此处避风,又有枯柴。”

宇文景伦将马肉烤好,又从毡帐中找到一囊酒,刚举囊待饮,绮丝丽一把抢过,仰头喝了口,又掷回给他。

他探手接过,见绮丝丽并无避讳,也仰头而饮。二人吃着羊肉,喝着烈酒,绮丝丽不时拍着怀中婴儿,偶尔轻笑,如草原驼铃。

“绮丝丽。”酒饮数轮,他终唤出她的名字。

“元――静。”她与他对望,眸中似有两团小火苗在跳跃。

他问道:“沙罗王为何要追捕你?”

绮丝丽微愣,低下头,再抬头爽朗而笑:“我偷了他的宝贝,他自然要抓我回去,好寻回宝贝。”

“你是马贼?”想起她之前的手势,宇文景伦微笑道。

绮丝丽笑得前仰后合:“是,我是硕风部的。我们硕风部的马贼,连沙罗王也不怕。”

宇文景伦知硕风部是月戎八部中最善骑术的一部,也多出马贼,见绮丝丽笑得无拘,脱口而出:“不知你们硕风部的马贼,是不是个个都有你这么美丽?”

绮丝丽笑声渐止,与他静静对望。

火堆传出“噼啪”之声,她忽然微笑:“我美吗?”

“美。”宇文景伦也不知素来威肃的自己此刻为何如同稚嫩的少年。

“我什么样子最美?”她盯着他。

宇文景伦嘴唇微张,尚未成言,远处的黑暗中,传来一声凄厉的嗥叫。

暗夜里迎着风雪的嗥叫,先是悠长的一声,而后是数十声,再后来,茫茫雪野,唯有这凄厉的嗥叫声在不停回响。

幽绿的光点由远而近,宇文景伦霍然起身,绮丝丽也眉间凝寒:“是狼群!”

幽绿的眼眸成群逼近,宇文景伦见围拢来的竟有三十余只之多,倒吸了口凉气,匕首急挥,斩断毡帐的木柱,架于火堆上,火势大盛,狼群微微后退。

这是一群灰褐色的野狼,头狼尤其高大,它耳朵直立向前,尾部横直,幽绿的眼眸盯着火堆边的二人,似是只待火堆稍暗,便要扑上,将猎物撕成粉碎。

宇文景伦将绮丝丽拉得靠近火堆一些,又护在她的前方,可狼群逐渐散开,将二人及火堆围住。

宇文景伦眼神凌厉,紧盯着为首的头狼,恨恨道:“可惜没有弓箭!”

头狼也紧盯着火堆边的二人,眼见它慢慢扬身低头,宇文景伦也凝神静气,刃横胸前,随时准备对抗这凶狠不下雪豹的野狼王。

火光稍有黯淡,头狼喉间呜呜数声,狼群逐渐逼近。

绮丝丽眼角瞥见脚边的酒囊,急忙俯身,将酒囊内的残酒倒向火堆,烈焰腾空,狼群受惊,退了开去。

宇文景伦趁这功夫,又往火堆中加了干柴,狼群却不甘心,头狼数声嚎叫,又慢慢围了过来。绮丝丽怀中婴儿被狼叫声惊醒,连声啼哭。

僵持一阵,宇文景伦环顾四周,眉头微皱,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不够柴烧,我把那为首的家伙斩了才行。你留在这处,多加小心。”

绮丝丽点头:“好。”

又道:“小心点,这是阿息山的野狼,很凶狠的。”

宇文景伦傲气勃发,朗笑道:“我若怕了一只野狼,日后何以面对天下人?!”

绮丝丽微微仰头,火光将他的侧面映得有层金色光芒,她心中一动,他已拔身而起,如闪电般攻向头狼。

血光四溅,嗥声凄厉。

宇文景伦单手持刃,数个起落,斩杀三头野狼,可那头狼却忽不见。

十余只野狼将他围住,斩斗间他忽知中了头狼调虎离山之计,心中一沉,也不顾有一头野狼纵起咬向自己的左臂,短刃自挡在前面的野狼喉间划过,腰急拧,扑向火堆。但他刚腾起身,又有数头野狼扑向他,血光和着嗷叫,再有野狼毙于刃下,但他真气受阻,落于地面。

火堆边,头狼已距绮丝丽不过数尺。绮丝丽怀抱婴儿,婴儿哭得极大声,绮丝丽本能下低头拍了拍他,火焰恰于此时有些暗,头狼瞅准时机,扑向绮丝丽。

绮丝丽一个翻滚,急速避过这一扑,正好滚到了火堆边,火苗卷上了她的裙摆,头狼惧火,只能退开来,但犹自露出森寒的狼牙,紧盯着绮丝丽。

宇文景伦也扑了回来,见她无恙,松了口气,正待再扑向头狼。绮丝丽忽然灵机一动,将外衫连着外裙脱了下来。

她将衣衫点燃,那衣衫极为助火,火苗轰然腾起,绮丝丽此时只着内衫,左手抱着婴儿,右手挥舞着着火的衣衫,向宇文景伦笑道:“咱们合作一下,如何?”

“好!”

雪地中,一人挥舞着着火的衣衫,如烈焰在夜色下起舞;一人刃起寒光,追逐着因惧怕火光而稍有躲避的狼群,狼血四溅。

待衣衫将要燃尽,宇文景伦左手环上绮丝丽腰间,长喝一声,震得狼群不敢进攻,他已闪回火堆边。

此时,已有十余头野狼毙于刃下。

二人这番配合,极为痛快,不由喘气相视而笑。说也奇怪,绮丝丽怀中的婴儿此时也止了啼哭,反而睁大一双眼睛,看着二人。

眼见狼群仍未散去,头狼眼中绿光越发幽森,宇文景伦脱下自己外袍,递给绮丝丽,道:“再来!”

待最后一匹狼呜咽抽搐着死去,绮丝丽已近脱力,瘫坐于雪地之中。

格杀野狼不比与高手过招轻松,宇文景伦内力也消耗极巨,他转过身,看着瘫坐于地上的绮丝丽,喘气笑着向她走来。

一阵寒风吹过,绮丝丽外衫已去,瑟瑟发抖。宇文景伦俯下身,运力将她抱起,大步走回火堆边。

待走到火堆边,他双膝一软,跪于地上。绮丝丽也再无力气,只能依在他的怀中。

雪,仍在下着。宇文景伦慢慢将绮丝丽抱紧,纵是寒风呼啸,二人仍能听到对方剧烈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