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你……”宁楠琴再次出言邀百川出手,但这一次百川和尚却把手一挥,竟不让宁楠琴把话给说完,他的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阴阳罗盘眨也不眨的看。

我不由得暗暗称奇,心中忖道:从言语中,就能判断出这和尚十分不通情达理,迂执的很,但也不像是没出息夺人宝物的人。

莫非这阴阳罗盘跟他还有什么莫大的关联?

宁楠琴的脑袋长长伸着,一双眼睛恶毒凶狠的瞪着我们,恨不得把我们给活吃了,可百川和尚就站在袁明素和我们之间,扼守要道,袁明素、宁楠琴即便是想动手也无法可施。

“这是麻衣陈家的阴阳罗盘!”百川和尚摩挲了半天,才抬起头来笃定的说道。

“哎呀我的亲娘!”老二道:“秃——和尚哎,你终于开眼了!一点也不错,这就是俺家的阴阳罗盘!”

“你真是麻衣陈家的人?”百川和尚盯着我,神色比之前已经变得和善多了。

“是什么人就是什么人,这话说了几遍了,不用再问了?把罗盘还我。”我伸出手去要那阴阳罗盘,百川和尚又看了一眼,然后便把罗盘还给我了,道:“直到此时,贫僧才信你。刚才对不住了。”

宁楠琴急忙道:“大师,不要凭一个罗盘就认定他是麻衣陈家的人,这罗盘世上有的是!”

“世上只有这一个!”百川和尚笃定的说道:“昔年,贫僧曾北上嵩山,目睹了那一场玄门论道的旷世圣局,亲眼瞧见这阴阳罗盘被陈天默陈老前辈执于掌中!这是绝世孤!贫僧的眼睛绝不会看错。”

“万一他这是偷来的呢?”

“断然不会!”百川和尚严肃的摇摇头,道:“陈前辈是相脉第一高手,风采之盛,贫僧至今未曾忘怀。要说有人能从陈前辈手中窃取这罗盘,那绝不可能!”

“说的对啊!”老二兴奋起来了,道:“我爷爷只有偷人家的份儿,哪有别人偷他的份儿!”

“陈前辈是不会偷人东西的。”百川和尚微微不悦,道:“贫僧一声之中最敬仰的人就是陈前辈,最听不得的就是别人对他构陷侮辱。”

“对对对,我爷爷怎么会偷东西呢?”老二嬉皮笑脸道:“我只是打个比方,打个比方。”

百川和尚道:“玄门的绝世高手无非五行六极,血玲珑号称西金邪命,是大大的恶人,迟早难逃覆灭之报!青冢生是东木鬼医,行为怪癖,愤世嫉俗,并不以救死扶伤为己任,而是以掘坟挖尸解剖遗体为乐,也不算什么侠义辈!至于南火妖卜太虚子,创下的天理宗,为非作歹,门下无一好人,因此被政府剿除,实属多行不义必自毙!北水老怪曾天养和逍遥道真陈天佑,虽然行侠仗义,可是平生杀戮太重,也难为我辈所取!只有天默公,不唯其惊才艳羡,更兼其有悲天悯人的情怀,气度恢弘,从不滥杀无辜,正是我玄门楷模!”

“说得巧,说得妙,说的好的呱呱叫!”老二笑得脸像是开了朵花,道:“大和尚,你把我爷爷当做你的敬仰对象,真是有眼光,有悟性!不错不错,你这就属于是高尚的人,纯粹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你现在相信我们不是坏人了?”

“嗯。”百川和尚回头对有些惊愕的宁楠琴母女道:“你们是误会了?他们不是坏人,他们是天默公的传人。”

宁楠琴道:“陈天默的传人也未必都是好的啊。”

“胡说!”百川和尚固执的说道:“陈天默的传人怎么可能是坏人呢?”

我和明瑶、阿罗、潘清源等相对愕然,都是又惊又呆又好笑。

我心中深感这百川和尚的是非认知是有问题的,按照他的逻辑,袁家的人不会是坏人,天默公的传人也不可能是坏人!

这倒像是中了眼下时局大环境的毒——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贫困家庭出来的就是根正苗红,地富反坏右家里出来的,依旧是地富反坏右。

不过,现下,他这样子倒是可爱的很,我们几个性命也算是无忧了。

宁楠琴想动手却又不敢,气的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明瑶的眼珠子转了又转,突然笑道:“大师,你是相信天默公多一些,还是相信袁家多一些?”

“啊?”百川和尚一愣,道:“都是信的。”

明瑶又问:“那如果天默公的传人和袁家的人说话不一样,你相信哪个?”

百川和尚更加疑惑:“这,这,都是好人,说的话又怎么会不一样呢?”

明瑶道:“我是说如果。”

“小小年纪,还是姑娘家,就学会挑拨是非了啊。”

我们正对着百川大师,听明瑶说话,背后却突然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

我们几个都大惊失色,急忙扭头去看,然后瞧见一个人影曳着一条藤索,从半空中轻飘飘的荡落,那声音轻的,就像是一片叶子坠地!

本事之高,实在是令人骇然!

他身穿灰色中山装,面色蜡黄,五官如笔描墨画,乍看上去,几乎分不清是人还是鬼,但那张脸,却叫我心中有说不出的厌恶!

“是你!”

我还没有缓过神来,潘清源突然恶吼一声,扑了上来!

事起仓猝,潘清源这一扑,全无章法,那怪人凝立不动,待到潘清源近前时,却蓦然伸出左手来,戳向潘清源的眼,潘清源下意识的往后侧身躲避,却不料那怪人的这一招是虚晃,右手猛然往前推出了一掌,却是实招!

按理说,这一虚一实的击法,甚是寻常,以潘清源的本事完全可以躲得过去,但是潘清源的情绪太过激动,有失理性,那怪人的速度又奇怪,这一掌,精准无误的重重击在潘清源的腹部,潘清源闷哼一声,蜷缩而退,模样是难受之极。

“阿源!”

阿罗惊呼一声,上前搀住了潘清源。

我也吃惊非小,疑声道:“你是什么人?!”

“他,他就是袁重渡!”潘清源嘶声道:“他戴的面具可以骗人,可他的眼睛,他的声音,我永远都认得!”

“啊?!”

我们几个同时错愕。

“呵呵……”那怪人一声冷笑,目光在我脸上一扫,不屑道:“陈家的人,哼!”

转眼又瞥向潘清源,道:“这么多年不见,我早已不是当年的我了,可你的本事却并未有多大长进啊。怎么,不会用毒了吗?”

此人真是袁重渡!?

“袁族长且慢动手。”连百川和尚也开口了,确定他身份就是袁重渡无疑!

我又惊又怕又怒,双手握紧成了拳头,不自觉的已经全然溢出了汗。

百川和尚好不容易不再为难我们了,却又来了一个更可怕的敌人!

“百川大师,劳烦你来一遭了。”袁重渡突然朝百川和尚走了过去,道:“怎么这几个恶人你没有收拾掉?”

“他是天默公的传人,是好人。”百川和尚指了指我,道:“这其中怕是有些误会。”

“对,是有些误会的。”袁重渡走到了百川和尚跟前,嘴唇轻动,却无一声一息传出来,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百川和尚似乎也没有听清楚,把身子凑近了袁重渡,侧面倾听道:“袁族长说的什么?”

“噗!”

一声奇怪的轻响,百川和尚的眼睛突然闪出一抹惊恐之色,脸色瞬间煞白,脑袋缓缓的低了下去,口中喃喃道:“你,你,为什么?!”

那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也充满了不可思议,更充满了愤怒和错愕。

我也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然后赫然发现袁重渡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把丁兰尺——那尺子,有半截已经插入百川和尚的腹中!

“我说你确实误会了,我不是好人,你却误会我是好人,他们是好人,你却误会他们是恶人。”袁重渡狞笑着说道:“你既然这么糊涂,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替佛祖送你归西!”

第78章 相脉大师(六)

这变故委实发生的太快!

谁也不会想到袁重渡甫一露面,便即杀人!

而且杀的是自己一方的百川大师!

一时间,四周静的可怕,空气恍若凝固,连呼吸声都不可卒闻。

只有“滴滴答答”仿佛水落的声音偶尔传来,令人悚然,却是百川和尚的腹部血流如注。

“贫,贫僧早晚一死,却,却不该死,死在你的手里……”百川和尚直勾勾的盯着袁重渡,脸上的神情说不出是悲还是喜:“你,你好狠毒!”

我突然觉得百川和尚有说不出的可怜,更觉得这袁重渡有说不出的可恶!

“赖种!”

气氛沉闷压抑的我无法忍受,我怒骂一声,身形暴起,冲着袁重渡的天灵盖,一记塌山手,奋力劈下!

袁重渡恍若不闻不看,就站在那里,眼看我的手掌心距离他的头顶百会穴不足一尺时,他却猛然抬起左手,快如闪电般在我掌下一托,刹那间,一股大力从掌心直冲入肩!

我急忙旋身倒翻,在空中连转两次,方才卸下那股力道!

狼狈落地时,浑身兀自震颤,半边身子都是麻木的。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百川和尚猛然曲臂,大喝一声,手里的生铁木鱼霍的推出,砸向袁重渡的胸口!

“呼!”

风声呼啸中,潘清源的身子也从我身边溜过,快如离玄之箭,一臂前倾,掌心外翻,殷红一片,却是凝聚已久的毒,朝着袁重渡后背中央印去!

袁重渡身子立侧,先是躲过生铁木鱼,丁兰尺已从百川和尚腹中抽出,左手又提着百川和尚的肩膀,将其在自己眼前横身一挡,顷刻间便调换了位置!

只听“啪”的一声响,潘清源的掌心印在了百川和尚的背上,那生铁木鱼也擦衣掠过,脱飞而去。

潘清源的毒真是好生厉害,百川和尚的脸在刹那间便黑气弥漫!

“好毒!”

袁重渡喝了一声彩,潘清源却是一呆,袁重渡早撩起右腿,踹中潘清源胸前,潘清源惨叫一声,立时倒飞!

与此同时,袁重渡提起手来,丁兰尺嗖的在百川和尚颈上轻轻一挥,只听“噗”的一声响,百川和尚的喉间蓦然迸出一片血雾,人已是直挺挺的往后仰倒。

百川和尚倒地的那一瞬,正是潘清源身子落地的那一刻,也就是此时,轰然一声巨响,那生铁木鱼也砸中土壁,几乎全然镶嵌了进去!

四人动手,电石火花之一瞬,便是两伤一死!

我至今身子发麻,潘清源胸前塌陷,不能动弹,而百川和尚已死透了。

他临死前的奋力一击,固然惊人至极,却是落了空。

“嘿嘿,潘家的毒,陈家的相功,都好的很啊!”袁重渡也不知是真心喝彩还是成心戏虐。

阿罗想要搀起潘清源,却发现潘清源胸前肋骨已断三根,连动都动不了了。

但潘清源口中兀自不服输,骂道:“不要脸的老畜生,我叫你死,我一定叫你死!”

袁重渡也不理会,他回头看了一眼那生铁木鱼嵌进去的地方,额头上也不由得渗出一层冷汗,强笑道:“最厉害的还要数这和尚!如果不是我突然出手,他悴不及防,叫我刺中了他的修行罩门——气海穴,今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啊。”

袁重渡本事很高,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高。

我全身发抖,既惊且怕。

我站在明瑶和老二前面,挡着他们,却又深感自己的身躯单薄的可怜。

明瑶的手悄然的伸了出来,握住了我的手,我只觉得她的手凉的可怕,却又湿漉漉的全是汗水。

百川和尚如果不死,或许还能成为我们的一大助力,可一瞬间,生死两分际,此时又已经千钧一发,生死攸关!

袁重渡手中的丁兰尺上,鲜血淋漓,还在不住的往下滴落。

喘息了几声后,袁重渡提着丁兰尺,目光阴冷,在百川和尚的额头上划了几笔,弄出一个符来,口中道:“百川,你的怨气已消,魂魄就自行散去。你一生糊涂,死了也不能怪谁!”

事起仓猝,就连宁楠琴和袁明素直到此时都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袁明素讶然的看着百川和尚的尸体,又看向袁重渡,道:“父亲,你为什么杀了他?”

袁重渡道:“他对咱们已经起了疑心,留着也是后患。”

袁明素道:“他不是你的朋友吗?”

袁重渡道:“宁我负友,不叫友负我!”

“叫他来是为了对付那老乞丐,你现在却把他给杀了。咳咳……”宁楠琴干咳两声,道:“如果那老乞丐来了,咱们怎么办?”

袁重渡道:“我已经在岛上转了一圈,不见任何人的踪迹,又听看岛的黑三说,昨天夜里,有人驾着私船上岛,不久就有一个老乞丐乘船离开,也不知去向了何处。所以,那老乞丐现下是不在岛上的。”

“哦,这就好。”宁楠琴道:“百川帮了咱们大忙,这样死的倒是有些可惜了,都怪他太憨直。”

袁重渡道:“他来帮忙之前,就注定难逃一死!倒是那老乞丐,也不知道究竟是何等样人,专门与咱们为难,实在可虑!”

袁明素道:“事不宜迟,父亲,那老乞丐说不定很快就又回来了,他厉害的很!咱们先杀了这几个碍手碍脚的小杂碎,然后再布置几个厉害的陷阱,等着那老乞丐回来!”

“咱们女儿说的对。”宁楠琴道:“先除掉杂碎,再布下陷阱,叫那老乞丐自行入彀!”

袁重渡也点点头,“嗯”了一声,道:“好。”

……

他们一家三口,当着我们的面商议如何如何杀掉我们,竟是当我们都不存在,就好像我们已经是砧板上任他们宰割的鱼肉,必死无疑了一样。

我虽然觉得心中不舒服,可是想来,我们和袁重渡的本事相距着实悬殊,就眼下来说,确是无逃生之望了。

只见袁重渡缓缓扭过身来,目光在我们几个身上一一扫过,冷冷道:“几个小杂碎,是自行了断,还是要本族长亲自动手?”

我心中一寒,惊怒交加,正想回敬几句,却突然听见两声叫喊:“饿!饿!”

却是鬼婴在袁明素的怀里挣扎了起来。

原来是地上的血气引发了鬼婴的觊觎,她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百川和尚脖子上的血,嘴角流着涎水,牙齿呲的闪闪发亮,显见是急不可耐要去喝那百川和尚的血。

袁重渡一怔,不由得回顾宁楠琴笑道:“这小鬼头倒是识货,百川和尚六十年童子身,血气纯刚,正是上好的补。”

宁楠琴也笑道:“百川和尚死了也做一回补,真是对咱们不薄。”

袁明素哄着鬼婴,道:“别闹了,让你喝,让你喝饱!”

说着,袁明素抱着鬼婴就朝百川和尚的脖子凑了上去。

“够了!”

我一声断喝,吓了袁明素一跳,鬼婴也呆呆的看向我,我怒不可遏道:“你们还是人不是?!”

“我们自然是人,可你马上就成鬼了。”袁明素乜斜了我一眼,阴瘆瘆笑道:“你也不用急吼吼的,待会儿你死了,我也叫鬼婴喝你的血!”

宁楠琴在袁明素脑后说道:“重渡,这几个小杂碎不愿意自裁,你还不送他们上路?”

袁重渡不耐烦的看着我们,道:“真是麻烦!”

说着,袁重渡便朝我们走了过来。

“袁大师,我知道我们今天是不免一死了。”明瑶忽然从我身后探出身子来,道:“稍后我们一一自尽在你面前,不叫你动手,也免得自己受辱!”

袁重渡一愣,随即笑道:“算你识相!”

“不过,袁大师能否叫我们死也死的明白一些?”明瑶道:“你把李玉兰藏到哪里去了?她长得那么漂亮好看,你没有对她怎么样?”

明瑶突然说出这话来,我们固然都是一愣,宁楠琴却更是错愕,她的脸色顿时异样起来,目光阴森的盯着袁重渡,沉声问道:“谁是李玉兰?!”

“李玉兰?我怎么知道是谁?”袁重渡恶狠狠的瞪了明瑶一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明瑶不慌不忙,道:“我怎么胡说了?李玉兰就是这坑洞的主人啊,刚才她还在树冠中练功,现在却不见了。袁大师你从上面下来,难道没有见过她?”

袁重渡的神色一凛,恍然似的对宁楠琴解释道:“原来是她呀,那是个怪物,我远远的瞧见她在树冠中,好生诡异,就过来看看,结果她却要伤我,我们动起手来,费了我一些事,不过还是被我拿住了,我把她绑在了外面,叫她晒晒太阳,尝尝阳毒的滋味!”

我们都不知道李玉兰突然消失是什么缘故,原来却是遭了袁重渡的毒手!

阿罗顿时骂道:“老淫棍,你……”

“哎——”

阿罗还没有骂完,便被明瑶给打断。

明瑶说道:“袁大师是开玩笑的,李玉兰是天下少见的绝色美人,袁大师难道会不懂怜香惜玉?”

“好哇,袁重渡!”宁楠琴顿时勃然变色,使劲一挣脑袋,只听“咔”的一声响,袁明素的左手突然背转过来,一把抓住了袁重渡的衣领子!

袁明素顿时惊呼一声:“娘!”

鬼婴也差点从她的怀中掉下。

宁楠琴怪声怪气道:“女儿,娘先用用你的手,你不会不愿意?”

“不,不会。”袁明素连忙摇头,显见对宁楠琴也是惧怕的很。

袁重渡却气道:“你怎么又用女儿的身子?!这样对她不好!你快快松了手!”

“我看你的老毛病是又犯了!”宁楠琴满脸怨恨,用袁明素的左手死死的抓住袁重渡,道:“你说,你刚才那么久都不来,到底是干什么去了!?你跟那个李玉兰到底干什么了!?”

第79章 相脉大师(七)

我心中又惊有喜,明瑶可真是聪明,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在这么危机的情况下,她不但想到了李玉兰不见是遭了袁重渡的毒手,还一语就挑拨的袁重渡和宁楠琴起了嫌隙。

这样下去的话,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阿罗,阿罗……”

我正自欣喜之际,却突然听见老二小声的叫喊起阿罗起。

我扭头看时,却见阿罗呆呆的站在潘清源身旁,神情木讷,眼神茫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潘清源的伤势不轻,此时此刻他半躺在地上,泄了威风,闭了眼睛,一动不动,如果不是胸口略有起伏,那就是个死人。

但眼下不是顾及阿罗为什么发呆和潘清源伤势轻重的时候,我们得先击败袁重渡,活下来才有别的希望。

所以我急忙朝老二使了个眼色,叫他噤声,万万不可影响了明瑶的计策,更不能引起袁重渡一家三口的同仇敌忾。

老二领会了我的意思,便不再呼唤。

只见袁重渡气急败坏的冲着宁楠琴低声吼道:“你怎么如此不通情理?!那就是个怪物,我能跟她干什么!?你听别人有意挑拨个三言两语,就要跟我动手吗?”

“怪物?”宁楠琴冷笑道:“我能不知道你?!你是什么好东西?不管是脏的臭的,无论是怪物还是鬼物,只要有几分颜色,你都能弄到**上去!就连披了人皮的獭怪,你都下的去手!”

“满嘴胡言乱语,简直是不可理喻!”袁重渡恼羞成怒,喝道:“姓宁的,我没空跟你在这里胡搅蛮缠,你快松手!”

“我不松!”

“这么胡闹,也不怕这几个杂碎笑话你我!?”

“怕什么?!他们迟早都是要死的!”

“那你先松手,叫我杀了他们再跟你理论!”

“你先说你干什么要对不起我!”

“我……”袁重渡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却又不敢强行挣脱袁明素的手,怕伤到了自己的女儿——毕竟那是他唯一的亲生女儿。

他只能努力忍住怒火不发,转而好言好气,劝慰宁楠琴道:“阿琴,我对你不好吗?我哪里对不住你了?我把你当自己的心头肉,爱到骨子里,你却这样不信我,我心里实在是难受得紧。”

我顿时怔住——袁重渡如此大的年岁,居然能当着我们这许多外人的面,说出这等肉麻的话来,真实令人几欲作呕!

果真是非常之人都有非常之处!

尽管我恶心到不行,宁楠琴却很吃这一套,大怒变了嗔怒,道:“现在叫我阿琴,怎么不学刚才叫我姓宁的?”

袁重渡继续温声细语,道:“刚才是我不好,是我一时失口了,我不该冲你大喊大叫……可你也要体谅我,我实是怕那乞丐突然回来,对你我不利,所以我才会着急的。”

宁楠琴继续吃哄,嗔怒变埋怨,道:“不是我非要跟你闹,你平时胡闹也就罢了,我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可今天是什么情况?我和女儿出生入死的跟对头拼斗,你却在外面逍遥快活,你这样对得起我们母女吗?”

“对啊,袁大师,男人敢作敢当,你就承认了!”

袁重渡想要继续施展花言巧语**,却被明瑶看出了不对,明瑶当即出言拱火,道:“我瞧宁大姐也不是不可理喻的人,毕竟她现在已经是这副样子了,你身为一族之长,地位尊崇,本事高强,另寻别的配得上你的女人也情有可原,宁大姐会理解你的,对?”

明瑶这话实在是歹毒,什么“宁大姐也不是不可理喻的人”,什么“毕竟她现在已经是这副样子了”,什么“另寻别的配得上你的女人也情有可原”……

连我都听得出来这些话句句反讽,字字诛心,是个人都受不了,更何况宁楠琴这种心胸狭窄的歹毒女人?!

宁楠琴先是愕然,继而一阵阴霾上面,怒气浓郁的几乎滴下脸来。

却听明瑶继续说道:“更何况,李玉兰生的那样绝色,简直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古代的四大美人也不一定及得上她。我是女人,看到都觉得心动呢。”

“好妮子,我……”袁重渡眼睛中凶光迸发,猛然挣扎身子,要冲过来,我连忙挡在明瑶身前,提防袁重渡下毒手,却听见袁明素“哎唷”了一声,道:“疼啊!”

袁重渡赶紧又止住了身形。

原来是宁楠琴控制袁明素的臂膀,抓紧袁重渡的手腕,死不放开,袁重渡强行动作,牵扯的袁明素胳膊扭曲,几乎拗断!袁明素忍不住**出声来,袁重渡只好又把挣扎作罢,仰天叹息,恼怒莫可名状!

“袁重渡,那个李玉兰长得究竟有多好看?胜得过年轻时候的我吗?”宁楠琴实在是怨恨到了极点,却偏偏压低了声音,故作平静的问道。

“宁大姐年轻时候的姿色应该是和这位袁明素小姐是相近的?”

不等袁重渡回答,明瑶又言语道:“那位李玉兰小姐,可是比袁小姐要好看的多。怕是也胜得过宁大姐当年的容貌啦,否则,袁大师又怎会动心呢?”

“原来如此!好哇,好啊!”宁楠琴“桀桀”笑道:“袁重渡,你叫那个李玉兰进来,让我瞧瞧,她究竟长得有多好看!?”

“你怎么就听不出来她是在挑拨你我的?!”袁重渡怒不可遏。

“我稍后自然会杀了这嘴刁的小贱人,但她是外,你是内,攘外必先安内!”

“好好好!”袁重渡目光一闪,点点头道:“那你先放手,我去叫李玉兰进来给你瞧瞧。不然,你这样抓住我,我怎么带她来?”

袁重渡老奸巨猾,将计就计,承认了和李玉兰有事,要哄骗宁楠琴放手了!

宁楠琴一放手,袁重渡必定先下辣手,除掉明瑶!

我不禁心中大急,脱口而出道:“千万不能放手!”

老二也叫道:“不敢放啊!”

“老匹夫,你果然是跟那姓李的做下好事了!”宁楠琴哪里理会我和老二,只咬牙切齿的恨恨道:“好,我放手,你去带她进来!”

“哎呀,袁大师,你可千万不要叫李玉兰进来。”明瑶连忙大声说道:“我看宁大姐现在的心情不好,不如你去先叫李玉兰躲起来,等时机成熟了,再带她来让宁大姐瞧瞧,这样既能宽慰老人,又不至于伤了新人,岂不两全其美?宁大姐,你快快放袁大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