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竹道长踌躇着,说道:“此法倒也可行,只是你冒的险委实太大!就不怕折在五大队手中?”

“富贵险中求,舍不得孩子,哪能套得住狼?”叔父道:“五大队这几个人的本事,我在梁上差不多都瞧清楚了,哪一个都有破绽!只要我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各个击破,易如反掌!”

一竹道长说:“单打独斗,确实无人能敌得过你。可若是五大队合力将你毙掉,你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第148章 滴血木偶(十九)

“合力?不可能!”叔父道:“袁重山跟我认识,计千谋是个老滑头,这俩人都不会对我下死手,许丹阳是五大队的头头儿,为了江湖和庙堂两股势力之间不相互敌对,轻易不会跟江湖上的名门大派结怨,对我下手那可是结怨麻衣陈家,甚至是整个江湖正道!他许丹阳下不去手!雷永济呢,对许丹阳又是言听计从,只有薛笙白是个信球二杆子货,可独木难支啊,我怕啥?”

一竹道长说:“许队长的手段狠毒,为人确是正直,心胸也大度,念在你是麻衣陈家的人,名声又好,不跟你为难,算你走运。只是你这行径,等同于赌命,赌你自己的不算,还连带你侄子,你就不怕万一惹祸出事?”

我连忙说道:“道长,我也不怕的。”

叔父道:“我陈汉琪就是算定自己必死无疑了,也能保我侄子安安稳稳,更何况算准自己死不了?好啦,老牛鼻子真是嘴碎,嘟噜起来叨叨叨的叨个没完没了,烦死人了!你回你的道观,我和我侄子去找张易!”

叔父转身要走,一竹道长却抓住了叔父的胳膊,道:“且慢!你知道张易去往何处?”

“当然。”叔父诡谲的一笑,道:“你忘了是我送他走的?”

一竹道长诧异道:“我就在近旁,并无听见他说去往何处啊。”

“哈哈……”叔父笑的得意非凡:“我送他的时候,抓了他的胳膊啊!”

“那又怎样?”

“我暗中透气入穴,悄无声息的伤了他的经脉!”

“啊?这是何故?”

“叫他跑不远啊——刚开始的时候,他肯定是约摸不到的,等跑个一时半会儿以后,他那半边身子就得麻了,肩磨头麻,俩手麻,胳膊、腿、脚全都得麻,想跑都跑不掉!”

“你,你,你这是猫捉耗子,戏弄人!”

“哪儿跟哪儿啊!他是个逃犯,跑不动的时候会咋办?肯定得先找个地方藏起来,免得被人发现!这样,我不就找得到他了?”

“他隐藏行迹,你如何找得到?”

“真笨啊!跟你还说不清了——我和弘道上山的时候,特意观察过四面八方的环境,大路小路,山坡草地,泥洼树林子,哪里开阔,哪里偏僻,哪里能藏,哪里能躲,我都一清二楚!以我透入他身上的劲力和他的道行来算,他应该是在下山之后不久就会发作,他肯定是立马找地方藏,嘿嘿……他身上溅的还有血,凭我这鼻子,把他扒拉出来,还有啥难处?”

我和一竹道长全都愕然,听他这一番话,我才知道叔父的心思究竟细腻到哪种地步,简直是可怕可怖!

一竹道长摇头叹息道:“琪翁啊琪翁,直到此时此刻,我才真的服了你!”

叔父“哈哈”大笑:“你以为我这名声是白给的么?老道,好好活着,咱们后会有期!”

与一竹道长作别之后,我和叔父便往山下赶去。

路上,我和叔父都十分留意,怕再碰上五大队那几人,好在沿途都不见他们的踪影。

又走不多时,叔父脸上便有了笑容,开始往山脚下的一片荒林里拐。

我知道是叔父发现了张易的踪迹,尽管地上不见什么脚印,但是跟着叔父走了片刻之后,我便也嗅到了股淡淡的血腥味儿。

须臾,叔父在一颗大树下停住,说道:“张易,出来。”

四周并无动静。

我原以为张易是在树上,但是往上瞧了瞧,也不见踪影。

叔父微微笑,脚下一拧,踢出块石头,“嗖”的平飞出去,穿过临近地上乱长的几片荒草丛,只听“哎唷”一声叫,有个人影窸窸窣窣的从草丛里爬了出来,正是张易!

只是他的动作十分奇怪,是右手和右脚撑地,像螃蟹似的,横着爬了出来。

我看的忍不住好笑,那自然是叔父暗中透劲儿的“效果”了。

张易左右瞧瞧,见只有我和叔父,略略放心,道:“您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叔父道:“我嗅到你身上的血腥气了。”

张易吃了一惊,道:“那五大队的人呢?”

叔父道:“他们可没这本事。”

张易这才放心,连忙道:“刚才多亏了您出手救我,您这是再生之恩,我一辈子都不会忘的。”

叔父道:“好说。”

话说到这里,暂都无话可说。张易扭着身子,偷眼打量我和叔父,叔父不吭声,我自然也无话,气氛诡异了好一会儿,终究是张易先忍不住,小心翼翼询问道:“您,您是相脉阎罗陈二爷?”

叔父“嗯”了一声:“是我。”

“那这位小哥是,是您的公子?”

“是我侄子。”

“哦!少年英雄,久仰大名!”

都不认识我,还久仰大名,我:“……”

又沉默了片刻,张易偷觑着叔父,道:“陈二爷,说句不好听的话,您别介意。”

叔父又“嗯”了一声,道:“你说。”

张易道:“您是正,我是邪,常言说得好——道不同不相为谋!咱们不是一路人,您,您没道理出手救我啊。”

叔父瞥了张易一眼,道:“本来是没打算管你,不过你不怕死,临了没出同门,骨头还算硬,很合我的胃口。我正好又跟薛笙白、袁重山有点私仇,也忍不了许丹阳在我眼皮子底下抖威风。”

“这样啊!”张易的脸色愈加轻松,他竖起了大拇指,道:“敢跟五大队打的人,没有!陈二爷不论是胆量还是本事,在天底下都是这个!”

叔父道:“别拍我马屁,我现在也后怕。”

张易略尴尬的一笑,道:“江湖上混的,救命之恩不报枉为人!陈二爷,您的本事比我强一百倍,肯定也没多少事儿能用得上我,不过只要有,您就请吩咐!水里火里,我张易拼死巴结!”

“先不说这些。”叔父道:“你这怪模怪样的,是咋回事?”

张易苦着脸道:“我也不知道啊,刚跑下山,身子就出问题了,从肩头开始麻,一直麻到脚后跟!我寻思着肯定是不能跑了,不然五大队追下来,要不了多久就能追上我,所以就藏到这里了。”

叔父道:“我瞅你八成是真气岔了道,要是不归拢归拢,右边的身子也得麻,到那时候,你想学螃蟹爬都爬不成了。这样,我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身子里乱的气,我帮你捋捋。”

张易大喜过望,嘴里却道:“那怎么好意思再费二爷的劲儿?”

叔父淡淡说道:“算是咱俩有缘,我信缘分!你只要以后不作恶就中了。”

“今天本来就打算洗手不干了。”张易赌咒发誓道:“在二爷手里捡回来了一条命,要是还去做坏事,那就还送到二爷手里去!”

“嗯。”

叔父走上前去,伸手抓住张易的胳膊,提气来震,那张易不由得浑身发抖,猛然一阵急颤,溢出了满脸的汗。

叔父松开手,道:“试试能走不能?”

张易虚脱似的瘫倒在地,又赶忙擦了擦脸上的汗,试着从地上爬起来,果然四肢如常,左右灵动。

张易欢喜无限,没口儿的道谢,几乎要跪在地上给叔父磕头。

我在旁边看的暗暗感慨:叔父这一手“以柔克刚”,施展的炉火纯青,叫那张易感恩戴德,服服帖帖,自比许丹阳一味的胁迫高明的多!接下来叔父肯定就要问五行教的事情了,那张易在感动之余,会不说?

却不料叔父突然回顾我道:“好了,咱们也该走了。”

我一愣,心中暗暗纳罕:叔父不问张易五行教的事情了?

但这话我也没说出来,只应了声:“是该走了。”

还没走出半步,那张易就急了,慌忙拦住我和叔父,道:“二爷,二爷,您先别走!”

“咋了?”叔父道:“我们还有好多要紧事儿要办呢,可不能耽误。你也别担心五大队,他们被我打了一顿,正没皮没脸臊得慌,跑远了。你要是实在不放心的话,跟着我们俩也行。”

张易感动的俩眼儿发红,又急的抓耳挠腮,道:“二爷,二爷,都说您是阎罗王,谁知道您是活菩萨!您连救我两次,要是什么都不让我干,就这么走了,我还算是人吗?!求求您,你有什么事,快吩咐我!”

叔父道:“真没啥事儿要你帮的,我们是去找五行教的麻烦,你就是五行教的人,总不能叫你为难?”

张易斩钉截铁道:“二爷,我现在不是五行教的人了!我是您的人!”

叔父道:“不叫你为难?”

张易拍着胸脯喊道:“不为难!”

叔父皱眉皱了半天,才缓缓点头,道:“那,那行,我就问你点事儿,看你能说不能说了,你也不一定知道……”

张易大喜道:“二爷您问!我知道的全都说!瞒您一个字儿,叫我不得好死!”

到此时我才算彻底恍然大悟,心中对叔父已然是佩服至极:高明!当真高明!这是施到极致的欲擒故纵啊!

第149章 来日大敌(一)

此时,日薄西山,月影已泛,林中归鸟簌簌,凉气渐生,我腹中也饥饿起来,只盼着叔父赶紧问完张易话,然后我们快些离开这里,去找个地方吃喝睡觉。

叔父问张易道:“你们五行教的教主的底细你知道么?”

张易摇头道:“不瞒二爷,教主是什么人,我们这些教众真的全都不晓得。没见过他的面,没听过他的声音,不晓得他是男是女,也不晓得他多大年纪。只晓得他本事厉害的很,堂主都怕他,教众都敬他。”

叔父“嗯”了一声,又问道:“你们做堂主的,总要听他的命令做事情,连人都没见过,咋听命令?”

张易道:“教中有个专门传达命令的教使,是个瞎子。”

叔父愕然道:“瞎子?”

“对。”张易说:“每年的正月十五、四月十五、七月十五、十月十五,教里都会举行堂主大会,号称春、夏、秋、冬四例会。每次例会,五个堂口的堂主和一名副堂主都要参加。代替教主参加传令的人就是那个瞎子教使。”

叔父略略沉默了片刻,又问道:“你们的总舵在哪里?”

张易道:“总舵在哪里也没人晓得,我听崔秀说过或许根本就没有总舵,崔秀还说教主之所以不露面是不敢露面,他在东躲西藏,像是怕什么人来寻仇。”

“没有总舵?”叔父诧异道:“那你们的堂主大会在哪儿开办?”

张易道:“堂主大会每次都换地方,而且每次都是临时通知。就好比今年冬例会,要在十月十五举行,我们木堂需在十月十三夜里,赶到开封的赌城,找一个赌蛐蛐不会输的人,问他要开会的地址。”

叔父吃了一惊:“开封?开封的赌城?”

张易点点头道:“是啊。”

叔父道:“这可就奇怪了,我去过开封几十次了,大街小巷都熟,可我从来没听说过有啥赌城。这时节,哪里敢办赌城?不是找死么?!”

张易道:“那我就不晓得了,可能是个地名?”

“十月十三,夜里,开封的赌城,赌蛐蛐不会输的人……”叔父喃喃念叨着:“古怪,古怪……看来我得早点去开封探探路了。”

张易道:“二爷还有什么要问的?”

叔父缓过神来来,道:“你们养那乌龟弄往生咒害人,主要是想干啥?”

张易道:“这个,我隐隐约约听崔秀说过,好像是教主要用,但到底怎么用,用到哪里,就不晓得了。”

叔父道:“那其他堂口的堂主都是些啥人,你都知道么?”

张易正要说话,叔父的脸色却猛然变了,伸手做个噤声,然后耳朵耸动,听了片刻,骂道:“娘的,五大队的鳖孙们来了!”

我吃了一惊,张易更是慌乱,颤声道:“是,是往这里来的?”

“是往这里来的!”叔父道:“张易,你快走!我想办法给你引开他们!”

“好,好,二爷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张易说着,没头没脑的往林子深处奔去。

“这五大队还真邪性!”叔父环顾四周,快速观望了一圈,道:“藏猫猫不是咱的风格……走,咱爷儿俩去迎迎他们!”

我心中突突的乱跳:“五大队不是已经走了么,怎么又会找到这里?”

“谁知道。”叔父道:“到时候随机应变。”

我跟着叔父反向奔走,不出十步,便瞧见了五大队诸人正风驰电掣而来。

叔父立即停住,佯装吃惊道:“这不是许队长么?你们咋也到这里了?”

许丹阳还未说话,薛笙白就喝道:“快让开!”

叔父脸色一沉:“薛笙白,又找事儿是不是?!”

薛笙白敢怒不敢言,恨恨的想从叔父旁边绕过去,叔父却闪身拦住,道:“薛笙白,今儿你非得跟我说清楚,我到底咋惹住你了?”

薛笙白冷不防差点又撞到叔父怀中,赶紧刹住脚步,愠怒道:“你,你——”

袁重山便连忙说道:“琪兄,我们要追张易,以后再跟你叙旧!”

许丹阳也朝叔父微微一笑,道:“前辈不要放在心上,薛老对您是没有恶意的,只是我们公务在身,不敢耽误,所以急了些。”

我暗暗心惊:这五大队诸人居然不是凑巧来的,而是似乎知道张易就在这里!可他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只听叔父道:“原来是追那恶徒啊,巧的很,我和我侄子也在找他呢!咱们一起!”

许丹阳道:“好,有前辈相助,那自然是如虎添翼,再好不过了。”

“不过这里没有啊。”叔父道:“我和我侄子找了半天,连个鬼影都没看见。”

“不妨事。”许丹阳道:“计老、如心,再定。”

计千谋看向邵如心,道:“邵姑娘,上艮下艮。艮其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无咎。”

邵如心手中捏着一缕寸长的头发,道:“停留阻止,无可再进;随份勿贪,不可强求。身在西南,寻人不见。守。”

计千谋点点头,看向许丹阳,道:“首领,我和邵姑娘所见略同,咱们不用追他了。”

雷永济忍不住道:“什么意思?”

计千谋道:“我和邵姑娘卜算的结果都是要咱们守株待兔,穷寇莫追。”

我愕然的看向那邵如心——难道五大队一干人能追到这里,就是凭着计千谋和邵如心的卜术?计千谋也还罢了,这邵如心可是个只有四岁的小丫头片子啊!

她手中那缕头发显然也不是她自己的,莫非是张易的?

她是用这头发作为道具卜算的么?

实在是匪夷所思!

更奇的是许丹阳竟然真的采纳了计千谋和邵如心的建议,当真不再追了,而是停了下来。

叔父道:“许队长,不追了?”

许丹阳笑吟吟道:“不追了,听计老和如心的话,守株待兔,等着张易来自投罗网。”

叔父“啧啧”叹道:“张易难道还能自己撞过来?今天我要睁大眼睛开开眼界了。”

我和叔父是眼睁睁瞧着张易跑掉的,而且张易也知道五大队就在他后面追,他就算再蠢,也不会自己又跑回来?

雷永济老大的不满,神情愤愤,却碍着许丹阳的情面,不好说邵如心什么,只是对计千谋乱发牢骚,道:“计秃子,咱们就这么干守着,就能守到张易?你算的到底准不准!?”

计千谋笑道:“艮为山,二山相重,一山为真山,一山为高人。茅山在你后,陈公在你前,不是正应了卦象吗?这能还不准?”

叔父插了一嘴,道:“‘陈公’说的是我么?”

计千谋道:“是啊。”

叔父道:“我被你们算到了卦里?”

计千谋道:“一不小心把您老应验到卦里了,抱歉,抱歉。”

叔父笑道:“应验到卦中,那是我的荣幸,荣幸,不过,您老可比我老。”

计千谋打个“哈哈”,扭头又对雷永济说道:“雷老大啊,邵康节先生曾言语过,得此卦者,前路受阻,不宜妄进,宜守待机。这邵姑娘年纪虽然不大,可却是邵康节先生真真确确的嫡系,洛阳邵氏世家传人!你不信我,也该信她。”

雷永济小声嘟囔道:“她再神,也才四岁,四岁的小孩子,懂什么……”

邵如心瞥了雷永济一眼,道:“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鳖,年纪不小,又能懂什么?”

“你——”雷永济脸色大变,张口难言,一张脸已经是气的变形了。

许丹阳喝道:“如心!你怎么跟雷老说话的?!”

邵如心撅着嘴哼了一声,别过头不吭气了。

许丹阳又冲雷永济笑道:“雷老,她还是个孩子,说话没轻没重,您别放在心上。”

雷永济抽搐着五官,“嘿嘿”的冷笑:“许首领,雷某人年纪大了,脑子也不灵了,本事已经不如四岁的孩子了,受人不待见也是应该的!你们在这儿等,老朽先行一步!”说罢,一个腾挪起身,双手拍风,只听林中“扑剌剌”的乱响,树枝、树叶掉落一地,雷永济的身影已然不见。

袁重山和薛笙白、计千谋看着满地狼藉,都是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许丹阳锁着眉头,瞪了邵如心一眼:“看看你!雷老生气了——”

许丹阳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止住,惊疑道:“有人声?”

薛笙白观望道:“难道是雷老大又回来了?”

袁重山摇摇头,道:“不对,这脚步声不是他的……”

一旁的叔父,脸色“唰”的变了。

我也急忙引颈远望,恍惚间看见一道身影,正跌跌撞撞朝我们这边而来——那模样依稀中看来,竟熟悉的很。

“咦?!”袁重山突然失声叫道:“是,是张易!”

袁重山这么一喊,我也认出来了,确是张易!

张易他竟然真的又回来了!

我瞠目结舌,不由得扭头朝邵如心看去,只见她面带冷笑,神情高傲,浑然不似个只有四岁年纪的孩童!

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50章 来日大敌(二)

张易就好似个没头的苍蝇,在林间跌跌撞撞,却又不偏不倚的往我们这边靠近。

我们都瞧见了他,他却像是根本就没有看见我们。

薛笙白第一个忍不住,立时就想冲上前去手擒张易,叔父却抢先一步挺身而出,大叫道:“好哇,张易,原来你在这儿!我看你还往哪儿跑!?”

这一声喊,响彻林中,震耳欲聋。

薛笙白被吓了一跳,不禁大怒:“陈汉琪,你是故意提醒他的?!”

“这是威慑!”叔父乐得与薛笙白斗嘴,道:“没见过抓贼吗?先喊一声‘别跑’,吓他一跳……”

薛笙白正要反驳,袁重山突然笑道:“可惜了琪兄这么大的嗓门,那个张易像是没听见一样,是个聋子?”

果然,那张易仍旧是跌跌撞撞的往我们这边跑,连个停顿都没有。

叔父的脸色沉了下来,薛笙白却喜形于色,道:“计老大和邵姑娘还真有本事!这个恶徒还真的巴巴的自己回来了。”

我心中诧异之极,不由得又转过头去看那邵如心,暗想:难道这小丫头片子会什么妖术不成?否则,张易怎么会变得这么不正常?这么多人杵在这里他瞧不见,叔父那么大的声音他也听不见,还有他走路的模样,分明就是个喝醉了的酒鬼……

叔父突然说道:“我瞧这个张易有些问题。”

“嘿!”薛笙白冷笑道:“我们抓的就是有问题的人!”

张易去而复回,眼巴巴的自投罗网,叔父正没好气,听见薛笙白又来抬杠,便瞪眼道:“姓薛的,你长着人样子,听不懂人话是?!你瞅不见那张易不正常吗?还吹自己是神医,你是啥狗屁神医!?”

“你——”薛笙白有心想骂叔父几句,可嘴唇动了几动,话都到了嘴边,又不敢真骂出来,只好愤愤的又咽回去。

张易走近了,身子软塌塌的,摇来摆去,眼神十分古怪,像是在看我们,又像是什么都瞧不见,嘴角还流着涎水,正嘟嘟囔囔的说话:“药,给我药……”

“目似离魂,面有狰戾!”袁重山突然叫道:“诸位小心了!”

薛笙白本来是想要上去抓人,听见袁重山这话,立即往后退了退。

不料,那张易却像是就冲薛笙白而来的,跟着他就走,嘴里还是嘟囔道:“药,给我药……”

薛笙白厌恶道:“站住!别过来!”

“快给我药!”张易猛然跳起,朝着薛笙白就扑了上去!

薛笙白惊愕之余,急闪身躲避,那张易拧身又扑,薛笙白连躲了好几次,那张易都如影随形,紧逼不舍,竟像是缠上了薛笙白!

薛笙白惊怒交加,连声呼喝:“你干什么!?信不信我废了你?!”

众人也无不惊愕,计千谋问道:“薛老大,你给他下毒了?!”

薛笙白嚷道:“我没有啊!”

计千谋道:“那他怎么追着你要药?!”

“我怎么知道?我瞧他八成是得了什么邪症,喜欢凑近藏药的人,所以才会来追我。”薛笙白一边躲,一边问许丹阳道:“许首领,还要不要留他的活口?!”

许丹阳道:“先抓住他,别叫他乱动,然后切脉看他是不是在装疯傻。”

“好!”薛笙白双脚连挫,让那张易欺近跟前,蓦地旋身折腰,避过张易的双臂,脚步迂回中,屈指一弹,一道绿烟迅速裹向了张易!

这薛笙白虽然自命不凡,骄傲蛮横,但是确实也有真实本领——脚步敏捷、身法灵动,用毒更是精妙娴熟,弹不虚发——那绿烟直冲人面,将张易喷了个正着!

只听薛笙白喝道:“定!”

正在张牙舞爪中的张易竟然当真一动不动的杵在那里了,就好似被点了穴道一样。

计千谋不禁拍手笑道:“妙,妙!薛老大的‘僵身烟’真是名不虚传!”